牧固圖紀元三○一年十二月二十七日
這時徐定疆正為了滿身紅而困擾,他與怪蛇搏斗已經過了四天,上一次兩腳一手泛紅還沒什麼了不起,反正靴子一穿,只剩一只紅色手掌露出。
但現在有沒有好處還不大清楚,全身可都是一片暗紅,連徐定疆那張濃眉大眼的臉也不放過,這樣如何出門?
說起來,那蛇血也不知什麼性質,徐定疆雖然穿著防水的潛水服,蛇血依然滲入衣服中。
當日王妃陳晶露罵完回宮城的徐定疆之後,立刻開始研究那條蛇屍,可是過了四天,仍然一點消息也沒有。
徐定疆一個人在房中百般無聊,忽然間大嚷一聲:“音兒、甜甜。”
門外服侍的正是玳音與玳糖,她們聞聲立即奔入,玳音柔聲說:“小王爺有什麼吩咐?”
徐定疆微笑說:“音兒,我想聽琴。”
“噢。”玳音松了一口氣,笑著說:“這是小事,小婢馬上搬琴過來。”
“不用這麼麻煩。”徐定疆站起說:“我去你們房里聽。”
玳音臉紅了起來,慌忙搖手說:“不……小婢們的房間十分雜亂,小王爺不能去。”
至於玳糖卻在一旁猛眨眼,似乎不明白玳音為什麼這麼說。
以她的感覺來說,她們的房間也沒有多亂,不過她自然不會替玳音漏氣,只好悶著不吭聲。
“少來。”徐定疆果然不信,哈哈笑說:“我才不信你們的房間有多亂。”
“這……”玳音支吾了半天,這才有些遲疑的說:“小王爺,說不定姿姐或是香妹還在睡,這樣不大好……”
“喔……”徐定疆怔了怔,這才點頭說:“那就算了,特地搬來也麻煩。”
“不會麻煩的。”
玳音見徐定疆沒有堅持要去,松了一口氣說:“只不過搬琴過來而已……我和甜甜去搬。”
話說完,兩人行了個禮,向外退了去。
四人的房間距徐定疆的臥房沒有多遠,兩人轉過一個彎,便到了他們四人居住的房舍。
那是個一廳兩房的小舍,也見得她們在巒圭殿的隨侍中算是地位不錯的,兩人剛要進門時,玳糖才忍不住開口問:“音姐,為什麼不讓小王爺過來?”
玳音詫異地微微皺眉,似乎不大明白玳糖的意思。玳糖晃了晃小腦袋,眨眨眼偷笑說:
“大姐、三姐的睡像也沒多難看,就讓小王爺看看有什麼關系?何況她們也未必在睡。”
“胡鬧。”
玳音啐了一聲,轉入自己與玳姿的房間,見玳姿果然不在房中,一面與玳糖搬出自己最拿手的鼓琴,一面低聲說:“怎麼能讓小王爺來這種地方,女孩兒家總該有些隱私。”
玳糖一面幫著玳音搬琴,一面甜甜地笑說:“有什麼關系,我們以後還不都是小王爺的人?”
玳音臉紅了紅,瞪了玳糖一眼說:“你也真不害臊……姿姐不是常說,我們要懂得自重。”
玳糖不依的說:“怎麼說人家不害臊?人家又不會對外人說。啊……姿姐姐。”
“你們倆怎麼回來了?”正是大姐玳姿這時正由從房門進來。
“小王爺要聽音姐彈琴。”玳糖笑眯眯地代答。
“姿姐。”玳音說:“你怎麼沒休息?”
“沒什麼。”玳姿搖搖頭說:“你們快去吧,別讓小王爺等。”
玳音向來溫婉,見玳姿這麼說,也聽話地向外走;玳糖雖然有些好奇,但她與玳音一同提著鼓琴,總不能自己一個人留下來問,只好猛眨著大眼睛,不大情願地離開。
剛出房門,玳音、玳糖便見到玳香一臉惺忪地出房,皺著眉埋怨說:“怎麼吵吵鬧鬧的?”
“嗯……”玳糖用力一吸鼻子,打趣地說:“香姐這時候最香。”
“死丫頭!”玳香板起了臉:“關你什麼事?”
剛起床時玳香香味最為濃郁,只不過她卻不大喜歡自己的香味,所以聽玳糖這麼一說,立即發脾氣。
“香姐就是香嘛。”玳糖吐吐舌頭壓低聲音說:“不然為什麼叫‘玳香’?”
“你還說!”玳香伸手向著玳糖胳肢窩就搔。
玳糖捧著鼓琴無處可閃,只聽她一面驚叫連連,一面東閃西讓地討饒,玳音可嚇了一跳,連忙牢牢抱住鼓琴,驚叫說:“香妹、甜甜,你們別玩了。”
玳香也怕摔壞了鼓琴,見玳糖討饒也就住了手,三人回過頭,卻見玳姿少見的沒有喝止,四人情同姐妹,自然知道玳姿心里有事,玳香首先詫異地問:“姿姐,發生什麼事了?”
玳姿欲言又止,搖搖頭說:“……沒什麼。”
這下三人都起了疑心,玳音心里雖然還記掛著徐定疆,這時也只好將鼓琴放下,走到玳姿身旁說:“姿姐,有事大家一起商量嘛。”
“對嘛。”玳糖奔過去,搖著玳姿的手說。
“好……我說就是了……”玳姿止住玳糖,想了想才說:“剛剛是王妃叫我去。”
三人一聽都愣了,王妃除了偶爾因徐定疆之事傳玳姿過去,一向與四人並無交集,現在徐定疆好端端地待在巒圭殿中,王妃怎麼會忽然找玳姿過去?
玳香性子最衝,急急的說:“姿姐姐,王妃又罵人了?”
“也不是罵人……”玳姿搖搖頭說。
“那又是怎麼了?”玳香皺眉說。
“這……”玳姿頓了頓才說:“王妃問……小王爺對我們如何……”
聽了這話,玳姿、玳香兩人臉上一紅,玳糖卻奇怪的說:“很好啊,有什麼好問的?”
“傻甜甜。”玳香紅著臉罵:“王妃不是問這個。”
“不然問什麼?”玳糖一臉迷惑。
“不知道就少問。”玳香沒好氣地說完,轉頭對玳姿說:“姿姐,那你怎麼說?”
這會兒可輪到玳姿臉紅了,她低聲說:“我自然不敢瞞王妃……”
“所以呢?”玳香急了,顧不得臉紅地說:“姿姐,你別吞吞吐吐的嘛。”
玳姿也不是想瞞三人,只是有些不知如何啟齒,但既然已經開了頭,她便接著說:“王妃說小王爺大概不喜歡我們,不然也不會三天兩頭便往外跑。”
三天前徐定疆渾身是血的回來,陳晶露可真動怒了。
這話一說,連玳糖都聽懂了,只見她俏臉一紅,難得的收起笑容,小心翼翼地問:“姿姐,王妃是不是要趕我們走?”
她這一問,玳音與玳香兩人也跟著緊張起來。
“倒也不是。”
玳姿說:“王妃說,小王爺過不了多久就會上都城就職,日後也未必會派來南角城,按照慣例,我們本該先去都城替小王爺准備居所,但若小王爺不喜歡我們,還不如替我們另尋歸宿,以免日後痛苦……”
玳姿見三人都沒說話,吐氣如蘭地緩緩說道:“王妃還說……在南角城,她還能幫我們找個好去處,若是到了都城,她也無法照顧了。”
其實陳晶露這麼說是好意,士族女子十年長成,平均壽命不過近四十余歲,若身為婢女,一生中最大的福分就是跟了個疼惜她們的皇族或貴族。
以玳姿四人的才貌,還有許多人會搶著要她們,實在無須在此空度歲月。
眾人皆沉默的時候,玳糖忽然嘟著小嘴,有些生氣地說:“我不要!”
“甜甜……”玳音心煩意亂,反倒被玳糖嚇了一跳。
“人家不要嘛。”玳糖紅著眼說:“小王爺才不會放著我們不管。”
“我也這樣想。”玳香哼聲說:“叫王妃少這麼無聊!”
玳姿正要責怪玳香言出不遜,卻聽玳香氣衝衝地續說:“小王爺若是不要我們,只要他說一句話,我玳香馬上離開宮城,會不會流落街頭就不用王妃費心了。”
“香兒!”玳姿臉色微沉,有些不高興地說:“你這是怪姿姐了?”
玳香閉上嘴來個默認,玳音見狀,忙打圓場說:“香兒,你火氣別這麼大,姿姐本來也不願意說的。”
玳香一聽,心里的火氣消了些,頓了頓才說:“姿姐,我不是怪你……還不都要怪小王爺!”
“怪我什麼?”徐定疆的身影忽然出現在門外,詫異地說:“我做了什麼?”卻是他等了太久,忍不住過來看看。
一見到徐定疆,四人都有些慌了手腳,玳姿正不知該如何措詞,玳香卻已經瞪眼說:“真做了什麼也就罷了,誰叫你什麼都沒做?”
一聽這話,玳音臉上飛紅,首先退了兩步,躲到門後的暗影中。玳姿則急了起來,大聲叱說:“香兒,怎麼這麼跟小王爺說話!”
玳香雖然火爆,但卻也明理,玳姿這麼一叱,她自知理虧,也只低下頭嘟起嘴不說話。
“等一下……”徐定疆一頭霧水,走到門前說:“我可聽不懂了……”
“小王爺……”玳糖紅著眼,可憐兮兮地問:“您會不會不要我們?”
“甜甜!”
玳姿阻住東來阻不住西,剛讓玳香住嘴玳糖卻又放炮,玳姿左支右絀,這下達她也失去耐心,一跺腳說:“我不管你們了!”
說完也不管徐定疆在場,轉身就向房內走去。
玳姿這麼一走,玳糖立即哇地一聲哭了出來。
玳香見狀火氣上揚,喝說:“哭什麼哭,一點用都沒有!”
玳香一罵完,玳糖忙忍住哭聲,不過眼淚卻是流的更快了。
“甜甜,你別難過……”玳音連忙走近撫慰,一面焦急地說:“香兒,你少說兩句。”
“我說錯什麼了?”玳香憤憤地轉身說:“算了!反正都是我錯!”她也不管徐定疆了,徑自找個椅子坐下,一個人生起悶氣。
徐定疆如丈二金剛摸不著腦袋,以往四婢就算偶有爭執,也沒有鬧成這樣過,而這事卻又仿佛與自己有關。
他怔了半天,這才吐出一句話說:“誰能告訴我,發生什麼事了?”
徐定疆話問出口,卻是沒人理會,玳糖是正在抽抽咽咽,玳香是火還沒消,至於玳音卻是難以啟齒,總不能直說吧?
徐定疆見玳糖哭的可憐,這才想到剛剛玳糖的問話還沒回答,連忙走到屋內,撫著玳糖的小腦袋說:“甜甜別哭了,我怎麼會不要你們呢?”
“真……真的?”玳糖心里一喜,剛剛一直止不住的淚就這麼停了下來,她一展笑顏,甜笑著說:“小王爺,你可不能騙甜甜。”
見玳糖臉上還掛著淚痕,卻又笑的天真,徐定疆搖頭嘆息說:“我什麼時候騙過你們?
到底是怎麼回事?”
玳糖心里高興,喜孜孜的說:“剛剛姿姐姐……”
“甜甜!”玳音連忙截斷,這種話若是說出口,豈不是不用做人了?
“干脆問個清楚。”玳香忽然站起說:“音姐不敢說,我來說!”
“香兒……?”玳音臉紅了起來,玳香確實什麼都敢說,看樣子攔不住她了。怎麼辦?
“小王爺……”玳香不管玳音贊成還是反對,她氣衝衝地說:“剛剛王妃找了姿姐去,說小王爺既然不喜歡我們,問我們要不要干脆換個地方。”
徐定疆一愣間,玳音已經紅透了臉,躲到內房里去了,徐定疆更是莫名其妙,他詫異地說:“我什麼時候不喜歡你們了?”
“那……”玳香話到臨頭,卻還是有些難以啟齒,逼了半天她才迸出一句:“……您又不……又不讓人侍寢……”
徐定疆恍然大悟,他也不是不知道,女性的士族隨侍其實也就是上族房中的禁臠,雖然未必要個個相陪,但也少有人會一個不沾,徐定疆本是正常男子,自然也有男女之欲,但他對四婢同樣喜愛,總不能為求公平四個都來,那樣豈不是太過荒淫?
沒想到這麼一拖,就變成這個情形。
人族會有這種現象,最大的原因在於皇族為了練功與維持血脈,使得婚配時間逐漸後延;皇族女性生理需求較晚開始,也較容易克制,但男性卻是從十多歲就開始龍精虎猛,滿腦子胡思亂想,一開始還會為了練功而自制,但到了二十余歲內氣凝練,硬是讓人憋著難保不生事,所以婢女們自然而然肩負了侍妾的作用,甚至聽說訓練婢女時,還會傳授在床上取悅男子的功夫,只不知效果如何?
徐定疆想到這里連忙搖搖頭,將自己腦海中的胡思亂想拋開,他見玳香與玳糖兩人雖然害羞,卻仍望著自己等答案,不禁嘆了一口氣向前走,輕輕摟過玳香與玳糖的肩頭,溫柔地說:“你們居然為了這種事煩惱?”
“人家才沒有。”玳糖眨著大眼羞笑說:“只要小王爺不趕甜甜走,甜甜就很高興了…
還是香姐香噴噴的比較好……”
“甜甜,你要死了!”玳香見玳糖說到自己身上,連忙掙開徐定疆溫暖的臂膀,臉紅通通地說:“我才不稀罕,小王爺還是帶甜甜回房吧。”
“不、不。”玳糖連忙說:“不然姿姐、音姐都很好,小王爺……”話是這麼說,她卻有些舍不得離開徐定疆的胸懷。
“甜甜,去請姿兒、音兒出來。”徐定疆一笑說:“大家好好聊聊。”他順手又拍了一下玳糖的臀部。
“是!”
雖然徐定疆動手動腳的令人害羞,紅著臉的玳糖卻是喜孜孜地奔入內房,她年紀較小,個性也較為單純,徐定疆既然這麼說了,她就深信不移。
徐定疆目光轉過玳香,輕輕一笑說:“香兒,上次約好要嘗嘗你的手藝,結果我卻來不及趕回,你生不生氣?”
那時徐定疆的腦袋正在怪蛇口中,想回來也回不來。
玳香心里高興,口中卻輕哼一聲說:“反正也沒人珍惜,我全倒了出去。”
“唉唷……”徐定疆跌腳說:“這可是太可惜了……不知還有沒有機會吃到?”
“慢慢等吧。”玳香瓊鼻一翹,忍住笑說:“看本姑娘什麼時候高興。”
“也罷。”徐定疆忽然深吸一口氣,隨即嘖嘖有聲地說:“真好,真好。”
“好什麼?”玳香瞪了徐定疆一眼,她明知徐定疆在聞自己身上的香味,可又不明說,惱得她罵也不是,裝傻也不是。
“小王爺。”
玳姿、玳音在玳糖拉扯之下出房,玳姿雖一臉平靜,但眼眶卻有些發紅,也不知是不是曾在人後偷偷哭了一場;玳音則還是滿面潮紅,低著頭,看都不敢看徐定疆;只有玳糖恢復最快,好似沒事人般地叫:“姿姐、音姐都來了。”
“來了就好。”徐定疆點點頭說:“你們都坐下。”一面自己找了個寬大的位子。
玳姿卻微微一搖頭說:“小王爺面前沒有我們的座位。”
玳香本來一屁股正要落座,見玳姿這麼說,也只好站起,不過臉上卻是不大服氣的表情。
“坐。”徐定疆臉微微一沉說:“姿兒,你連我的話都不聽了?”
“姿兒不敢。”玳姿心里一驚,連忙側身坐下。
玳姿一坐,玳音、玳香、玳糖自然跟著坐下,四人心里都有些亂,不知徐定疆為何突然發起脾氣?
“我不是故意擺架子。”徐定疆沉著的臉松了松說:“只不過姿兒老講規矩,只好硬來了。”
“小王爺。”玳姿有些委屈地叫,她可是嚇了一大跳。
“好啦,我向你道歉就是了。”徐定疆呵呵笑說。
“姿兒不敢。”玳姿低聲說。
“別放在心上就是了。”徐定疆話鋒一轉,正色說:“你們心里有什麼問題,趁著我有時間,咱們好好談談。”
這話一說完,四人卻是一陣靜默,剛剛玳香說的難道還不清楚?
徐定疆一見四婢的神色,心里有數的說:“好吧,我就假裝已經弄懂了……我只有個問題,你們可知身為王府中的婢女,固然錦衣玉食,無憂無慮,但若主上一時惹怒聖顏,婢女輕則入娼,重則一死;就算是平平安安地過了二、三十年,那時年老色衰,大多被派作些無關緊要的工作,終至老死,幾乎沒什麼例外的……除非……除非生了個上族的孩子。”
這話一說,四婢的頭都抬不起來。要有個上族孩子自然得靠徐定疆幫忙,想到這件事,由不得她們不臉紅。
“不過……”徐定疆頓了頓,沉聲說:“在都城,我看的太多了……貴族與士族成長速度不同,往往當孩子將要成年之際,士族的母親便撒手人寰,這對孩子說來十分不公平。”
四婢同時一怔,這件事她們倒是從沒想過,前輩們告訴她們的只有一點——想辦法生個上族之子,從此後母以子貴,無憂無慮;但她們卻沒想到徐定疆說的這一層。
“所以說。”徐定疆嘆了一口氣站起身說:“我覺得除非已經產生了感情……否則無論上族還是平民,最好還是與壽命相當的人結合。”
徐定疆說完一起身,四婢自然也跟著站起,不過四婢聽到這里,心里都是一股莫名的黯然。
徐定疆已經說的很清楚了,為己為人,他都不願意碰四婢,也就是說,若是她們與一般士族結合,倒是徐定疆樂見其成的。
“小王爺的意思是……”玳姿抬起頭來,一雙明眸望著徐定疆說:“……等我們哪天遇到了中意的對象,就要把我們嫁出去?”
“對。”徐定疆擠擠眼說:“雖然我也有些落不得。”這股氣氛實在不快,既然話已經說清楚了,徐定疆便決意開溜。
“小王爺……”向少表示意見的玳音,忽然聲如蚊蚋地說:“音兒不願出嫁,也不想生子……”徐定疆一怔,卻見玳音緩緩向自己走近,臉上潮紅,卻堅定的說:“音兒只求能一輩子侍奉小王爺。”
“音兒,你……”徐定疆心里一熱,忍不住將近在眼前的玳音一把摟入懷中,一時說不出話來,也不管玳音臉紅的像塊紅布一樣。
眼看如此,其他三婢互視一眼,自動退了下去,就算還有人心里也這樣想,也不會在這種時候說出口。
玳音被徐定疆緊摟著,全身包裹在徐定疆濃烈的男性氣息下,只覺渾身發熱又發軟,卻又覺得十分地舒服,這時顧不得害羞,小妮子閉上眼,雙手緊摟住徐定疆的腰間,呼吸急促了起來。
徐定疆畢竟是個正常的大男人,眼見玳音情動,自然而然地血脈憤張起來,何況他對這幾位婢女本就十分喜愛?
這時只覺熱血一涌、激情一起,再不顧忌,猛然一把將玳音橫抱而起,轉身就向寢房掠了回去。
三日的期限已到,在劉禮的指揮下,大軍向著東極城前進了半里,顯示了不能妥協的決心。
從人族的大軍,已經能遙望東極城上來來去去的蛇人,而蛇族人對大軍逼近卻似乎毫不在意,依然大搖大擺地在城頭晃蕩。
眼見蛇族沒有打算立即出城,劉禮立即召開了軍事會議。
因為劉芳華奉命與易嵐一同管理原屬東極城的官兵,而她手下惟一的將領又只有白浪,所以白浪雖只屬管帶,卻破例地被招入中軍大帳,一同參與軍情。
眾人剛聚集,只見劉禮沉著臉說:“我們的計劃要做改變了。”
眾人一驚,臨陣變計乃兵家大忌,“玄槍龍將”唐贛首先問:“衛國使,發生什麼事情了?”
“剛剛城內暗探的消息傳來。”
劉禮臉罩重霜,語氣沉重地說:“蛇族居然以人為食,半個多月來,城內居民……”劉禮又頓了頓,這才艱難地說出:“……已經被他們吃掉近千人……”
這話一說,帳內所有人無不大吃一驚。
人族與蛇族交相攻伐已逾千年,從沒聽過這樣的事情,數百年前,南角城也曾一度淪陷,那時蛇族雖曾濫殺了十余萬軍民,卻也沒到以人為食的地步。
“可恨!”“磐石龍將”何威凡大喝一聲,憤怒地說:“非殺滅蛇族不可。”
“東極城易守難攻,何況蛇族又能以一敵十,所以我本想靜候蛇族出城。”
劉禮沉聲說:“但數十萬平民何辜……就算是攻城不易,我們也非攻不可!”
見蛇族殘暴若是,無人表示反對意見,“霸刀龍將”陳揚更是振臂而起說:“衛國使,屬下願領‘霸刀部’率先攻城!”
“陳龍將果然一片忠心。”
劉禮點點頭說:“我們是非戰不可,但此番硬碰硬的攻城戰,不但拖耗費日,而且我們也沒有必勝之算,還需從長計議。”
劉禮這話說的沒錯,現在匯集在東極城下的十萬大軍,若是在平野交戰,自然應可大勝七千蛇族;不過現在蛇族卻是占據了地利,仔細算了算,蛇族似乎還稍占上風。
“二叔!”
劉芳華惶急地說:“這樣一來,我爹爹豈不是死定了?”
若是改以艱苦的攻城戰,極難如預先計劃般在某一戰中大勝,這樣一來,皇儲劉然的性命自然更危險。
“確實有此可能。”劉禮眉頭緊皺說:“但與城中數十萬軍民相比,我不得不作此決定。”
這話無可辯駁,但劉芳華仍忍不住眼眶透紅,倔強的她不願在人前掉淚,只好緊咬著銀牙,一句話也說不出來。
陪在劉芳華身側的白浪沒什麼說話的份量,見劉芳華強忍心中悲痛,心里也是不好過,一時不禁暗恨自己沒用,若是徐定疆在此,一定能想出好辦法來。
這時劉禮正沉聲說:“……若要讓蛇族留下皇兄的性命,只能四面圍困個滴水不漏,讓蛇族自知無路可逃,這樣我們才有談判的籌碼……”
聽得還有一线機會,劉芳華腦海一清,猛然站起說:“海路!”
“正是海路。”劉禮目光望向劉芳華說:“都城與習回河城的士兵不慣水戰,芳華,原屬東極城的四萬人就由你率領,封住外圍的水路。”
“芳華領命。”劉芳華大聲說。
“別小看了這個任務。”劉禮沉聲說:“東極城建於東極河口,船隊想要出海必受攔阻,你們可要留神了。”
“是。”劉芳華管不了這麼多了。
“好。”劉禮點頭微笑說:“我必須等你准備得差不多才能進擊,可別慢了。”
“啟稟衛國使。”
何威凡忽然說:“這麼一來,陸地上的軍伍只剩下六萬……”他忍住一句話沒說,六萬部隊別說要攻城了,連防守都有些不足。
“沒錯。”
劉禮說:“我有個方法,你們聽聽看……”隨著劉禮說了他的一連串計劃,眾人聽得一愣一愣,卻又不得不承認確有希望,既然沒人能提出更好的辦法,也只好照著計劃行事。
不過對於劉芳華來說,現在的首要大事便是如何帶著那四萬余人衝過河口出海。
好不容易等大家商議完畢,劉芳華一出帳外便對白浪說:“白浪,我們去後軍看看。”
白浪知道劉芳華要看看東極城軍隊的模樣,他點點頭,隨著劉芳華向著後軍掠去。
後軍的五萬人中,最後方的一萬人是易嵐所屬的“海濤部”,其余四萬人便夾雜在中軍與“海濤部”之間。
兩人剛離開中軍,到了後軍一看,心里忽然都是一沉,眼前數千頂帳棚的區域,雖然與中軍一般也有著一隊隊官兵在操練,但卻似乎都死氣沉沉、毫無生氣,與中軍大為不同。
劉芳華停下腳步,詫異地揉揉眼,有些弄不清狀況,白浪更是覺得奇怪,他軍伍經驗較少,除了知道怪異之外,一時也搞不清問題出在哪里,兩人站了半天,劉芳華見沒人理會自己,她火氣上揚,嬌叱一聲說:“你們都在做什麼?”
四面數十名官兵嚇了一跳,轉過頭來望了望,卻又轉回頭去,似乎劉芳華這聲嬌叱與他們無關,其中有一個小隊還繼續向著西方移動。
劉芳華氣得臉色慘白,向著那一隊的頭頭,一個身著校騎服飾的年輕官兵說:“喂!你過來。”
那名官兵一驚,轉過頭見劉芳華目光灼灼地瞪著自己,他連忙奔來說:“參……參見護國使。”總算還看出劉芳華是什麼人物。
“你叫什麼名字?你的長官是誰?”劉芳華氣衝衝的問。
“卑職方東白,現暫歸南蘇管帶統帥。”校騎方東白連忙說。
“南蘇?”劉芳華沒有印象,她皺眉說:“你們這四萬人中,有幾位管帶?”她知道這些人中沒有龍將,只好問問管帶的數量。
“二十多人吧?”方東白一臉為難地說:“卑職也不清楚。”
按編制來說,四萬官兵應該有將近五、六十位管帶,現在卻僅存二十多人,東極城這一仗可真是損失慘重。
“傳下話去,把他們全部找來。”劉芳華繃著俏臉說:“我在這里等!”
方東白嚇了一跳,這種麻煩事怎麼會輪到自己頭上?
但軍令如山,他又不能拒絕,只好苦著臉去了。
只見方東白回到人群中說了半天,那數十名士兵這才懶洋洋地向著四面邁步,居然沒一個人留下,劉芳華看的心里有氣,轉回頭對白浪說:“你看看,這些官兵成什麼樣子?”
白浪早耳聞過東極城敗兵的問題,只不過沒想到這麼嚴重,他吐了一口氣說:“郡主,看來要集合這些人可有得等了。”
劉芳華也是心里有數,頗為後悔利用這些人傳命,她轉過頭說:“白浪,你去把我們的親兵調過來好了。”
“也好。”白浪點點頭,離開前忍不住囑咐一聲說:“郡主自己小心點。”
劉芳華心里一暖,臉上終於露出了一絲微笑,輕聲說:“我知道。”
話一說完,兩人都有些不自在,白浪不敢再看劉芳華,轉身便向著中軍奔馳。
一到自己的營地,果然氣氛便是完全不同,只見一隊隊的官兵操練來去,呼喝聲也十分有精神,見到白浪更是大聲行禮,總算讓他覺得舒服了些。
他在劉芳華帳前站定,大聲一喝說:“馥馨親兵隊全隊!五分鍾內,在護國使帳前集合完畢!”
白浪的聲音遠遠傳了出去,整個親兵隊駐扎的地方立即震動起來,一排排的官兵從四面擁來,不出三分鍾,四百余名的官兵立即集結在白浪眼前,各隊的校騎也開始清點人數,連一直沒被排入部隊中的白玫、白靈、白敏三人都奔了過來。
白浪見到三人,點頭說:“你們先跟著我。”
三人點點頭,站到白浪身後。白玫與白靈也就罷了,白敏卻最是興奮,東張西望地一點也靜不下來。
“颶騎隊集結完畢!”
“雨騎隊集結完畢!”
……
跟著台、飄、颯、電、雪、霧、霜各隊校騎一一報告,除了隨白彤南下的風騎隊之外,白浪所屬的九隊已經全員集合完畢。
“各隊聽令!”白浪大聲說:“隨我來!”跟著一轉身,向著西方便走,帶著整個部隊向後軍走去。
到了後軍,只見劉芳華身前已經凌亂地散立著三十多人,不過其中身著管帶服飾的只有十余人,果然這些人沒這麼快到齊。
這時場中的人,注意力自然被親兵隊整齊的步伐聲所吸引,他們眼看著白浪帶著所有親兵到達,心里不由得微微一驚,部分較為機警的,已經開始慢慢移動雙腿,打算站得整齊一些。
但也有些人見白浪不過是個管帶,論起手下的人數也不比自己多,反而白了白浪兩眼,自顧自地在四面閒踱著腳步。
白浪見劉芳華鐵青著面孔,不知為什麼也微微有氣,於是白浪驀然踏出一步,呼喝說:
“你們這些人,站整齊些!”
白浪因心中含怒,這一聲自然而然地蘊含了深厚的內勁,仿佛天際忽然打了個霹靂般,震得眾人立足不穩,更把那些本來看不起白浪的管帶們都嚇了一跳。
但功力高強又如何?幾個管帶可不大服氣,一個挺著個大肚子的黑面大漢怔了怔,忽然大聲說:“你小子是在對誰說話?”
“對嘛。”旁邊另一個粗壯的管帶也應和說:“大家官一樣大,你憑什麼吱吱喳喳?”
跟著難聽的話越來越多:“哎呀,那是親兵隊的人嘛,難怪這麼囂張……”更有的說:
“聲音大嚇唬人啊?咱們別理他!”“他以為自己是誰啊?”
白浪怒上心頭,正要出手教訓這些家伙,劉芳華忽然哼了一聲說:“我總可以發令了吧?你們立刻整隊站好!”
那些人總不敢當面違抗軍令,一個個不情不願拖拖拉拉排好隊,劉芳華接著說:“你們輪流報名,順便報告自己隊伍現在有多少人……就從你開始!”
劉芳華手一指,正是那個肥胖的黑面大漢。
黑面大漢見劉芳華手指向自己,他晃了晃腦袋,有些油皮說:“啟稟郡主,屬下姓桂名牛,統帶嘛……這個……大約兩千多人吧?”
“兩千多少?”劉芳華眉頭一皺。
“郡主啊……”桂牛臉上肥肉擠成一團,說:“一會兒有人編進來,一會兒又有人溜走,我怎麼弄得清楚啊?”
話一說完,身後立即傳來一陣嘻笑聲,看來這些人早知道桂牛不會老老實實回答。
劉芳華心中怒火揚起,她濃密的眉毛一皺,沉聲說:“你說有人溜走?”
“這可不能怪我。”桂牛一臉無辜地說:“每天都有人跑,何況那些人本來就不屬我管,忽然不見了卑職又能怎麼辦?”
“就是啊,這可不能怪我們。”有幾個與桂牛一鼻孔出氣的管帶跟著笑鬧起來。
劉芳華怒火難以遏抑,嬌叱一聲說:“不能怪你們怪誰?”
“郡主可要講講道理。”桂牛雖不敢和劉芳華硬碰,不過仍嘴強地說:“我總不能半夜守著他們吧?”
劉芳華拿他沒轍,正不知應當如何的時候,白敏忽然從白浪身後冒出來,笑嘻嘻地說:
“皇朝軍律第十八條——臨陣脫逃斬無赦,上屬督導不周,依律杖責五十。”
這話一說,場內所有人的臉色都是微微一變,桂牛等人一驚,劉芳華等人卻是一喜。
劉芳華笑在心里,卻依然沉聲說:“小敏,你沒記錯?我們可別冤枉了人。”
“郡主放心。”
白敏笑著說:“小敏既然要從軍,自然得把這些記得滾瓜爛熟。”
這可連白浪都有些意外,白敏哪來的閒功夫?
居然背熟沒人會去背的軍律。
“好。”劉芳華目光一凝,冷冷地望著桂牛說:“桂牛,你有什麼話說?”
杖責五十不死也去掉大半條命,桂牛臉色白了下來,不過他還不大相信劉芳華真會懲罰他,他頓了頓,氣急地說:“有人脫逃的可不只我這一隊,何況……若要依律受刑,連易龍將、衛國使都脫不了干系。”
這家伙好大膽子!
劉芳華正要怒罵,白敏又說話了:“郡主,依軍律第二十一條所定,觸犯前二十條軍律之龍將以上將領,責罰由其主管裁決,且可依情酌於加重或減輕其刑。”
桂牛可真是恨透了這不斷多話的小伙子,他先怒瞪白敏一眼,跟著不死心地說:“就算屬下有錯,也該由屬下的主管處罰。”
“這可巧了。”劉芳華嘴角終於露出輕笑,她有些得意地說:“我今天剛接到任命,現在正是你們的頂頭上司。”
在桂牛等人瞠目結舌下,劉芳華一揚首,發絲飄逸之間,嬌美與英氣巧妙結合的亮麗散發出來,直讓每個人都看得一愣一愣的。
這個皇族的年輕女孩有沒有搞錯?她真要帶領這四萬大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