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弗亂看看岱欽和李濯纓,又將目光放在了不遠處一直默默觀望的男子身上,李濯纓喉結滾動,不安地攥緊刀柄。
“走吧。”李弗亂微微側到一旁,說道。
岱欽死死地盯著他手中拎提著的人頭,一遍又一遍地咬牙道:“我要殺了你!我要殺了你!”
李弗亂不以為意,烏雲部八個王子,各個都不是省油的燈,烏雲岱誠自己撞上門來,怨不得誰。
“你會這麼容易就放過我?”李濯纓微微眯起眼睛看著他。
李弗亂輕輕嘆了一聲:“信不信由你,快走吧,不知李熾發了什麼瘋,派人送信要我在這一帶圍堵,剛好撞上了烏雲岱誠。”
聽到“李熾”二字,李濯纓回過神來,忙折身跑了回去,翻身上馬,與陸許國一道往前策馬,岱欽卻還是定定地站在原地,盯著李弗亂的手中的人頭:“把四哥還給我!”
李弗亂食指放在唇上,輕輕搖頭:“孩子,快回北境去吧,烏雲岱誠犯境,你留在此地不過是留人話柄罷了,你的哥哥們巴不得你和烏雲岱誠一樣的下場。”
岱欽心頭駭然,震驚的看向李弗亂,動了動嘴唇,卻最終什麼也沒能說出口,李濯纓呼來他的馬,催他上馬,然後一道往北而去。
一路呼嘯,岱欽一手攥緊韁繩,騰出一只手抹淚。
陸許國看了看他,又注視著前方無邊的黑夜,嗓音帶著脆弱的單薄,但又無比篤定:“我們會有回來復仇那一天的……不會太久。”
李弗亂看著倏忽就消失不見的三人一鷹一狼,默默地轉過身背對著,手里拎著那顆人頭,策馬往前緩緩而行。
他這個算得上是遠房的小侄,自小生活在東海邊上,跟著他那科舉屢屢失利的父親一道出海捕魚、做生意,等他長大已經是名震一方的海盜,後為陸許國招安,自那時起就一直跟著陸許國,連陸“叛國”也跟著一道。
三人里那個身形瘦弱,從始至終一言不發的人,想必就是陸許國吧。
李熾從京城千里疾馳而來,應該與他脫不了干系。
他不是沒想過動手,只是……李弗亂想著,從腰間摸出一個香袋,打開,里面卻不是香囊,而是一個乳白色的小海螺。
李濯纓招安後隨著陸許國回了京城,同是李氏宗親,他與這個玉面羅刹血緣又近些,便多有關照,還未設府時都是住在他府上。
“李大人……叔叔?這個,是我從小帶到大的海螺,一吹還會響,我爹教我的,來,我吹給你聽聽。”
那時的李濯纓身上還有著一股子稚氣,他膝下無子,便將這個遠房海盜小侄當成自己的孩子一般看待。
後來……世事無常,不提也罷,李弗亂抬頭看看夜空,一片雪落在他臉上,頓時就化成了水。
今夜這短暫的相見,他眼中的仇恨與決然令他黯然,這個孩子已經恨他到這般地步了啊……
他握緊手中的小海螺,李濯纓少年清脆的聲音在他耳旁聒噪:“叔叔!叔叔!你吹這個我就回府吃飯了哈!叔叔我出去了哈!”
李濯纓深深吸了一口氣,拿起海螺,輕輕吹了一聲。
嗚嗚嗚~~~縹緲又哀怨,像海里的妖怪在吟唱。
身後靜靜的,靜的似乎能聽見月光的聲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