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嘉倩扶著牆壁,手指用力地扣住了白色的瓷磚,骨節分明發白,額角也隱隱約約有青筋在跳動。
她不得不承認,自己雖然在商業這一行做了許多年,在外人眼里也是個叱咤風雲、無所不能的女超人,可在面對兒女情長的時候,她終究還是無可奈何。
在面對外人時,無論對方是什麼身份,有多麼孤僻刁鑽的性格,她總是能找到一個恰到好處的角度,用圓滑的語言、精致得體的面容回答,一直以來都是如此得心應手,從來沒有出過什麼差錯。
她一個女人,在這一行做到今天,憑借的不是別的,正是對生活的不甘心,催人上進的,從來就不是什麼積極向上的原動力,而是對這不公平的人世間的虛榮心和不甘。
只有從真正的黑暗和絕望中徜徉過的人,才能真正懂得活著的意義。
陳嘉倩明白,她不僅僅要活著,而且要活的精彩幸福、惹人嫉妒最好,這樣才無愧於自己的心。
當年弟弟撒手人寰,就那麼死了,死的不明不白、十分冤枉,她一直關愛有加的弟媳婦,也突然間像是人間蒸發了一樣,再也沒了蹤影,連警方都放棄了立案,說既然已經成了這個模樣,人應該是沒有多大希望生還了。
一開始,她是不願意接受這個說辭的,可是隨著時間推移,轉眼間數十年過去,在她已經站穩了根基,一切都終於結束,黑暗的時代走到了盡頭,即將迎來光明的時候,那個女人卻又出現了,可是卻變得六親不認,簡直讓她懷疑,從前的河清海晏都是刻意裝出來的。
一想到自己當年的孤立無援,陳嘉倩就恨得牙根癢癢。她怎麼可能不怨不恨?!
而事到如今,張語綺看到自己,竟然也不問問關於自己的只言片語,就算不問她,好歹也應該記得自己還有個兒子,連孩子都能隨隨便便拋下不管不顧,真是個畜牲!
陳嘉倩在心里暗自唾了一口,努力深呼吸了一口氣,控制住自己的情緒,勉強直起腰來站好。
等她回過神來往樓梯口看的時候,張語綺已經不見了。
我在洗手間里用烘手機把袖口沾上去的湯水烘干,對著鏡子整理了一下儀容,再一次提醒自己,陳海凌,你現在是一個警察,你一定要做到最好,不管面對的是什麼,你都要加油!
這樣想了之後,我又篤定地點了一下頭,轉過身大步流星地走出了洗手間。
剛走出來,我就看見姑媽現在醫院大廳的一根柱子旁邊,臉色看起來不太好。
我一急,趕快三步並作兩步地跑過去,扶住姑媽的手臂:“姑媽,你怎麼了?
你不舒服嗎?臉色怎麼這麼不好。”姑媽似乎是在出神,先是微微一愣怔,才擠出個笑臉來對著我,磕磕巴巴地回答道:“啊…我沒事,剛才在想事情。”我看她神色躲躲閃閃,心頭起了疑惑,正要再接著問下去,姑媽卻不動聲色地推開了我的手,臉上掛著十分勉強的笑意,眼神也不再看我,而是落在地板上不知道什麼地方,說:“姑媽剛才接了個電話,公司有急事,我得趕快把聞見給送過去,就不和你多說了,你自己把湯喝了,晚上早點回家啊,我走了。”說這話的時候,人已經走到了長椅旁邊,從長椅上拿起她的包,頭也不回地往大門外面快步走了過去,沒再多看我一眼。
我的一聲“哎”卡頓在喉嚨口,手還僵在半空中,沒來得及多說一句話,眼睛愣愣的看著她的連衣裙衣角已經消失在了旋轉玻璃門的一個角度中。
愣怔了一會之後,我抬起眼睛,看見牆上掛的鍾表,指針不知什麼時候已經指到了“10”的刻度上。
十點了!
我一驚,膝蓋不受控制地軟了一下,也沒空去想剛才姑媽的那個不太正常的表情,趕緊抓起我的飯盒和筆記本,往醫院外面衝去。
昨天才第一天上班,就沒能按時打卡下班,今天又沒打卡上班,照這樣下去,就算我是因為公事耽誤了正常打卡,估計在警察局的那群領導面前也沒什麼道理可講。
警車又偏偏昨晚上被那個好色的飯桶給開回去了,我憤憤地跺了一下腳,在馬路牙子旁邊張著胳膊攔出租車。
運氣還算不錯,很快地就有一輛綠色出租車停在了我的面前。
司機說話很和氣,可能是我身上穿的這一身警察制服的作用,我敏銳地感覺到司機跟我說話的時候,語氣有些明顯的謙卑。
這讓我心里有些不好受。
我當警察,本來是姑媽給我的安排,可是後來,隨著我慢慢成長起來,漸漸地有了自己的思想,深深地感覺到警察這個職業的神聖和高尚。
我成為一名光榮的人民警察,不單單是為了爭氣和光宗耀祖,或者為了對得起我那素未謀面就死去了的爸爸和媽媽,更是為了實現我自己的理想和抱負,可是我才剛剛離開校園,進入自己心心念念的地方不過兩天,就開始緩慢卻清晰地感覺到了這個行業與我先前一直期待的並不完全相同,甚至還有很大的出入。
在這個物欲橫流的世俗世界中,警察這個光榮而神聖的職業也被扯下了神壇,被金錢和謊言供奉起來,原本高雅的外殼被銅臭漸漸腐蝕殆盡,變得汙濁不堪。
原本為人民服務的初衷,現在卻為人民所害怕,甚至戰戰兢兢。
我想到這兩天的所見所聞,心情不由得沉重起來。
沒一會工夫,就到了警察局門口,司機堅持不要我的錢,臉上一直掛著謙卑的笑容。
我看的心里不是滋味,從錢包里抽出來二百塊人民幣放在了車後座上,就趕快推開車門下來了,一路小跑地跑進了警察局,沒有回頭。
我害怕看到這些生活在社會大眾中的勞動人民面上溝壑縱橫的皺紋,他們的皮膚,浸透了汗水和血淚,越來越粗糙不平,他們眼窩深陷,瞳孔暗淡無神,顴骨高聳。
那二百塊人民幣對我來說並算不得什麼,我也不知道自己剛才是哪來的這股子莫名的衝動,打開錢包就把剩下的整錢全拿了出來。
想著想著,再一抬頭,人已經到了警局大廳里面。
外面的寒風凜冽被一扇玻璃門隔絕開來,警局的里面很是暖和,全然沒了冬天的感覺。
我也沒怎麼敢磨蹭,邁開兩條長腿快步往領導辦公室走去。
片刻之後,我把自己的筆記本放在桌子上,老老實實地匯報道:“這是我昨天和今天做的所有筆錄,情況已經分類,寫的很清楚,前面的是前天發生在帝都酒店的槍擊案件,後面的是昨天在造紙廠做的群眾調查,請您驗收。”
辦公桌的後面,依舊坐著那個腦滿腸肥的中年男人,臉頰肉在空氣中一晃一晃的,皮膚油膩,面色紅潤,頭發梳的油亮油亮的,從他那架金絲眼鏡的鏡片後面翻了一下眼皮看著我,手都沒碰那個筆記本,就說道:“嗯,干的很好。”
就這麼敷衍了一句之後,就迅速地扭過頭繼續對著電腦和手機,不時哈哈大笑,也不知道究竟是在看什麼。
我想著自己的打卡任務,總不能就這麼不明不白,扣了工資倒還沒什麼,萬一影響整體考核可就真的劃不來了,於是咬了咬牙,忍著對面前這個大胖子的惡心,接著說了下去:“昨天傍晚我從造紙廠准備回來的時候,碰巧在郊區的一個廢棄工廠里面發現了受傷的張語綺,就把她送到了醫院,醫生檢查的結果診定,她是身上受了多處外傷,又吃了麻醉藥物。我想著,這件事情可能會和槍擊案件有關系,畢竟她當時也在場,所以就在醫院里等到了今天早上,重新做了一份筆錄才回來。”
我自覺得這一番話說的從容不迫、條理分明。
辦公桌後面的肥膩中年男人這才微微有了點反應,撇了我一眼,慢慢伸手翻開我的筆記本看了看,冷冷地笑了一聲,抓住我的筆記本重重地往前一摔,兩只肥膩得像豬蹄一樣的手碰在一起,像蒼蠅一樣互相搓著手,對我說:“第一天上班,表現不錯嘛!還學會互相聯系了?不愧是警校畢業的高材生啊。”
這幾句話說得卻是非常的陰陽怪氣,讓我聽的一陣惡心反胃,卻又敢怒而不敢言。
就是因為有這些渣滓存在,才真正地毀了警察這個干干淨淨的行業。
我憋著心頭的一口氣,站在原地沒有說話。
他翻了一下眼皮,看見我臉色波瀾不驚,也不吭聲,撇了撇嘴,把金絲眼鏡從鼻梁上拿了下來,微微眯起眼睛,放在光下看,又舉起到稍微高一點的地方去,似乎是在借著天光看些什麼,湊到嘴邊哈了一口氣,透明的鏡片上又蒙上了一層白色的朦朧霧氣,很快地消散開來。
做完這一系列動作之後,中年男人才重新看著我,聲音聽起來有些玩味:“既然你對這個案子這麼上心,那就交給你好了。你給我聽著,從現在開始,不用再每天都來警局報道了,你的任務就是全天二十四小時貼身保護張語綺小姐,務必要保證張小姐的人身安全,同時把案件給我查的清清楚楚水落石出,聽明白了嗎?”
我聽完他這一番話,不禁覺得很是好笑。
這麼大的一個警察局所有人都解決不了的案子,就丟給我這麼一個好欺負的新人?
哈哈哈。
真是欺人太甚。
見我半天沒有說話,他重新戴上眼鏡,粗大的手指把鏡框往上面推了推,兩片肥厚的香腸嘴唇張了張:“怎麼,你還有什麼問題嗎?!”
我深知跟這種官僚階級的腐敗人物沒法講道理,算了,好漢不吃眼前虧。
我深吸了一口氣,壓制住一身的怒火,臉上努力地扯出個難看而勉強的笑臉來,伸手過去,把他剛才扔到一旁去的筆記本重新撿了起來,在桌子一旁輕輕磕了磕,把剛才他那只油膩的爪子沾染上去的汙穢氣息抖落了個干淨,緊緊地捏在自己手心里。
這是我的勞動成果,是我一天一夜的戰績,沒有人有資格能否定我的寶貝。
我在心底冷冷笑了一聲,看著面前這個肮髒肥胖的男人,從牙縫中擠出幾個字來:“恭候聖聽。”
說完,我頭也不回地轉過身就走了。
推開辦公室的門,毫不猶豫地轉個身下了樓,先去更衣室找到了我自己的櫃子,換上一身便裝,瞬間感覺整個人都輕松了不少。
我低著頭,仔仔細細地把警服整整齊齊地疊好,手輕輕撫摸在深藍色的警服上,將那一點褶皺給撫平了,把帽子放在最上面,收拾的很賞心悅目,用兩只手一起捧著放進了我的作衣櫃里。
我又檢查了一遍,最後提著一個飯盒和一個筆記本走出了警局。
擺脫了制服的我,站在外面凜冽的寒風中,感受著風雪往我袖口和領口鑽進來,雪片接觸到溫熱的皮膚,霎時間融化成為冰涼的液體,順著肌肉和骨骼流下來,寒氣入骨,卻讓我剛才躁動不安的心情很快地平靜了下來。
我就這麼站在寒風里吹了一會,渾身的疲憊感都漸漸地消散了個干淨,筋骨和肌肉一寸寸地松爽下來。
回想著剛才在辦公室里發生的那一幕,我驚奇地發現,自己竟然絲毫沒有被影響,決意要做一個好警察的信心似乎更加蓬勃堅定了。
雪花還在漫天飛舞著,我抬頭看了一眼天空,從這個角度看過去,那些潔白的雪花就變成了無數黑灰色的大塊塵埃,往下洶涌地砸過來。
我站在原地看了一會兒,睫毛和頭發上都落滿了雪。過了一會,我低下頭,把筆記本和飯盒的提手握的更緊了些,往公交車站的方向走去。
等回到了家,我放下飯盒和筆記本,把身上的雪抖落了大部分,直接去浴室衝了個熱水澡,一天一夜的不眠不休,加上上級領導的精神施壓,讓我頭疼不已、四肢疲憊。
在熱水中泡了一陣子,我才覺得自己整個人恢復了過來,每一個細胞才緩緩地放松了下來,如獲新生。
洗過澡之後,我回到房間里,一下子倒在自己的床上,皮膚貼著柔軟的床鋪,很是舒服,沒一會工夫,我腦子里胡思亂想著,就漸漸地睡著了。
窗外飄著一點小雪花,房間里暖氣開的很足,我裹著一條柔軟厚實的毯子,睡得很踏實,廚房里的定時咖啡機自己亮了一個綠色的光點,“叮”的一聲,不一會兒,空氣中漸漸彌漫起咖啡的苦澀味道,夾雜著一點淡淡的香氣。
整個氣氛仿佛是在空氣中傾倒了一杯甜蜜的蜂蜜水,包裹著焦糖的滋味,一點點蔓延開來。
也不知道睡了多久,我在夢境中掉下了萬丈深淵,這才突然驚醒了,感覺整個人都精神了不少。
“嗯…”我模模糊糊地伸了個懶腰,打了個甚大的哈欠,才從床榻上起來,揉了揉一團亂得像雞窩一樣的頭發,閉著眼睛從床頭櫃上摸出來一只手表看了一眼,指針正好指到四點三十分的位置。
還早。
我站起身,拖拉著拖鞋走進客廳,看見了一個坐在沙發上的女人身影,穿了一身小洋裝,眉頭緊鎖著,垂著頭,一條手臂放在膝蓋的位置,另一條手臂抬起來扶著額頭,不時地嘆著氣。
我微微一愣怔,走的近了一點,叫了聲:“姑媽,你今天回來的好早啊。”
姑媽坐在沙發上,卻好像沒有聽到我說話似的,依舊眉頭伸縮、愁容滿面,五官都皺了起來,似乎正在想什麼煩心的事情,沒有搭理我。
這樣的情況可是很少有。
我有些疑惑地皺起一點點眉頭,又往前走了幾步,試探著提高了嗓音叫到:“姑媽?你怎麼了?”
她仍然不說話,保持著剛才的那個樣子,幾乎沒有改變。
我又走的近了點,索性超級大聲地突然衝到她耳朵邊上大喊:“姑媽!!”
姑媽這才微微地愣怔了一下,抬起頭來看著我,眼底似乎有些泛紅,啞著嗓子問道:“凌凌?你、你醒了?”我眉頭鎖的更深了些,在她旁邊坐下來,關切地問了句:“姑媽,你今天是怎麼了?在醫院的時候就心不在焉的,你是不是不舒服?
要不我陪你去看看?“今天她在醫院的時候那個反應,已經叫我很在意,現在回到家,卻好像更嚴重了,讓我怎麼能不擔心,剛才起床的那股子起床氣一下子就被我拋到了九霄雲外。
姑媽聽見我這麼一說,卻是立即否定了,衝著我擠出一個十分勉強的笑臉來,語氣聽起來也很疲憊:“我沒事,就是太累了,你別擔心。”
頓了頓,似乎突然想到了什麼,轉過來看著我,臉色變得有些擔憂,問道:“凌凌,你餓了沒?今天晚上我們出去吃吧,我沒買吃的回來。”
說著,她轉過身去拿放在茶幾上的包,卻依舊是兩眼無神、目光空洞的樣子。
我在心里默默地嘆了一口長氣,伸手去把她輕輕地重新拉回沙發上坐好,問道:“姑媽,你今天是不是在醫院里面遇見什麼人了?”
今天上午在醫院里,我去衛生間之前,一切都還好好的,可我不過吹了個衣服,前前後後頂多十幾分鍾,再出來的時候她臉色就突然間不對了,語氣也結結巴巴的。
就在這短短的十幾分鍾里面,應該是發生了些事情的,而且我出來的時候,大廳里並沒有任何騷亂,如果真的是有了什麼事情,在醫院那種氣氛那麼沉重的環境中,一定會引起別人的注意,所以我猜想,姑媽很有可能是看見了什麼人。
可是究竟會是什麼人呢?
在我的印象里,姑媽一直都是一個溫柔善良、聰明能干的女強人,她就像能穿著高跟鞋和小禮服徒手爬上東方明珠的女蜘蛛俠,是我心目中的英雄,她總是那麼大方得體、談吐優雅,我陳海凌在跟隨姑媽長大的這麼二十多年時間里,還從來沒有看見過她這種表情。
既痛苦,又失望,甚至還夾雜著幾分憎惡和仇恨。
一個這麼溫柔的女子,究竟是遇見了什麼樣的人,才會流露出這麼可怕的神情來?
陳嘉倩聽見自己的侄子這樣問她,不由得也是微微吃了一驚,她這個侄子一張頭腦精明、反應敏銳,肯定是已經猜出來了什麼,不過應該也還沒有想到那一步才對。
想到這里,陳嘉倩又略略地思量了一下,對著自己的侄子面不改色地說:“沒什麼,只不過是一個混賬而已,一個做了雞的女人罷了。”
我聽見姑媽這樣說,更加不解,接著問了一句:“這個女人是什麼人啊?姑媽,她以前跟你有矛盾嗎?”
話音落地,陳嘉倩臉色一下子又變得煞白了豈止兩三分,手上不自覺地微微抖動了幾下,隨即立刻攥成了拳頭,臉上努力扯出個溫柔似水的笑容來,看著自己雙眸明亮清澈的侄子,費盡心思地把殘忍的事實外面裹上甜美的糖衣外殼。
我看著姑媽,看著她額頭上已經滲出來的一點汗水,聽見她一如既往的聲音說:“二十幾年前的事情了,當時你才剛生下來,還什麼都不知道呢,不過這麼多年也都過去了,那些恩怨情仇也是時候該放下了,我今天是沒有控制好自己的情緒,讓你擔心了,凌凌,姑媽給你道歉,你也不要再糾結了,好不好?”
我若有所思,心里揣測著她這一番話有幾分真實幾分虛假,可是一看到她略帶求饒和歉意的表情,我的心一下子就軟了下來,恨不得給自己一個大嘴巴。
這是我的親姑姑,是從小撫養我長大、比親媽還要親的女人,是我們陳家的頂梁柱,她那麼溫柔那麼好,對我從來都沒說過半句假話,我竟然懷疑她現在是在對我撒謊,這…
這簡直不可原諒!
慚愧很快地化成一股波浪,把我心里的那一點疑惑和懷疑給席卷走了,什麼也沒留下。
我很是堅定地點了點頭,回答道:“嗯,我知道了,姑媽,只要你沒事就好,是我想多了。”
說到這里,我不由自主地又想到了這兩天在警局遇見的煩心事,長嘆了一口氣,整個身子往沙發上一趟,像一灘融化了的爛泥。
姑媽關切的問:“怎麼了?是不是餓了?我們現在就出去吃飯吧。”
說著,就往一旁的衣帽間走去,很快地給我拿出來了一件黑色的大衣和一件厚實的毛衣放在我旁邊。
我搖了搖頭,原本就亂的很的頭發這一下更是變成了真的雞窩,欲哭無淚地抱怨道:“唉,上班才兩天,我就覺得自己快”死“了。”姑媽聽我這麼一說,“噗嗤”一笑,臉色松下來幾分,跟我開起了玩笑:“你這孩子,又胡說八道了。
你現在也是個大小伙子了,成年人就該有個成年人的樣子,別整天不想吃苦,稍微干一點活就叫苦叫累,這樣以後怎麼找女朋友啊,難道要把髒活累活都扔給女孩子去干?
“我躺在沙發上,兩眼絕望的望著天花板,眼里含了一包晶亮亮的淚水,回答道:”唉,哪有這樣的髒活累活啊,簡直是沒天理,要我怎麼干啊。
姑媽笑了一下,眉眼微微彎起來,像一彎好看的新月,打趣道:“什麼髒活累活啊,把我英明神武的大侄子為難成了這個樣子?難不成你領導還讓你去上刀山下火海啊?”
我欲哭無淚地“啊”了一聲,說道:“要是他真讓我去上刀山下火海倒好了,一了百了,總比現在下的這破任務強不知道多少!”
姑媽眉頭一皺,有些好奇地問我:“怎麼了?你們領導到底給你安排了什麼任務啊?”
我掰著手指頭數了一數,想一想我也就只是個普通的人類,長這麼大還沒談過女朋友沒娶過媳婦,沒能把我們老陳家的優秀基因給傳承下去,我的命可以說是十分金貴的了,可是我要是真成了張語綺的貼身保鏢,隨時都有可能挨槍子死了,那也太劃不來了。
我又不是貓,能有九條命,我陳海凌堂堂七尺男子漢,長了這麼大還是頭一回感受到性命的重要性。
想到這里,我又是一股熱淚涌上來,抽抽搭搭了一會,才回姑媽的話說道:“前兩天帝都酒店那邊不是出了個大事嗎,咱們帝都的頭號商業巨賈郭深,還有他的女朋友張語綺,兩個人在這場事故里面受了傷,局里安排我去做筆錄,然後昨天,我去郊區一個造紙廠里調查另外一個案件的時候,在郊區的一個廢棄工廠里面發現了張語綺,就把她帶回了醫院,所以昨天晚上才會守在醫院沒有回來。
今天我回局里復命,不過就是多說了幾句話,我那個領導就故意刁難我,讓我去做張語綺的全天候私人保鏢?!
姑媽您說,那張語綺和郭深都是黑社會的人,她身邊那麼危險,竟然把我一個人給派過去,分明是看我好欺負嘛,真是欺人太甚!
我嘟嘟嘟地竹筒倒豆子一樣說完了這一大堆話,說得有些前言不搭後語,心里的委屈就像開了閘的黃河水,嘩啦啦的一口氣全流了出來,這麼說完之後,心里好受多了。
陳嘉倩聽完這幾句話,原本在衣櫃里翻騰的手突然間停頓了一下,臉上的血色又流逝了幾分,最終卻還是輕輕地說了一聲:“既然領導派你去,就沒有辦法了,凌凌,你記住,只要你知道自己在干什麼,沒有走歪路,這就夠了。不過,既然你說了,那兩個人是黑社會,你就要多長個心眼,在他們身邊的時候格外小心一點,姑媽相信你肯定會做好的。”
我翻個身起來,抱著姑媽給我挑好的衣服,跳跑著進了自己房間去換衣服,不管那麼多三七二十一,我現在餓了,得先去吃東西才是。
我走的太快,而且沒有回頭。
如果我能稍微走的慢一點,或者能稍微停頓一下腳步,回頭去看一眼,我就能夠看到,姑媽從衣帽間里慢慢探出來的側臉,眉頭微蹙著,神情滿是悲憫和掙扎,眼角隱隱約約有一點微弱的淚光在閃爍。
醫院里面。
張語綺冷靜地把陳嘉倩甩在了身後,沒再去看她臉上毫不掩飾的厭惡和憎恨神情,搖曳生姿地扶著樓梯間的扶手往樓上走去。
高跟鞋剛剛踩到郭深病房門口的地板上,張語綺就聽見里面傳來郭深的怒罵聲:“這點小事都他媽辦不好,老子養你們都是干什麼吃的!啊!你他媽說話啊!”
伴隨著的,是不知道什麼東西碎裂開來的清脆聲音,和小聲的求饒聲。
對於這種場景,張語綺已經見怪不怪,可以說是習以為常了。
郭深脾氣一向火爆急躁,又十分好面子,現在鬧了這麼一出,心里受不了也是很正常的,不過現在聽他這個罵人的動靜,應該是身體已經恢復得差不多了,這樣也好,不用自己太過擔心了,事情也會如計劃一樣順順利利地進行下去。
張語綺閉了一下眼睛,深呼吸了一口氣,臉上掛著一如既往的、充滿了風塵氣息的笑容,推開門走了進去,對著郭深柔聲細語道:“呦,深哥,你醒了?”
郭深坐在病床上,臉色很難看,白色的被子和枕頭已經被蹂躪得亂七八糟,看見張語綺進來,微微愣怔了一下:“玫瑰?!你怎麼在這!”突然間頭又轉了個方向,衝著剛剛被罵的那個人吼了一聲:“你他媽剛才不是還說玫瑰被抓走了嗎?!
現在都敢不說實話了是吧!是不是嫌命長啊!“那個人被郭深寒光射影的眼神和毫不掩飾的咄咄逼人的語氣嚇得大氣不敢出,趴在地上,小聲哭叫著:”深哥,深哥饒命啊…“連為自己辯解都忘了。
張語綺笑得春風拂面,扭著纖細的腰肢走過去坐在病床旁邊,塗了鮮艷的正紅色口紅的飽滿雙唇輕輕張開,柔若無骨的手往郭深手上摸過去,語氣有些嬌嗔道:“深哥,你別因為這種小人物氣壞了身子,你才剛剛恢復,可不能再意氣用事了啊。”
說著話,身子還往前一扭一扭的,胸前的波濤洶涌往郭深面前又湊了湊,郭深眼神暗了暗,又抓起一個白色的煙灰缸往地上砸了過去:“今天算你運氣好!還不快滾!”
地上的男人爬起來,不住地點頭哈腰,很快地跑了出去,把病房的門重新關上了。
郭深的手開始不老實地往張語綺身上上下摸來摸去的,把張語綺直接按倒在了自己懷里,勾起一邊唇角邪笑著說:“剛才那狗東西還跟我說,你被成子那老流氓給抓走了,我還以為,你現在應該會在他的床上,沒想到,你竟然還是好好的回來了,玫瑰啊玫瑰,我真是沒看錯人。”
說著話,手已經從張語綺領口處伸了進去,開始撥弄張語綺雪白的乳房上面的那一處傲然挺立的紅梅。
張語綺早已經習慣了郭深的這種惡俗趣味,他本來就是一個骨子里藏著獸性的人,一旦獸欲上來了,無論何時何地,無論身邊有什麼人,他都不在乎,也不管張語綺是不是在乎,就會扯下張語綺身上的衣裳,開始做自己想做的事情。
而他從頭到尾,都只不過是解開了一條拉鏈而已,每次結束之後,都還是一副衣冠楚楚的樣子。
張語綺迎合著郭深的動作,身體又故意往上挺了挺,把自己的胸往郭深手里送了送,嬌嗔道:“深哥你說什麼呢,我現在是你的人,別人誰敢惹我。我只不過是略施雕蟲小技,就好好的回來了啊。”郭深低下頭,在張語綺的脖頸處深深吸了一口氣,感受到了懷里的女人身上強烈而甜美的女人香氣,身下的某一處已經起了反應,額頭青筋開始微微跳動,但他今天卻出奇的有耐心,手還在那一處用力地揉搓著,把柔軟雪白的雙峰捏成各種讓人臉紅心跳的形狀,一雙眼睛里卻不夾雜任何的性欲,只透露著狼性的凶狠和敏銳,語氣中滿是質問地說:“哦?
那你是怎麼回來的呢?
“張語綺心頭一緊,臉上笑意依舊:”這次的事情牽扯到了警察,我被成子綁架,扔到了郊外的一個廢棄工廠里,你猜怎麼著?
說出來連我自己都不敢相信,我竟然是被一個路過執勤的警察給救回來的。
深哥,你說,這事情諷刺不諷刺啊?
哈哈哈…
“郭深聽見警察兩個字,十分不屑地哧了一聲,有些粗糙的手指肚撫摸過張語綺嬌嫩飽滿的嘴唇,臉色變得陰晴不定起來,邪邪地笑了一聲:”那也就是說,沒讓成子那狗東西得逞?
“張語綺故作嬌羞地目光躲閃了一下,手臂卻是主動地抱上了郭深的脖子,語氣滿滿的撒嬌:”當然沒有了,我既然是深哥的人,怎麼會讓別人占走便宜呢?“郭深揉搓著張語綺的嘴唇,語氣森冷得如同來自地獄的死神修羅:”不過就算真的被那老東西占了便宜倒也沒事,我腿中槍了,現在行動也不方便,“說到這里,頓了頓,眼神直勾勾地盯著張語綺的眼睛,手上又加大了力度,挑了挑眉接著說道:”你聽懂了嗎?
“張語綺在心底冷冷地一笑,她當然聽懂了。這種事情又不是第一次了,她已經習慣了郭深脾氣的變幻莫測,從一開始的床上惡趣味,每天都把她蹂躪的要昏死過去,到後來的隨時隨地做愛和口交,甚至是在郭深正在吃早飯的時候赤身裸體地跪在地上給他口交,就算不喜歡,經過這麼長時間的強迫自己去接受,現在也早就已經麻木不仁了。
心里雖然這麼想著,張語綺臉上卻還是作出一副嬌羞的姿態來,輕輕推了郭深一下:“深哥~你好壞啊~”郭深讓張語綺從自己懷里下來,自己從身後拿了兩個枕頭墊好,兩條長腿一分開,雙手放在腦後,挑起一邊眉毛看著張語綺,輕輕揚了揚下巴,一句話也不說,張語綺就已經明白了他的意思,張語綺爬過去,慢慢繞上郭深的腰部,輕輕解開郭深的皮帶,俯下身子去,用牙齒咬住郭深褲子的紐扣,動作十分熟練,幾乎沒費什麼力氣就把扣子用舌頭給靈巧地解開了,又故意用胸去蹭已經高高的聳起的那一處,看得出來郭深的性欲已經被完全挑了起來,陰莖的位置,褲子布料都鼓出來了一個大包,飽滿的一大團膨脹著,蠢蠢欲動,在張語綺臉前面幾寸的位置耀武揚威地招搖著。
郭深靠在兩個枕頭上,臉色很是輕松隨意,就那麼低著頭看著在自己褲襠前面賣弄風騷的張語綺。
她今天穿的裙子很恰到好處,身子微微彎下去一點,就能看見她的兩朵豐腴誘人的、像盛開的大朵百合花一樣的胸脯肉。
此時她跪坐在郭深身上,不但白花花的酥胸呼之欲出,就連屁股高高的撅了起來,臀部的肌肉圓滑而緊致,如同兩塊精致誘人的點心在郭深熾熱的眼神里搖擺著。
張語綺把海藻般的長發往身後一散,露出明晰白嫩的半邊側臉來,輕輕地拉開了郭深褲子上的拉鏈,只剩下一條內褲的時候,毫不猶豫地把手伸了進去,把郭深的內褲也一點一點地脫了下來,頓時,一根紫黑色的大肉棒就順勢“唰”的一聲彈了出來,正好彈在了張語綺的嘴唇上,頂端分泌出來的透明的液體也沾了一些上去。
可是張語綺卻似乎一點都不生氣,一只手抓著灼熱而堅挺、表面有青筋突出的陰莖上,另一只手往下可一點,隔著茂盛的黑色森林伸了過去,小心翼翼地握住了一顆卵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