卻說那鳳姐奉了弘晝之旨,攜了迎春到怡紅院里來代主問話。卻問出一聲“怎麼還敢和賈璉私通信函”來,直唬的迎春幾要暈闕過去。
迎春戰戰巍巍不知該如何答話,心里頭全是混雜之念頭橫來豎去,撕心攪肺的。
此刻方覺弘晝差鳳姐來代為問話,不知有心無意,竟是萬萬分難答。
且不說自己和兄長有染,要當真嫂子的面認罪,是何等羞辱。
亦且不說自己再和昔日倫亂兄長有信函往來,一犯性奴私通忌諱,二有掛念外男之嫌,哪一件都是千刀萬剮的罪。
更要緊是,當日賈璉送進來家書求命,一層上其實是哀求她曲意逢迎弘晝,多受女子屈辱,換作為賈璉求活,二層上竟提到亦曾遞送另一信函去了鳳姐處。
雖著實不知究竟有無此事,又或賈璉有信,鳳姐卻不曾受到;然自己都能收著,若真有此信,鳳姐在園中威權行止,如何就收不到?
只怕也是收到了信函,秘而不宣罷了。
此事一個不慎,一般兒能將鳳姐置於死地,偏偏卻差鳳姐來,在這四下無人私邸里問話,自己又當如何應答。
那窗櫺外夕陽漸下,夜幕冷滲,一對冬鴉繞梁枯飛;迎春一時無言,亦不敢抬頭去瞧鳳姐臉色,屋內便是死一般寧寂。
此刻她又畏又恨,又是羞辱慌亂,全無應對之策,真恨不得弘晝一般兒無有憐憫,只命三府里將自己,如同尤三姐一般鎖拿了去,憑是殺是奸是剮是凌,竟比這當兒絲毫猜測不著弘晝知曉多少,又是什麼心思,天威難測,只怕自己害人害己,一言不慎,非但是自己,自己小妹、鳳姐,只怕是遠在戍邊之兄侄,剛剛逃得一线生天之其余族人,都要又遭奇禍。
迎春搜腸刮肚了半天,竟依舊話兒到了嘴邊難吐。
卻聽鳳姐終於幽幽開口道:“二妹妹……這是代主子問話,你總要答的……你別一味傷心,有什麼便說什麼,我一定據實代你回主子。主子其實多有恩憐,你只要誠心回話,未必就嚴辦你的。”
迎春淒然一嘆,淚珠兒已掛滿兩腮,只得勉力開口回道:“是。主子即如此問,迎兒怎麼還敢欺瞞。迎兒是收到過兩封家書,俱是那……哥哥賈璉所寄。是……外廂房里的一個丫鬟,在六月里來找過我,說有外頭戲班子里的什麼管事貪財,串通大理寺的看守,私授了一封賈府家人信箋,若想要看,封六百兩銀子給他。我哪里有這許多錢財,托人將昔年生日,賢妃姐姐……是元春姐姐頒賜的,一付攢絲累金鳳冠,拿去典賣了銀子,才換了來。後來七月里又送過一封……我收信時,本也不知是璉二哥哥的,只是掛念族親安危,才一時迷了心竅……我也知這等子罪,已是無恥至極……我是個不干淨的身子,主子還肯收留賞玩,我本來合該日日念佛感恩,用心實意只做好主子玩物的……卻依舊掛念族親,做這等子賊行,辜負了主子,就請風姐姐代我回話,迎兒實在沒臉活了,就請主子賜死才是恩典……”她是實心溫性之人,此刻說到這句,已是泣不成聲,自問竟是本心,再不敢求饒,只求弘晝賜死,一了百了罷了。
鳳姐卻靜了半晌,忽然下了坐塌,將迎春肩頭一扶,輕輕將她扶了起來。
迎春哪里敢看鳳姐,低頭臉如死灰一般只是淌淚,忽然又想起一事,又死命得跪了,叩著頭道:“只求姐姐救救惜春。她小,我和她沒瓜葛的……可憐這會要受我背累,是我無恥……豈不是害了她,早知就不該讓她隨我一並住的……”
鳳姐卻又將她扶起,扶握著她兩付香肩,將她按在一幫炕沿上坐了,自己站在她跟前,拿手中貼身手帕去擦拭她一雙迷蒙淚眼,頓了頓,竟笑了,柔聲安慰道:“二妹妹……主子要我問的話,我已經問完了,你回得很妥當,我回頭定緩緩細細代你回了主子……左右主子沒說今夜要處置這事,我們姐妹就說說話,回頭也和太太商議商議。你莫急莫哭,說到底,這都是那……你那沒良心的二哥哥造的孽,你是他親妹妹,他只想著自個,竟連你的生死都不放在心上了。你……你可曾給他回信?……”
迎春聞言,又慌亂得抬頭道:“沒有。這我怎麼敢……這和受信不同……這還了得……”
鳳姐掩了她口,依舊柔聲道:“這就是了。說句沒輕重的話,你若回了信,主子再寬容,也不能放過的。即沒有回信,沒准在主子眼里,不過是有個不要臉的畜生求生要活,自己糊塗僭越罷了,主子也未必就要把你怎樣……怎麼發落雖然難說,我瞧著主子心性卻不是苛殘的,這不比那尤家三丫頭,以性奴身份私通外人,才是犯了主子忌諱……我明兒看看主子心緒,或者再尋個機緣和緩回主子話,興許主子……並不一定要荼毒了你。至於惜春妹妹,她還小,又沒有伺候過主子,能有什麼事……別哭了,可憐花兒朵兒似的人……哭成這樣倒白遭壞了身子……回頭說不定主子還要提見,你多一份顏色,能討主子一點歡心,比什麼都強……”
迎春聽她柔聲說得這般體貼,卻知不過安慰之辭,卻越發覺著對不住鳳姐,此刻反而忍不住心酸,又怕連累了鳳姐,竟有個“求生不能,求死不得”的心,便泣得越發淒涼,伏在鳳姐懷里倒是嗚咽嗚咽了半日,才勉力止了淚,抬頭怯生生問道:“鳳姐姐……主子……是怎麼知道了?”
鳳姐本來撫摸她肩背安慰,聽她漸漸止了哭,便在另一側炕沿上和她並排坐了,淡淡道:“主子今兒午睡在天香樓……”頓一頓才道:“醒過來才喚我去,才知道又出了事了。是那……尤家那二丫頭,她妹妹生死不明,竟然耐不得煎熬,前日跑來主子處舉發要戴罪立功。說是壽熙班的戲子還和園中其他人有往來,不止她妹妹一個,主子震怒,昨天差人去拿了壽熙班里的一個叫蔣玉菡的管事,打了,才說是曾偽造了信箋來府里騙過錢財……”
迎春聽得心頭一顫,不由出聲問道:“偽造……?假的……?”
鳳姐淡淡幽遠,蔥指兒繞著手帕,瞧著窗外枯椏夜枝,半晌才道:“我又如何知道真假……二妹妹你是沒出閣的姑娘家,不知道外頭小人那些個齷齪機巧……造個消息騙個錢,左右你這輩子也不能再見那狼心狗肺的哥哥對證,他樂得圖財呢……何況說句姊妹間私下體己話兒,便告訴你,就算是真是你那哥哥有信,他怎麼敢招?如是假的,不過是個貪財訛詐的罪,主子如有一念之寬,說不定命都能饒了。若是真的……他只是個戲班管事,那信誰寫的?誰傳遞出牢獄?收了多少好處?牽連著大理寺、刑部、宗人府、詹事府並園子里……不黑地里碾碎了他一家子才怪呢……”
迎春本來就是沒個主意,此刻更是一片糊塗,如同陷落重重迷霧里一般,一時覺得萬事萬物都是落在半空,腦子都不夠使了。
卻聽鳳姐又是問道:“二妹妹……如今是我們姊妹交心說話,你莫瞞我……那信上……都寫了個什麼?如今信在哪里?”
迎春愣愣瞧著鳳姐,美目流轉,烏眸潤耀,竟是果然絲毫不知就里的樣子,不免更沒了頭緒,心想“既風姐姐如此問,只怕真沒收過二哥哥的信……也是,二嫂子自小懂人情世故,見過世面,哪里比得我糊塗沒見識……旁人若是欺詐錢財,自然是尋我,不尋她……只是如此,於她,豈非更是飛來禍……我要不要將那信上之事如實告了鳳姐姐或是主子呢?”
她遲疑了片刻,才怯怯道:“那信我本來收在房里……後來似乎見挪動了地方,總是疑心有人瞧見了……就燒了……”
哪知此言既出,鳳姐居然打了個哆嗦,急急道:“真燒了?”
迎春木然點了點頭,鳳姐恨得一甩衣袖,幾乎連那桌上茶碗都要打翻,口中抱怨:“妹妹你真是好糊塗……”又道:“你怎麼能燒了那信呢……憑他信上寫了什麼肉麻見不得人的話,如今既然事發,總要給主子見過信,主子才能憑著處置。你沒了信……若有人造個謠,只管說那信上這啊那啊的,便是添了百倍來說,主子信是不信?你我不過是主子跟前貓兒狗兒一類,供主子淫樂消遣的,若是心里有這層芥蒂,你還活不活了?……”
迎春此刻只覺自己已經雲里霧里,一片迷糊了,不由問道:“造謠?……”
鳳姐看著她這模樣,當真是氣急,恨恨道:“你個丫頭……讓我說你甚麼好……那信上究竟寫了什麼?”
迎春此刻只得回道:“頭一封信只是……那等子沒臉的話,叫我要討好侍奉主子,為他求情……還說……還說……給鳳姐姐你也有這麼一封信……後一封信只說是報平安,說是已經緩決改了發往黑龍江,還叫我……叫我……去問那邊情妃,有什麼新鮮花樣兒可以讓主子歡心……可以哪天求著放他回來才好……”
鳳姐聞言,頓時如看個賊一樣看著她,居然呆了一炷香功夫,竟是帶了顫音,道:“給我……也有信?”
迎春點了點頭,又忍不得落淚道:“如今我想明白了,定是那伙子沒臉的唱戲的胡說偽造的……姐姐……這可怎麼才好?”
見鳳姐呆呆得竟也好似沒了主意,更是慌亂,又道:“鳳……鳳妃……或者我就回主子……不說有這一節……”
“胡說”鳳姐頓時立眉斥道:“主子問話,怎麼能欺瞞……更何況,如今也不知道那戲班里的王八蛋是怎麼回的,更不知是否真是你那二哥哥寫得,這種事情主子一個八百里加急,就去黑龍江問話,五天里就有信了,那只顧活命的狗頭,哪里還顧你我的生死?回頭兩造里對不上更要惹翻了主子的……”
迎春又急又惱,連聲道:“這可怎麼好,我如今死也不懼,便是主子發落我去受刑奸死也不懼,我早是個汙濁肮髒的身子,本來就愧對祖宗了,也愧對姐姐你……如今,豈不是一死難贖,竟連累了姐姐……”
她只哭,鳳姐卻支撐著凝眉思量,又過了片刻,卻已是換了顏色,勉力擠出一絲笑容來,道:“罷了。妹妹別耿心了……這是……哎……妹妹實心眼的人,也不用多想,這卻不是妹妹的過錯。若是真的有信……自然要怨那個王八蛋,若是假的……哎……不過是有人費了心機……妹妹哪里提防得了。你不要一味往壞處想,主子聖明,再不會冤了誰……何況,說到頭,我們不過是主子一奴,便是主子要處置,我們女子家生來可憐,無非是那些個凌辱,只當盡了本分,替主子謀歡了……更別說那起子連累我的話,我自有自全的道理。明兒還要回主子的話。我一般兒向主子討情。只是記得,若是主子提見,妹妹再不要犯了糊塗,主子問,妹妹就據實答,胡編亂造使不得的……這會子天晚了,我們卻叫了太太來,一起吃晚飯可好?太太自小疼你……如今……見一面也不知今後如何,何必讓小人們得意小瞧了我們去,我們一起吃個團團圓圓暖和飯,過了今夜還不知道怎樣呢?”
迎春此刻哪里還想吃食,只無可無不可不作答。
鳳姐卻改了顏色,沒事人一般,喚平兒襲人等來侍備晚飯。
那襲人果然用心,卻在內室里備了一個景泰藍的鍋子,用些菜心、木耳、松茸、山藥,一碟子上好的薄嫩羔羊肉,一碟子酒醃鴨信,一碟子金翠芋頭,更多燙了一壺松針清酒,去里頭喚了王夫人,同著鳳姐、迎春三人就在書房用飯,留著平兒捧湯侍酒,自己陪著薛姨媽、惜春伙著晴雯等人在外頭用飯。
你道她為何喚王夫人,原來這迎春本是賈赦前妻之女,自小沒了娘,其後母邢夫人卻是個沒心沒肝的,雖大面上不差,亦不多親近,只王夫人天真慈心,待府里幾個子女,一如己出,看教詩書,作食養藥,噓寒問暖。
自賈珠早逝,元春入宮,她膝下寂寞,對迎春、探春、惜春三姐妹,倒一發的疼作心頭肉一般,聊解親生女兒不得相見之心;三春姐妹,亦都視之為親母一般敬愛。
本來園中變故,王夫人同著眾多晚輩女兒家甚至孫輩女孩,一並供一個男子奸淫身子充為性奴,是個極羞恥的事,更何況弘晝故作禁忌,不賜王夫人名份,那迎春、探春俱是姑娘,比著奴兒還高一層,見面卻是尷尬。
只此刻迎春這里有了變故,反而要個慈母安慰,才將三人湊在一處,難得親倫,吃個家常宴。
三人見面,迎春也顧不得,又是跪了,又是哭的王夫人也心下淒惶,只得安慰迎春,強作笑顏,說些家常話。
可憐王夫人昔日貴為府中第一誥命,如今卻是身份至低至賤之人,這等事情,自己其實絲毫無能為力。
她見平兒在一旁服侍湯飯,更是不安,死活要讓平兒坐了,自己來服侍,平兒又哪里肯依,倒是鳳姐連說左右沒外人不妨的,王夫人才罷了。
三人枯坐,只鳳姐勉力說些家常笑話,那迎春滿腹亂麻一般,一時是等死的心,一時又盼著弘晝寬宥,竟然是心事重重,干脆就這那松針酒,堪堪用了好幾杯解愁,到底是鳳姐知她平素從不用酒,勸了,說“難說明兒主子要提見,醉了可不得了”才罷了。
那王夫人看著迎春這等模樣兒,也是心疼,又不好寬解,只得胡亂問鳳姐:“不知主子今兒宿在那里……或者就讓迎丫頭去服侍……可好?”
鳳姐聽了更是無可奈何,只得溫聲道:“太太別亂說了……你還真當我是什麼妃子啊……主子要肯讓迎丫頭服侍,還能有什麼事。主子要誰侍寢,那是'賞',我哪里就敢做主。上回是主子自己說要洗浴,我才乍了膽子,又是一心為主子念想,才敢薦了太太並姨太太去侍奉的。如今這會子迎妹妹去,憑誰都知道是想以身求恕……有了這個心還了得,主子最恨這個了……主子常訓導,我們的身子,就是主子的玩物……本來就是主子的,敢以此來求要什麼,惹翻了主子,不知道在哪一層地獄里呢……便是有這心,也要用巧計尋機會。哪里就敢冒失熱辣辣送迎妹妹過去……”
三人只能無奈說一會子,回頭小紅來回話,只說晚上弘晝卻宿在了蘅蕪苑,三人竟也不知怎得,略略放了心。
又胡亂用些個菜肴,見迎春總不用菜肴,只是慘然若泣,才撤了席。
鳳姐只勸慰迎春:“且安心睡,明兒再做道理……”才攜了平兒去了。
襲人早收拾了自己的房間,暖暖得燒了地龍,讓迎春過去安置,卻讓四兒服侍安慰惜春在外頭床上睡,讓司棋睡在外頭廂房里。
司棋要來服侍迎春更衣洗漱,迎春卻心頭茫然,命她出去,自己洗漱卸妝,對著房中銅鏡,痴痴瞧著鏡中自個兒形影,一時呆呆得也不由更是傷心落淚,見鏡中玉人粉面,青絲淚眸,想著自己本是冰雪秉性,偏偏落得這做人性奴亦難得平安的可憐模樣兒,也是自恨自傷。
又怕害人害己,一時戚戚。
想想適才王夫人的話,心下幾乎一陣衝動,只想去蘅蕪苑外跪著,求見弘晝,就今夜讓主人發落了,也省的這一夜不知生死得等候消息。
想想又是恨,歸去結來,都是自己那無情的哥哥,惹出族罪來,竟然還要遺禍,讓已經是替他們男人受責,做了王爺性奴,日夜供王爺奸淫泄欲的園中妹妹,來擔當這等事後深禍。
她心緒越亂,也知此刻去蘅蕪苑打擾弘晝,更是禍不可測,看看屋里房梁,又恨不能掛一根衣帶上去,獨吊嬌軀,了此一生,奈何性奴自刎,非但罪重,而且更是失德。
只得胡亂到繡床上,掙扎著寬衣要睡。
她坐在床沿,勉力寬了外頭大衣裳,將里頭粉色繡帶絲衫上系的蝴蝶絲結都扯了,又松開汗裙胯部的三顆小金紐,搖搖寬下裙子,兩條粉腿香肌一露,覺著有些涼,便鑽進被窩去,卻見一旁襲人貼心,已是整齊疊了一件薄描套衫肚兜。
原來其時女子夜眠,都穿貼身內衣肚兜,只是這肚兜脖領處掛著絲线,後背里還要打結,便是材質再是松軟,也是有些硌得慌,倒是入了園子,園子里用內造衣衫,更有那王夫人薛姨媽照了樣式打點,專用這一類套衫肚兜為睡衣。
其實就是一圈薄棉套筒圍兜,再沒有半個紐扣絲帶,亦無接縫繩线,是一色棉料圍成,那料子略略彈張,貼著女兒家上半身子,上至鎖骨下一寸,下至肚臍,卻是薄如蟬翼,穿著睡覺甚是舒服。
只是這等料子又薄又貼,又不比尋常肚兜有個提拎之形,女兒家那一對乳頭兒,總會頂得起來,形狀分明兩顆,大有風月意境。
若是往日里,雖是在被窩里頭,女孩子家再也沒臉穿的。
只如今為人性奴禁臠,本來就是以色侍人,再不敢顧忌這些,倒干脆穿將起來。
迎春看了,也就在被窩里,將自己肚兜的扣兒解了,要去換那睡衫。
只是一時脫了肚兜,自己也不知著了什麼心魔,不由羞答答的撫摸起自己的一對奶兒來,她心羞,好似有人偷看一般,也不敢去用力逗弄自己的乳頭,只在乳肉上輕撫慢弄,心下一片迷蒙,竟是胡思亂想:“若主子明兒下旨,處置了我……若殺了剮了也就罷了……若是交付外頭人去奸玩,我又不能自盡……這對奶兒,竟不知要讓那些個髒男人怎麼玩弄才好……”
想到此節,竟然仿佛是一眾男人撲上身子來,心下又是燥熱,呼哧呼哧嬌喘了起來,便忍耐不住伸手又到自己胯下內褲包嚴那空虛處揉捏起來。
腦海中開始轟鳴,一時想著:“司棋在外頭……要不喚她進來……”
此刻她其實是有了三分死心,欲念反而更盛,心里只掛念著“左右是左右……說不定是園子里最後一夜,我這種殘花敗柳還矜持個什麼……”便掙扎要翻身爬起來要叫司棋。
哪知就在翻身欲起未起,竟有一個略略有些冰涼的身子就也鑽進了自己的被窩,她吃驚之余,才要叫嚷,卻聞得體味清清奶香,觸及更是小小一具小女孩家身形。
一個如今發絲披將下來的小腦袋埋到自己兩乳之間,深深陷了下去,倒好似小孩子要吃奶一般,兩只小手直接摸上了她的乳房下沿,口中童音輕聲道:“姐姐……我來服侍你……”
迎春垂下頭,看著惜春懷中小臉蛋兒,一臉紅潮,似懂非懂,卻是眼內波光閃耀,迷眸如水,頓時明白是惜春也知自己淒苦,竟要侍弄自己。
心下又是感傷又是痴怨,也不知是個什麼滋味,一把將惜春摟在懷中,只是飲泣。
惜春只如囈語一般,輕聲柔氣只道:“姐姐……過得一夜是一夜……你一味心苦,我看著也替姐姐難過。明兒要死,我定和姐姐一起死,便是明兒主子要送姐姐……出去處置……我就求主子一並送我出去……這會子姐姐就睡個好覺就是了,嗚嗚……其實……都是我的不好……”
惜春雖然年幼,但是其時真是少女家身子約約長開之時,迎春雖是女子,摟她在懷中但覺手上滑不留手,更聞一股醉人奶香,摸索上去,感受她小奶頭兒還只是微微一隆,小屁股兒更只是小女孩子家得挺翹卻不肥圓,倒是兩條腿兒兩條手臂略略有些細細酥酥的肉感,搭配著惜春略顯單薄的身子,其實禁忌,別樣風流,迎春本來是欲念難禁之時,惜春又只是溫柔的揉捏她的乳房,正有些神魂顛倒,只是聽她如此說,不由回了些精神,低頭問道:“你?你……你有什麼事情,瞞著姐姐?”
惜春聞言,卻是落淚,委屈道:“姐姐……二哥哥給你的信,是我偷看的……”
迎春大驚,滿腔欲念頓時散去,摟著惜春兩肩,驚問:“真的?你……偷看過……”
惜春點頭說“恩……是我瞧見的……我忍耐不住……後頭來放了回去……想來必然都是我不好……妙玉姐姐說因果循環,是劫難渡,必是我的緣故……”
迎春思量了半晌,撫摸著惜春的頭,想著家道如此,禍事難料,自己昔年名門閨秀,卻已經被兩個男子奸玩過身子也就罷了,惜春不過是小女孩,嬌軀初芽,懵懂風月,童閨貞潔,粉砌玉堆……
也不知是個什麼下場。
她自圈入園中為奴,已知妹妹雖然年幼,但是終究難免奉主,一則上總是指點惜春少行謹言,以防哪一日被弘晝多看幾眼一時動了心要奸,只盼再熬得幾年待妹妹略略成人才好。
另一層上,卻越發詩書禮貌,琴棋書畫,用心教授妹妹,只盼妹妹將來供弘晝奸汙玩弄之時,能多一些才情氣質,好多討幾分弘晝歡心。
只是如今自己眼看卻要遭難,弘晝若是因事發紫菱洲,惜春雖小,但是看過信箋不舉發也是罪,一並兒遷怒發落,想到惜春這等幼小身子,還不及供奉王爺主子,竟不知要遭到多少凌辱奸淫,那外頭一起子下等髒亂兵丁囚犯,若可以玩弄到這侯門家小女孩兒,嬌花嫩蕊,連身子都未長成,只怕更加滿足那起子人之意虐淫念,真不知要被折磨成什麼樣子。
此刻淚水滴答滴答都落在惜春發上,手上撫摸著惜春那微微凸起的那顆小小的乳頭,和翹挺的小臀,想著這些個細嫩的肉兒,只因自己的一念之差,竟要給多少粗鄙之人奸玩糟蹋,心下更是翻江倒海,求生覓死,真恨不得能將惜春融在指掌之中,化作一縷芳魂香精,也免了悲慘命運,口中嗚咽道:“不是你的錯,是二姐姐自己不要臉,倒害了你……”
姊妹倆一個年幼,一個懵懂,其實都不知究竟如何命運,只是此刻心亂,擁做一團,哭了半晌,摟著終於沒了氣力,睡了去。
第二日那襲人也是識趣,不來打擾,還是司棋進來侍奉,見她姊妹二人裸著身子,連身上肚兜內褲都踢在腳下,相擁而眠,也不想旁的,先是侍奉迎春起來更衣洗漱,那惜春年幼貪睡,又過了半晌才起。
迎春本來是等死,連早飯也懶得用,只午間紫菱洲的丫鬟來回話說,昨兒夜里,那些太監便去了,紫菱洲依舊封著,院子里的丫鬟宮女暫時都由鳳姐命,安置到了別處。
迎春襲人司棋等面面相覷,亦不解是什麼意頭。
便只等著鳳姐回話,弘晝發落消息,哪知日升日落,月明雲稀,竟也沒人來提拿迎春。
這等度日,倒比死還煎熬,只是弘晝既不差人來提見迎春,也沒人索拿,亦是無可奈何。
迎春一日水米不進,到底支撐不住,終於胡亂睡了。
就這麼過了兩三日,弘晝即不提見,連鳳姐也不再來,迎春只得死不死活不活人不人鬼不鬼在怡紅院里煎熬度日。
她值此變故,其實五內已是心力交瘁,存了這種心思,越發那欲念奔涌難禁,心中竟有了那等“我這身子何等美艷粉雪,若能嫁個體貼丈夫,也不知他要如何憐惜疼愛,褻弄淫玩。只可憐小時候便被二哥哥汙了,供奉主子沒兩次,主子眠群芳宿眾美,也沒太放在心上,只怕馬上要供外頭兵丁玩弄,千人奸,萬人淫了,早知如此,那時候被哥哥奸汙,就該自盡才好……如今何不自己最後受用一番”,那夜里便一味自慰,連番都到五更,或喚司棋來弄身子,或干脆叫惜春來撫慰,竟有個自暴自棄的心;便是白天,也是窩在床榻上一邊飲泣一邊撫弄自己,只沉溺其中,欲海飄搖,渾渾噩噩。
本來也就罷了,這天氣乍寒,在被窩內外起了又睡,睡了又起,終於支撐不住,到怡紅院里第四日上,那身子滾燙起來,竟是不支,漸次更是神志都有些迷糊了。
司棋、襲人等只是以為受了寒,只王夫人年長,又離過園子受過難,知道些個女兒家悲愁,心中暗驚,只怕這迎春竟是看不開,以這性奴不可自盡一條,竟是要自己作踐自己身子求死。
她當真是又憐又恨,在床榻前摟著迎春只是哭紅了眼勸慰。
那惜春年幼,更是手足無措。
又過兩日,司棋侍湯奉藥,惜春塌前安撫,襲人死命勸慰,王夫人更是一片慈心,干脆就在塌邊替迎春用藥酒擦身,只說:“傻丫頭,你定要保養身子,不要自己作踐,輕言棄生。我們的身子已不是自己的,是主子的……便是為了主子,或者二丫頭你心里有愧,就當是償報主子,也要留著小命才好……”,那迎春在榻上無奈,只得支撐著應著:“太太說的是……”又是折騰半日,服侍藥飲,醒了一次,那司棋在被窩里摸一把背脊,但覺迎春身上有潮汗泛起,才略略安了心。
這迎春昏沉沉又睡了一下午,也不辨是夜間是白天,迷迷糊糊醒來,眼前似乎有人,睜開眼簾,吃力張望,塌邊果然坐了兩人,卻不是王夫人襲人等,卻是一個少女,鳳尾小釵,玉珠翠簪,青絲垂鬢,粉面花顏,眼圈兒都是紅彤彤的,切切掛念瞧著自己,懷中另摟著個惜春,竟是如今一向難得往來的三妹妹探春。
以迎春此刻身份嫌疑,園中諸女哪里敢來探望,但見自己這一向倔強要強的三妹妹摟著自己小妹,坐在自己床邊,想來是適才哭過,便是迎春此刻萬念俱灰之時,竟不由想起昔年園中姊妹親情,溫存天倫,亦不免心下一暖,忍耐不住痴痴喚一聲:“三妹妹……”
欲知後事如何,請候下文書分解。
這真是:
所謂兄弟姊妹事
同根同源連理枝
可嘆父母兒女債
一絲一縷是誰織
亦有狼姑並豺舅
古來不孝少悌時
奈何血濃自天理
誰憐結締幾多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