無盡的黑暗。
小玄仿佛置身於無光的大海之上,陷在一個巨大的漩渦中心,只覺有無數的物事怒濤惡浪般朝他奔涌而來,不由分說無可抗拒地撲入體內。
“終於,我們還是聯手了。”
暗黑中,有個人陰惻惻地笑,聲音似在耳邊響起,又如從極遠處傳來。
明明什麼看不見,小玄卻知道那人正在朝著自己笑,而且似曾見過。
他東張西望,四下尋覓,然卻始終無法瞧見。
“你是誰?”小玄問。
“想不起來了?”那人笑道。
小玄極力思索,頭痛欲裂。
“那就不用想了,時候一到,你自會明白。”那人意味深長道。
“自會明白?”小玄疑竇叢生。
“只須記住,天地皆不容你,若再一意孤行,必將重蹈覆轍!”聲音漸行漸遠,似乎正在離去。
“你到底是誰?”小玄急問。
那人不再言語,仿佛根本沒有來過。
“別走!”小玄一把坐起,拚命睜大眼睛,在暗黑中搜尋那人的身影……“皇上!皇上!”有人在耳邊輕呼。
“娘娘,皇上醒了!”另一個聲音喊叫道。
小玄猛然睜眼,眼皮終於真的睜開,驀爾呆住。
赫見兩個花似的女孩一扶一抱擁著自己,皆為宮娥衣飾,而自己正坐臥在一張帳如金霞的大床上,身覆錦被,香甜盈鼻。尚未明白,便瞧見皇後快步行來,一臉歡喜,後邊跟著個俏麗宮娥,正是簪兒。
“怎麼坐起來了,快躺下!”皇後雙手扶肩將他輕輕按回枕上。
“這是哪?”小玄問,望向周圍,原來是在張極大的拔步床中,錦衾繡褥極盡奢麗,拔步階光亮如鏡,前廊兩邊座著內櫥,櫥面雕繪著雅致的仕女圖,左邊櫥前置金花長瓶、碧玉痰盂,右邊櫥前置博山爐,燒著龍涎,滿帳香甜。
“我屋里。”皇後道,“你傷勢頗重,這幾日都在這兒養著哩。”
“這幾日?”小玄詫道,這才發現自己聲音暗弱,周身乏力。
“嗯,快三天了。”皇後在床沿坐下,柔聲問:“覺得身上怎樣了?”
“我師父呢?”小玄猛然一驚,又要坐起。
“躺著躺著,她沒事,眼下在儀真宮里養傷呢。”皇後按著他安撫道。
“我瞧瞧去!”小玄心急如焚。
“這會不能去,三更半夜呢。”皇後道,“再說,陛下自個傷得這樣重,豈有上門去探望一個妃子的道理!”
“陛下?什麼陛下?”小玄愣住。
“此處還有別個麼,就是陛下您呀。”皇後微笑道。
“什麼?”小玄失聲道,一時不明白發生了什麼事。
皇後打了手勢,先前兩個小宮娥便躬身退出屋去,簪兒則仍守在一旁。
“你聽我說。”皇後盯著小玄兩眼,一字一句道:“從今往後,你,便是皇帝陛下,當今日月皇朝的天子。”
小玄驚得目瞪口呆,半晌說不出話來。
皇後依舊盯著他,目光灼灼。
“到底是怎麼回事?”小玄壓著驚詫,心念電轉,回想失去知覺前的那一瞬,忽然若有所悟,顫聲道:“你這是……這是……”
皇後凝視著他,輕點了下頭。
“娘娘是要我假扮他……”小玄顫聲道,汗都冒了出來。
“眼下只有如此,你,我,還有你師父才能挨過這一關。”皇後不動聲色道。
小玄心驚脈跳,猛感面上捂著什麼,抬手一摸,赫是張面具似的物事,不禁一怔,指尖摸到頂上,赫然觸著幾根角狀物事,唬得就要揭下。
“別碰!”皇後趕忙攔住,道:“這張面具能幫助我們。”
小玄僵住了手。
皇後道:“你臉上的面具叫做七絕覆,又名魔君之覆,原為七絕魔君之物,乃神佛皆忌的至寶,居傳它能汲取天地七種氣息,只要戴在臉上,便能自行提升修為與療養。”皇後道。
小玄隱覺似有許多看不見的物事從四面八方飛來,不斷撲入體內,激蕩得周身氣血如沸,赫與適才夢境中的情形十分相似。
皇後接道:“晁紫閣對它垂涎極久,然卻苦尋多年不獲,平日所戴乃是卜軒司進獻的贗品,真品卻不知怎麼竟落在你師父的手里,最後神差鬼使地又跑到了你的臉上,或許真是冥冥之意。”
小玄聽得驚疑不定,竟覺臉上的面具熟悉之至。
皇後停了下,繼道:“你就暫且戴著它,一來可以用來療傷,二來也能以此遮人耳目,把眼前這出戲演下去。”
小玄心頭突突直跳,忽問:“這個……這個我師父知道嗎?”
“當然知道,而且沒有異議,否則,她怎肯讓你及這張面具留在這里。”皇後道,“兩天前,我已經同你師父會過面了,她要我嚴防任何差池疏漏,以確保你的安全,並答應彼此呼應,以應對眼前的難局。”
小玄聽得胸口一暖,心神稍定,問:“那魔頭怎樣了?”
“沒了,那廝大限已至,再不能為非作歹了。”皇後淡淡道,話鋒一轉:“只是,那廝早已淪陷魔道,宮中及朝野隱匿著許多他的牙爪心腹,各俱奇能,須得仔細提防。”
小玄想想還是覺得荒誕,道:“許多人見過那魔頭的,這假皇帝又能冒充多久!”
“沒幾個見過他。”皇後淡淡道,“即便是我,入宮近三年也沒能見到他的真面目,其他人就更不用說了。而且你的身材與他甚是相仿,戴著面具,穿上衣服倒也差不多了,還有,他聲音原本就多變,這也教人難以察覺有甚改變,最最重要的是,我這個皇後,與及你師父——宮里最受寵的妃子,都認定你是皇帝,還有哪個會起疑心?”
小玄摸摸臉上的面具,悶哼道:“難道要我一直都戴著這東西?”
皇後應道:“也沒啥不好的,這七絕覆乃無上至寶,晁紫閣及無數修煉中人一直夢寐以求的!”
小玄聽了,卻越發覺得臉上不適,周身亦都灼躁莫明,他甚至懷疑,戴著這張面具以後還能不能睡個安穩覺。
殊不知他記憶被鎖,忘了自己此前已戴過這七邪覆多次,身子漸已適應其侵撓,否則此時絕對不止“感覺不適”這麼簡單。
“事已至此,別無他法。”皇後神色如常道,“此事若是壓捂不住,我們只有死無葬身之地了,況且你師父此時傷勢甚重,即便神通廣大,亦無力應付眼前的危局。”
“我師父傷得有多重?到底怎樣了?”小玄一顆心又懸了起來。
“你無需擔心。迷妃乃天妃下凡,自有療傷妙術,就連宮里最好的御醫都拒於門外,而且她這幾日還讓人送療傷藥過來呢……”皇後取過一只小小瓷瓶,在他面前晃了晃,安慰道:“喏,這就是她讓人送來的丹藥,有這工夫,說明對付得了身上的傷勢。”
“她傷得肯定不輕,此時又要應付重重危機……”小玄依然憂心如焚。
皇後道:“你別想太多,當務之急,就是快些把傷養好,只要你能把這台天子戲演下去,我們就暫可安然無恙。”
小玄心神不寧地點了點頭,猛然想起一事,驚道:“對了,那晚還有兩個人知道我師父的事情,若是將消息傳與晁紫閣的黨羽……這可如何是好?”
他指的是那夜先行離去的血尊與凌婕妤。
皇後只淡淡道:“這個不必多慮,我同你師父自有應對,你就不用理睬了。”
小玄忽然有種感覺,眼前的女人與師父都很不簡單,身上似乎俱隱藏著許多秘密。
皇後指了下身邊,又道:“簪兒、璫兒、鐲兒還有璧兒你都見過的,她們四個是我的人,嘴巴嚴辦事妥貼,都是這里拔尖的聰慧丫頭,今後就由她們來照顧你飲食起居。除此之外,即便是雍怡宮里的人,亦難保不出漏子,須得提防,切不可讓他們見到你的真面目。”
小玄一陣頭痛。
“天快亮了,你好好歇息,這床讓與你,我暫睡西廂,有事讓簪兒來叫我。”
皇後柔聲道,輕輕地拍了拍他的臉,又幫他蓋好被子,微微一笑轉身去了。
“萬歲爺安心歇息,要什麼就喚一聲。”簪兒輕聲細語道,雖然知道這個皇上就是原來的少國師,語氣卻跟以往大不相同。
小玄聽她喚自己萬歲爺,不覺打了個冷噤,渾身皆不自在。
簪兒輕手輕腳地放下帳子,走開去了。
小玄透過帳子望去,見她走到門口,喚進來之前的兩個小宮娥,比劃著似在分派活兒,接下有的添香,有的放簾子,又分頭尋察各處……過沒多久,屋子里的琉璃燈一盞盞給滅去,僅留離床較遠處的幾盞照明,三個女孩回到拔步床旁坐下,低低悄語了片刻,便團起身打盹兒養神。
屋子里靜了下來。
小玄躺在床上,回想起那夜的驚心動魄,依然神魂不寧,雖感疲憊已極,卻始終輾轉難眠,一時惦念師父,一時又記掛五姐姐,再又擔心起夭夭來,再後竟然想到碧憐憐身上去……不知煎熬了多久,方才昏昏睡去,然而不知是因為傷勢還是臉上的七絕覆在作怪,一夜噩夢不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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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陛下,陛下!”有個嬌滴滴的聲音在輕喚。
小玄猛然坐起,大汗淋漓地睜開眼,呼吸急促得像是狂奔了百十里路。
“沒事,沒事了,放松放松。”皇後摟抱著他背膀喚道,旁邊還立著簪兒及幾個大小宮娥。
此時,柔和晨曦已吻透窗紙,灑滿一屋子清暉。
小玄望望周圍,怔了好一會,繃緊的身子終於慢慢松懈下來。
醒來前一刻,夢里的他在與一個始終看不清楚面目的人或魔惡戰,所過之處,樹木焦枯石成齏粉,激烈之度可謂天崩地裂泣鬼驚神。
惡戰的雙方皆俱神通廣大超凡入聖,以致他懷疑夢見的那個“自己”,究竟是不是真正的自己。
“去打水,再取套內衣來換,其他人先別進來。”皇後朝簪兒道。
簪兒應了聲,打了個手勢,帶領幾個大小宮娥一齊退出屋去。
小玄兀自神不守舍,夢境的最後,他瞧見了只奄奄一息毛發如墨的狐狸,而那個“自己”卻不知道哪里去了。
“怎麼了?”皇後望著他問,“做噩夢了?還是身上不舒服?”
“把這面具摘了好不好,戴著它,渾身上下都不自在!”小玄懊喪道。
“七絕覆的確不是善物,可是它療效神奇。你瞧你受了這麼重的傷,卻能恢復得如此之快,多半就是它的功勞。”皇後輕聲道。
“這東西捂在臉上,著實悶得慌……”小玄吞吞吐吐道,瞥了眼皇後,只覺更比平日鮮媚艷麗,分外誘人,心頭突突亂跳,然卻隱隱知覺,十之八九是臉上的面具在搞鬼。
“知道戴著它不舒服,你暫且再堅持一段時間,我已找人去做了張一模一樣的贗品,等你的傷勢再好些,我們便換掉它。”皇後柔聲哄慰。
小玄突然掀開被子,就要下床。
“做什麼?”皇後趕忙按住他。
“我要去瞧瞧師父!”小玄道。
“不行!”皇後斬釘截鐵道。
“我身上有力氣了,可以走動了。”小玄爭道。
“那也不行!這幾日朝中文武、各宮各苑都在著急,俱要過來請安,全都給我以陛下需要靜養為由攔下了,倘若你現在就去儀真宮,我還怎麼跟那些人交代?”
皇後微嗔道。
小玄怔住。
“你乖乖養傷,過陣子,我就想辦法讓你見到師父。曉得麼,往後我們事事皆須滴水不漏,否則隨時會招來滅頂之災。”皇後一臉凝重道。
這時簪兒端了盆清水進來,絞了條軟巾正要上前,卻給皇後接了過去,竟然親自為小玄擦拭額上臉上的汗水。
小玄慌忙道:“我自個來。”
“慌啥,你身上有傷,給我好好地坐著。如今你可是當今天子,臣妾的萬歲爺,就安安心心的受用好啦!”皇後笑吟吟道,依然把著軟巾繼續為他擦拭。
小玄見她靨若芙蓉,咫尺間翹睫根根可數,想到此乃椒房至尊當今皇後,心中不禁怦怦直跳。
擦完臉,簪兒又絞了條巾子遞與皇後,皇後把著軟巾探入襟內為他抹拭胸腹,這回挨貼愈近,不時耳鬢廝磨,小玄大氣也不敢出,只覺所觸溫軟柔膩,眼中的皇後亦越瞧越迷人,忽一陣神魂顛倒,猛感底下烘熱起來,竟然有了反應,幸得有被褥掩蓋。
孰料皇後擦拭完畢,又從簪兒臂上接過內衣,要來為小玄更換。
小玄心叫不好,未及阻攔,已給皇後掀開被子,一眼便瞥見了襠際高高搭起的帳篷,妙目抬起,嬌媚地橫了他一眼。
小玄面紅耳赤。
皇後也不言語,手腳麻利地幫他換了衣褲,瞧見那里依舊高高地撐著,悄笑道:“身上受了這麼重的傷,這里卻還不老實!”竟攏玉指在那突起的頂端輕掐了一下。
小玄通體劇震,只這一下,魂魄都險些給掐出竅來。
皇後掩嘴輕笑,鳳目盯著男兒,真個妖嬈入骨嬌媚絕倫。
望著眼前的傾城容顏,小玄驀感臉上傳出一道炙熱,沿脖頸燒過心口,火索般直襲丹田,刹那間周身氣血有如沸騰,幾要把持不住。
就在此刻,忽聞門口有宮人來報:“儀真宮的送藥來了。”
小玄心頭一緊,望向皇後。
皇後乜了他一眼,道:“喚進來吧。”
過不一會,便見宮娥引著一個女孩走進屋子,但見桃腮杏目腰肢若柳,身上雖是宮婢衣飾,卻有股子清麗脫俗的仙家靈氣。
“紅葉姐!”小玄坐直身子,滿面驚喜。
紅葉有些遲疑地望著他。
“別動。”坐在床沿的皇後低聲道。
小玄卻已掀開被子,飛快地下了床,三兩步走到女孩跟前。
“奴婢叩見皇上與娘娘。”紅葉道,就要跪下。
小玄趕緊一把扶住,叫道:“是我呀!”
“真的是你?”紅葉凝目瞧他,眼睛盯著七絕覆下方露出來的半張面頰,訝色中帶著一絲歡喜。
“是我,就是我!”小玄應,情不自禁地一把牽住她的手,猶如離家的游子見著親人一般,歡喜無比。
即便平時,兩人也極少如此親密,紅葉面上一紅,趕忙從小玄掌中抽回手去,問道:“你可好些了?能下床了?”
皇後黛眉微蹙,仔細地瞧了瞧紅葉。
“好多了,不用擔心!”小玄只覺神清氣爽。
“娘娘喚我給你送藥過來。”紅葉道。
“她怎麼樣了?身上的傷好點沒?”小玄急問。
紅葉遲疑了下,點點頭道:“好些了。”說著從袖內取出只青瓷小瓶來,接道:“里邊的丹丸是娘娘親手調配的,早晚各服一顆,娘娘讓你先用著,說過幾日還會尋別的藥給你送過來。”
小玄心頭暖透,歡顏道:“代我謝謝師父,跟她說過幾天我就去見她。”
紅葉應了一聲,輕聲道:“娘娘囑咐,宮中尚有那廝的許多黨羽,你獨個兒在這邊,一定要事事仔細,時時留心。”
“好!”小玄用力點頭。
“娘娘還說,你也莫要擔心,她會一直留意這邊的。”紅葉聲音提高了些許。
“嗯!”小玄應。
“那我回去啦。”紅葉道。
“不多待一會麼?”小玄又要去握著她的手。
紅葉卻把手緊緊藏著,瞥了皇後那邊一眼,道:“娘娘還在等著回復呢,過兩日我還會來的。”
紅葉走後,小玄又被按回床上。
“好俊俏的丫頭。”皇後輕笑道,“聽說她是你師父從山上帶出來的人?”
小玄神不守舍地點了下頭,見到紅葉,心中對武翩躚的思念更是越發強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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到了第二天夜里,小玄再也忍耐不住,在床上眼睜睜地煎熬過子時,終見在屋里守夜的簪兒及兩個小宮娥睡著,遂悄悄起身,穿好衣衫摸下床來,輕輕推開窗子,飛身掠出。
此時他傷勢甚重,真氣不足三成,但施展陸地騰飛術這等入門身法仍是綽綽有余,輕易便溜出了雍怡宮,一路避著巡哨禁衛悄行,過不多時,已到了儀真宮,他熟門熟路,潛入閣中,很快便尋到武翩躚房前。
小玄站在門口,一陣遲疑,畢竟此時已是深夜。
“進來吧。”武翩躚的聲音忽然傳了出來。
他心頭一跳,推門而入,便瞧見武翩躚盤膝坐在蒲團之上,一臉平靜地望著自己。黎姑姑則坐在旁邊,眼中帶著一絲難掩的喜色。
顯然是武翩躚在運功療傷,黎姑姑守在旁邊為其護法。
小玄三兩步走到武翩躚跟前,俯身跪下,叩額至地,哽咽喚道:“師父,黎姑姑。”
“起來。”武翩躚道,柔聲道,“左手給我。”
小玄抬起一邊手臂。
武翩躚伸出手來,用三根尖尖蘭指搭住他腕關,卻是為其視檢傷勢。
黎姑姑則盯著他臉上的七絕覆仔細看。
小玄鼓起勇氣朝武翩躚瞧去,見她臉色蒼白神情微怠,不由暗暗心疼。
過了片刻,武翩躚松開蘭指,收回手去,黛眉微凝,閉目沉思。
“怎麼樣?”旁邊黎姑姑忍不住問。
“傷得不輕。”武翩躚嘆道,睜開眼凝視著小玄。
“師父,你的傷怎樣了?”小玄卻問。
“無妨,只是需要一點時間……你呢?”武翩躚道,“在那邊可好?”
“不好,不習慣!”小玄即道,“一天到晚都有人盯著,還要我悶著這張古怪面具,渾身都不自在,師父,我想回太華軒。”
“有人圍著伺候不好呀?”黎姑姑笑道。
“黎姑姑,你還來取笑我!”小玄苦著臉道,“你知道我從來就不喜歡讓別人伺候的。”
武翩躚忽正容道:“委屈你了。”
小玄吃了一驚,慌忙應:“不委屈。”
武翩躚繼道:“我知道,此事甚是為難你。皇後要你演這出戲,雖是臨機應變,但亦確實找不到更好的辦法。那魔頭根基龐大,一時難以盡根拔除,眼下只得暫且如此,我們方能保住迷樓。”
小玄心頭一懍。
“小玄,迷樓對我們很重要。”武翩躚凝視著他道,“個中原因,只能等日後再告訴你。”
小玄驀感責任重大,用力點了點頭。
雖然尚存不少疑問,然而在他心中,卻是心甘情願為這個女人赴湯蹈火生死不辭。
“好!”小玄毅然道,“那我就繼續留在雍怡宮,把這出假皇帝的戲演下去!”
“好孩子!就知道你不會讓我們失望的!”黎姑姑含笑道。
武翩躚輕舒了口氣,望著男兒微微一笑。她乃傾城之色,這一展顏,更是明麗不可方物。
四目相對,小玄不覺呆了,刹那間,這些天積存心中的所有的委屈與煩郁全都煙消雲散。
“對了。”武翩躚道,“那天你明明為那魔頭所制,為何卻能於絕處反擊,瞬間轉敗為勝?”
小玄這兩日也曾想起此事,卻是百思不解,茫然道:“弟子也不明白,那時忽覺鎖扣在脖子上的手松了,我才能一劍刺出。料是那惡魔大意了,又相距極近,因此躲閃不及。”
武翩躚搖了搖頭,望著他良久方嘆:“造化神奇,冥冥之中自有玄妙,那魔頭惡貫滿盈,到頭來終究在劫難逃。”
小玄心頭一動,若有所觸,蹙眉細思其語。
“你臉上這張面具是有歷的。”武翩躚凝視著他道:“此物威力絕大,卻並非善類,眼下雖可助你頂冒那個魔頭,亦可助你療傷煉氣,只是長此下去,終究不妥,待我再想想辦法。此間你若覺得身上有甚異象,便須即刻過來見我。”
小玄點點頭。
“迷樓上有那魔頭許多黨羽,可謂凶險重重,你一定要處處留神小心提防。”
武翩躚停了下,道:“至於皇後,表面恣肆荒誕,實則行事隱秘,有諸多可疑之處,絕非簡單之人。雖為形勢所迫,眼前她只能助你把戲演下去,不過終究不是自己人,其真正意圖如何,實是難以測度,你獨自一個在雍怡宮,亦須有所防備。”
小玄心中惴惴。
武翩躚又道:“還有,文武百官當中不乏左右局面的人物,你也須得仔細應對,面對這些人,稍有行差踏錯,便是覆水難收。”
小玄認真聽著。
武翩躚接道:“你也不必太過緊張,這邊會一直盯著雍怡宮的,且隔三岔五就讓紅葉過去見你,有什麼急難之事,你可以通過她傳報與我。”
“嗯。”小玄點點頭。
武翩躚想了想,道:“另外,閻卓忠是我的人。”
小玄一怔,頗感意外,然而細思之前,又似乎有跡可尋。
武翩躚道:“若是碰上內廷方面的難題,可找他尋計問策,不得已時,即便示與真正身份也無妨。”
“記住。”武翩躚道:“萬一局面險惡難擋,就來找我,切不可獨個兒死抗硬撐。”
小玄見她殷殷叮囑,眼中盡是關切之情,胸口一片溫暖,心道:“即便是天塌下來,我也要守護著她。”
“你回去吧。”武翩躚輕聲道,“今晚是不是悄悄過來的?”
小玄應了一聲,心里卻是萬般不舍,一時挪不開腳步。
“姑姑,你送下小玄。”武翩躚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