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頁 愛麗絲書屋 歷史 後宮·大觀園記

第15回 夜影沉沉玉釧司燭 池波冷冷蚰煙怨宮

後宮·大觀園記 hmhjhc 8786 2024-03-02 04:34

  卻說弘晝大宴群芳之後,命迎春留下侍奉。

  那第二排本是跪在人群中之迎春渾身一顫,也不知應了個什麼。眾美見王爺示意,也就依著位份一一退了下去。

  兩側金釧兒、玉釧兒見弘晝示下,便起身,一邊一手扶著已略有些許醉意之弘晝進了內室。

  這顧恩殿內室乃是當年元春省親之時供元春歇腳處,凡一應家具陳設,廳堂樓閣,都是依著皇家妃子之禮制所建,鑲金綴玉,描龍繡鳳,錦緞彩屏,說不盡富貴奢華,風流精致。

  此時,秀鸞早在銅鶴瑞潭爐中焚上清穗香,在西洋紫金燈燭架上燃上逗花燭,秀鳳早就展開正紅綢緞繡麒麟的輕薄夏絲被。

  那金釧兒、玉釧兒扶著弘晝進來,靠進床沿坐下,玉釧兒跪下去,解開弘晝的莽靴,擱在一邊,再褪去弘晝的布襪,命秀鳳取來銅盆,澆灌香湯,伺候弘晝浣足。

  金釧兒便又出去大廳,扶起那已經惶恐得難以站直的迎春,輕輕喚道:“二姑娘……?二姑娘?”

  迎春此時如在夢中一般,口中只是喃喃自語,薄粉衣裳下的嬌弱身子亦耐不住戰抖得厲害。

  金釧兒只道她是羞恥,便嘆著勸道:“二姑娘別慌……既然進了園子,總有這一日的……伺候好主子,也算功果……您瞧著寶姑娘、史大姑娘……哦……雲小主,不是都……”

  迎春卻是臉色慘白,似是驚恐萬分,又似是欲語還止;金釧兒瞧著有些詫異,看迎春似乎不僅僅是要陪駕惶恐,似乎別有心事難於啟齒,只是此時不是深談之時,只得邊勸導著邊扶著迎春進了內室。

  內室里,弘晝已經寬了大衣服,赭黃阿哥袍已經掛在楠木衣架上,只穿了貼身衣衫,腳浸在銅盆中,玉釧兒跪著在銅盆里搓揉弘晝的腳。

  見迎春進來,弘晝便抬眼觀望:但見面前,一個窈窕少女被扶著緩緩款步進前而來,頭插一對孔雀開屏簪,孔雀之口,掛著一串玉珠兒直至眉心點綴額頭,卻是俏麗動人,鵝蛋臉蛋,略見豐腴,鼻梁滑膩,眼眶水潤,眉梢柔婉,雙唇淡雅,觀之可親可近,身穿一件淡紅色蠶絲瑞雲薄衫,胸前抹一道淡紫色抹胸,抹胸之上有一根淡紫色的絲帶,繞過細膩潔白的脖子,映襯著抹胸下那一對起伏的少女乳房之墳线,真讓人有扯去那條絲帶,一探抹胸下之究竟之欲望,下身卻是一條淡紅色裙褲,小腿這里裙擺略略飄揚,仿佛雲飛月行,大腿臀线這里卻是緊貼,襯著少女臀部寬美,腿部緊實,之種種誘惑之柔色。

  弘晝揮了揮手,叫金釧兒和玉釧兒只管出去。兩個奴兒微笑著行禮出去,帶上了屋門。

  弘晝乘著些許酒興,正要細看迎春喚過來輕薄玩弄。

  不想,那迎春走前幾步,雙膝跪得下來,忽然淚珠兒滾滾而下,竟然是臉色蒼白,哭得不成體統。

  弘晝一鎖眉細看,本以為是迎春馬上要遭到自己奸汙覺著恥辱羞澀,細看竟然不止於此,不由有些奇怪,卻聽那迎春,跪下叩一個重頭,一頭烏發流雲瀑布墜至地,亦不起來,口中抽泣嗚咽只稱道:“主子……姑娘賈氏迎春……有死罪!!!”

  弘晝先是一愣,默然半晌,見迎春尚伏倒在地哭得淒涼,也知事必有深刻隱情,便口中淡淡道“你且抬起頭來。”

  迎春尚在悲泣,聽弘晝有命,頓了一下首,只得顫顫巍巍半抬起頭來,但見眼圈兒已是紅腫,淚珠兒掛滿兩腮,鵝蛋臉兒一片蒼白泛青,抽抽噎噎嘴角只管翹動,胸膛起伏不息仿佛一對妙乳兒也在顫抖,一頭秀發已是略略凌亂,孔雀發簪在眉心的那一串玉珠兒搖擺玲瓏,這般模樣也甚是惹人憐愛。

  只弘晝已知必有蹊蹺,便又在紅銅腳盆中,自行兩腳搓揉了一下,冷冷問道:“你自稱死罪。卻是什麼死罪,且說來,本王聽聽……”

  迎春又抽噎了一陣,低著頭目光呆呆得看著地板,沉默了小片刻,咬牙才紅著臉張口輕聲道:“奴婢死罪……奴婢不配侍奉主子……奴婢我……奴婢我喪德失恥……已非處子之身……”

  弘晝此刻雖亦有些料到,卻也是眉頭一鎖,驚怒上心。

  直勾勾盯看著眼前跪著的這個“二木頭”。

  這迎春是賈赦與前妻之女,賈璉之胞妹,在賈府眾美中最是性情溫和、親切寬厚、懦弱良善;不與世人爭持,且守閨閣禮法。

  相比那黛玉、湘雲、探春等小姐一輩中才情高的,雖然靈性天資頗有不足,卻最是安分守己、知命樂天乃其本性。

  她年方一十八歲,尚待字閨中未曾嫁人,賈府亦乃世代名門,元春即選秀入宮,迎春可稱賈府之長孫女,最是掌上明珠一般呵護,必教導以禮法,管束以規矩,回避以外男,又豈容有失閨貞。

  萬萬沒料到此時偏是這迎春會自稱已非處子。

  弘晝也不知怎得,竟有些氣往上涌。

  雖然他所玩弄之可卿、鳳姐亦非處子,只是這本是嫁了人的少婦,也斷斷不得再思前夫,此時自己收來雲雨風月,樂在其中,他本就來自現代,與閨閣貞潔一世遠不如古人在意,自然不介意其已非處子,甚至其等少婦知風曉月,更曉風情,比之處子難免失貞恐慌,更有風味;然賈府並其親族中一眾小姐,卻本來認定個個都是連男子面都沒見過幾面的純潔尤物,一個個白玉無瑕冰清玉潔且候著由得自己奸汙破身,淫玩操弄……

  湘雲、寶釵皆是如此,連那小紅、秀鸞、翠鏤、瑞珠也是貞潔之女被自己采去元紅,能得此等佳人之身子,到底是美事。

  雖然在園子里常以淫事訓導之,甚或還以女女之事侮辱之,然男子家均是如此,在自己床前,任憑得女子淫意千萬,卻斷斷不許在其他男子面前山水一露半分毫。

  雖然無論如何,這賈府眾女都是被一咕嚕兒圈入園中,此非選秀選福晉,乃是圈了一園子禁臠玩物,也沒得一一考究誰是處子誰已非完璧,說不准也有哪個丫鬟早有過苟且之事。

  但是卻萬萬沒有料到這迎春,這賈府的長女千金,居然自承失身。

  弘晝皺眉更是怒思,心想今日召你本來是一時興起罷了,難不成今日我不召你這小蕩婦來奸汙,你還要瞞著不成,真正唯女子與小人難養也?

  越想越怒,臉色青了起來,握拳一聲怒哼,飛起一腳,將腳下那銅盆一下踢翻,咣當一聲,湯水且灑了一地。

  迎春只嚇得一陣驚魂亂飛,那盆中水蔓延出去,直至其跪地之褲裙下擺……

  迎春臉如死灰,又叩首下去,口中只道:“不奉旨,迎春不敢自裁……迎春死罪,玷汙不堪,求主子施以重罰……”

  弘晝此時已經坐上了炕沿,取了一邊玉釧兒備下的暖白毛巾來擦拭自己濕漉漉的腳丫。

  半晌,擦完左足擦右足,仿佛要壓抑自己之怒火。

  此時屋內靜默,雖然靜寂無聲,真如同威壓重重,山巒險赫,怒江奔流一般……

  迎春本來懦弱可欺,此時更是仿佛要被這靜默壓制得昏死過去。

  弘晝擦完雙足,穿上棉質的撒鞋,從炕上起身,且走幾步,到了迎春之跟前,見迎春只敢低著頭看著地板,便伸過手,用手指托起其圓潤滑膩的下巴,抬起那冠玉美艷的臉龐,口中無味一般只緩緩道:“本王只問你一個問題,你要老實作答。”

  迎春驚惶看著弘晝,忙回 “是,迎春……不敢欺瞞”。

  弘晝恩了一聲,接著緩緩道:“只一條,你只要如實回本王……你是進園子前失的貞,還是進園子後破的身……”

  迎春大驚失色,要叩首卻被弘晝托著下巴,只得道“不……主子……我是進園子前……進園子後……迎春並不敢……不敢……再見任何一個男子”

  弘晝死盯迎春那哭得紅腫雙眼之中一對烏黑的瞳孔,凡半柱香之功夫,點了點頭,嘆道“罷了……你今夜且去吧……”

  迎春聞言一愣,她今日受命要侍寢,知道瞞不住,只得稟告自己失身之實。

  她身為大家閨秀,已非處子,便是不入園子為王爺性奴,也是見不得人之丑事,若是嫁為人婦,只怕自盡也是有的。

  反而是賈府巨變,淪為性奴,依著禮法,性奴是不可自盡的,終日度日如年,幾番要和鳳姐坦承此事,求鳳姐為自己籌謀,實在羞辱難以啟齒;只是永晝長夜,每每思及此事,王爺終有一日要奸汙自己,到時身為賈府小姐,王爺料定的純潔處子,本應獻上貞潔女紅,卻自己已失身喪貞,豈非彌天大罪,怎麼發落也是有的,一時唯恐弘晝將自己施於姘刑,或加罪自己之家人,一時又想自己姿色尚有不如三妹,只怕王爺也未必會來奸汙自己,或者不當回事,一時想寫一道血書向王爺求罪,一時又胡思亂想只盼能糊里糊塗遮掩過去;這般昏昏沉沉不過是挨一日算一日,今夜弘晝指著自己侍奉,思前想後,若是糊里糊塗只管侍寢,弘晝萬一震怒尚要惱怒自己有欺君之罪,只得跪告真相。

  再羞再恥再獲罪,也只能憑著弘晝處置。

  萬沒想道弘晝問出來之疑,迎春聽在耳里,如同驚天之雷,才暗罵自己怎得如此糊塗,竟以為閨閣失貞是天大的罪,卻分不清其中利害,閨閣失貞為性奴固然是罪,但是園中多有人婦,王爺說到底最多是失望著少些樂趣罷了,便是再恨惱自己,最多也是殺了自己,這園子里難道還怕少了處子可以淫玩。

  但是若是在入園之後失身……

  那才真正是彌天大罪,身為王爺性奴禁臠,居然敢與人私通,還因此失貞……

  無論如何想都是會令弘晝真正雷霆震怒之事。

  只是這等事情,又如何證明。

  入園之前?

  入園之後?

  一线之差,天地之別。

  真罵自己怎生如此糊塗不堪。

  卻又萬不料,王爺竟然連究竟是何人要了自己的初紅也不問,就叫自己出去。

  也不知是個什麼朕兆。

  是信了自己是入園之前失身,嫌棄自己要自己走開便罷了?

  還是一時氣急,懶得發落自己,明日再論罪?

  還是根本不信自己?

  那又如何讓自己回去?

  此時只有召來太監,先將自己鎖拿的道理。

  迎春雖然驚疑傷懷,但是王爺既然叫自己出去,雖然已經兩腿酸軟,也不得不只淒惶答個是字,站起來,退著身子出去。

  弘晝見她退到門口,想著忽然加了一句:“迎丫頭……”迎春眼中似乎光華一閃又趨黯淡,答個在字。

  弘晝道“不要亂想……不許尋短見……恩……你的身子……仍然是本王之玩物,本王還沒用過,不許你自盡……”迎春木木然也不知自己說了什麼,且退了出去。

  弘晝鐵青著臉,望著窗外柳影彤彤,月明星稀,竟沉沉思了半鼓有余。

  卻聽門外有女子之聲“主子……”

  弘晝一皺眉,問道“誰”

  門外女子惶恐道“主子,是奴兒玉釧兒,今夜值夜……主子……奴兒是擔心……見迎姑娘出去了……主子……主子……可要傳誰再來伺候?”

  弘晝此時心事重重,倒被這小丫頭的焦慮逗得一笑,說道“沒事,本王累了,今日就歇了,你且退下吧。”

  誰知門外的玉釧兒竟然敢越禮再問,道“是……主子……奴兒只是有些擔憂……迎姑娘去的時候哭得淒惶,想是伺候主子不好,惹主子生氣了,主子……主子若要傳召哪房,奴兒今夜就在門外值夜,主子只管吩咐就是……”

  弘晝忽然心中一陣感動,竟推開屋門,卻見原來那內房門外是一道回廊,為防屋內主人夜里或要起來,看路不清,卻一溜掛著幾盞暗紅色的燭燈,此時,玉釧兒正在將那門口一盞燭燈的紗罩再套一層布網,以讓燈火更加昏暗,只怕擾了弘晝睡眠。

  見弘晝出來,玉釧兒忙單膝跪下,笑道“主子怎麼出來了?”

  弘晝上前,在門廊外的靠著欄杆處坐下,仍憑晚風輕拂,衝玉釧兒招招手,玉釧兒見弘晝示意,便過去陪坐在弘晝身邊。

  弘晝抬眼看著小姑娘,才十三歲年紀,其實還未成年,頭挽一對丫鬟雙環髻,此時已經去了釵佩,只用兩根鵝黃色絨繩扎著頭發,臉蛋兒嬌小,眉竟不畫墨,腮也不抹紅,唇亦不點朱,想是值夜都洗了去。

  一對俏麗眼珠兒滴流圓,圓圓黑黑的少女瞳孔中映襯著燭火閃閃發光,嘴唇嘟嚕著,還透著許多孩子氣。

  身穿一件素淨鵝黃色的飄帶丫鬟衫,這等丫鬟衫飄逸輕便,最是襯托身材曲线,用得乃是蘇繡貢緞,賈府丫鬟里原本是僭越用不得的,乃是王府專用。

  只是這小姑娘身形幼小玲瓏,還是個小丫頭身材,乳兒只見微微一隆,臀兒只是輕輕一翹,不涉風流妖媚,更見清純幼稚。

  弘晝此時心緒不佳,這清清爽爽一身飄逸鵝黃的小幼女丫頭,倒是頗惹他喜歡起來,雖然已經無心淫事,不過也是笑著一把摟住玉釧兒的小蠻腰,將她貼在自己懷里。

  一具柔軟的小女孩身子便香噴噴靠著自己。

  玉釧兒臉兒頓時躥紅,她本是丫鬟輩,伺候主子用的是奴婢心,只是奴婢和性奴,一字之差,其實到底不同,她雖然年幼,姐姐金釧兒也時常提醒她,備著要供主子淫玩。

  只是真的入了主子的懷抱,聞著男子氣息,到底有些心慌起來。

  論起性子來,這玉釧兒雖然守著丫鬟本分,其實卻是個大膽多事的性子,此時心下羞慌,嘴中只找些話頭來說“主子……論理奴兒是不該問的……只是迎姑娘剛才哭著去了……”弘晝一嘆,心下余怒未消,恩了一聲。

  摟著玉釧兒更緊。

  玉釧兒接著道“主子……那您要不要喚哪房姑娘小姐來伺候?”

  弘晝一笑,道:“小鬼丫頭,難道本王夜里非要奸幾個女子才能歇息不成?本王要你伺候好不好?”

  玉釧兒臉臊紅著,低頭玩弄手上裙帶,輕聲道:“奴兒……奴兒……算哪台面上的人物,主子若要奴兒的身子,豈有問奴兒好不好的道理……只是奴兒還小……怕……怕……”

  弘晝笑著,伸手過去,隔著衣衫,輕薄了一下這小丫頭的乳頭,口中柔身道:“本王本來也以為如此,你們皆是本王的性奴,有什麼願意不願意的……只是有時想想,千古艱難唯有心,真要人人都一心只伺候本王歡愉,也是空談罷了……罷了……你別慌亂,本王今日乏了,也想睡了,且不要你侍奉……你很乖巧。改日本王有了興致,再沒個饒過你去的道理……”

  玉釧兒忙應個是,心下小鹿亂撞,有些安心,又有些小小失望。

  弘晝摟著小女孩,又說笑一回,倦意上來,適才的惱怒也隨著這玉釧兒的笑語,散去不少,便讓玉釧兒也不要值夜且去歇息,換了個宮女來值夜司燭,自己也入屋子,冷冷怒笑一陣,壓了壓心中火氣,且胡亂睡了。

  書說別枝,且說這園子里諸多女子,雖說已經禁了足不得外出,但是吃穿供應比得先前寧榮府邸上,只增不減,更添了許多大內供應之物事,論起銀錢開銷,排場體面來,竟是越發奢靡了。

  好在這園子承的是“御賜”,一應開銷皆是內帛供給,只是園中女性論身份卻是卑賤,份例銀子卻是不多,雖然弘晝授意亦曾添了一些,到底有限,比起園中用度物事之奢靡,銀錢上卻越發緊了。

  便常有各房托門上,將一些賞賜的物事變賣典當之事。

  而似嘉萌堂,顧恩殿,怡紅院等無上位主子等處,就越發了。

  這日,碧痕又奉了襲人的意思,捧了些釵環來門上找一個姓沈的公公要換銀錢。

  正自說話,卻見外面有公公捧著個錦繡冊子來。

  認得是內務府的人,便斂容在一旁行禮。

  那公公道個不敢,便和門廊上幾個公公說道:“這幾本是外面來的戲冊子,情妃吩咐的,你們送去小姐以上位份的各房去,請各房點戲,點完了一並送來這里,內務府一並去籌備……”

  碧痕年輕,不由好奇問道“董公公,要請外面的人來唱戲麼?”

  那董公公笑道“是啊,這是情妃請的恩德,王爺准的,說是大暑節氣,怕園中姑娘們煩躁,園子里幾個姑娘的戲聽厭了,要在仲夏夜,滴翠亭那里擺三日黃昏夜戲,供姑娘們取樂子。所以我們內務府籌辦,請各房點戲呢……”

  碧痕笑道“可惜我們怡紅院現在沒主子,否則我必然攛掇我們房里主子要點會真記來看的,老聽襲人姐姐說這戲好,也沒瞧過呢……”

  旁邊另一名公公搭話道“要演三日戲呢,各房位份低的姑娘們雖然不能都照顧到,如果有真有想瞧的,去求求各房主子,想淑小主這等賢惠好說的,自然好說話的”

  碧痕點頭稱是。

  送了包袱,回怡紅院便纏著麝月要去回寶釵。

  倒被麝月斥道“我把你個沒足夠的小蹄子,為了這點事,難道還去跑淑小主這里,園子里那麼多姑娘本來就不方便,現在外頭能放個戲班進來樂樂就知足吧,還蹬鼻子上臉了……”

  晴雯一旁正砸核桃吃,聽她們說話,問個究竟,想想道“戲班里都是男子,今時不同往日,主子居然能恩允她們進來?”

  碧痕吃了麝月的憋,便拌嘴道“男子又怎麼的,聽人說,戲班里的男子都女里女氣的,算不得真男人。更何況,就是進來唱個戲,難道還能吃了我們……難道還有誰吃了雄心豹子膽,敢偷看園子里的姑娘……這園子雖說不比昔日大戶人家,卻男女之防更嚴,難道還有人敢偷……嘻嘻……不成?”

  麝月拍她一下道“越說越沒譜了……,我看你呀,准是想著主子說不定在淑小主處,想借著說戲的事跑一趟,不定能瞧著主子吧……”

  碧痕啐著要打麝月,麝月咯咯笑著只管躲。

  晴雯推開兩人。

  那小丫頭四兒卻是嘴貧道:“姐姐們莫要興頭……我偷偷得聽情妃房里的丫頭寶珠說,主子不知道為什麼,這兩日心氣不好,摔盆罵碗的,連情妃那日都挨了主子的打……姐姐們少去沾惹的好。”

  晴雯哼道:“去去去,你懂個什麼,主子也會打情妃?我看別又是情妃想出什麼新鮮花樣來討主子的歡心狐媚吧。”

  正一起子胡鬧,門外卻有人問“襲人姐姐在家麼?”

  晴雯就迎上去,卻見是鳳姐房里的小丫鬟宮女,只回話說襲人去瀟湘館了,便問什麼事,那宮女卻笑盈盈說只是奉了鳳姐的命,問問各處沒有主子的房里,要看什麼戲,鳳姐一並協調奏上,免得疏漏了大家不好。

  怡紅院里的幾個丫頭聽聞都過來,心中都念著鳳姐的好,便胡亂都點了幾出戲。

  那宮女記了,便去了。

  碧痕便夸道“說起來,還是鳳妃記得我們下頭人”碧痕,秋紋等忙稱是。

  晴雯只不言語,繼續砸核桃剔核桃肉吃。

  到晚間,襲人回來,晴雯只把襲人拉倒一邊,細細和襲人說了。

  襲人只笑著說幾聲戲難為鳳姐想著,也就沒了下文。

  第二日,園子里各處都在念說要看戲一事,原來這園子里的姑娘說到底是被囚居不得外出見人的,如今能叫個戲班子來看看,也算是解悶好事。

  人人都喜悅。

  鳳姐只管請園子里各處的姑娘們點戲匯總。

  那鳳姐房里,有一個丫鬟,名喚豐兒,最是人小鬼大的,見園子里人人點的不外是會真記,西廂,玉鐲之類文戲,卻想著聽聞京中名伶有一人,喚作柳湘蓮的,卻是武生,聽人言貌似潘安,孔武英爽,身手過人,最是細柔處見得矯健,心馳神往,未得一見,只是雖然是京中名伶,但是若竟點些文戲,想來內務府也未必會找他。

  若說點出諸如征西,黃鶴樓等戲文應許還能一見。

  只是自己只是個丫鬟,那鳳姐倒也未曾問起自己意思。

  想了想,只有藕香榭里的姑娘邢蚰煙,歷來溫順,又常隨著鳳姐出入,和鳳姐房里的人也個個要好。

  或者可以去和她灌灌風。

  便找個由頭,取些綢緞去藕香榭找邢蚰煙。

  才到藕香榭門口,卻見邢蚰煙正帶了丫鬟篆兒在院子門口漫步,便不好說悄悄話,迎上去道“姑娘好……”邢蚰煙見是鳳姐房里人,也笑著迎道“是豐兒姑娘啊……是妃子差你來的麼?”

  豐兒笑道:“我自個兒來瞧瞧姑娘的……有一批綢緞,是新鮮的浙翠緞子,上有細絨,現下夏季用不到,但是冬季用是上好的,想著給姑娘送一些來。”

  邢蚰煙笑道“難為你,謝惦念著了。”

  便命篆兒收了。

  豐兒見邢蚰煙似乎要外出,也不便說些戲文之事,便只得辭了回去。

  蚰煙便只帶著篆兒兩人在藕香榭外靠著湖邊林中細步,這一片柳樹林,本是秋爽齋外而起,靠著碧波池的西側,緩緩落落,郁郁森森,直至藕香榭外,柳樹影中蔭香涼爽,清涼怡人。

  而那池中,卻有一片碧綠的蓮藕,靜聆水音,似有潺潺,輕吹池面,常是泠泠。

  寂靜中,只有蟬噪蛙鳴,不聞人聲。

  篆兒只提醒說姑娘小心,不要踩了青苔。

  蚰煙漸漸走入深處,見有一處,有一張青石案,一張石凳,便坐下了,見四周已經密密的柳樹林,只透過柳樹枝椏,能看見碧波池上片片蓮蓬,果然是好個所在,便笑道“這里涼爽,我且坐坐”。

  篆兒答個是,便一旁侍立,伺候蚰煙坐下。和蚰煙攀談:“姑娘,大熱天,您還是多呆屋里用些冰吧”

  蚰煙幽幽得看著眼前的密林發呆,半晌道:“冰是難得的,鳳妃賜了也不多,我只是這里躲躲清淨就是”

  篆兒嘆道:“姑娘,您整夜整夜睡不好,歇歇晌覺也是好的……姑娘你整日心事重重……”

  蚰煙嘆道:“是啊……心事重重……也沒什麼用……”

  篆兒輕聲道:“姑娘,您的心事我最都知道……可是,咱們本來投靠賈府,就是寄人籬下沒奈何的事情,如今姑娘求的其實是清白……可是……王法在上啊……”

  蚰煙無語半晌,終於哽咽起來道:“園子里,大多人,早就認命做了性奴心性,我又豈能例外,可是認命歸認命,一想到自己家著女兒干淨身子要被……我就……,我只盼著躲在人群之中,讓主子注意不到……反正園子里鳳妃,情妃,淑小主,雲小主,哪個不是國色,主子如能忘記我這個無依靠的賈府戚眷,讓我做個干干淨淨的姑娘家,……不,能再做幾年,我就知足了……反正依靠著鳳妃,她總不能讓我過不下去……”

  篆兒安慰道:“姑娘……您也太痴了……那什麼玉潔冰清什麼守身如玉,都是男子家編出來哄我們的,既然喜歡女孩子干淨,怎麼一個個又死死活活都想汙了我們呢?不過姑娘也不用太傷心,您既然存了守貞的心,人前人後躲著點主子的眼光就是了……左右園子里美女那麼多,主子早晚都用不盡,有鳳妃庇護,應該沒事的。”

  蚰煙道:“我不敢在屋里呆,其實也是怕鳳妃……”

  篆兒道:“姑娘的意思是?”

  蚰煙道:“這園子里的事,其實難說,情妃現在得寵,她……她是擺明面上喜歡女子,房里丫鬟,和那尤三姐,擺明了都已經是她的禁臠,這等女女之事如此肮髒,想來也怕死了……可是鳳妃……就是清潔的麼?我想來,她只是安分不聲張罷了,她房里的平兒,小紅,個個那麼貌美,她又是個尤物,難道就沒有……?她對我好,我也常常怕,她是妃子,我是姑娘,她若是哪天召我去陪睡,我真不知該怎麼樣了……”

  篆兒道:“鳳妃……不會吧?”

  蚰煙嘆道:“不會?我一直疑心,其實二姑娘迎春,應該已經被鳳妃……那什麼過了……”

  篆兒道:“真的?”

  蚰煙道“我也沒什麼依據,只是這園子里如今就這樣。明面上看著風平浪靜和往日沒區別,其實呢,性奴園子就是性奴園子,情妃這般宣淫,鳳妃也是難耐寂寞的,聽說連淑小主那麼貞靜的一個人兒,也常備些淫衣來伺候主子……雲小主早就認命還那麼熱切切的貼上主子……哎……人……就那麼回事……想想也是荒唐。我怕主子臨幸,就是因為主子就這麼把一大家子的小姐丫頭圈來為奴,肆意奸玩,辱人家清白,也只是換他些歡娛。園子里的姑娘們,為人奴婢遭他奸辱,卻還要鼓舞著這些清白的女孩子家,去奸辱其他的女孩子,外頭人都說他是荒淫王爺,卻是我們命薄,要被他圈來淫汙,女孩子家的清白,在他們帝王眼里,根本也不算個什麼,左右是玩物罷了,有時也會恨自己,怎麼就生在官宦人家,要遇到這等帝王事……人說紅顏薄命,我卻說,真是最最無情帝王家……”

  她還要說下去,卻看見眼前的篆兒已經變了顏色,再看篆兒,已經一臉驚懼的跪下去了,磚頭順著篆兒的眼光去看,大吃一驚,竟然是弘晝,一身黃衣,靜靜得站在她們身後,似乎已經聽了一陣。

  欲知後事如何,且聽下文書分解。

  這真是

  誰言閨閣小樓遠

  三月霜催二春寒

  紅顏薄命悲池冷

  隔岸花謝東風殘

目錄
設置
手機
書架
書頁
簡體
評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