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老夫人明明就是死了的呀,皇後在鳳藻宮中坐立難安,她與旁人不同,老夫人死了與她們沒有什麼利害關系,至多就是不提了。
皇後眼下擔心的是在宗人府中的畢嵐,如此憂心忡忡兩天後,就傳來畢嵐回府的消息——
削了官職,永不任用,依舊被禁足於安平侯府中,宗人府的堂官親自去盯著,命人遣散了他府中的歌姬舞姬,不過罰俸五年,往後他也養不起了。
如此懲治還好,皇後聽宮人來報,心才算稍稍放下,還算罰得中規中矩,可這老夫人之死又該如何瞞天過海?
慈寧宮中飛星也這麼問太後,眼瞧著臘月二十八近在眼前,老夫人那具屍首還停在梅苑旁的一座荒廢宮中。
“如何瞞?不必瞞。”太後搓搓手,眉開眼笑地在書桌前寫著“福”字,寫完放好毛筆,拿起來吹了吹,“這次寫得比前幾次好多了。”
老夫人既然不是“死”在宮中,那日逮進慎刑司的宮人們自然是遣回各自宮院中。
可明明是死了的,就躺在血泊里,心口噗噗地往外涌著血水,眨眼的功夫就沒了聲息。
走出慎刑司時,當日有在場的小太監這麼嘀咕著,陸晗蕊獨自一人默默走在前面,悄悄回頭瞥了一眼,本想說什麼,想了想又忍了回去。
再往前走幾步,又聽見那個小太監問一旁的人:“你也看見了是不是?”
“我什麼都沒看見我什麼都沒看見。”
旁人忙小跑著走了,陸晗蕊走到宮道拐角時,終於停住腳步,她想要轉身告訴那個小太監,看見就當沒看見,謹言慎行……
可當她回頭時,身後早已沒有人,長長的宮道上覆著一層泥濘的雪,遠處慎刑司的大門緩緩關上,咚的一聲,沉沉悶悶。
她僵著身子轉身,靠著冰冷厚重的宮牆緩緩前行,全身沒了力氣,眼眶酸熱,可一滴淚都流不出來。
“晗蕊姑娘。”
不遠處,一個人影漸漸靠近,眉目清淡,笑容謙和。
可陸晗蕊看著她,後背卻不由自主地豎起了寒毛,竭力克制著顫抖的身子,衝她笑笑:“飛星姑姑。”
飛星笑著走上前,將油布傘擋在她頭上,擋住了落下的雪,又衝她身後看看,笑著問道:“看什麼呀,還舍不得慎刑司了?”
陸晗蕊垂下頭去,弱弱地說道:“姑姑說笑了,那個地方就像地獄一般,奴才可不想再進去了。”
飛星不置可否地笑了笑,伸手扶住她,一道往前走去。
“太後命我來接你回慈寧宮去,這兩日可把你嚇壞了。”
陸晗蕊輕輕應了一聲,不再多言。
回到慈寧宮,太後依然在繡著她那總是繡不好的荷包,和往常一樣,似乎並沒有人死去。
陸晗蕊回來先去向她謝恩,太後見她面色蒼白,心疼地搖搖頭:“過兩日就要起身前往萬壽園,你回去歇著,什麼都不用做,先養好身體。”
陸晗蕊輕輕點頭,回了自己的廂房後,先是沐浴更衣,從衣裳里掏出那個香囊,取出簡單的針线活,躺靠在床上,穿針引线,粗粗繡了樣式。
這兩日實在太累,她一刻都不敢合眼,她知道只要一疏忽,張嬤嬤那個瘋婆子就會衝上來狠狠地掐住她的脖子……
她以前隨哥哥一道去冰原狩獵,哥哥也是整日整夜地不睡覺,他說一旦掉以輕心,哪怕垂一下眼皮,逮住機會的野狼便會如出鞘的利箭一般躥出,一口咬斷你的咽喉。
不要給敵人一點機會,
要有足夠的謹慎,和忍耐。
你要等,等著遙遠的天際綻放光芒,等待黎明降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