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底是哪里不對，程子介也說不出個所以然。

　　眼前的丁薔薇和程子介上次見到她時並沒有任何不同，或許瘦了一點，或許沒有。

　　氣質也沒有任何變化，那似笑非笑的表情程子介更是早已熟悉。

　　但程子介畢竟和她有過最親密的關系，而且還不止一次，所以還是有所感覺。

　　如果是其他人，自然發現什麼不對。

　　不過此刻還有更重要更急迫的問題，所以程子介也無法馬上證實這一點，只能盯著丁薔薇，繼續問道：“北方來了那麼多喪屍，肯定不可能只是為了給曙光和嘟嘟報仇。我之前也和它們當中的部分首領有過接觸，更是沒有聽說過相關的說法。你知道它們這次大規模運動的原因是什麼嗎？”

　　丁薔薇搖頭：“這我就不知道了。”

　　程子介現在可以確定，她至少有所保留。

　　但丁薔薇已經兩次刻意看向自己頭戴的攝像器材，所以她應該不是對自己有所保留。

　　既然如此，程子介只能繼續下一個問題：“它們如果達到了報仇的目的，之後會怎麼樣？”

　　丁薔薇苦笑起來：“這我就更不知道了。但是它們應該還沒有達成共識，一部分喪屍可能還想繼續攻擊我們，一部分喪屍是想和我們合作。還在爭論。現在只是一致同意先給曙光和嘟嘟報仇。”

　　程子介聽到耳機中傳來劉上校呻吟般的嘆息聲。

　　雖然程子介還是會想辦法保住雲慶那幾千人的性命，但讓那家伙吃點苦頭還是喜聞樂見的。

　　不過程子介對此仍有疑問：“有件事很奇怪。”

　　丁薔薇眼波流轉，仍然似笑非笑地看著程子介：“什麼事？”

　　程子介雖然已經想到了答案，但仍然問道：“核電站那兩個智慧喪屍，曙光和嘟嘟，我和它們的交流算是很深入了。但是據我所知，它們和核電站之外的喪屍並沒有接觸，更沒有其它的喪屍朋友。就連它們兩個，本來還互相打得不可開交，是我從中說合，它們才成為朋友的。——它們知不知道還有其它智慧喪屍存在都是問題，怎麼會有遠在千里之外的喪屍要為它們報仇？那些喪屍又是怎麼知道它們被人類殺害，甚至查到了凶手？而且我之前從來沒聽說過其他喪屍知道這事，我自己更沒有向喪屍透露過，它們怎麼會突然拿出這個理由？”

　　果不其然，丁薔薇嘴角浮現出一個讓程子介確認了自己推測的笑容，但回答仍然有所保留：“我不知道。或許它們其實有聯系也說不定呢？你可以直接問哈雷它們。”

　　程子介本來也要和哈雷它們直接交流，丁薔薇既然也這麼說，他便不再遲疑：“各位領導。那我現在就直接問這些喪屍首領了。我們是用次聲波交流，各位聽不到，但我會向各位復述。”

　　程子介今天的行為足夠坦誠。

　　而且其他人也明白，他其實根本就不用主動提出帶著攝像器材，向其他人分享自己的行動過程。

　　今天這些人都獲得了大量的第一手信息，已經足夠消化一陣子了。

　　自然也就沒人對此提出異議：“程少將請。”“程少將，一定要問清楚他們下一步的計劃。”“程少將，請恕我冒昧，我覺得，其他喪屍是怎麼知道核電站那兩頭喪屍被殺的，這件事或許不宜深究。”

　　於是程子介便轉向哈雷和荒蕪，吸一口氣，轉換聲帶的狀態，用喪屍的語言無聲地問道：“你們和我約好了，期限之內不攻擊人類。為什麼沒有遵守？”

　　哈雷迷惑地回答道：“不是你，叫我們打……這里的壞家伙嗎？”

　　程子介目瞪口呆，不由得看了丁薔薇一眼。

　　但丁薔薇神色如常。

　　程子介只得疑惑地問道：“我一直在很遠的地方，沒有回來這里。什麼時候叫你們這麼做了？”

　　哈雷顯得受了很大的委屈，不高興地回答道：“是你的朋友。那個，蔣。蔣。這里有很多毛的。”哈雷在自己的臉頰上比劃著，但程子介當然已經知道是誰了，更是吃驚：這一切果然是智囊的謀劃？

　　他不由得向前一步，緊張地盯著哈雷問道：“那個人呢？”

　　哈雷卻有些閃爍起來，後退一步，瑟瑟縮縮地回答道：“死、死掉了……”

　　程子介的思緒不由得混亂起來：“死了？怎麼死的？既然你們知道他是我的朋友，而且還是他叫你們來打這里，總不能是你們殺了他吧？”

　　哈雷更加瑟縮起來，整個身體都縮成了小小的一團，也不敢看程子介，而是看著窗外，咕嚕咕嚕地回答道：“是、是我們，是高興，它先到這里，但是眼睛爛掉了……而且，那個蔣，說我們打這里的時候，他會離開……”

　　一邊的荒蕪見哈雷語無倫次，便上前一步，態度非常歉疚，卻冷靜地補充道：“是的，是意外。第一個帶著部下，衝到這里的，是高興，但是它的，眼睛剛好，被人類打爛了。沒有看到蔣。把外面的人類，全部咬死了。我在後面，阻止，來不及……”

　　聽完荒蕪和另兩個哈雷小伙伴的講述，程子介才昏頭昏腦地理清事情的經過：攻擊天興時，哈雷的一個叫高興的小伙伴率先帶著喪屍衝到丁薔薇所在的小樓外。

　　因為智囊事先通知它們自己會離開，很可能還告訴過它們“把外面的人類全部干掉”之類，而高興可能是因為衝鋒在前，眼睛被守衛的槍擊中，或者是其他原因導致突然失明而沒有認出智囊，結果把臨時返回的智囊和其它遇到的人類全都咬死了。

　　這真是一個荒唐的結果。

　　智囊確實算無遺策，但即便是他，恐怕也算不到當先衝進這里的喪屍首領剛好眼睛瞎了，認不出他。

　　這一切正如哈雷所說，完全是意外，根本沒辦法責怪誰。

　　所以這些喪屍只是證實了袁領袖等人目擊到的情況：智囊確實死了。

　　程子介不知道該哭還是該笑，只能喃喃地隨口問道：“你們把他吃掉了。”

　　荒蕪冷靜地回答道：“我阻止了。只吃了一點。別的，埋起來了。”說完便看了一眼丁薔薇。

　　丁薔薇收斂智囊的屍體，也是理所應當。

　　但無論如何，之前的猜測都得到了證實，智囊確實一手策劃了喪屍的行動，只可惜也確實把自己賠進去了。

　　現在再多想也於事無補。

　　唯一的疑問，就是智囊為什麼本來可以安然逃走，卻臨時折返，並且最後導致自己喪生：“他為什麼回來？他不是告訴你們，會離開這里嗎？”

　　哈雷情緒不穩定，還是荒蕪看著丁薔薇，作出了回答：“蔣，回來是告訴她，想到了一個好主意，叫我們用曙光和嘟嘟的理由，攻擊人類。說這樣能幫你很大的忙。”

　　原來如此。難怪直到下午，喪屍才突然打出這個旗號。

　　智囊一直到死都還在幫自己作謀劃。

　　程子介不禁扼腕。

　　雖然這家伙曾經害得自己苦不堪言，但轉而幫助自己後，發揮的作用卻也是無可替代。

　　無論是指引自己前往青陰，還是保護丁薔薇以及她的姐妹們，到現在這次神來之筆，每次都讓自己輕松解決了本來完全不知道怎麼解決的難題。

　　如今智囊已死，程子介心中那位無辜女服務員的死造成的陰影總算是徹底散去，而他最後的謀劃還作為豐厚的遺產幫助著程子介。

　　所以程子介現在對他完全只有惋惜和感激。

　　當然，程子介現在已經見慣了死亡。

　　從唐胖子到張耀輝，從孫志高到嚴少將，甚至老吳，智囊的死並不比那些人的死更有衝擊力，沒有讓程子介更難過。

　　重要的還是下一步該怎麼走。

　　所以他努力冷靜下來，繼續問出現在最重要的問題：“既然給曙光和嘟嘟報仇是臨時找的理由，那你們那些北方的同類本來的用意是什麼？下一步有什麼計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