卻說迎春暫居那怡紅院里愁悶病眠了兩日,她向來處世畏禍,此刻自忖有罪,又不知弘晝如何發落,一時但願弘晝接見賜死亦罷,一時又未免擔憂連累了惜春鳳姐等人,其實已有了“就這麼病了去了也算了結”的念頭,此刻孱弱醒來,卻見是眼前一身絳紫梅花裙兩汪春柳分月眸,卻是三妹妹探春在自己榻前。
她值此愁苦離傷之際,見這個素日里已漸疏遠的姊妹,病方未愈神志亦不甚清,更不知她來意,一時只動了多少傷意親情,不由又墮下淚來,軟軟殤殤喚一聲“三妹妹”。
探春摟著惜春也正自傷心,見她醒來,倒掙扎著勉強一笑,卻對惜春道:“二姐姐可醒了……莫起來,留神閃了風。惜丫頭你先外頭去玩玩……我和你二姐姐說說話兒。”
惜春到底年幼,只疑惑自瞧瞧二人,見迎春無力得點點頭,才道一聲姐姐別累著了自去了。
探春目送她出去,幽幽道:“可憐了惜丫頭……”轉過頭卻已換了顏色,躊躇了片刻才道:“我偷偷來的,那襲人替我遮掩了,想來沒人知道……”
迎春聽她說“偷偷來的”,只道是探春畏禍,怕人瞧見了更惹弘晝不喜,她失了身子自慚形穢從來不敢以弘晝寵奴自居,心下一酸,低了頭也不知怎生作答。
半晌無力無神只抓撓著字句胡亂哽咽道:“三妹妹費心了,我這殘敗有罪的人,並沒什麼委屈處……”
哪知探春卻微微俯下身來,輕輕掩了迎春之口,搖頭嘆息道:“姐姐這會子的事體,我已盡知。只怕姐姐誠性人,不知道究竟地里才是真的……”
迎春聽她說得如此雲里霧里,更是疑惑她的來意。
此刻自己遭難,算起來自然是那尤氏二姐告了狀去。
她連日也自己揣摩,不過是尤二姐因為尤三姐事發,急著要救妹妹卻又無計可施,尋個由頭鬧一場,拼了個有罪,造就個“園中亦有她人與外人有私情”的局面,要尋個“大觀園里再沒干淨人”,“法不責眾”罷了。
只是這是明面上的事由根源;若論如今園中局面,尤氏姊妹本是可卿的人,自己自認卻是鳳姐羽翼,隱隱便是個二妃爭寵之局面。
自己這三妹妹,冷眼瞧著,園中風聞,是隨了可卿一支。
只是向來聽聞探春尚未供弘晝賞玩奸淫,處子冰清,又是賈府這一輩子女中最是機敏聰慧的,論容貌顏色身量體態亦絕不在自己之下,如今自己既落得瓜葛,又是個私通的髒名,她卻是待價而沽之人,能來探病已是姊妹情分,怎麼話里有話,竟然還敢提醒自己“不知道究竟地里才是真的……”
探春也是痴痴瞧著自己這二姐姐倒有片刻,她知迎春一向來性子如此沒個主意,此刻心下也是一嘆,幽幽道:“只這一會子功夫,我也不得繞圈子說話。二姐姐,這回卻是有人誣害你,我來,是要救一救姐姐……還有惜丫頭。總不能沒這份香火情誼……”
迎春大病初愈,本就心智懶怠,此刻也辨不得探春是真心是假意,呆呆看著眼前的探春一對明眸,仿佛是昔年姊妹一起頑皮歡好,扎燈花做繩戲趕圍棋讀書卷描字畫,般般賈府閨閣往事奔涌上心頭來,回憶起往昔姊妹富貴天倫,歡愉愛諧;
想著如今自己半死不活,一時苦楚淒涼,也不知道探春究竟知道多少自己那些個說不出口的事來,只有將死之心,索性放下那肺腑里一等防備,只無力搖頭抽噎,到好似全然聽天由命,慘慘戚戚道:“救我?三妹妹,我此刻正如那世人說之所謂心力交瘁,油枯燈盡的;實在是再不望活命的。園子的姑娘們……每每念及,其實都是可憐人,個個都是大家子寶貝女兒,貞靜閨秀的,然時運如此,能供主子受用身子,當得感恩了。只我卻不同……我也是祖上名門,詩書世家,嬪妃姊妹,自小教養得那千般道理,既然為主子性奴,又是沒出閣的姑娘嬌客,本來自然該以童貞身子受辱,才算得盡了奴德,伺候了主子,卻……嗚嗚……卻失身給了自己哥哥,這倫亂無恥,羞辱難名。我每每思及,都恨不得不曾活在這世上過,只傷懷身為性奴,不能自盡,日日夜夜也是個煎熬……主子恩德,既說了是昔年之事,不曾賜罪,已經是沒得容身之地了。如今竟然查出來我私通書信,掛念親族。那信……既說是璉二哥哥的……三妹妹……我的罪,論細細認真起來,卻不是要磨成粉了……妹妹安慰我說是有人誣害我,我自己知道卻樣樣件件都是實情,並不敢怪旁人,便是她們舉發我,我也不怪她們……我不敢想別的,只求主子發落了我……也算此生因果報應,是個了斷,若主子不發落,想來天也收我去就罷了……”她一路說,一路哭,也不知怎得,就在探春前,將滿腔郁結一骨兒傾訴,說到這里,已然是哭得梨花帶雨,枕邊被角全都被那滴滴香淚浸染濕透了。
當真是淒涼慘戚,委屈斷腸,只可令聞者傷心,聽者落淚。
探春聽她哭訴而來,字字句句當真錐心刺骨,她原料迎春性子平實,竟是果然有了求死之念,也未必信實自己;不想當此之際自己這姐姐卻將那最恥最恨之事坦誠無諱;想到姊妹一時離心,不免也心灰,也跟著哭了起來,才慘然道:“二姐姐這話自是肺腑,只是我卻也不是妄言的。姐姐想來也是信不及我。我亦是思來想去半日才來尋姐姐……姐姐你自認有罪,也是理所當然,只是姐姐你再細想幾件事再認罪不遲。”
她頓一頓,正色道:“尤二姐不過是旁支妾奴,她怎麼知曉二哥哥書信之事?便是知曉了,她和姐姐遠日無冤近日無仇,為何敢如此貿然舉發?便是舉發了,她若不知……二哥哥與姐姐之事,只是來往書信,不過是兄妹親情往來,誰又能料得及主子怎麼打算發落?姐姐你說是磨成粉的罪,卻未說另一層,園中罪孽生死禍福不過主子一念之間,這份揣摩心計她如何能有?再一層上……姐姐只說自己有罪,卻不知那尤二姐在主子跟前究竟說了些個什麼'罪'?呢?我便斷言,她不是衝著姐姐……卻果然是定了主意要了結姐姐性命,姐姐你只說這等喪氣求死的話,卻不是正順了她的心。”
迎春但覺自己便有些跟不上思路,愣愣聽來,也是疑惑,種種疑竇,自己果然不曾細想,躊躇片刻,呢喏道:“莫不是……”
探春點頭道:“姐姐亦想轉過來了。其實那尤二姐也是當了人槍棒。這事明面上看著是舉發姐姐,其實卻是衝著鳳妃……不過是想一舉扳倒綴錦樓里那位罷了。還有一層……姐姐難道不想想,那信……真是二哥哥寫來的麼?”
這一聲如晴空霹靂,卻正是迎春心頭耿耿之事,不由得抬起頭來,便如不認識一般瞧著探春。
探春頓一頓,又是咬牙道,眼中卻已經泛著淚光,輕聲細語卻是言辭懇切,只道:“姐姐自然是想著,我如今說白了不過是供情妃沒臉子女女家辱玩一個女枕禁臠,怎麼還來說這些?……姐姐,我是姨娘生的,自小兒和姐姐不同,性子雖要強,卻也知道自己出身有別……那年里,看著元春姐姐入宮,那雍容華貴,氣質無方,我……一個庶出女孩兒,卻不能想,也不敢想……姐姐,你也罷,太太也罷,老祖宗也罷,便是……寶玉二哥哥,自小待我都是親厚,也不看我是妾室生養的。可那些個下人丫鬟,婆婆媽媽,卻用哪只眼睛瞧我呢?但凡錯一點半點,背地里不知嚼了多少舌頭呢……姐姐是個寬心人,我卻總是難免有這份難言之恨……人誰想此一生都是她人是主位,自己是個缺憾襯陪的呢?說我一般兒也是寧榮千金,一般兒也教養女德,一般兒讀書習字,怎麼就處處落人小瞧了去呢……嗚嗚……難道還是我顏色不夠姿容,還是氣質不曾修纖,還是體態不夠妖嬈……,便是這兩府里,怎麼就每時每刻,更無一次把我當個掌上明珠呢?”
說道這里,她亦是越說越心傷,迎春卻自小沒這份心結,不由亦替她傷心,從被窩里伸過手去握著探春的手腕。
卻聽探春又接著道:“我自小便知,親母不疼惜也不尊貴,凡事也沒個擔當,我百般兒便都要靠自己。如今,既然宗族便有了罪,主子憐憫收養,我時時想起來,這園子,這家業,本是我寧榮兩府的,便是主子愛惜賜恩賞收我等,難道只是看女孩子容貌身子?主子何等尊貴人,難道還少漂亮女孩子來受用?也總該是我寧榮兩府尊榮體面,詩書世家,才能增添主子趣味,供主子一樂罷了……便是如那寶姐姐林妹妹,還有個薛家小丫頭,天仙般人兒不敢比,但是我……我……還有姐姐,還有四妹妹,正牌子的兩府小姐,寧榮千金,主子當初圈養的,本來就是賈府女眷,主子心頭該受用的,也當是寧榮閨秀,怎麼……怎麼……怎麼還是只能做她人陪襯呢?她們幾個外姓女子,又都是當初嫁了人有了男人的,爭風吃醋,里通外男,自己無恥,居然還要拿我們姊妹來做炮灰。平日里折辱我們,視我們為殘花敗柳,任意作踐,難道竟然以為我們是心甘情願不成?便是姐姐,也常常做了她們試探主子、遮人耳目、隨意利用之人之事……姐姐,我實言相告,她們如今這舉動,其實是做了套兒,要逼姐姐自盡呢……只要姐姐一自盡,性奴自盡,罪最為大,最要緊是能整個說不清道不明的局面暗害鳳丫頭,人一死怎麼分辯,把那信函來源也掩蓋了去。姐姐若是去了,四丫頭這等年幼,哪里還有護持,我一個人孤苦伶仃,這園子……可還有半分兒姓賈?……”
她越說越是又惱又恨,柳眉兒都倒豎起來,迎春竟被她說得心中一片亂麻,只是迎春常以失身賈璉一事自卑不已,並不如探春一番胸懷不得施展之心,一時竟不知該說什麼,只是也不免暗暗點頭,覺著“'她們'如此施計,只為自己爭風吃醋,就要逼死自己”大是不該。
探春見迎春顏色已變,眉梢眼角亦有了幾分生氣,便接著道:“姐姐,我本來也不來說這些個的。我說姐姐是被人誣害的,是前兒晚上在天香樓里……偷偷聽到一個信兒……”
迎春不由問道:“什麼信……”
探春切齒道:“是……情妃……那秦氏見了宗人府里的管事周公公,兩個人密語抱怨,說尤二姐莽撞自作主張……姐姐還蒙在鼓里……原來,姐姐收到的信,是她早就勾結外頭宗人府的太監,安插人偽作的,連……連那逃了的柳湘蓮,其實都是宗人府的太監暗地里捉了去,只為滅口呢……”
迎春又驚又怕,不由吐口而出“她怎麼敢……她為什麼……”
探春搖頭道:“我也不敢想來……她有這般心智,其實伏筆深遠,早早伏下此招,就是要誣害鳳丫頭。她和周公公親口說來,隔牆有耳給我聽到,原來那壽熙班一直聽命於宗人府,她卻買通了宗人府太監,專一給園子里送信送人,作些瞞著主子的勾當……姐姐不過是給她當了由頭。這信件的事,她本意是要隱忍不發,只是作局,就是要等到要害時機,一舉舉發,至鳳丫頭於死地呢……只是那尤二姐不知如何也得了風聲,為了救妹妹,此刻早早鬧了出來罷了……秦氏此刻埋怨尤二姐,卻給我聽到了就里……”
迎春心下一片迷蒙驚恐,想想自己收信乃是大半年前之事,這等行謀深遠,實在是想想都是滲寒,臉色已是慘白,至於那柳湘蓮尤三姐等事,更是內里機關難測。
探春見她恐慌驚懼,又握緊了她的手道:“她一向籠絡我,此事卻也瞞著我,可嘆我還處處為她設法,依附取悅她。姐姐……我也是自小兒尊貴知禮教養出來的……嗚嗚……我連主子都不曾給過……居然給她那等玩弄過身體,她當我如同寵孌一般褻瀆淫弄,凌辱逗玩,她是天生的淫賤性子,我……我……我卻是個干淨的女孩子啊……”探春越說越傷心,也是有淚漣漣,迎春聽得如何能忍,忙反過來開口安慰道:“妹妹……”
哪知探春未等迎春安慰之辭出口,已是自己玉牙一咬,恨恨道:“如今想來,她對我面上好,也不過是那一等合縱之策。也難為她這份心思。姐姐如今不要怕。這園子,昔年是我們賈家的,如今卻是主子的……不是她們幾個淫賤材的……我們賈府三春……不可由得人如此作踐……”
迎春聽她話音似有所指,此時也被撩撥起求生之念,不由問道:“你的意思是,我該如何是好……?”
探春點點頭,火熱眼神盯著迎春,卻道:“姐姐,我問你幾句話,這會子沒旁人,你要認真答我?”
迎春點點頭,探春卻緩了緩語氣,握著迎春的手改了輕輕溫柔得撫弄她的手掌,姐妹倆綿軟的掌心不免輕輕揉動,口中柔聲問道:“姐姐,你失身於璉二哥哥,又接了他的信函……姐姐莫要瞞我,姐姐心里,可是還想著他?或者以為女孩子失身於人,便要從他一生?”
迎春也是彎眉一豎,羞紅雙頰,聲音雖輕,卻是認真道:“我不說謊,昔年里,我隱隱是這麼想的,雖是被他強暴,但是……但是他是我第一個男人……也是唯一……弄過我處女身子的男人,有時難免想他。只他是我哥哥,卻是倫亂,我也知恥只敢偷偷想想罷了……不過,自入了園子,我雖羞恨,但心里只敢有主子,掛念親人只是同宗連族,便是想到那畜生哥哥,和掛念寶兄弟、環哥兒、蘭哥兒是一般無二的……我……我怎能那般無恥,如今還在男女事上想他……”
探春柔聲道:“姐姐這麼說便是交心了……”
迎春說來也是羞惱,只躊躇道:“只是我便是接了假信,也是有意接了,更不曾舉發……總是我有罪……”
探春已是破涕為笑道:“有罪怎麼了?我們自然是有罪的,沒罪不都還好好做我們的千金小姐……就是有罪才要供主子好好……奸玩身體、凌辱魂魄……才是贖罪麼……姐姐你以為我今兒怎麼敢來?不瞞姐姐,我其實也是躊躇了兩日,直到昨兒,昨兒妙玉來看我指點提醒,說了幾句話,我才立意要來勸導姐姐……”
迎春不由問道:“妙玉?什麼話?”
探春道:“她說不願瞧著惜丫頭好人品,就這麼被牽連了。最要緊的她說了一句話,我一般兒如今和姐姐說,她說:你要想著,用心想著,凡事該怎麼處置,才是最為主子著想的……”
迎春跟著呢喃:“……用心想著,凡事該怎麼處置,才是最為主子著想的……”
探春點頭道:“我也想了一夜,才想明白了……我們若都只為自己想,姐姐你想死,是自己解脫;情妃要你死,是要自己爭寵;尤二姐要你死,是想救她妹妹;便是鳳丫頭,不願姐姐死,或也是要姐姐抗下罪來,是替她遮掩;那妙玉雖是看破了,但是來借著我要救姐姐,只怕是可憐惜丫頭;便是我……我也是自己有自己的念想,要侍奉主子出人頭地……姐姐……我們難道都忘記了,我們是主子之奴,你……你還是用身子侍奉過主子的,主子……主子他究竟想怎麼樣才最好,才逞心如意呢?”
迎春本來不敏,然到底是名門閨秀,天性里養就的智珠;此刻心境使然,更被惜春連連披說,卻是神智漸漸清明起來,低頭思索片刻,喃喃自語低頭思索:“主子想怎麼樣……主子……”
她雖是女兒家矜持羞澀,其實到底只經少少幾次風月,此刻被探春提醒,忍耐不住想起那日在天香樓里,弘晝奸玩自己,逼迫自己淫語哭訴,傾說往日失貞之場景,想著自己和可卿一起寬衣解帶,香懷坦露,自己以奶兒夾弄搓磨,取悅弘晝,更將少女羞人私處幽徑,主動獻上,由得弘晝奸插褻弄……
那弘晝之表情,之語氣,之態度……
一時暈暈然,一時痴痴然,竟仿佛是回答探春,又仿佛是自言自語一般:“是……若我替主子想。或者……是不願意我死了的……”說到這里,到底含羞,暈紅了臉蛋,說不下去了。
探春湊近一些,點點頭道:“正是如此,我也是想通了這一節,今兒才敢過來。只是今兒既然說了,我便偏偏要姐姐說出口來……姐姐……主子可願意你就這麼死了?”
迎春此刻連淚都止了,抿唇念想著,又偷偷看著探春的眼神,也不知怎得,倒想起弘晝來,不由臉上更泛上一陣羞暈,連呼吸都急促起來。
只因她這兩日病中帶著自暴自棄之心,多有那“手指摳弄歡愉”之事,此刻有了求生之念,聽探春一聲“便偏偏要姐姐說出口來”,竟好一似當日弘晝奸汙自己時逼迫自己口出淫語一般,竟更忍不住決然卻帶著幾分迷醉,仿佛是當真對著弘晝表明心跡一般,輕聲懇切言道:“是。主子收我們為奴,是份恩德,自然要我們來百般受用。我們若念著貪著其他男人,自然是該死。但是只要不越這雷池,主子……主子想來不願我們就這麼死了。自然應該留著性命身體……乘著年華尚好,好好供主子反復奸玩才好……好好的……用種種法子……嗯嗯……弄我們的身子,我們……嗯嗯……爭風吃醋是可以的……但是往死里整壞了其他女孩子,卻是敗了主子的興頭,我們自己解脫也罷,爭寵也罷,都死活要留著性命,供主子各種淫辱受用,便是折磨摧殘,也要由主子來施為也好……我卻是個糊塗人才想左了……”
她越說氣息越急,也不知神差鬼使,還是病中無力添了欲念,一只手還摸著探春的手腕,卻已經改了在探春那肉感的手臂上摩挲,另一只在被窩里的手,明知探春會瞧見,也實在忍耐不住自己說出那等“供主子反復奸玩才好”、“用種種法子。弄我們的身子”
“供主子各種淫辱受用,便是折磨摧殘,也要由主子來施為也好”時產生的獨特之刺激;自己手指躲在被窩里,隔著汗濕的小內褲,去撥弄擠按那自己已經在泛出羞汁的陰戶蜜穴,從內褲邊沿伸下手去,將自己的陰唇輕輕撥開,從那條嫩嫩縫隙中將指尖探索而入,尋找著內壁上邊沿最是歡快之所在,口中繼續決然嗚咽道:“妹妹說的才是。我們自然是有罪的,有罪也要主子來懲罰,也要供主子好好奸辱玩弄……我便是要贖罪,也要想著法子讓主子來奸我才是……主子若瞧不上我,不肯奸我……也要造些局面,供主子別樣法子淫樂得意才是。我,我要去求見主子,既是舉發我,我要……我要讓情妃當著主子的面奸我……好讓主子看我被女人奸的羞恥模樣兒表情兒……我還要……我還要和妹妹一起去見主子,讓主子一並兒折辱我們姊妹身子……嗚嗚,妹妹還是處子,第一次,便要十分淫靡痛處,最是羞澀,供奉主子才好……,……我還要……我還要和四妹妹一起去見主子,四妹妹那麼小……主子玩她那麼嫩的身子……我要在旁邊看著教她才好……嗚嗚……要讓主子盡興……我不能死……不能死……不能死……”她越說手上動作越快,摳弄越深,她是禁欲多時之人,又是病中孱弱之軀,此刻連番摸索,口中淫語連連,竟然嗚咽一聲,一股滾燙的體液就從下體里奔涌出來,塗滿了自己的指掌,直接就泄了身子。
她此刻也是病遮了臉,又和探春說得入港親密,也顧不得自己這份羞恥儀態,軟了片刻,連連嬌喘,果然要掙扎起來,口中連連道:“我要去見主子,請罪……”
惜春雖不曾經歷那男女風月,只是自來被可卿褻弄,也知那里頭滋味,此刻見臥榻上迎春,香汗淋漓,一副大病初愈的模樣兒,秀發皆是濕透了,臉蛋兒紅撲撲的,那美乳胸膛起伏玉峰在被窩里隨著喘息蕩起陣陣軟綿綿的波浪;被單纖薄,清晰可見那兩條修長腿間,指掌手臂起伏,心下也是一片蕩漾,不由胡思亂想:“姐姐也是可人兒……我若和姐姐一起纏綿一番……姐妹情分……只怕比那情妃還要磨人呢……”知道自己此刻亂了神志,想起今兒自己來意,忙努力收斂了心神,噗嗤一笑,安撫道:“姐姐。你有這片心,我便安心了,今兒本來是怕姐姐想不開,既知姐姐被人陷害,總要來勸導姐姐,卻不好莽撞了……既是有心壯了膽要見主子請罪,也要好好設計個法子……姐姐就這麼去……卻不是冒失?”
迎春這才回過神來,她雖然被惜春說動,一時骨化酥軟魂化柔媚,入了淫靡之境,卻是十幾年養就的尊榮小姐習性,卻到底紅透了耳根,點點頭,痴痴道:“三妹妹。我……失態了。如今我已經想轉過來……只有主子賜罪賜死用奸用辱,並不敢再自己尋死覓活的。三妹妹既然來……可為我設計個法子……只是主子不召見,我其實也不好去求見主子……”
探春點頭道:“我能有什麼法子,只先要姐姐自己想明白了,不做了她人嫁衣就是了,姐姐心寬就是了,既說了自有主子賜罪的,別一味病沉了,主子……可怎麼用呢?……”她笑一笑,實在忍耐不得迎春此刻嬌喘嚶嚀、汗濕柔弱的莫樣兒,上前用自己腰里的汗巾子替迎春擦了擦額頭上的汗珠,竟然一時忍耐不住,在迎春嘴唇上輕輕啄吻了一口。
這纏綿一口,倒把迎春吻得渾身激靈靈一抖,羞得幾乎要閉了眼,探春也知自己失態,羞紅了兩頰,低頭玩弄汗巾子,到底是迎春經過風月,又感念探春今兒來一片真情,又握了握探春的手,竟自己也不知道怎麼,神差鬼使般虛弱言道:“三妹妹,你,你這般的美人兒,別說我比不得,便是寶姐姐林妹妹,也並不勝你幾分顏色的,至於你說薛家小妹妹,她雖確確實個美人坯子,如今卻到底還小不成儀態,哪比得你正當妙齡。只是我以前總想著,嫁個如意人兒廝守白首,只如今想想我,是被個沒天良的畜生哥哥汙辱,你這等人品,給主子暖榻陪枕,其實也是福分使然,不算玷汙呢……”
探春心頭一暖一酸,一喜一傷,也說不清什麼滋味,聽迎春到底算是夸贊自己也是安慰自己,她是被可卿調教出來的別樣女孩兒家羞事,竟一時耐不住道:“姐姐……等你身體大好了,你喚我來陪侍……姐姐……可好?”
迎春聽她居然這等風月口兒,忍不住啐道胡說,探春慘然一笑道:“姐姐……如今你我位份都是姑娘,聽鴛鴦她們說,主子因為寵了襲人封了姑娘,覺得園中尊卑還要有別才好,要晉一晉原本主子姑娘的位份呢,那妙玉還不是封了小姐,姐姐若封了小姐,喚我去陪伴,女女玩弄,卻不是園中規矩,本來應當的……我,給那情妃玩身子是無奈迫脅的,若給姐姐……定是美美可意的……”
迎春本來是個求死覓活的心,如今倒和探春說起這等風月話頭來,只是瞧瞧探春身量品貌,她本來俯身,此刻自己眼前,雖是衣裳遮攔,其實正是女兒家兩腿縫隙處,心下也不免蕩漾,若是真和妹妹一起鴛被中顛倒雲雨,風月情濃,探春身體如此玲瓏可愛,嬌媚無方,雖然女子歡好,自己也不知究竟該怎麼施為廝弄,但是比之惜年被賈璉強暴,如今供弘晝奸玩,竟多了幾分好奇禁忌,更多了多少恩愛情濃,也不由心下碰碰亂跳,恨不得此刻探春再慫恿幾句,自己就和探春纏綿恩愛一番才好。
只是她到底臉嫩,努力壓抑了情欲,軟軟一聲:“將來再說吧”,又接一句:“這會子生死關還不知該怎麼過呢?還說什麼旁的……”
探春低頭片刻,忽然開口笑道:“姐姐,前幾日……我去寶姐姐那里拿了一整套的顏料筆墨來,都是些不容易置辦的呢……”
迎春一愣,不知她怎麼說起這麼一個話題來,卻聽探春又接著道:“連寶姐姐,我也不曾和她說要來做什麼……如今卻不瞞姐姐,這本是我替情妃定了計策,要替情妃畫一幅畫……”
迎春果然聽不甚懂,問道:“畫什麼畫?”
探春咯咯笑道:“我要那淫賤材兒脫了衣裳,我照她甚至畫一幅天體仕女圖呢……”
其時,女子家連沾衣裸袖都是不成的,畫這等畫,雖是女孩子之間,也是想都不敢想來,迎春不由羞紅了臉,也不知探春為何忽然說起她和可卿之間的私密情事。
卻聽探春道:“姐姐莫亂想……畫這等畫,是要獻給主子……主子是風雅人,一味……只是弄她身子……哪里夠了,總要有些花樣兒主意才好……”
迎春本來等她說下去,哪知探春說到這里卻是安靜了片刻,迎春看看她,見她也笑盈盈瞧著自己,不由迷糊道:“三妹妹的意思……是如今不替她畫了……要……要……要替我畫一幅……”想到自己要在三妹妹面前脫了衣服,露出女兒家裸體,並且是好半日,不由羞恥的幾乎要埋下頭去,一時也辨別不清這主意是否能打動弘晝。
探春見她如此說,形態又如此嬌羞,也是一片軟殤,忍耐不住居然大了膽子,伸手過去,隔著被窩,輕輕得托著迎春的乳房,揉了一揉,卻道:“姐姐,你體態嬌媚,小時候洗澡我就偷偷瞧見了的。畫了畫兒給主子,主子自然是喜歡的。只是這計雖風流,卻還不夠十分……這一回你是奉了罪,若不能一舉在主子心頭種下別樣快意,只是博得主子一次臨幸,便是今兒免了罪,明兒還是會翻出來的。何況,只是畫個天體裸衣圖……是我給那情妃出的主意……如今,若不再進一層,如何能一舉壓過她的心思……我給她出了主意,便總要給她畫的,她是情妃,園中妃子,我只是個姑娘,便是依著主子定的尊貴也要以她為尊上不是麼……”
迎春想想也對,以自己的姿色,若在平常人眼中自然是天仙一般了,在弘晝,只怕還難能只是色相恭敬奉上便能足夠取悅的,便問道:“那三妹妹的意思……”
探春眉梢一挑,說到:“我卻有個主意……”俯下身子,在迎春耳邊耳語幾句,只聽得迎春不僅臉紅如燒,更是意動神搖。
欲知探春說得什麼主意,且候下文書分解。
這真是:
名園處處算機關
表里妖嬈難堪辨
昨日黃昏閨奴語
今朝切齒恨纏綿
何人弄瓦千金事
誰家欲將明珠還
他年願做村東婦
依舊姊妹話嬋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