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子介確實很喜歡這單純直率的姑娘。
這次他只是去幫海豚一些忙,順帶著結交結交這些海中的朋友,帶著她應該沒問題。
而且,她說的其實很對,自己現在只有一只手,很多需要兩只手協同完成的簡單動作,比如解開繩結這種小事。
他都無能為力。
帶著她,多少有些作用。
更重要的是,這家伙不怕喪屍,也不會用看待異類的目光厭惡或者歧視它們,看到一些普通人難以接受的場景不會大驚小怪,更不會失去冷靜。
這一點,就比其他三名隨從強得多了,也正是最適合和程子介一起去的人。
想到這里,程子介心中其實已經首肯,但還是轉眼看了看老歐。
但奇怪的是,老歐並沒有和之前那樣擔憂或者焦急,而是看著別的地方,故作什麼都沒聽見的模樣。
程子介不明所以,但既然他默認,便板起臉:“你不怕那些喪屍嗎?會有危險的。”
歐芝晴看著他,她又不傻,知道程子介在裝腔作勢,便昂首挺胸,大聲回答道:“苟利國家生死以……”
程子介啞然失笑:“好,你想去就去吧。不過,要是遇到什麼,可不許哭啊。”
歐芝晴不屑一顧地皺著鼻子:“我又不是小姑娘。”
說起小姑娘,程子介不由得想起淘氣三人組。
雖然年紀要大一截,但歐芝晴有時候倒表現得和她們三人一樣。
時而像小淘氣那樣天不怕地不怕,時而像小婉那樣腦洞大開,時而像小迷糊那樣糊里糊塗。
當然,這家伙最重要的特質,還是程子介多日以來難得一見的,甚至比絕大多數男性都強的坦率豪爽。
不知道那幾個小丫頭現在怎麼樣了。
就算安全,想必也吃了不少苦頭。
想到這里,程子介心情多少有些低落,沒精打采地對歐芝晴道:“走吧。”說完就走出了洞口。
歐芝晴其實也很乖巧,雖然不明白程子介為什麼悶悶不樂,但也不再多嘴,安安靜靜地跟著程子介一起走出岩洞,爬上崖頂。
到了這時候,她才忍不住終於輕輕地叫了一聲“哇”。
程子介目光一掃,便知道她為什麼驚呼。
他看到的是,虎鯨喪屍們正在海邊進行著急促而歡快的運動,似乎是在……嬉戲。
沒有錯,它們確實在打鬧。
大頭和小頭互相咬住對方的尾巴,組成了一個環,正在海面上繞著圈子,水花四濺。
古時的先哲恐怕就是看到了類似的情景,才會創造出陰陽雙魚。
最大的頭仰面朝天,雪白的肚皮在碧藍的海水間載浮載沉,如果不是肚皮上有三兩片皮膚剝落,露出黑色的,被感染的內部組織,絕對是一副最悠哉的景象。
中頭大概是剛剛吃過食物,所以有些慵懶,懶洋洋地在海面上漂著,隨波逐流,只有偶爾撥動一下海水的鰭表示它沒有休眠。
只有更大的頭在它們外側游弋,姿態雖不緊張,卻力量和速度感十足,看樣子是在為同伴們擔任警戒。
看到這一幕場景的程子介其實一樣驚訝。
根據他對喪屍的了解,它們吃過東西,一般都會休眠。
即使不休眠,它們的行動也都會帶有明確的目的,會盡量保存能量。
簡而言之,程子介以前是沒有見過陸生喪屍這樣嬉戲的。
但現在虎鯨喪屍的行為說明,它們並不是不會這麼做。
為什麼至今為止只看到虎鯨喪屍會互相嬉鬧?
其實它們這樣的行為才符合智慧生命,符合高等生物的特征,畢竟,從人類到猴子,甚至阿貓阿狗,都會無意義地,單純以娛樂為目的地打鬧。
是因為食物的原因嗎?
陸生喪屍都嚴重缺乏食物,但海洋中似乎沒有這個問題。
這些虎鯨喪屍應該從來沒有為食物發愁過,從它們互相之間的禮讓,一頭獨自享受而其他的旁觀,就能看出來這一點。
所謂倉廩實而知禮節,對所有智慧生物應該都是一樣的。
至於它們和猴子喪屍搶海龜,單純的只是不願意勞動成果被奪走吧。
算了,想不明白便不要多想。
不管怎麼說,清爽的海風和一望無際的視线還是讓程子介心情好了起來,加快腳步跑向海灘。
時間已經是凌晨,皎潔的明月已經西沉。
海面上不知何時已經飄起一層淡淡的白霧,讓程子介恍惚有一種置身於夢幻之中的感覺。
直到他的腳踩碎一道泛著白沫的海浪,感覺到一陣舒適的清涼,才讓他意識到這是現實。
虎鯨喪屍們此刻正聚集在一起,大頭突然噗地一聲,從腦袋頂上的鼻孔里噴出一坨水花,接著沮喪地用尾巴拍打著海面,生氣地喊叫著:“噴不好。噴不好。這個身體,不好。”
相比之下,小頭就噴出了一道又高又直,均勻漂亮的水柱,然後得意洋洋地在海面上翻了個身。
但最大的頭卻給它當頭一棒:“會噴水,沒有用。你的頭太小了。”
還沒滾完一圈的小頭正好鼻孔對著它,聞言便生氣地再次噴出一道水柱,噴了最大的頭一頭一臉。
它馬上猛衝了過去,撞得小頭又翻滾起來。
這時,更大的頭發現了程子介,喊道:“不玩了,朋友來了。”
剛才的情景把程子介也看樂了,笑著招呼道:“你們玩得很開心啊。”
“不開心。尖尖很麻煩。”雖然這麼說著,但更大的頭語氣卻很輕松,看著程子介身後微微喘氣的歐芝晴,問道:“這個,是誰。”
“朋友。它也一起去,幫忙。”程子介簡單地解釋道:“尖尖遇到的麻煩,可能我獨自解決不了。”
“好的,好的。那快去吧。”虎鯨喪屍們停止了打鬧,亂糟糟地叫著,紛紛轉身游向海面。
程子介看了一眼滿臉驚奇的歐芝晴,趕緊道:“等一下。我這個朋友,不會在水里活動。”
虎鯨喪屍們顯得有些驚訝,紛紛叫道:“那怎麼去?”
“對,你們是陸地上的朋友。”
“你們不能在水里,會死掉的,對吧。”
“我聽尖尖說過,它看到了陸地上的,和你一樣的家伙,會到水里來。你不能嗎?”
這些家伙應該沒有帶人的概念吧。
想想也是,誰有那麼大的膽子,敢去騎虎鯨,還是喪屍化的虎鯨?
如果程子介不是能和它們交流,也是絕對不敢這麼做的。
但現在能交流,那就好辦了。
程子介笑道:“你們能不能帶著它去那里。它……很小,應該不會累吧?”
大頭聞言,像是恍然大悟,喊道:“對,可以的。”它張開嚇人的巨口,成排匕首般的牙齒映照著清冷的月光:“我叼著它去。”
程子介見狀,頑皮心又起,轉向盯著那些牙齒的歐芝晴,一本正經地說道:“我和它們說了。呐,那頭鯨魚邀請你坐進它嘴里,它帶你。”
“誒?誒?”歐芝晴猝不及防,眼珠子像是都快掉出來一樣:“不是騎在它們背上嗎?哈?坐在嘴里?那個,那個……”她就算再大膽,也很難接受這種待遇,終於擺手:“不行。”
程子介哈哈大笑:“你不是什麼都不怕嘛。”
歐芝晴滿臉郁悶,不停地揉著鼻子:“常識范圍內的東西我不怕,可是,這個,超出常識范圍太多了嘛。我在它嘴里,就和個糖果一樣,它要是不小心,吞口水的時候沒注意什麼的,咕咚,我就要變成它的便便了。”
程子介也懶得解釋,喪屍既不會吞口水,也不會拉便便,而是故作為難:“好吧,我和它商量商量。不過,它們有智慧,你知道吧?有尊嚴,不知道能不能容忍別人騎在它們頭上。”
歐芝晴眼巴巴地看著他:“嗯,你好好說說唄。我們又不是要侮辱它們,是去幫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