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子介立即警覺起來。
本來以為丁薔薇已經沒有任何生還的可能，但此刻無疑出現了那麼一點希望。
他顧不得控制自己的情緒，騰地站了起來，並且還忍不住朝焦大隊長走了一步，激動地喊道：“具體點？詳細說說經過。”
焦大隊長眼皮也沒有擡。
在以前的衝突當中，這些曾經的對手自然都對程子介做過足夠的調查，了解他是什麼樣的人，所以對他這樣的反應不會覺得意外，平靜地回答道：“我們確實一直有各種危急情況下怎麼逃生的預案。比如我們大樓後面的空地上，就一直准備著幾個熱氣球，長期保持著隨時可以放飛的狀態——我們沒有直升機，只能用帶動力的熱氣球代替。”
原來這些家伙是通過熱氣球逃生的。
程子介本還覺得有些奇怪，喪屍的攻擊必然是從四面八方發起的，而袁領袖等人的住處卻是天興縣城的中心地帶，這也意味著他們逃生時實際上已經陷入數百萬喪屍的重圍。
這些人並沒有自己的身手，即使有，程子介也覺得自己在那種情況下自己逃生的幾率非常渺茫。
難怪自己曾經有一次在天興看到他們在擺弄熱氣球，原來是一直就准備著的緊急逃生手段。
程子介默默點頭，稍微冷靜了一些，聽著焦大隊長繼續道：“我收到喪屍突然開始進攻的消息，在前线看了幾分鍾防线崩潰的速度，知道這次完蛋了，就馬上回去通知各自逃命。小蔣馬上做出了反應——他無論什麼時候，哪怕是睡覺都很警醒，立即就開始行動了。我們偉……袁先生卻按照慣例，休息時不許任何人打擾，別人通知不到他，我只能自己去拉他逃命。那個時候，我就看到小蔣已經先跑到了一個熱氣球的吊艙里，一解開纜繩，他馬上就可以走了。”
程子介屏住呼吸，他能想象當時的混亂。
同時也越發覺得疑惑：既然這樣，智囊為什麼沒逃掉，——或者說沒逃？
有什麼東西值得他這麼做？
程子介當然不敢奢望他是為了丁薔薇這麼做，這無論如何都不符合他的作風。
但焦大隊長卻讓他不得不懷疑自己的判斷：“我拉著袁先生從他的住處跑出來的時候，喪屍已經衝到我們樓下了。但是我發現小蔣的氣球還在那，沒有飛走。等我們逃出大樓門口，喪屍也差不多追上我們了，這時候我才又一次看到小蔣——很明顯他是折返回去了一次，不過……方向並不是他自己睡覺的那棟小樓，而是他一直用來安置那……位小姐的小樓。”
按照焦大隊長的敘述，智囊確實是放棄了逃生的機會，折返去了丁薔薇的住處，做了些什麼。
程子介當然不會懷疑焦大隊長對智囊的了解，在天昌這些人當中，每個人對自己身邊的人的了解，恐怕都像對自己的手指一樣熟悉而且全面。
智囊對焦大隊長的了解，也絕對能精確到他有幾根頭發的程度。
所以，焦大隊長知道智囊回去的地方是干什麼的，有什麼人，再正常不過。
那麼，智囊這麼做的原因是什麼呢？
他具體做了些什麼？
聽到這些情報的程子介更加疑惑，焦急地問道：“但是你只看到蔣參謀，沒有看到那個女人。”
焦大隊長看了看程子介，很顯然是有意采取了委婉的說法：“那個時候環境非常混亂，我還要拉著我們袁先生逃命，並沒有多余的精力關注別的情況，掃了一眼只看到小蔣一個人，剛出那棟女人的小樓，就被喪屍追上，然後被咬死了……沒有注意有沒有其他人。”
雖然說法很委婉，但是程子介知道，即使智囊真的是折返回去打算帶丁薔薇一起逃，丁薔薇也只能和他自己一起喪生。
而沒帶丁薔薇一起逃……姑且不論他回去的目的，只考慮結果，丁薔薇被獨自留在幾百萬喪屍攻擊下的天興縣城，而且必然還被剝奪了自由更沒有武器，恐怕連掙扎一下的機會都沒有。
現在基本上已經可以確定，智囊是為了丁薔薇折返了一次，而且因此導致自己本來可以安然逃走卻最終喪生。
程子介不由得有些扼腕，忍不住嘆息了一聲。
如果是這樣，一個人就算再作惡多端，最後卻為了做一件好事——在那種情況下折返回去找丁薔薇，怎麼想都不可能是為了作惡——而喪生，那麼，他曾經作的惡確實再也沒有追究的意義。
無論如何，智囊最後的這個行為，都算是洗去了他在程子介心中留下的汙點。
今後程子介想起他恐怕只會惋惜，——就算不惋惜他本人，也會惋惜他的出色才智沒有機會用來建設和行善。
實際上程子介現在心里就只覺得非常惋惜，本來他還有不少疑問想要得到智囊的指點。
這樣的結果，讓程子介也不知道該說些什麼，喃喃自語地也不知道是在問誰：“他既然要了那個女人，怎麼會不安置在自己的住的地方？”
焦大隊長擡起頭，表情奇怪地看了程子介一眼。
現在的程子介也算是有了些閱歷，馬上反應過來，苦笑道：“哦，是主動為了避嫌。”
智囊第一次見程子介時就說過，自己雖然也會在有需求的時候找女人，但身邊是不留女人的。
天昌的高層當然都知道他的風格。
如果現在為了丁薔薇破例，而且丁薔薇本來就身份特殊，即使本來沒有什麼特殊目的，恐怕是免不了從袁領袖到焦大隊長的全部同僚的猜疑。
更何況，智囊本來還是有特殊目的的。他自己自然更明白這一點。
只可惜這一點小小的問題最後卻造成了讓程子介難以承受的後果。
人類群體之間的猜疑，防范，爭斗……這些內容在喪屍面前全都不值一提，只能成為自己的絆腳石。
智囊的損失對他來說已經非常慘重了，這家伙本可以彌補程子介的短板，讓他不再犯錯。
即使犯錯，也不至於付出過於沉重的代價。
而失去丁薔薇對他則是另一方面的打擊，從感情到信心都是。
如果兩人住處在一起，智囊逃生時帶走丁薔薇一起逃，兩人應該都能安然無恙。
想到這里，程子介更是難過，再次忍不住喃喃自語地問道：“他難道不知道折回去的危險性？他那樣的人不可能想不到這麼簡單的問題。”
只可惜，除非智囊復生，才能親自回答程子介，當時他的想法和判斷了。
但是這個問題卻讓程子介再次燃起一絲渺茫的希望：既然智囊明知道在那種情況下折返回去找丁薔薇的危險性，卻仍然要放棄逃生機會這麼做，是不是因為他覺得這麼做是有意義的？
既然袁領袖和焦大隊長都沒有真正看到智囊帶著丁薔薇一起逃出，甚至都沒有看到丁薔薇的出現，是不是意味著智囊並不是回去帶丁薔薇逃生，而是有別的目的？
或者說別的行為？
他是不是對丁薔薇有什麼特別的安排？
雖然智囊自己的死已經確定，但丁薔薇還沒有。
不像他自己那樣有目擊者。至少並沒有人看到丁薔薇被喪屍咬死。
不管怎麼樣，自己都要親自去證實一下。
而且，天興縣城本就是要親自去看看的。
當然，不能貿然馬上去。
程子介雖然找到了一絲希望，但反而冷靜了下來。
既然喪屍攻擊了天興，而自己還不清楚它們的用意，那就不能像以前那樣大大咧咧地直接去那麼多喪屍當中找它們的頭兒。
——如果喪屍真的決定和人類開戰，這麼做無疑是自尋死路。
在去天興之前，至少還要觀察一下周邊其他喪屍群體的情況和動向，最好能搞清楚它們的計劃和目的。
最合適的目標，當然就是海源市區的喪屍們了。
根據各方面的情報，它們還並沒有攻擊人類。
而且……何安靜應該也在海源市區。
劉上校派去偵察海源市區的隊伍毫無疑問是遭到了何安靜的騷擾，根據剛才關中尉的描述，何安靜一直在保持著對雲慶部隊的威懾，那麼，她的藏身之處也只有海源市區最合適。
離基地距離適中，容易找到補給，環境復雜便於隱藏而軍事基地附近的其他地方都是荒原無處藏身，而且最重要的是，因為很大它們的存在，雲慶部隊絕對不敢出動大部隊去海源市區搜索何安靜。
去找何安靜。
如果可以的話，和很大聯系上，問清楚到底是怎麼回事。
程子介站起身來，問了焦大隊長最後一個問題：“你們那里最後怎麼樣了？”
焦大隊長垂著頭，即使表現得再怎麼平靜，此刻的他也難以掩飾沮喪。
畢竟那個組織也有這個外表不起眼的人的無數心血，如今卻徹底灰飛煙滅：“我們的氣球起飛以後，我看了看下面，只看到喪屍衝進我們的各處建築物里。整個縣城都被喪屍占領了。”
程子介點點頭：“你安心休息。”說完便轉身離開了房間。
齊少校緊跟在後，直到程子介離開這棟住宅樓，徑直走向直升機，才忍不住問道：“程將軍，請問您下一步行程怎麼安排？”
程子介收回思緒，向著艙門邊對自己敬禮的直升機駕駛員問道：“油量還有多少？夠飛多遠？”
“很充裕，將軍。副油箱的油還沒有用完，還可以飛三百公里以上。您要去哪兒？”
程子介深深地吸了口氣，沉聲回答道：“紅寧。”他半轉身，算是對著表情有些驚訝的齊少校道：“就是你們雲慶下面的紅寧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