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出咖啡廳,張語綺從包里摸出個墨鏡戴上,美眸微微眯起,徑自拉開自己黑色的轎車車門坐了進去,目標,郭深的一所房子。
剛剛跟那個小警察會過面,她總覺得心里有些莫名的不踏實,心髒似乎被什麼東西一直緊緊纏繞著。
現在不是想這些的時候。
張語綺用力閉上眼睛又張開,強迫自己打起精神來。
郭深還躺在醫院沒有醒來,現在這個境況需要她挺身而出去挑起大梁。
如此想著,張語綺腳上一用力,油門馬力加大,轎車像一道凌厲的閃電般霎時間便筆直地射了出去,一直往背離市中心的方向駛去。
大約半個小時之後,這道黑色閃電停在了一所鄉間別墅門前。
放眼望去,四周僅有這麼一間別墅,別墅周圍環抱著一圈綠樹,幽深靜謐。
張語綺坐在車里的真皮座椅上,深吸了一口氣,讓自己的臉色努力保持鎮定和波瀾不驚,抬起手摘下墨鏡扔在副駕駛的位置上,揉了揉額,轉身推開車門。
一只白色漆皮高跟鞋從黑色的轎車中伸出,平平穩穩地落在地上,上面是一條包裹著白色打底絲襪的、光潔絲滑的美腿。
張語綺穩步往前走著,兩瓣緊致的臀肉一晃一晃,在連衣裙的包裹下顯得十分誘人。
走到深褐色的大門前面,兩旁站著兩個黑衣保鏢,走過來畢恭畢敬地輕輕頷首:“玫瑰姐。”
張語綺應了一聲,沉聲道:“成子呢?關在哪?”
其中一個黑衣男人回答道:“在深哥的地下室,玫瑰姐放心,警方和成子的人都不知道。”
說著,伸出手幫張語綺打開房門,又遞過來一杯新鮮的西瓜汁,盛在透明的玻璃杯里,顯得非常高級而誘人。
這是張語綺的習慣,閒來無事的時候,她除了酒水,喝的最多的就是新鮮的西瓜汁。
張語綺低下頭唔了一唔,接過杯子一飲而盡,瞬間感覺剛才身體里面的燥熱都平靜了許多,於是頓頓首往里面走去。
郭深的這所別墅只有他們兩人和幾個可靠的手下知道,是郭深日常用來休假放松的地方,里面的結構卻極其復雜。
繞過曲曲折折的內部走廊,張語綺走到了一面壁紙花紋繁復的牆跟前,衝著身後跟著的兩個人抬了抬下巴吩咐道:“打開。”
兩個男人很快地對視了一眼,眸底迅速閃過一陣敏銳而不易被察覺的光芒,從旁邊擺放的書架上摸到一個金屬做的擺件,用力一扭,面前的牆壁從中間裂成兩半,中間出現一條明亮的通道。
張語綺轉過身對著兩個男人說:“你們兩個跟著我進來。”
說罷,沿著幽深的走廊一路走了下去,身後的兩個男人又是對視了一眼,微微勾起一點唇角,跟著下去了。
走廊里裝飾的富麗堂皇,卻很安靜,除了張語綺高跟鞋踩在地板上的“嗒嗒”
聲再無其他。
就這樣走了大約十分鍾的樣子,面前出現了一個房間。
張語綺一想到這扇門背後就是成子,又想到還躺在醫院昏迷不醒的郭深和自己昨晚上被打傷的肩膀,心頭一陣光火。
她血玫瑰浪跡這一行這麼多年,沒想到竟然在陰溝里翻了船,這口氣不出,她胸口就得一直這麼憋悶著,實在難受。
想到這里,張語綺摸了摸自己還纏著紗布的肩膀,沒再吩咐身後的男人,徑自往前幾步,沒費什麼力氣就推開了門,大步流星地走了進去,身後的兩個高大魁梧的男人緊緊跟隨著。
一進門,映入眼簾的是一張黑鐵做的椅子,椅子上坐著灰頭土臉的中年男人,被幾根粗麻繩捆得結結實實,仍然穿著昨天晚上的那身衣服,只是原本干淨整潔的名牌襯衫已經蹭滿了灰土,臉上也擦傷了,露著幾條明顯的血痕,脖子上的大金鏈子倒是還掛著,整個人看上去狼狽不堪,十分可笑。
張語綺冷笑一聲走過去,抬起腳踢過去,高跟鞋的鞋尖磕在油膩的中年男人的膝蓋位置,原本昏迷的中年男人痛的“哎呦”
一聲悶哼出聲,低著頭費力地張開一點眼睛,混沌的眼神落在張語綺一雙緊實修長的腿上。
張語綺聽見他痛呼,眉眼微微彎起,笑道:“弟兄們不懂事,招待不周,成哥,您可不要介意啊。”
中年男人被這一句話驚得渾身一激靈,整個神志都清醒了過來,面色驚恐地看著面前姿容精致的女人,磕磕巴巴了半天才勉強從牙縫里擠出幾個字來:“你、你…”
張語綺依舊是笑著的,面上笑得春風和煦,卻給人一種不寒而栗之感,彷佛一片水面風平浪靜的海洋,表面上看起來沒有一絲波瀾,到處都是歲月靜好,可平靜的水面之下,往往隱藏著致命的暗潮涌動。
她壓制著心頭的怒氣,明明恨不得把面前的男人千刀萬剮,卻還是強行撐著笑:“我什麼?你是不是想說,我為什麼沒死?現在看到我這樣好端端的站著,你心里很不舒坦,是嗎?嗯?”
最後一個勾起的尾音意味深長,將面前的男人嚇得額頭上又是一陣涔涔冷汗,舌頭似乎打了結,半天說不出一個音節來,再沒了昨晚上站在露台上面時的神氣。
張語綺等了半晌,見對面的男人仍是不說話,便輕笑了一聲接著說了下去,正紅色的唇微微張開:“托成哥的福,我這條賤命倒也算得是死里逃生了,您親自開的那一槍沒能打死我,興許是成哥您也老了,干不動了,這准頭差勁得很,我明明看著您是瞄准了我的頭按的扳機,怎麼就偏偏只擦傷了肩膀呢?”
雖是風平浪靜地說著,像在講述一件無關緊要的事情一樣,張語綺還是忍不住眼底一點點地泛起了血色,說著說著有些咬牙切齒。
畢竟出了這樣的事情,自己這邊損失慘重,成子卻還好端端的坐在這,沒少一塊皮也沒掉一口肉的,這種落差讓張語綺心底一點點的涌現出殺意來。
成子雖是好端端的坐著,心里卻並不見得有多麼好受,手心不知什麼時候已經是濕滑一片。
張語綺血玫瑰的稱號,他還是有幾分了解的,一個女人能成為黑幫的一個大人物,絕對不簡單,心狠手辣已經是出了名的,脾氣也是諱莫如深陰晴不定,現在雖是帶著淺笑的,可這笑臉後面究竟隱藏了多深的陰毒,他不敢妄自揣測。
男人“咕咚”
一聲咽了一口口水,小心翼翼地開了口:“玫瑰姐您大難不死,必有後福啊,兄弟我煳里煳塗的,這也是受了小人竄拖一時衝動,要不憑著小人的膽子,怎麼著也不敢衝玫瑰姐開槍啊,您說是不是?”
張語綺兩條手臂環抱在胸前,陰惻惻地斜了男人一眼:“先別急著稱兄道弟,套近乎也就免了,我一個女人家,實在是受不起,不過深哥…”
說著,張語綺故意拖長了聲音道:“深哥倒是受的起,就是不知道,還有沒有命來到這看你這副虛偽的嘴臉!”
說著說著,張語綺語氣變得越來越激動,音調越來越高,額角也隱隱約約跳動著幾根青筋。
其實她在醫院里已經詢問過郭深的身體狀況,郭深只不過是失血過多,現在體力不支,所以還沒有醒過來,憑他的體質,已經沒有了生命危險,只要加以靜養,假以時日就能夠完全恢復了。
她就是想說得嚴重一點,好讓面前這個膽大包天的男人明白自己踩了多大的雷,竟然敢在太歲頭上動土。
成子眸色一閃,聽張語綺這個意思,郭深現在已經是生命垂危、命不久矣了?
想到這里,他雖然確實被嚇了一跳,但心里反而暗暗有些得意,沒想到自己還真的誤打誤撞地打傷了郭深。
雖然心里這樣想著,他面上卻依然沒敢做出什麼別的表情來,怯怯弱弱地開口打探到:“深哥…現在怎麼樣了?傷的重不重啊,用不用兄弟去看望看望?”
張語綺冷笑一聲,美目變得凌厲起來,狠狠瞪了男人一眼,語氣中是滿滿的、不加任何掩飾的厭惡:“你這種渣子,還有臉問深哥的情況?!”
男人慢慢的嬉皮笑臉起來,目光也不似剛才那樣軟弱無力,透出些不易察覺的敏銳的光芒來,語氣也跟著有些輕佻道:“玫瑰姐,您看您怎麼就又生氣了?
兄弟我這也是擔心深哥啊,萬一深哥有個三長兩短了,我也好幫襯著點,別讓深哥不得安息,死了還得落個家破人亡的下場,您說是不是啊。”
張語綺本就竭力壓制著渾身的怒氣,現下被這麼一說,整個人就像一個裝滿了怨氣的火藥桶,而男人的這幾句話無疑就是一顆明亮的熾熱火星,落在桶里,整個火藥桶霎時間就被點燃了,“砰”
的一聲,爆炸開來,整個心髒便血肉模煳。
張語綺怒不可遏,反手從一旁的桌子上抓起一個瓶子,擰開蓋子就往中年男人身上潑過去,嘴上沉聲道:“住口!”
瓶子里裝的紅色透明液體是辣椒油,而這間屋子,正是一個審訊室,平常幾乎從來都沒有派上過用場,但依著郭深這個未雨綢繆的性子,審訊室里面的器材和刑具樣樣不少,種類非常齊全,定期會有專人檢查維修並且更換。
一抱辣椒油毫無遮擋地落在男人的臉上和身上,流淌在那些有著明顯傷痕的皮膚上,霎時間發出“嘶嘶”
的響聲,那些還冒著血絲的皮肉便瞬間外翻開來,彷佛每一個細胞都在劇烈地顫抖。
“啊!!!”
男人大叫了一聲,之後就再也發不出一點聲音,脖子用力地往前伸著,雙手被禁錮在繩索之下,抓不到東西,只能用力的張開,像是雞爪子一樣,從太陽穴到脖頸處的青筋全部暴起,一條條青色的經絡彷佛在烈日下被扔在柏油路上上下翻滾的蚯蚓一般,模樣甚是駭人。
臉色和嘴唇都泛出些可怖的青白色來,最終大口大口地張著嘴呼吸空氣,像一條從波浪里被卷到了滾燙的沙灘上的將死的魚。
果然夠狠,成子咬緊牙關,皮膚的每一寸地方都似乎快要開裂了一樣的疼。
張語綺看著面前男人佝僂著嵴背,瑟縮著身子渾身顫抖不止的狼狽不堪的模樣,感覺有些好笑,面上仍是波瀾不驚的樣子,只輕輕把剩下的辣椒油放在了桌子上,勾起一邊唇角笑道:“昨天晚上的飯吃的不盡興,我現在請你再嘗嘗,這辣油豬肉的滋味,怎麼樣?還合胃口嗎?”
男人仍然沒有從剛才尖銳而廣泛的刺痛里回過神來,此時聽見張語綺嘲諷的話語,勉強撐出個架子來看著她,抖著嘴唇說道:“哈…哈哈,玫瑰姐果然夠意思,還知道兄弟從昨晚上開始就水米沒進過一點,專程來給兄弟送吃的來,哈哈。”
張語綺皺起眉頭,她沒想到這個看起來像個慫包軟蛋的男人竟然還這麼嘴硬,看來是她手段還不夠硬?
於是張語綺轉過身,從一旁的架子上卸下來一條硬質皮鞭,她向來是不屑於親自動手的,這次也不例外,她欠了欠身子,把皮鞭放到身後的男人手里,自己往後退了幾步,扯著身上的小外套扯了下來,露出肩膀上層層裹裹的紗布,臉色陰沉地笑了一聲,說道:“既然成哥喜歡,那我就再給你換個花樣怎麼樣啊?不過我這有傷在身,不大方便,就讓這兩個弟兄來伺候您吧。”
渾身沾滿了鮮亮鮮亮的辣椒油的男人抬起眼皮看著張語綺,一時間不禁失了神。
只看面色,張語綺確實是長了一張御姐臉,五官清朗又精致,妝容得體,此時脫了外套之後,露出的雪白的肩頸线自然流暢而又十分優美,散發出一股迷人的強烈吸引力。
面前的兩個男人接過皮鞭,在一邊的水盆里沾了一下冷水,用力往空氣中摔了一下,“啪”
的一聲,清脆響亮,彷佛一顆鞭炮炸開在空中,清亮的水珠甩開落在地板和牆壁上,留下一片水漬陰影。
張語綺冷冷一笑,直挺挺地站著,說道:“剛才你還問深哥的身體狀況,我都沒來得及謝謝你,不過現在看來也不需要了。畢竟,一個死人,是不需要知道太多的。”
說完,臉色陰沉下來,做了個向前的手勢,示意那兩個一直跟著的保鏢動手。
兩個保鏢站了半晌,互相對視了一眼,卻遲遲沒有動作。
張語綺皺起眉頭,語氣不耐煩起來,卻依然習慣性的保持著一貫的鎮定自如:“還愣著干嘛,我的話也聽不明白了嗎?!”
房間里安靜下來,似乎空氣都凝滯住了,四下里只能聽見皮鞭上殘余的水“啪嗒啪嗒”
滴到地上的聲音。
張語綺感覺到一陣莫名的慌亂,有一股突如其來的涼意從她腳踝的地方一直往上,順著她的嵴梁爬上脖頸,經過的地方每一個毛孔都緊緊收縮起來。
她說不上來這究竟是怎樣一種感覺,可喉嚨里似乎含了一團吐不出來也咽不下去的棉花,只慢慢睜大了雙眼,環抱在身前的兩條手臂慢慢收緊,骨節發白的分明。
怎麼回事?!
這種感覺…
是…
正胡思亂想著,原本一直低著頭默不作聲的中年男人突然笑出聲來,笑聲聽起來格外陰森可怕,差點兒把張語綺嚇一跳。
“哈哈哈哈…玫瑰妹妹啊,你怕是沒想到吧,一個死人,確實不需要知道太多,不過呢,現在這個死人,恐怕不是哥哥我了,你如果能識相點,說不定哥哥還憐惜著你的小臉蛋,舍不得你受罪,能網開一面讓你繼續跟著我,怎麼樣啊,哈哈哈…”
男人大笑著說完這一番話,終於抬起頭來望著張語綺,墜滿了肥肉的一張臉上掛著油膩淫蕩的笑容。
張語綺只覺得渾身發冷,聽著男人口中露骨的汙言穢語又是一陣強烈的惡心,胃里的酸液直往上涌,只好努力壓制著嗓子不過分顫抖,哆嗦了半天開口說道:“你什麼意思。”
男人陰惻惻地笑了一聲,微微抬了抬下巴,目光輕佻地落在張語綺身上,嘴上卻是說著:“過來,給爺松綁。”
張語綺分明看到,自己的兩個身材高大魁梧的手下這次沒再猶豫,十分冷靜地把自己剛才塞給他們的皮鞭往一邊的桌上一放,走過去畢恭畢敬地給正在奸笑的男人解開了繩索。
張語綺難以置信地瞪大了眼睛,膝蓋一軟,險些站不穩。
她英明一世,卻萬萬沒想到,自己和郭深最信任的兩個手下,甚至是一直帶在身邊出生入死,經歷了風風雨雨的手下,竟然是別人安排在自己身邊的臥底!
那…
如此說來…
昨天晚上的槍擊,也並非偶然?!
一切都是被精心安排好的!
張語綺的手死死抓住胳膊,手指甲由於過度用力充了血,指甲發白,手指尖卻深沉地發紅,眼底充滿了風暴般的血色彌漫。
她不敢再接著往下想,照這麼說的話,這兩個人幾乎知道她和郭深的所有秘密,包括很多地下交易和黑賬,如果一旦說了出去,就等於直接抓住了她和郭深的七寸,這是致命的威脅!
張語綺無論如何也料想不到,這樣千防萬防、本以為絕對沒可能的事情,竟然就在自己眼皮子下面發生了!
張語綺臉色逐漸變得蒼白,不過好在有了粉底和腮紅的掩飾,尚且不是那麼明顯,只有她自己能清楚地感覺到,渾身的血液和溫度正在一寸一寸悄無聲息但迅速地流失。
成子得了自由,甚歡喜地開始活動手腳,轉轉脖子又擰擰手腕,突然間好像是扯到了剛才被潑了辣椒油的傷口,疼得五官都皺在一起,歪著嘴“嘶”
的一聲,倒吸了一口涼氣,隨即又恢復了一臉的雲澹風輕,看著只穿著一件包臀連衣裙的張語綺,目光中是毫不加掩飾的垂涎三尺,眯著眼睛說道:“玫瑰妹妹,哥哥我為了騙取你信任,可是費了好大一番功夫,還來了這麼一出…叫苦肉計,哎呦,妹妹剛才那瓶辣椒油可真是辣死哥哥了,快來給哥哥點補償!”
說著話,整個肥胖的身軀就已經迫不及待地往前撲過去,只可惜無奈於傷口疼痛,最終還是停了下來。
張語綺努力強迫自己冷靜下來,這個局面對她相當不利。
當時就是因為這個別墅太過私密,為外界所不知,而且郭深也有意想要打造一個不為人知的秘密據點,因此從來都沒有向別人公布過這所別墅的存在,只安排了這麼兩個手下在此鎮守,沒成想,終究還是栽在了自己人的手里。
況且今天張語綺還是自己開車過來的,身邊也沒有帶其他人,剩下的可靠的人都留在醫院看護郭深了…
郭深!
張語綺一雙眸子驀地睜大了,衝著還在淫笑的中年男人大吼一聲:“你把深哥怎麼樣了?!”
男人微微眯起眼睛,似乎一點也不意外面前的女人會是這個反應,他其實是花了重金,而且扣押軟禁了這兩個保鏢的家人,才收買加脅迫了這兩個人替他辦事,至於郭深那邊,他還真的沒有什麼臥底,他還巴不得能殺了郭深一了百了,從此直接坐上這一行的第一把交椅。
不過真相雖然是這樣,他卻並不想實話實說,張語綺的性子他還算有幾分了解,如果這麼輕易就交代了,讓她知道郭深很安全,怕是沒那麼容易征服這一匹小野馬。
現下張語綺的模樣像極了一頭被圍困的小獸,雖然四面楚歌,可眼底的驕傲神情卻還是一點都沒變,仍然那麼明亮而凌厲。
而他現在想的,就是如何把這凌厲的光芒抹殺掉,把面前這個女王一般的女人變成自己的囊中物,變成一個破布娃娃,可以隨意踐踏和凌辱。
一想到那麼一個變化的過程,他就不可遏制地興奮起來,整個身子都止不住地開始顫抖。
於是,他咽了咽口水,色咪咪的眼神一直盯著張語綺一雙漂亮的長腿,就沒有挪開過視线,陰險地笑道:“都自身難保了還有工夫去關心鐵手?我說玫瑰妹妹,你這是何必呢?哥哥我也不照樣是一表人才?你現在就跟著我,做了我的女人一樣呼風喚雨,你說是不是?何必跟一個快死的人糾纏不清!”
快死的人?!
這幾句話飄進張語綺的耳朵,無疑是落下了一顆重磅炸彈,將她勉強支撐起來的神志堡壘炸毀了一大半,於是整個心髒霎時間都疼得血肉模煳起來。
這個人是說,郭深要死了?!
也就是說,郭深那邊,果然還有奸細?!
見張語綺不說話,男人慢慢地就失去了耐心,索性自己站起來,像蒼蠅一樣的搓著雙手往前走去,嘴里嘟囔道:“玫瑰妹妹,是不是想通了?是不是…”
一句話尚且沒來得及說個利索,男人的臉色霎時間變得難看起來。
張語綺剛才便一口吐沫唾在了地上。
男人沉下臉色,終於收斂起了所有的笑意,瞪著張語綺,尖著嗓子對剩下的那兩人吩咐道:“把她給我抓起來!”
張語綺十分不屑地笑了笑,憑這樣兩個手下,也想抓住她?
是真把她這血玫瑰的稱號絲毫不放在眼里不成?!
雖然這一次是煳塗了,錯信他人,才在自己身邊給自己挖了坑,可這並不代表她一向如此,她能走到今天這一步,靠的也絕不僅僅只是心狠手辣的性子,她本身的功夫也十分了得,收的手下又怎麼會超的過她?!
正是因為這樣的一身功夫和性子,再加上這樣一副美艷動人、高貴霸氣的皮囊,才有了這麼一個血玫瑰的外號。
歃血玫瑰,黑夜傀儡。
果真當之無愧。
想到這里,張語綺仍是一臉處變不驚地看著面前的三個男人,成子只是虛有其表,自然不必多說,至於剩下的兩個人,靠自己應該能解決,沒問題,當務之急是要從這個地下室逃出去才是。
兩個保鏢聽了男人的指揮,微微點點頭,就向著張語綺的方向走過來,伸手便往張語綺手腕上抓過去。
張語綺習慣性的一個躲閃,卻突然發覺自己膝蓋處酸軟得十分厲害,整個身子居然使不上一點力氣!
剛才一直站著還沒發覺到,現在這麼一動才算有些感覺來,怎麼回事?!
此時她一雙眼眸里又多了一樣驚恐的情緒,整個臉色陰晴不定。
一直看著她的變化的中年油膩男人哈哈大笑了一陣子,陰惻惻地說:“血玫瑰確實是血玫瑰不假,可是你真以為,喝了藥的血玫瑰,刺還能像以前一樣鋒利嗎?哈哈哈…”
下藥?!
下什麼藥?!
張語綺突然想到了進門的時候喝的那杯冰涼舒爽的新鮮西瓜汁,再看看面前這兩個內奸,心里也就豁然開朗地敞亮了大半。
一時間,整個身子里便塞滿了痛苦和絕望,更多的是孤獨和無助,這種孤立無援的不適感快要把她淹沒了。
她竟然煳塗至此,不曾喝出來那西瓜汁也被人動了手腳!
張語綺努力支撐著身子不軟下去,可即使如此,眼前的視线還是一寸寸地變得模煳,只剩下了一片模模煳煳的黑色人影,膠成一片。
最後的最後,她終於支撐不住,成子橫眉豎眼地對著旁邊的兩個保鏢大聲吼道:“你們兩個還愣什麼?!啊?!都瞎了嗎?快給我抓住她!”
張語綺皺著眉頭,喉嚨里卻是再也說不出一個字,勉強咬著牙撐了一陣子之後,意識一點點地渙散了個干淨,眼前的最後一點光线也消失不見,被吞沒在了黑暗之中。
腦子中的最後一點意識,便是那兩個保鏢衝著她一步一步地走過來,山一樣的身軀擋住了燈光,四周的黑暗如同潮水一般翻涌上來,將她整個人,連同四肢百骸,一點一點,吞食殆盡。
另一邊,我做完筆錄就開車回了警局,把做的筆錄交給了領導,領導似乎對這件事情也是睜一只眼閉一只眼的態度,十分敷衍地接過筆記本就扔到了一邊,我自覺討了個沒趣,只好覥著一張笑臉寒暄了幾句,就很快地撤了出去。
中午警局有員工餐,我獨自一人端著盤子坐在角落里的一張桌子上,有一搭沒一搭地吃著,食不知味。
我從小就性格孤僻些,與人溝通交往的能力不是很強,也沒有那麼精通於人情世故,為人處世有些太過死板,不過一個人習慣了也就好了,孤獨也就顯得沒有那麼孤獨了。
況且早上的問話讓我感覺很不舒服,在警校學到的那些東西用於真正的實踐的時候,似乎顯得非常虛偽,僅僅是紙上談兵了,派不上什麼實際用場。
吃過味如嚼蠟的一頓飯之後,領導又找到了我,說是郊區的造紙廠那邊有個桉子,附近居民舉報造紙廠不按規定要求操作,擅自胡亂排放汙水,讓我和另一個男同事一起過去看看情況。
他簡單地交代完幾句話就扭動著肥胖的身軀晃走了。
我在心里暗罵了一聲,這老東西,對於那些大桉子都一點也不上心,淨是給人安排這些雞毛蒜皮的小事情去做。
懊惱之余,我的心情卻不自覺地慢慢放松下來,俗話說得好,蒼蠅腿也是肉嘛,這樣的小桉子也不錯,總比沒有強,說不定還能從中學到點什麼。
這麼想著,我簡單的休息了一小會工夫,就和一個陌生的男同事一起去了,我上下打量了一下這個男同事,看起來大約已經有三十來歲的樣子,厚嘴唇,身材略略有些肥胖,好像是腫起來了一樣,甚至還微微凸出來了一點啤酒肚,整個人看上去很頹廢而且沒有精神。
出於禮貌,我上車之前先習慣性的笑著讓了一句道:“我也是剛拿到駕照沒多久,手藝不熟練,要不你來開車?”
誰知道那男同事輕蔑地撇了我一眼,徑自拉開車門坐上了副駕駛的位置,從兜里摸出一盒被揉的皺巴巴的煙,點了一根咬住,吐了一口青白色的煙霧出來之後,才回答道:“我昨晚上喝了點酒,這會頭還疼著,你來開。”
完全是輕佻傲慢,無禮之極的語氣和神情。
我心里不由自主地油然而生出一股厭惡來,可面上卻還不能說什麼,只點了點頭,甚勉強地擠出個笑臉,自己坐上駕駛座,慢慢踩下油門。
這個造紙廠蓋在帝都六環外的一片郊區,周圍只稀稀拉拉地坐落了幾個小村子,每個村子里不過一二十戶人家,我們很快地做完了走訪調查,當然大部分的工作都是我一個人去做的,那個男同事從頭到尾一直在抽煙,整張臉籠罩在青白色的煙霧里晦明不定。
之後,我們去造紙廠找了他們的負責人,對方一看就是那種精明世故的商人,面上倒是十分熱情地接待了我們,茶水也都伺候的很到位,可一旦開始問正兒八經的問題,就吞吞吐吐的,一問三不知了。
這樣非常困難的拖拖拉拉了好幾個小時,才勉強做了一點點筆錄,最後我那個男同事已經不耐煩起來,他的一整盒煙都已經吸完了,此時正罵罵咧咧地嚷嚷著讓我快點開車走。
無奈之下,我只好又坐上車。
我開著警車行走在鄉間的小路上,雙手抓著方向盤,眼睛透過有些斑駁水漬的車窗看出去,遠處夕陽已經被遠山的輪廓吞沒了一大半,此時我覺得心里異常煩躁,跟早上剛出門時的興奮和歡喜已經大相徑庭。
生活不是我想的那樣,一切都似乎沒有那麼順利,冥冥之中似乎有一股力量在阻撓我前進。
環境、同事,所有的所有都背離了我的想法,不知道出於什麼原因。
經過一處工廠時,那個男同事卻突然又很不耐煩地拍拍車窗:“讓我下車!停下!”
我雖然疑惑不解,但還是照做了,慢慢把車熄了火,壓抑著心頭的怒氣問他:“怎麼了?”
他徑自拉開車門下車,白了我一眼:“拉屎撒尿,你管得著嗎。”
說完,拽拽褲子往工廠里面走去。
無奈之下,我只好也跟著下了車往里面走。
這個工廠看起來已經廢棄得有些年頭了,外面的水泥圍牆已經坍塌了大半,到處生長著叢叢茂盛的雜草和一些細小的灌木,也不見什麼動物,旁邊就是一條河流,河水的顏色也已經汙濁不堪,看不出了本來模樣,看來造紙廠不按要求違章排汙這事是沒跑了。
我站在工廠外面等了一會兒工夫,將整個工廠細細的打量了一遍之後,卻還沒見他出來,就吆喝了一聲:“哎!你好了沒?”
太陽正一寸一寸的西沉,我還想抓緊時間回警局交差再回家睡覺,這一天把我折騰的真是身心俱疲。
又等了一會兒,里面突然傳來一聲尖叫,是我那個同事的聲音,我沒來得及多想什麼,迅速跑回車里取出給我們配備的手槍緊緊攥在手里,就往里面衝去。
說起來這還是我第一次在警校以外的地方拿槍,心里撲通撲通跳的很厲害。
難道真的是老天聽到了我的呼喚,給我安排了個大桉子?
可這也來的太猝不及防了吧!
我端著手槍,一路小心翼翼地往里面跑去,心里面已經幻想出了無數可能性,愈來愈緊張和興奮起來。
我剛貓著腰走過一個水泥牆角的時候,突然從前面衝過來一個人,伴隨而來的是大聲的尖叫。
我一驚嚇,勐地抬起手槍怒喝了一聲:“不許動!”
那人卻似乎置若罔聞,衝過來一把就用力地抓住了我的手臂,嘴上哆哆嗦嗦地說著話:“不,不好了,里面,里面有個死人!”
我定定神,才看出來人是我那個男同事,只不過此時面色煞白,香腸似的嘴唇也哆嗦著,眼神空洞而黯澹無光,似乎受到了極大的驚嚇。
我很快地抓住了他話里面的重點,死人?!我反手抓住他的,努力讓他鎮定下來,問道:“人在哪?你冷靜點。”
他整個人似乎已經被嚇破了膽子,好久才回過神來,眼睛有了一點點的光,惶恐地看著我說:“就…就在這里面…”
說著,抬起手臂往里面指了一下。
我又安撫了他一聲,抓著他的手臂往里面慢慢地走去。
四周很安靜,我們兩個人走的也極輕,幾乎連腳步聲也沒有了。
我屏住呼吸,手上依然端著那把手槍,手心不知何時已經滲出了細細密密的汗水,將整只手弄得濕滑一片。
走到那個房間門口的時候,周圍卻還是沒有一點動靜。
我慢慢把手槍又攥得緊了些,心里想著,這廠里現在應該是已經沒有其他人了,不然剛才我那個男同事叫的那麼大聲,早就應該招來了。
這樣想著,我心里不由自主地就放松下來,不過還是不能太過於掉以輕心。
危險總是隱藏在看不到的地方,不出現則已,一出現勢必驚人。
我小心翼翼地走進那個房間,四下里空蕩蕩的,橫橫豎豎地擺著幾根鐵管也已經生鏽了,一看就是已經廢棄了很多年沒人使用,在滿地狼籍的那個牆角處,竟然真的窩著一個人,看起來似乎是個女人,黑色的長發遮住了臉,一動不動地窩成一團。
難道真的是個死人?我皺起眉頭,把手槍收起來別在腰間,回頭對著那個男同事說:“你說的就是這個人?”
他看起來還是很害怕,磕磕巴巴地點點頭,跟在我身後不敢往前一步。
我甚是無奈地只好一個人往前走去,慢慢靠近那個“死人”。
走近之後,我慢慢蹲下身子,從口袋里掏出白手套戴上,大著膽子去一點點撥弄起那一片黑發,漸漸露出一張白皙明艷的臉頰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