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子介忍著笑,轉向虎鯨喪屍們,嚴肅地講述了自己不能接受被它們叼在嘴里的理由。
大頭只得郁悶地閉嘴,不高興地噴出一坨水花:“那你們怎麼去。”
“讓我們坐在你們的背上,就行了。”程子介笑道。
“可以嗎?”
“不安全吧。會掉進水里吧。”
“你們掉進水里,會死的吧。”
“還是叼著你們安全。”
程子介只能婉拒它們的熱心:“不,短時間不會死的。只要你們在水面上游,把背露出來,就不會有問題,放心吧。”
“好吧。”它們看起來還是有些不放心,但程子介堅持不乘坐它們的嘴,它們也只能尊重乘客的意願。
最後還是中頭道:“我來帶你們吧,我剛吃過食物。”
其他虎鯨喪屍也沒有意見,程子介當然也不會拒絕。
於是中頭向海岸又游近了一段距離,到了堪堪不會擱淺的深度,才停下動作,對程子介叫道:“我們快去。尖尖需要幫助。”
程子介答應一聲,轉向忐忑不安的歐芝晴,笑道:“可以了,我們上車——啊不,上船吧。”
歐芝晴一下子笑得像花兒一樣。
兩人踏入海水,走向岸邊的中頭。
深一腳淺一腳地直到海水淹過胸前,才算是到了中頭身邊。
近距離看著這家伙,才更覺得它體型實在太大了。
直觀的形容的話,就和去掉機翼的那架水上飛機相差無幾。
想起曾經和這種龐然大物殊死搏斗,程子介卻沒有絲毫自豪感,只覺得後怕。
謝天謝地,可不用再和它們做對手。
將來也一定要和它們友好相處,絕不能發生衝突。
當然,歐芝晴可就不是這麼想的了。
這家伙正伸出手摸著中頭的臉頰,嘴里嘖嘖稱奇。
突然之間眼睛一花,待她反應過來的時候,已經身處一大片黝黑光滑的地方中間。
初看倒是有些像礁石,但腳下的觸感卻有一種帶著彈性的柔軟。
如果不看色澤的話,倒像是在一張大號的席夢思床墊上。
而那道豎立的幾乎接近一人高的背鰭,則剛好可以用來當扶手。
歐芝晴興奮得大叫起來。
剛剛跳起,卻又被程子介一把撈住腰肢,然後慢慢地把她放下。
接著故作嚴厲地訓斥道:“你不但騎在別人頭上,還要跳。它們要是發火了,我可自身難保。坐好。”
歐芝晴愣了愣,只得靠著背鰭乖乖坐下,有些緊張地擰起濕透的衣服。
程子介正想說些什麼,這二貨突然停下動作,帶著一副明察秋毫的表情看著程子介,皺眉道:“你剛才說要我坐在它嘴里,是嚇唬我的對不對。”
程子介笑而不語。
這家伙皺了皺鼻子:“這些鯨魚,其實一點都不凶,對吧。你故意嚇唬我。哼。”不過她還是開心:“不過,你真的讓我騎鯨魚了!所以我一點也不生氣。謝謝你哦。”
真是不知道怎麼說這家伙好。
她自顧自地摸出酒壺,仰頭喝了大大一口,“哈——”地叫了一聲,然後一臉滿足地看著程子介:“不過呢,酒就不給你喝了。”
程子介撓了撓頭,正想著怎麼逗她,身邊的那菜碟般大小的鼻孔里突然噴出一片水霧,接著傳來中頭低沉舒緩的聲音,伴隨著龐大身體的震動:“朋友,你們准備好了嗎?”
程子介也坐下,拍了拍身邊那片光滑的皮膚,喊道:“好了,我們出發吧。”
“出發,出發。”其他四頭虎鯨喪屍已經游到了遠處,一齊叫起來。
而中頭則看准時機,趁著一道海浪退回海中的時候突然後退,輕盈而敏捷地回到了海面上。
接著巨大的尾巴一擰,一拍,就悄無聲息地游向了同伴們。
這真是一幅奇妙的景象。
虎鯨喪屍巨大的腦袋分開湛藍的海水,流线型的身軀兩側攪起片片銀色的月光。
一團團白色的霧氣在它背上的兩人身邊飄蕩,讓月光也忽明忽暗地變幻萬千。
片刻之後,中頭又穿過一群不知名的,閃爍著磷光的生物,就像穿過五顏六色的星空。
接著,它的身下出現了一片茂密的海草,從海面上看去,像是女子的發絲一般在水中緩緩蕩漾。
看到這些的歐芝晴已經忘了驚嘆,程子介也不由自主地忘記了現實,有了一種靈魂出竅般的奇怪感覺。
只有撲面而來,卻並不凌厲而只顯得溫柔的海風,以及前後左右其他四頭虎鯨喪屍在海面上若隱若現的巨大身姿,才讓他有一些真實感。
這些家伙,速度是多少?
程子介完全無法估算。
它們游動起來太過平穩,如果閉上眼睛,或許感覺不到自己在移動。
這樣的體驗,是人類制造的任何交通工具都無法相提並論的。
不知道這樣過了多久,程子介才突然看到前方右側的海平线上跳出一小片模糊的燈光。
他馬上從奇妙的不真實感中拉回自己恣意亂飄的靈魂,振作精神,看向那片若隱若現的人類文明的造物。
毫無疑問,那就是連山港了。
在沒有其他參照物的情況下,空間感極度削弱,難以判斷距離,但可以確定一點,因為地球曲面,所以,正在海平面的極限處若隱若現的那片燈光,距離應該是在二十公里左右。
自己當初在那里受到林司令接待的時候,斷然想不到會有這麼一天,遠遠地在海面上這麼注視著那里。
所謂世事無常,程子介雖然年輕,卻對此已經是深有體會。
第一次接觸與幫助的海軍現在卻成了心腹大敵,而怎麼想都不可能有什麼關系的海生動物喪屍,此刻卻背著他在海上遨游。
程子介感慨萬千,輕輕嘆了口氣。
而歐芝晴這時終於出聲了:“呐,呐,你為什麼嘆氣?心情再不好,這時候也會變好吧?”
程子介有時候真的很羨慕這樣的二貨,這樣會少了很多煩惱。
只可惜,自己是沒辦法再這麼心思單純了。
不過,此時此刻他也不是心情不好,而且,和這姑娘聊聊天總是能讓人輕松。
於是便笑道:“我只是有些感慨。”
歐芝晴看了看他,突然把最後小半壺酒遞了過來:“呐,我知道。你拼命幫這里的海軍,他們卻陷害你。你和這些鯨魚打過,現在卻騎著它們一起行動。我明白的。”
程子介接過酒壺,抿了一口,笑道:“原來你也知道啊。不笨嘛。——是啊,總覺得有些……也不是失落,就是感慨而已。”
歐芝晴皺了皺鼻子,瞪了他一眼,然後才揚起臉蛋,哈哈大笑,豪氣干雲:“如果是我,才不會感慨什麼呢。反正那時候那樣做是對的,現在這樣做是對的,那就行了。至於事情怎麼變化,管他的呢。我自己問心無愧就行。”
程子介有些驚訝地張大嘴巴,看著這沒心沒肺的丫頭。
片刻之後,也一起大笑起來,狠狠地喝了一大口酒:“二貨,心態很好嘛。不錯,不錯。”
歐芝晴一愣:“哈?你叫我什麼?——喂,你別喝完了呀。”說完就一把搶回酒壺,搖了搖里面最後剩下的一點酒,嘆了口氣,然後突然仰起臉,把剩下的酒都倒進嘴里。
“你看,這才剛到幾個小時,你就喝光了。”程子介故作無奈地搖頭:“接下來還要呆好幾天,你怎麼熬。”
歐芝晴還在仰著臉,也不回答,而是用力搖晃著酒壺,把最後幾滴酒也滴進嘴里,才意猶未盡地垂下頭,嘆著氣說道:“沒辦法,不喝完,心里也老是想著。不如喝光了一了百了。斷了念想。”
程子介本以為她會再向自己要,而他也作好了心理准備,有機會就再弄些酒來。
畢竟自己要收集那外國潛艇沉沒的地點,黑匣子的外觀特征之類的信息,恐怕是需要先上岸一趟,在連山海軍基地附近進行一些活動的。
但這丫頭卻完全沒有這麼提,也不知道是完全沒這心思,還是懂事乖巧。
於是程子介搖搖頭,也不提這事。
正想再說些什麼的時候,便聽到歐芝晴“哈啾”一聲,大大地打了個噴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