畢靈淵怔忡了片刻,忙衝殿外吼道:“快宣太醫!”
寂靜的長明宮燈火亮起,人影浮動,陸晗蕊吐了兩口血,順著嘴角流到下頜,隨手擦了擦,滿臉鮮血。
畢靈淵臉色蒼白,握住她的手探脈息,用袖子擦去她臉上的血,喃喃說著:“你不會有事的……”
不知是說給她聽,還是說給他自己。
陸晗蕊將手放在心口上,閉上眼,一言不發,太醫來的時候她已累極,沉沉睡了過去。
太醫診完脈,與皇上一道行至殿外,恭敬回稟道:“這位姑娘想必是隱忍太過的性子,內機紊亂,氣血逆行失調,一口氣往上衝才吐的血,微臣開些凝神補血的方子即可……但是……”
說著沉吟了一會兒,又道:“此種病症平日里就要好生調養,放寬心才是緊要的。”
畢靈淵輕嘆一聲,迷茫地抬頭看著黑黢黢的夜空,他當然知道她為何氣血失調,定是被他廢了內力給氣的。
他沉默了一會兒,淡淡說道:“心若是放不寬呢?”
這可真叫人為難……太醫也皺著眉頭想了想,心病還須心藥醫,自己若是想不開,喝再多藥也枉然。
“過剛易折,慧極必傷。”
畢靈淵陡然一震,脫口訓斥道:“閉嘴!”
太醫嚇得後脖一縮,趕忙抿緊嘴巴,大氣都不敢出。
畢靈淵皺著眉頭,垂眼想了好一會兒,然後緩緩轉過身,揮揮手,有些疲倦地說道:“去太醫院開藥吧。”
太醫走後,他又在殿外站了好一會兒,宮人都不敢上前,遠遠地垂首而立。
太後早早歇下,夜里聽人急急前來通報,起身便往長明宮來了,若不是連太醫院也驚動了,她權當睜只眼閉只眼。
可原本該好生待在紫禁城的皇帝夜里獨自打馬來了萬壽園,萬壽園中的小宮女和皇帝一道在長明宮……
這若是傳到宮外去,那些民間稗官野史又要胡亂寫些艷情話本!
畢靈淵坐在陸晗蕊病床前,手指想碰碰她的發,又怕將她驚醒,只得垂頭細細地琢磨她,手指隔空描摹著她的眉眼。
殿外的小太監小步躬身走了進來,說太後在前殿等著呢。
畢靈淵收回手,輕輕地嗯了一聲,起身往外走去,讓殿門外的宮女仔細聽著里面的動靜,不可有半分疏漏。
到了前殿,就見太後沉著臉,想是匆匆趕來,發髻上珠花簪釵全無,
畢靈淵走上前去,按規矩行禮後便徑自坐下,端過一旁的茶水喝了兩口,口中無味,便隨意放下,沒話找話地說道:
“許久沒來長明宮,這宮中的奴才竟連茶也不好好伺候了。”
太後嘆了一聲,並不看他,只自顧自地轉動著手中的佛珠:“後宮那麼多與你親近的妃嬪也摸不透皇帝的喜好,更何況做奴才的?”
這是話里有話啊……畢靈淵也不生氣,笑了笑,用手指點點茶蓋:“兒子如今只喜歡這尖茶,許久不曾換了。”
“皇帝!”
太後重重地喚了他一聲,轉頭看他,眼中盡是震驚與不解,“哀家管你愛喝什麼茶!你怎麼能將一個女子弄到要請太醫來的地步?!”
太後很多年沒有發過這麼大的脾氣了,滿口的訓斥,莫說現在,就算是他小時候,太後也沒這麼發怒過。
太後一說,他就曉得她想岔了,但這事也沒有什麼好辯解的,總不能跟太後說,這個低眉順眼弱不禁風的小宮女會提劍殺人吧!
見畢靈淵沉默,太後無奈地將臉撇向一旁,低不可聞地說道:“兒子啊,你真丟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