現在的情況在預計之內,算不上什麼突發事件。
喪屍集結了這麼多兵力,當然不會是為了圍觀人類軍隊會師。
它們總會做出行動的,不管是試應手,還是真的打算靠這些兵力分割攻擊人類部隊。
至少,並沒有超出程子介想象的新動、新情況。
但是,程子介現在的應對更重要了。
可以說成了現在的關鍵,甚至超過軍隊會合本身。
軍隊會合即使失敗,也可以各自原路撤退。
就算……青陰的這支部隊全軍覆沒,自己來接應的這些部隊也沒能撤走,這樣的損失當然慘重,但人類還有更多的部隊,其實也不是完全不能承受。
但是……萬一喪屍真的是想到了劫持人質這一手段,並且證實了人類的反應,因為各地的喪屍群體都有交流,它們當然會把這一點傳播開去。
那麼,全國,乃至全世界的喪屍,又多了一種對付人類的手段。
有了這種手段,人類將來對抗喪屍的難度,恐怕是幾何級數的增加了。
想到這里,程子介突然一個激靈:實際上,以他對自己接觸過的那些智慧喪屍的了解,它們雖然並不擅長玩陰謀詭計,但智商都沒有問題,邏輯推理能力不在人類之下,應該已經判斷出了劫持人質的手段有一定的效果了。
想到這里,程子介趕緊拿起通話器,喊道:“轟炸機部隊,你們現在沒有通過轟炸來阻止喪屍集結吧?”
飛行員略帶緊張的回答馬上響起:“雷神一報告。沒有,首長。按照您的指示,我們現在只能在偵察機的指引下轟炸那些確定沒有攜帶幸存者的喪屍集群。因為喪屍和幸存者外表差距很小,紅外特征這些差別也幾乎沒有,偵察機飛得再低也很難辨認,所以我們幾乎沒有進行轟炸……首長,有新指示嗎?如果不阻止喪屍集結,地面部隊的壓力會非常大!正在空中趕來換班的飛機因為在您下達命令之前就已經出發,所以攜帶的還是我們一樣的彈藥,最快也要五六小時以後才有更精確的小威力彈藥的支援。”
程子介當然了解這些情況。
但他現在最關心的不是這些,而是問道:“這是你們開始支援我們以來,喪屍第一次有機會在部隊附近集結起百萬數量級的集群。”
“是,首長。之前我們不會給它們這個機會的。”飛行員的回答聲中並沒有自豪或者得意,而是深深的憂慮。
有智慧的喪屍毫無疑問已經從這種情況中判斷出了反常。
現在無論如何,也該自己做出決定了。
這不是程子介第一次面對兩難的抉擇。
只是這一次,他的抉擇實在是關系太重大。
按照之前大家所做的分析,命令重武器開火,連喪屍集群當中的平民一起攻擊,傳達給喪屍“人質手段對我們無效”的信息,喪屍極有可能因為現在還沒有傷害的那些平民幸存者沒有價值而攻擊他們。
畢竟喪屍已經開始陸續餓死,它們急需補充能量。
這是以萬計的人命。
更不用說那些直接死於炮火或者空中轟炸的人。
這些人當中,肯定有自己這樣的人,有鍾美馨這樣的人,有蘇田田她們這樣的人,有老李老張他們這樣的人……有那對小情侶那樣的人。
想起自己收容那小姑娘的時候,那少年徒勞的反抗,程子介覺得有些悲哀。
難道有些人,真的無論怎麼努力都只是徒勞?
可是如果再堅持不使用重武器,後果更是不堪設想。
智慧喪屍絕對已經從人類的反常中判斷出了它們劫持幸存者的作用,現在只會讓它們得到證實。
更可怕的是:喪屍本來也有可能並不是有目的地劫持幸存者,結果反而因為自己的錯誤應對而發現“可以劫持人類來對付人類”這一點。
無論怎麼做,這次都避免不了損失。
只能用“兩害相權取其輕”的思路去考慮這個決定了嗎?
程子介又一次希望自己永遠不要做這個決定。
但他必須做,而且必須馬上做。
程子介艱難地抹去臉上的冷汗,做出了自己下達的所有命令當中最艱難的那一個:“如果沒有重火力就沒辦法打開會合通道,那就開炮。轟炸機部隊,配合地面炮兵,必要的時候進行轟炸。盡量避免平民幸存者傷亡。除了打開會合通道,不要理會其他方向的喪屍。”
他知道自己的命令大部分是廢話。
這種規模的喪屍群,如果不使用重武器,就算有一百個自己恐怕也打不開通道。
這些軍人當然也不會故意傷害平民。
一陣“是,長官”“是,首長”之類的回答聲剛落,遠處就馬上傳來沉悶的爆炸聲。
恐怕自己的部下已經到了極端困難的情況了。
自己再晚一些下達命令,他們可能會出現傷亡。
希望自己的命令下達得不太晚。
程子介聽著連綿不絕的爆炸聲,心中有些茫然。
這其中哪一聲,是伴隨著平民幸存者的死傷的?
部下們靜靜地注視著他,沒有出聲。
即使是那三個淘氣包,這個時候也明白了程子介的艱難,只是乖乖地坐著。
希望我沒有做錯。程子介艱難地做著深呼吸。
現在這是唯一的辦法了。
部隊會合當然重要,但現在並不是最重要的。
最重要的,是不能讓喪屍們確定人類的反應。
對,就是讓它們不能確定。
之前我們沒有通過空中轟炸和重炮來阻止它們集結,它們可能會判斷出“劫持人質有用”,那現在就不能再繼續這麼做。
而只能再做一個相反的舉動,讓它們不能確定這一點。
讓它們至少暫時,還無法判斷劫持人質有沒有用。
這應該是唯一的選項。
但程子介仍然忍不住地嘆息。
現在那些喪屍群中的平民,心情會不會和自己在小凌河河灘上時一樣?
他們掙扎求生這麼久才活下來,就連喪屍也只是帶走了他們卻並沒有殺害他們,結果卻死於同類的炮擊和轟炸。
他們當中一定有很多人,像自己在友誼橋時一樣期待著部隊出現吧?
而自己,現在坐在當時嚴少將的位置上,發出了一樣的命令。
當然,這不一樣,但哪里不一樣呢?程子介回答不出來這個問題。
更重要的是,在遠處那一聲聲爆炸中死去的人,是再也沒機會知道有什麼不一樣了。
我終於活成了自己最討厭的樣子?
程子介苦笑起來。
但現在還沒時間考慮這些,他還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
要找到附近指揮或者觀察的智慧喪屍,如果能因此聯系上對方的指揮中樞,能進行談判,那當然是最理想的。
如果能摸清這麼多喪屍的目的,它們為什麼如此大數量大范圍轉移的動機,局勢也會大有改觀。
至少,也能阻止它觀察到的“人類對喪屍劫持人質的反應”這一信息傳播回去,甚至傳播開去。
必須馬上行動。
程子介收回心神,不去多想,擡起眼簾卻看到車不知道什麼時候已經停了下來。
趕緊問道:“什麼停車了,出什麼事了?”
安上尉馬上回答道:“長官,已經到了我們預定去那座小山上的路线邊了。”
程子介正想問他們為什麼不提醒自己,卻對上的是車內所有人凝重而關切的眼神。
於是便沒有再說,而是笑道:“好,都准備好了吧?出發。”說完便推開車門,跳下了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