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子介完全沒想到這兒也會有變異喪屍。
現在的他抵抗不了喪屍的攻擊，糊里糊塗地摔倒在排水道下部淺淺的積水中，完全失去了那種驚人的反應速度和靈活性。
掙扎著用還能控制的左手胡亂抓了一把，馬上發現這次的敵人和地鐵隧道中遇到的那只橡皮般的敵人差別不大，它的身體也是極度的柔韌，難以用銳器對它造成傷害。
不過根據上次的經驗來看，這種喪屍的力量不大，攻擊性也很一般，應該咬不動自己才對。
所以程子介稍微放心了一些，松開了手中那團軟膩膩黏糊糊的喪屍身體，無力伏在水中，任由喪屍將自己拖在水里，自己卻希望利用這個機會想出對策。
短刀和手槍都對它無效，這一點已經證明了，不必再浪費有限的力氣。
手雷？
自己身上的確還帶著幾顆手雷，但是……現在這喪屍正纏著自己，手雷還沒炸死喪屍，就會先把自己給炸死了。
火攻的話，在這光禿禿的排水道中去哪兒找燃料呢？
這下有些麻煩了。
但程子介還在焦急地考慮著對付這敵人的辦法時，更大的麻煩來了。
那喪屍將程子介的雙腿緊緊地捆在一起以後，柔韌的身體繼續拉長，又在他腿上繞了一圈，又一圈……就這麼一圈圈的向上繞去，不久，就纏住了程子介的腰，還在繼續向軀干上方進行著纏繞動作。
程子介這才發現自己現在有多麼遲鈍。
一直到雙手都緊貼著身體，被那頭喪屍緊緊地捆了起來，他才驚覺自己已經失去了行動能力。
這喪屍要干什麼？
它為什麼不咬自己？
只是緊緊地纏著自己……當程子介反應過來，發現不對的時候，這喪屍已經在程子介脖子上纏繞了最後一圈，然後用力收緊了捆綁。
蟒蛇般的攻擊方式……通過纏繞來絞殺對手……程子介想起了在野生動物紀錄片中看到過的畫面。
他趕緊安慰自己，這喪屍的力量應該不足以對自己接受過抗打擊能力改造的身體造成致命傷害。
但是程子介又一次估計錯了：那喪屍收緊身體的力量越來越大，很快超過了一頭普通喪屍擁有的力量。
程子介能聽見自己的關節在壓力下咯咯作響，呼吸變得困難起來，斷裂的肋骨和鎖骨處的劇痛讓他渾身抽搐，眼前又開始冒出了金星。
海源市區到底有多少奇異的喪屍？
程子介每呼出一口氣，那喪屍就收緊一分捆綁，讓他的下一次吸氣變得更加艱難，程子介的意識漸漸開始模糊起來。
這次來海源，遇到了能改變外觀的喪屍，有多重變異能力的喪屍，甚至還有面前這個既改變了外觀，還獲得了力量變異的喪屍……一個接一個從未遇見過的敵人接連出現，不給他喘息的機會。
而此時的程子介卻傷痕累累，完全無力戰斗……
不行，我連武裝直升機和噴氣式戰斗機的攻擊都躲過了，可不能死在這種你這種東西手里……不能死在這黑洞洞的下水道里……程子介拼命地將最後一點力氣灌注到那只能動的手臂和雙腿上，使出最大的力氣用力一掙，將那喪屍纏繞著他的身體掙開了一些，然後從水中跳了起來，向著前方並著雙腿，艱難地跳了幾步。
每跳一步，那喪屍都將身體再次收緊一分，程子介眼看著終於要再次被綁緊，失去行動能力摔倒在下水道里的時候，總算來到了前方下水道底上一處露著幾根短短的鋼筋頭的地方。
那些鋼筋已經鏽蝕不堪，但是……
程子介在摔倒在地時順勢滾了幾圈，將身體一側的喪屍身體壓在那些鋼筋頭上，然後艱難地屈伸著身子，摩擦了起來。
雖然那喪屍不怕銳器傷害，但它要是想繼續繃緊身體，保持著對程子介的纏繞的話，就不可能同時保持身體的柔韌性。
那些參差不齊的鋼筋頭就像是一把小鋸子，反復地鋸著那喪屍纏繞著程子介的幾段身體。
鐵鏽紛紛落下，直到鋼筋頭上露出銀色的金屬面，那喪屍才終於難以忍受這緩慢而持續的傷害，突然收起了全部身體，松開了捆綁，縮到了程子介身邊。
程子介大口地喘著氣，肺部又一次感到了灼痛的感覺。
四周一片死寂，只能聽到自己的呼吸聲在潮濕陰暗的下水道中回蕩，更顯得緊張壓抑。
他感到自己的四肢像面條一般軟弱無力，兩條腿幾乎承受不了自己的體重。
只能扶著下水道光滑的牆壁，艱難地站了起來，緊緊地盯著那縮成一團的喪屍，掏出了一顆手雷。
剛才的動作消耗了自己最後的一絲力氣，他知道自己再也無法來一次這樣的掙扎了。
要是再被那喪屍纏住，自己恐怕真的要等死。
程子介和喪屍就這麼相對看了對方很久，程子介才緩慢地恢復了能讓自己跳出一段的力氣。
那喪屍也沒有攻擊，而是像一坨黑色的泥土一般，靜靜地堆積在下水道底已經因為地勢上升而沒什麼積水的地面上，一動也不動。
不知道過了多久，程子介才覺得自己可以勉強跳出一步，於是用牙齒拉開了手雷的保險栓。
等待了漫長的一秒，然後投向那喪屍身邊，同時用剛才積蓄已久的力量，向身後低低地竄了出去。
只是這一跳歪歪斜斜，全無往日的優雅和從容，而是像一片被風吹起的紙片，似乎完全把控不了自己的方向。
手榴彈在狹小的下水道中轟然爆炸，一片明亮的火光夾雜著煙塵彌漫開來。
細小的彈片和下水道壁的混凝土四處飛濺，灼熱的氣浪也被下水道約束著向兩頭洶涌而去。
程子介雖然盡力跳開，但是仍然被氣浪推得踉踉蹌蹌，站立不穩，一時有些窒息，而一條大腿也被一團什麼東西擊中，讓他重重地摔了一跤，同時也感到又有鮮血順著腿根緩緩流了下來。
耳邊一片轟鳴，幾乎什麼都聽不見了，眼前又一次飛舞著金星。
這已經是他最後所能做的嘗試，但是他在金星和煙塵中看到了令他絕望的景象：那頭喪屍像一支離弦之箭，保持著和程子介狀態最好時差不了太多的速度追了過來，手雷並沒有對它造成任何傷害。
程子介躺在地上，一時爬不起來。
看著空中那道黑影再次落在身前不遠處，向牆壁上爬了一段，然後貼著牆壁靜止了下來，程子介不由得發出了一聲痛苦的**。
到底怎麼對付這個該死的家伙……他已經是徹底無能為力。
那喪屍卻依然在他身前不遠處，就貼在下水道側面的洞壁上。
很顯然，這頭喪屍至少具有速度、力量和攀爬能力三種變異能力，還改變了外觀。
海源市……竟然有這麼多可怕的敵人……無論是人類，還是喪屍……都是這麼難對付的對手……而自己癱倒在黑暗狹小的下水道里，身受重傷，已經沒有了任何戰斗能力，甚至也沒了逃脫的能力。
程子介躺在潮濕的下水道底部，耳朵還在剛才受累的爆炸聲中轟鳴著，卻清楚地聽得見自己的心跳。
不由得苦笑了起來。
他體會到了那位叛軍的副指揮官最後的心情，那種難言的絕望，那種面對著一個自己完全無力對抗的敵人，自己最後的一次搏命式的攻擊卻完全落空的那種徹底的失落感。
再次掏出一顆手雷，程子介緊緊地握在手里，對著那喪屍大笑著喊道：“來，來吧。來戰個痛快。”
看著那喪屍，程子介突然發現自己的思緒變得如此清晰，一張張美麗的臉頰在程子介腦海中逐一浮現。
她們現在在干什麼呢？
在盼望著自己回去吧？
這兩天自己不在家，她們肯定會非常思念自己。
今天是出發第三天，按計劃，如果暫時回不去也要派人回去通知。
可是沒人知道自己已經寸步難行，正被一頭變異喪屍堵在一處下水道里，一個任何人都找不到的地方，手里拿著一顆手雷，隨時准備和敵人同歸於盡……
親愛的，對不起……我盡力了。
他在心里對她們說道：“我愛你們。”
這句話她們可能永遠也聽不到了。
程子介突然覺得難過，倒不是死亡――自己相比很多人來說足夠幸運了，本來自己在病毒爆發當天就該死掉的，卻幸運地多活了這麼久，實在沒什麼可抱怨的。
難過的是再也看不到她們了，難過的是她們會難過。
她們不會知道自己已經死在這地底下，肯定會一直傻傻地等著自己回去，一天，兩天……然後隨著時間推移，慢慢絕望……那種長時間的煎熬，會比突然聽到噩耗更令人痛苦吧？
對不起。
程子介突然流出了眼淚。
但是我真的沒辦法了。
對不起，十六，你幫了我那麼多忙，我卻沒能保護好你。
如果說剛才叛軍的追擊下程子介還有著逃命的機會，他也只顧著逃命而沒想太多，但是現在，他卻有生以來，第一次真正的，認真地，在那麼近的距離下安靜地面對著死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