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卷 第27章
無聲的監控畫面在電視屏幕上不停的循環播放著,空曠的客廳里兩個人靜靜的坐在沙發上默默無語。
“她和你相比怎麼樣?”
陳德海首先打破了沉默。
“看伸手和我在伯仲間,勝負要看現場的狀況。”
老鬼的眼睛沒有離開屏幕,回答道。
“這只餓狼神出鬼沒,不單撕開了咱們下的漁網,還突襲了好幾個咱們的中轉站,這一個多月,咱們的損失太大了。”
“死了那麼多人,放在平時,警方可不會一點風聲都聽不到,『公司』那邊應該已經打點好了,我的內线也是任何風吹草動都沒打探到。獵狼嘛,要麼等待時機,要麼,就只能引她出來了。”
“現在咱們手頭的籌碼不多,『公司』比咱們根基深,跟黑白兩道的關系,咱們根本沒法比擬,雖然咱們盡力擴張,也籠絡了不少資源,可還是不夠。”
“想一把扳倒『公司』本來就沒那麼簡單。”
老鬼皺了皺眉頭說:“我他媽可從來沒想過,賣屄賣到一定層次以後也他媽能成為一種政治。”
“做的越大,其中牽扯的人就越多,需要疏通的關系也就越復雜,『公司』能成為國內情色業的龍頭,它的根基,深得超乎想象。如果咱們兩個當初如果做的是其他行業……”
陳德海嘆了口氣,不再言語。
“召集能排的上用處的人力,只能先試著邁過眼前的這道坎了。”
老鬼從口袋里掏出一個用錫紙包裹得嚴嚴實實的小東西扔在了茶幾上。
“定位器?”
陳德海挑了挑眉。
“恩,引那匹狼出來。”
“我是真不想你去,能出動的人已經很少了。你知道,咱們大多數的產業都是雇傭的黑社會幫忙照看,人力捉襟見肘,你…你那個學生現在怎麼樣了?”
“哼,別他媽提了,醒是醒了,可他媽根本排不上用場。”
“你那個學生倒是個當老師的材料,磨了把好刀。”
“是把他媽到處亂砍人的刀。一刻沒看住就他媽搗亂,要不是派了人手看著她,那小子死了幾十回都不止。”
“我聽說了,每一次都快放棄搶救了,然後就愣是活過來了。”
陳德海臉上露出苦笑:“跟你真像,命硬得很。”
“我是真舍不得啊,要不然,他媽的,直接安樂死得了。”
老鬼哈哈的大笑道。
“不管怎麼說,給我小心點。”
陳德海用力拍了拍老鬼的肩膀。
“我走了。”
老鬼拿起定位器,大步走出了房間。
陳德海跌坐在沙發上,許久不吭一聲。然後突然他站起身,將面前的玻璃茶幾踹了個粉碎!
老鬼要去跟人拼命了,老鬼和他都知道,這一去能不能回來,只有他媽鬼知道,而在這種時候,他竟然完全幫不上忙!
一向自詡精於謀劃的自己居然……
如今,只能祈禱老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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醫院的病房里,兩個穿著狂躁症精神病患者才會被套上的拘束服的男女靜靜的對視著。
“你們倆讓我省點心吧。”
穿著白大褂的漂亮女醫生彈了彈煙灰,抓狂的說。
這兩個年紀不大的家伙讓她傷透了腦筋,自己十六七歲的時候在干嗎?
估計還他媽梳著個麻花辮,傻不愣雞的上學,看著韓劇抹眼淚,沒事做做白日夢,那天突然跑出個白馬王子娶了自己?
可這兩個家伙,卻在這個年紀,超過了很多成年人,把很多成年人一輩子都沒膽子,沒機會作的事情做了個夠。
那個女孩,三個個多月前,還是個嬌生慣養的大小姐吧?
才他媽幾十天沒見,就活脫脫變成了一個未來女戰士,每次把她帶離這里,單獨關起來,第二天,她就會神奇的再次出現在病房里。
加上看守之後,依然如此,不同的是,那些看守會不同程度的手上,需要臥床休養。
好在還沒有哪個看守被弄死,不然自己還得收拾這個爛攤子。
而這就讓自己對那個在短時間里教出她這個怪物的男孩十分的感興趣,比女孩還小一歲?
卻已經背了好幾條人名?
綁架、殺人、強奸你以為這是A片還是黃書里的情節?
女醫生越來越感覺兩人的棘手,當初真不應該腦子一熱接了這個任務,現如今撓頭得想抓狂。
女醫生吐出一口煙,罵道:“都他媽給我老實點,這是我的地頭,說話辦事都給自己留點後路!”
“把窗子打開吧。”
“太嗆了。”
“操!”
女醫生憤怒的豎起了中指。
“你們倆自己想想吧。”
女醫生咣當一聲關好大門,出去了。
嘆了口氣,陸小安頹然的倒在床上,雙臂被拘束服緊緊地捆著,想要挪動一下,都只能用腳蹬著床面,笨拙的移動。
“什麼叫還沒到時候啊…趙琳……”
陸小安愣愣的看著天花板出神,床墊卻突然間一陣彈跳,幾乎把他掀到地上。
“你他媽想干嘛?”
陸小安對那個如同炸彈一般栽倒在他身邊的女人大聲的怒吼。
“啊…砸歪了,我還以為能砸中你的腦袋讓你腦出血死掉呢。”
林諾纏著紗布的小臉上滿是甜甜的笑容,聲音也嗲得讓跟骨頭酥軟。
“你……”
“不服你咬我啊!”
林諾吐了吐舌頭。
陸小安微微昂頭,一記頭槌,兩人的額頭發出巨響就撞在了一起。
“哎呦!”
林諾被撞得暈暈乎乎的,大叫到:“都他媽咬到舌頭了,你這這個混蛋!”
兩個穿著拘束服的人在狹窄的病床上如毛毛蟲一般不停的蠕動,爭斗著,直到兩個人鼻青臉腫,筋疲力盡。
“哎!”
林諾笨拙的扭動脖子,將鼻血擦在床單上,回過頭衝著陸小安說。
“干嘛?”
陸小安不停的喘著粗氣回答。
“對不起。”
“為什麼道歉?”
“那個女人叫趙琳吧,細想起來……她走的那天,我……”
陸小安知道林諾說的是什麼意思,在趙琳去世的那天,被關在衛生間的林諾不斷的大喊大叫,並且在陸小安極度悲傷的時候,大罵趙琳是婊子、騷貨。
這也成了她噩夢開始的導火索。
“不用道歉,你已經付出代價了。”
陸小安靜靜的閉上眼睛,說:“不然,我一開始准備時機合適放你走的,但你自己讓這個機會溜走了。”
“真的?”
“……”
“真的?”
身邊的林諾用力的擠了陸小安一下。
“啊,真的。”
“這麼說來,我他媽真是個傻逼。呵呵呵哈哈哈哈哈啊啊哈哈哈。”
林諾仿佛觀看著綜藝節目的無邪少女,甜甜的笑了,笑聲久久不停。
幾分鍾後。
“喂!”
林諾又擠了陸小安一下。
這一次陸小安沒有應聲。
“我知道你聽得見……”
林諾湊上去,臉幾乎和陸小安閉著眼睛的臉貼在一起。
“對不起。”
“我說了,不用你道歉!你已經……”
陸小安睜開雙眼,看到忽然出現在面前的臉孔愣了一愣。
“恩,我已經付出代價了,所以,對不起的是另一件事。”
林諾深深的吸了一口氣:“沒能殺了你,真對不起。醒來的時候你一定很失望吧,你昏迷的日子里,我除了不斷的嘗試著殺你,我第一次有了那麼多的自由支配的時間,於是乎,我第一次思考到了一個問題,你為什麼想死?”
“這不關你的……”
陸小安本想說,這不關你的事,卻忽然間愣住了,因為那張近在咫尺,臉頰上還擦著滑稽鼻血痕跡的漂亮小臉上,突然多了兩道水痕。
“對不起,你說得對,我是溫室里的花,是被圈養起來的金絲雀,我從來沒想過一個人可以過得那麼艱難,一個人可以自己抗住那麼多的痛苦,你經歷了那麼多……”
“那是我的事情,你…”
“對不起,面對你這樣的人,我竟然還在自掘墳墓般地拉扯著你的傷口,對不起。”
兩個人閉著眼睛,靜靜的躺在一起,時間無聲的流逝,日落月升。
“喂,睡了嘛?”
“還沒……”
“和我說說你的故事吧……”
“我又不是一千零一夜,哪有故事。”
“哦?你還知道一千零一夜,我以為你在這兒成天被人折磨得死去活來的呢……”
不知何時,太陽已經悄然的爬上了地平线。房門,無聲的敞開,美麗的女醫生走進室內,看著兩個熟睡的身影,又悄悄的退了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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市局男廁所的門被打開,兩個警員一前一後的走進了廁所,解開腰帶對著小便池開始放水。
伴隨著水聲,兩個人開始扯皮聊天。
“唉,真他媽的,咱專案組也到了要解散的時候了。”
“可不是,你瞧高局那張臭臉。”
“咱這專案組啊,從設立的那天起,就一點作用都沒起到,”
“不是我們太無能,是敵人太狡猾啊。”
“去他媽太狡猾吧,我跟你說,就是咱們太傻逼。就說發那通緝令吧,陳隊能他媽去嫖娼?還把一妓女弄死了?扯淡!”
“我他媽也不信,不過我跟你說,跟咱哥們說說就完了,別出去說,現在啊,這水渾著呢。”
“世道變了,他媽的。”
“操,你小子又不洗手。”
一個反鎖的小隔間里,張蕾顫戰戰兢兢的雙腳踩在抽水馬桶的邊沿上蹲著,一手扶著隔間的擋板,一手抓著一根被關閉了電源的電動陽具,在自己胯下快速的進出著。
“哎,咱廁所是不是漏水啊?”
“啊?”
“你聽,有水聲。”
另一個警員認真聽了聽說:“別扯淡,聽錯了吧”兩人嬉笑著走出廁所。
聽見腳步聲逐漸遠去,張蕾懸著的心才稍稍落地。手中停止抽插的電動陽具再次開始抽插。
咕嘰咕嘰的水聲,若有若無的呻吟聲,電動馬達的嗡嗡聲再次回蕩在這個小小的空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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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基本上沒什麼問題了,傷口都可以拆线了。”
仔細的檢查過陸小安身上的傷口,美女的女醫生下了診斷。
如同初見之時,女醫生上身穿一件白色襯衫,下身穿一條黑色長褲,外罩一件白大褂,一頭燙過的秀發在腦後盤起,漂亮的小臉沒有化妝,卻透著一股天然的美。
“這是什麼地方?”
陸小安穿好病號服,問。
“我的醫院。”
“你是什麼人?”
“我說你們是不是都他媽有病啊?”
美女醫生用手里的香煙指著陸小安的鼻尖:“你他媽知道我是個大夫,救你命的大夫就夠了!”
“真的只是個大夫這麼簡單?”
陸小安挑了挑眉,說:“敢和秦向東叫板的人,我還沒見過呢。他是叫這個名字吧?我的師父……”
聽到陸小安口中出現秦向東三個字的時候,美女一生的臉色微微一沉,美目流轉掃了一眼站在陸小安身後的林諾,心說你們兩個結盟得倒是迅速。
林諾的小臉蛋上還留有昨天晚上兩人爭斗的淤青,她現在穿著一條緊身牛仔褲,深藍色的布料將她兩條雙腿襯托得越發的修長,緊身的設計緊緊的包裹著她渾圓的小屁股,上身穿一件粉色半袖卡通T恤,外罩著一件黑色的短外套。
站在陸小安身後,就像一個稱職的保鏢。
“而且,知道我們的身份,救我們的就更少了,你應該知道我們手上都有人命。所以……”
“所以我不只是個大夫那麼簡單。”
美女醫生吸了口煙,吐出一口煙,空中滿是煙草燃燒後的辛辣氣味,陸小安皺了皺眉,而身後的林諾已經開始咳嗽。
“對,能拼湊起來的東西實在有限。你就算是個大夫,也和秦向東、陳德海等人關系密切。”
又是一他不應該知道的名字,美女醫生臉上布滿了疑雲,雖然秦向東不止一次的說過,他這個徒弟雖然是個笨蛋,但有的時候,會棘手得讓你恨不得宰了他,這也是秦向東喜歡這個徒弟的原因。
“而且,秦向東沒有處分掉我,而是把我放在你這里搶救,按照林諾說的,我昏迷的這大概一個多月的時間里,她曾經變著法的想殺死我,卻都被你們搶救回來了,我無數次的徘徊在死亡邊緣,讓你們認為沒救了,放棄了搶救,卻都活下來了,可是下一次我面臨生命危險的時候,面對我這種其實沒什麼搶救價值的人,你們卻又開始全力搶救了。這說明的只有兩種可能,第一,秦向東真的很看重我,第二,我們現在已經有點山窮水盡了。”
“雖然秦向東和我說過,我的作用是用來替陳德海的集團完成一些絕對隱秘,不能被外人知曉的地下工作的,但是一出手就敢拿林國鋒這種重量級的財團總裁的家人開刀,我們的規模和背景一定不小,而根據之前我推測的這麼做的大致目的,『公司』的規模一定已經超乎想象,否則就不會費盡心力地撬動林國鋒這塊基石,而直接把『公司』一口吞了,反過來想的話,我們的規模……果然還是局限在省級比較合理……”
“再引申來思考,通過林諾這一個多月的觀察,這里是私人醫院,很有可能是陳德海經營的秘密聯絡站一類的地方……不,秘密醫療中心比較劃算,而在這個位置上的人絕對不可能靠不住,兜了一個圈子,又繞回來了……”
陸小安身體往前探,拿下美麗女醫生叼在嘴邊只剩下短短一小節的煙蒂,熄滅在了辦公桌上的煙灰缸里,在她耳邊輕輕的問:“你是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