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第四隊‘突刺’!”
巒圭殿後進大院中,手中拿著數張紙的歸勇驀然爆喝一聲。
聲響的同時,一組十一人的士兵立即手持大刀由北而南切入,歸勇接著叫:“第一隊‘蛇彈’,第五隊‘逆弧’、第三隊‘同心’、第二隊‘亂環’……”
隨著歸勇的呼喝,只見趙才、吳平那一隊雖然渾身是汗、滿面塵土,仍咬緊牙發足急奔,一直线地咬向第二隊,率領第二隊的池路同時大吼一聲,十人忽然散成兩個小圈,跟著又四散而開,繞成一個大圈,轉頭向著袁業家那一隊圍去。
袁業家率領的正是第三小隊,他們聽到“同心”的指令,忽然一繞,眼看就要將鍾名古的第五小隊圍了起來,不過這時對於第五小隊的指令又到了,鍾名古等人向後一退,十一個人排成五排,一層層地向著兩側讓開,卻是讓杜給那隊圍了一個空。
眼看歸勇一連串的發令,趙才等五十余人誰也不敢偷懶,豎直耳朵細聽歸勇的命令,每隊十人左右的小隊伍在後進大院中穿來插去,花團錦簇的好不熱鬧。
奇怪的是歸勇一連串地念下來,這五組隊伍卻不會混亂,總是恰好自空隙中穿了過去。
而歸勇也沒怎麼注意陣勢,他望著手中紙,一連串地念:“……第五隊‘順旋’、第三隊‘旋衝’、第一隊‘蛇回’、第二隊‘散羽’、第五隊‘片裂’、第四豚‘錯梳’……”
趙才等人卻是越奔越快,終於池路的第二隊在四面一散的時候動作一慢,被袁業家率領的第三隊劃著弧形一衝,整個隊伍散了開來,四、五個士兵更是撞在一起。
這下可成了連鎖反應,跟著衝過來的第四隊杜給吃了一驚,正不知該不該停腳的時候,自己的隊伍已經依號令分成了三排,正錯亂著腳步奔向袁業家的隊伍,杜給想停也不成,後面自己的士兵擠著自己前奔,一下子又乒乒乓乓地倒下了七八人。
眼看著五隊就要撞成一團,歸勇皺皺眉搖搖頭,將紙一折收入懷中,大聲說:“停!”
就這麼一耽擱,場中又倒了好幾人,幸好大家不是真刀真槍廝殺,不然可不知會有什麼樣的後果。
“整隊!”歸勇大喝:“排齊!”
這五十多人這些日子都在歸勇的指揮下操練,早被管束得極乖,只見他們不到十秒已經整隊完畢,一個個像根木頭似地杵在歸勇面前,雖然所有人連氣都不敢喘,但從胸膛急促的起伏中,依然能看出他們剛剛耗費了極大的精力。
歸勇目光從左至右的橫掃過去,趙才等人被看得心里揣揣不安,歸勇沉默了片刻,終於開口說:“趙才!”
“是。”一臉霉運的趙才連忙出列。
沒想到歸勇居然破天荒地說:“全隊休息十分鍾……十分鍾後,你帶著大家練刀。”
“呢……是……”趙才一楞,差點忘了應答,歸勇居然會讓眾人休息?卻見歸勇一轉身,向著前院走去。
歸勇這麼一走,所有人幾乎是一起噓了一口氣,細細瘦瘦的袁業家全身一松,搖頭說:
“歸老大吃錯藥了?”
“誰知道?”
趙才望望歸勇確實已經離開,搖搖頭說:“今天沒處罰人,池路運氣不錯。”
這場操練第一個問題出現在池路的部隊,若是按照以往,池路非得受罰不可。
粗壯的池路這時正砰咚一聲摔坐在地面,一面抹開臉上的大汗說:“好險……”
鍾名古也盤腿坐下,他休息了片刻才搖頭罵說:“今天撐了有兩個小時吧?真他媽不是人干的。”
“奇怪。”杜給皺眉思索說:“練這些不知道干什麼?一開始還不過只有六大基本陣,後來居然衍生成十八種。”
“還不是整我們?”吳平捶著自己的肩腿,翻著白眼說。
“對!”趙才一拳轟向地面,悶悶地說:“總有一天我們要逃出去。”
“逃那兒去?”杜給好笑的說:“回家嗎?”
這話一說,趙才又泄了氣,別人他不知道,自己父親趙平南一向支持徐定疆,絕不會幫著把自己藏起來。
“娘的。”池路猛地坐起,嚷嚷說:“老子哪天火大就跟他們拼了!”
“那就練功吧,練他奶奶的那五招!”趙才跳了起來,拔出腰畔的大刀,呼呼地耍了兩下。
“你不累啊?”袁業家還在喘氣,他搖頭說:“校騎大爺,十分鍾還沒到吧?”
“他媽的校騎!”趙才罵:“你們以為我願意當啊?”
“沒關系啦。”杜給打圓場的說:“小王爺總不會一直待在南角城,到時候我們再溜回家就是了。”
這麼一說,眾人心中又燃起了一线希望,雖然十分鍾好像還沒到,不過歸勇向來不講道理,若是等一下他回來,見眾人還賴在地上喘氣,大家可有苦頭吃。
所以沒過多久,眾人還是一個個起身,揮舞起大刀。
卻說歸勇走到徐定疆居住的院落,見四面沒有他的蹤影,頗有些詫異地向著寢房走去,這會兒日正當中,徐定疆不會在睡覺吧?
剛靠近寢房,歸勇見寢房門窗緊閉,這又是一奇,歸勇皺皺眉頭,輕聲叫:“小王爺?”
他的聲音一發出,里面驀然傳出一聲極輕微的嬌呼,跟著徐定疆揚聲說:“是歸大叔嗎?”
“是我。”歸勇十分疑惑。
“我馬上出來。”徐定疆哈哈笑說:“歸大叔稍候。”
過了片刻,徐定疆一面披著上衣,一面開門踏出說:“歸大叔,不好意思。”
門雖然只這麼一開一闔,歸勇已經看出床上還有一人,心里老大不高興,有時在外逢場作戲也就罷了,把人帶回宮城可就不大好。
他忍不住皺眉說:“小王爺……”
“那是玳音。”徐定疆輕聲說。
歸勇臉色一松,微笑說:“原來如此……小王爺是決定帶她們走了?”
“她們也是惹人疼惜。”兩人一面向庭院走,徐定疆一面微笑說:“歸大叔有事?”
“小王爺創的十八陣他們已經能撐過兩個小時了。”歸勇點頭說:“連著變換了六百多次陣法。”
“真的?”徐定疆高興地說:“我就知道交給歸大叔訓練是正確的,刀法呢?”
“不過就是那五招嘛?”歸勇搖頭苦笑說:“小王爺,你讓他們把慣用的武器收起,全部都練大刀,我真不知道這樣做對不對。”
徐定疆笑笑說:“那五招雖然在一般打斗時只能防身,戰場上的用途就大了。”
歸勇似乎有些不以為然地說:“可是這樣他們原來的功夫只怕慢慢都荒疏了,一進一退,會有幫助嗎?”
“相信我吧。”徐定疆呵呵一笑說:“基本訓練都已經完成,再來就是大軍的操練了。
歸大叔,以後操練陣法的時間可以縮短,變換的速度也不需要這麼快了,除了練刀之外,有空就讓他們練練氣。”
“練氣是好事,就怕他們靜不下來。”歸勇思索著說:“這可沒辦法盯。”
“這倒也是。”徐定疆思索片刻,想了想說:“該是想個辦法收心的時候了。”
“對。”歸勇嘆了口氣說:“就算因為我們的強迫訓練,使這些紈絝子弟有所進步,但上下不齊心可是軍伍大忌,日後會有大問題。”
“歸大叔。”徐定疆下了決定:“這樣吧,過兩天把他們帶出城逛逛,我另有辦法。”
“好吧。”歸勇知道徐定疆一向詭計多端,於是微笑說:“既然小王爺這麼說,那我就先去了。”
“歸大叔慢走。”徐定疆對歸勇不敢失了禮數,依然客客氣氣地送歸勇離開。
歸勇剛走,徐定疆身後的門呀然作響,他一回頭,卻見門後露出一只羞怯的美目,徐定疆輕笑說:“音兒,出來吧。”
“小王爺。”滿面羞紅的玳音踏出房門,頭直垂到胸前,連後頸都透出一抹紅暈。
“還好吧?”徐定疆一掠上階,輕摟著玳音柔聲問:“有沒有不舒服?”
玳音雖然羞不可抑,但徐定疆的懷抱卻讓她覺得十分安全。玳音輕搖臻首,片刻後才說:“小王爺,音兒只怕侍奉不周……”
“不准這麼說。”徐定疆低下頭去,封住玳音柔細的雙唇,兩人又纏綿了好一陣子。
玳音正沉醉的時候,雙眼迷迷蒙蒙的卻見眼前似有人影晃過,玳音一驚,連忙掙脫徐定疆的懷抱,卻見那人小臉泛紅,正偷偷打量著兩人。
玳音一羞,輕輕一跺足說:“小王爺,音兒……先下去了。”
“下去干什麼?”徐定疆早已發現玳糖,他輕扯著玳音說:“那是甜甜嘛,有什麼好害羞的?”
玳音早看出來那是玳糖,不過這可不代表她能夠坦然處之,頓了頓才羞答答地說:“音兒……音兒去盥洗一下,再來侍候小王爺。”
徐定疆不再勉強,放了逃難似的玳音離去,轉過頭來,卻見玳糖紅著小臉,卻又十分好奇地向著自己張望,徐定疆搖頭笑說:“甜甜,你看什麼?”
“小王爺。”玳糖扮個鬼臉羞笑說:“剛剛可愉快?”
“人小鬼大。”徐定疆一瞪眼,故意邪笑說:“你也想試試是不是?”
“甜甜不敢……”玳糖嚇了一跳,退了兩步紅著臉說。
“不敢最好。”
徐定疆也是開開玩笑而已,剛剛才與玳音大戰數回合,現在再來未免大傷身體,何況他也沒有大小通吃的念頭,笑笑一揮手說:“我進去休息了,音兒若是來了,讓她直接進來。”
“是。”玳糖心里一松,反而又有些後悔,她眨眨眼,見徐定疆即將走進屋內,忍不住又說:“小王爺……”
“怎麼?”徐定疆訝然回頭。
玳糖頓了頓才鼓起勇氣說:“姿姐、香姐雖然都沒說,不過我知道,我們和音姐的想法都一樣的。”
徐定疆一愣,皺眉說:“這……甜甜,你別開玩笑了。”四個都來未免離譜。
玳糖一嘟嘴,有些幽怨地說:“我就知道……小王爺以後只疼音姐姐了。”
“你這顆小腦袋別胡思亂想。”
徐定疆頭大起來,這樣也不對了?
眼見玳糖笑顏盡失,徐定疆只好安慰說:“我對你們還是一樣,至於音兒……只不過……只不過……”只不過怎樣?
這可真難解釋。
玳糖見徐定疆說不出個所以然來,她搖搖頭強笑說:“小王爺別擔心,當甜甜沒說就是了。”
徐定疆這時心里其實還有事,真是沒空理會這些兒女情長,不過眼見平常不識愁滋味的玳糖這副模樣,心里又十分不忍;但這時心軟只不過再惹一身煩惱,徐定疆權衡片刻,終於嘆了一口氣,轉身回到房中。
就在房門關起的那一刹那,玳糖的淚珠同時順著臉頰滑落,晶瑩的淚珠瞬間墜落廊前。
在這一刻,這天性活潑愛笑的小姑娘,首次嘗到這種刻骨銘心的失落。
“桂牛!”劉芳華不管眾人的訝異神色,她瞪著倒霉的黑胖子說:“五十大板你可受得了?”
“護國使恕罪……”桂牛額上大汗直流地說:“小人瞎了狗眼……”
“夠了。”劉芳華阻住桂牛,輕笑說:“你立刻把那些還沒到的管帶找來,這樣本郡主也許會考慮放你一馬!”
“是!”桂牛立即轉身下令:“快,快回去叫人,務必把唐管帶、孟管帶、楊管帶請來……不,唐管帶我自己去請。”
話一說完,桂牛與其身後的兩人拔腿就跑,看他人雖胖,卻還頗為機靈。
劉芳華可覺得有趣了,她歪著頭,斜視著桂牛的背影說:“怪了,沒來的管帶可不只三人呀?”
眾人一陣沉默,誰也沒回答這個問題,劉芳華目光望向留下的十余名管帶,看見剛剛那位東方白正躲在一個相貌俊朗的中年管帶身後,劉芳華目光轉過去說:“這位想來就是南蘇管帶了?”
“屬下正是南蘇。”中年人躬身應答。
劉芳華滿意的點點頭說:“南蘇你說,那三位管帶是何方神聖?”
“這……”南蘇遲疑了片刻,這才一笑說:“唐靈管帶、孟啟管帶、楊失管帶,三位功力高強,戰功彪炳,以前分屬三部,都是原來龍將的主要副手之一。”
“喔……”劉芳華恍然大悟,原來是這群人中的頭頭,她笑說:“功力高強,戰功彪炳……也就是未來龍將的熱門人選?”
南蘇知道劉芳華已經明白自己的意思,他點頭說:“以過去的經歷來說,他們三人確實是那三部的領導者。”
“南管帶自己呢?”劉芳華見南蘇侃侃而言,但又似乎話有未盡,於是好奇地追問了一句。
南蘇一怔,旋即一笑說:“屬下與他們不屬同部。”
“失敬了,原來是另一位龍將候選人。”劉芳華一笑說:“卻不知還有沒有其他的部隊首領?”
“東極城雖有八萬兵馬,但龍將也只有四人。”
南蘇笑容不減地說:“所以也只有四部而已。”
他這一說,等於是變相的回答了劉芳華,可稱領袖的不過是他們四人。
劉芳華點點頭不再發問,南蘇便識趣地退了下去。
過了片刻,十來個官兵從南面趕了過來,一聲不吭地加入了還算整齊的隊伍,跟著桂牛也與一群二十多人奔了回來。
看來該來的都來了,劉芳華美目一掃,沉聲說:“南蘇、唐靈、孟啟、楊失,四人出列!”
話聲一落,除了風神俊朗、身材高挑的南蘇外,果然應聲又出來了三個中年大漢,最左邊的那個面目陰沉、高瘦而黑、手長腳長,生著一雙蒲扇般的大手,最右邊的一人卻完全不同,生的矮矮胖胖,不過又不是痴肥,只讓人覺得渾身筋肉糾結十分結實,就是膚色白了些,一點也不像成名的宿將。
中間除了南蘇外,另一人卻讓人猛然生出不敢多看的味道,只見他赤裸著上身,身上還有數道尚未愈合的傷口,不單如此,此人臉上也有三道大傷疤,雖然沒傷到眼耳口鼻,卻也是怵目驚心。
眼看三人如此怪模怪樣,劉芳華微微皺眉,目光掃過四人開口問:“哪位是唐管帶?”
“屬下在。”滿身傷的那人正是唐靈,他聲音嘶啞而低沉,口氣也不大佳。
劉芳華沒想到頭一個就點到此人,她怔了怔才開口說:“唐管帶有傷在身,辛苦了。”
“無妨。”唐靈冷冷地說。
劉芳華不再多問,接著問:“孟管帶又是哪位?”
“屬下正是。”那個白臉胖子帶著滿面的笑容說:“屬下遲來一步,護國使恕罪。”
劉芳華一見此人就覺得好笑,原來他便是孟啟?
他與黑胖大漢桂牛倒是一對兒,劉芳華點點頭,目光轉過另一人說:“那麼這位便是楊管帶了?”
“屬下楊失。”高瘦的楊失神思不屬的說,似乎心中另有要事。
“如果我沒聽錯的話,四位本分屬四部,而且是原來龍將的重要副手。”
劉芳華頓了頓,目光掃視眾人,見眾人沒有異議,她才接著說:“既然如此,希望四位能替本使分擔部分的事務。”
胖子孟啟應聲說:“護國使如有所命,屬下等無不遵從。”孟啟一說完,南蘇、楊失都同時微微一皺眉,似乎有些不滿,唐靈更是輕哼了一聲。
“好。”
劉芳華不管眾人心里的想法,接著說:“我便任命四位暫管原先的四部官兵,四位與他人雖同屬管帶,但遇事仍有裁量的權限,相對地自然也須負起責任。”
“屬下遵命。”這次四人倒是同時出聲,只不過難免不大整齊。
“白浪!”劉芳華忽然轉回頭呼喚。
白浪一怔,踏步上前說:“郡主?”
“這位是白浪白管帶。”劉芳華向著四人說:“你們以後合作的地方很多,多親近親近。”
“是。”五人同時應是。
“第一件事。”
劉芳華面色一正,望著眾人說:“那就是隊伍戰力的確認,諸位在兩天內必須將部隊人員確認,想走的盡管讓他們走,但是留下來的日後絕對不許任意脫隊,否則依軍法處置,明白了沒有?”
四人同時一怔,南蘇首先說:“郡主,想走的任他們走,這樣會損失很多人的。”
白浪心里也是糊塗,劉芳華這麼一來豈不是減損自己的戰力?
“沒關系。”劉芳華一揚首,雙目中隱隱閃動著光芒,她堅定的說:“兵貴精而不貴多,就算留下的只有一萬人,那也是很有用的一萬人。”
“沒錯。”孟啟接口說:“老是為了那些人煩惱也不是辦法,正該肅清一下。”
這家伙是個馬屁精,萬一留下的不到一萬呢?
白浪心里暗暗叨念,雖說兵貴精而不貴多,但這麼一來,恐怕連搖擺不定的人也跟著離開,未必是個好辦法。
“白浪。”劉芳華的呼喚將白浪拉回現實,只見劉芳華微笑說:“你覺得怎麼樣?”
“嗯……”白浪沉思片刻才說:“我們似乎應該弄清他們想離開的原因。”
“這個嘛……”劉芳華還在沉吟的時候,中軍那面忽然傳來一陣急促的號角聲。
所有人同時一驚,這是發現敵軍的警報,劉芳華不再多說,揚聲說:“就先這麼辦了,白浪,我們到營區前方去!”
白浪一面點頭,一面發令說:“親兵隊到了望台外集合。”話才說完,劉芳華已經掠起,白浪連忙提起身法追了過去。
兩人一展身法,眨眼就失去了蹤影,南蘇等人不由得吃了一驚,果然盛名之下無虛士,“馥馨護國使”的速度確實奇快無比,但這個白浪又是何方神聖,怎麼也有這麼一身深不可測的功夫?
為了作戰指揮方便,營區大門外豎立了一個高約十公尺的高台,上方約可容納二十余人,現在劉禮、伺威凡、易嵐、陳揚等人都在上頭。
劉芳華與白浪一趕到,遠遠的便見前方東極城門外,蛇族正一群群雜亂的奔出城門,更有的從數公尺高的城牆上方一躍而下,落到地上滾了兩圈才站起。
有的蛇人已經出來了好一陣子,手里拿著根短茅,又揮又舞地囂鬧不休,總之是亂七八糟地在城門外亂個不停。
同時前鋒兩部的兵馬、中軍兩部兵馬也皆已整備完畢,唐贛與關勝男兩人在前方率領著兵馬,等候著了望台的指示。
“大約有兩千人。”易嵐望了望,開口說:“恰好足以與前鋒兩部對峙。”
“我們派出的兵馬若是太多,他們只要一退就成了。”何威兒說:“但若是太少,對方後援一出,部隊死傷難免。”
“我們也可順勢攻城。”陳揚沉聲說:“他們若是退入城內,干脆順勢殺進去。”
劉禮目光凝視著東極城頭,那里有幾個格外高大的蛇族似乎也正遙望著此處,點點頭說:“未必真要打……他們可能想再談判一次。”
劉芳華一直遙視著東極城頭,忽然間見城頭上一個人族男子被帶了上來,劉芳華失聲驚呼說:“爹爹!那是我爹爹!”
眾人心中一驚,同時站了起來,白浪轉頭望去,見城頭果然有個相貌清瞿、被重重捆綁著的長者,正由兩名蛇人連拖帶拉地推到城頭。
“果然是皇儲。”劉禮目光一凝,出聲說:“傳令下去,要唐龍將、關龍將稍安勿躁。”
人族部隊的短距離傳令一向用彩色旗號,幾個傳令兵聞令立即揮舞起手中的旗子,將號令傳了過去。
這時東極城頭,忽有一名高大的蛇人猛然向下一躍,落到下方亂糟糟的蛇人群中,只見他穩穩著地,跟著呼嘯一聲,四面的蛇人立即跟著呼嘯起來,索索之聲四面亂響,那高大蛇人領著那兩千部隊,邁步向著人族大軍走來。
這下玄檢部和碧戈部可緊張了,兩萬兵馬刀出鞘、弓上弦,只等著後方的號令。
兩千蛇族走出半公里,為首的蛇人高叫了幾聲,只見蛇族大軍分成兩隊,大部分蛇人留在原地,另外約莫一百人則隨著那為首的蛇人向著人族大軍繼續前進,直到人族前方一公里處一處微微壟起的小丘上,才停了下來。
那個蛇人望著西方的高台,驀然揚聲大喝說:“我是鱗身族副將塔倫斯,能作主的出來!”
蛇族一向不以蛇族自稱,若是談判時,人族也依樣稱蛇族為鱗身族。
“果然是要談判。”劉禮站起說:“我去和他談談。”
“衛國使且慢。”何威兒說:“此人頂多算是蛇族中大軍的二、三號人物,不須衛國使親自出馬。”
劉禮停下腳步,轉回頭說:“何龍將的意思是……?”
“屬下願出面應付。”何威凡拱手說:“衛國使的戰略十分明確,屬下相信不至使衛國使失望。”
劉禮沉吟片刻,正要點頭時,卻見劉芳華踏出一步說:“三叔,我去!”
劉禮一皺眉,卻見劉芳華說:“我要弄清他們在玩什麼花樣!何龍將,你就讓我這一次。”
何威凡目光轉過白浪,他微微一笑說:“若有白管帶相隨……”他見識過白浪的功夫,對白浪較有信心。
“白浪自然和我一起去。”劉芳華回頭說:“白浪,對不對?”
白浪心里一熱,口中卻只平靜說:“親兵隊自當隨郡主左右。”
“好吧。”
劉禮見蛇族似乎有些不耐,再囑咐了一句說:“芳華,都城千萬告誡,除了不能以皇族至寶交換,其他都好商量,你可要牢牢記住。”
“放心!”劉芳華轉身一躍下台,一掠間上了一匹龍馬,扯韁嬌喝說:“我們走!”
白浪自然已經跟了上來,在劉芳華的嬌喝下,五百親兵隊立即向著前方移動,只不過白浪卻沒注意到,白玫、白靈、白敏三人也混在親兵隊中,跟著隊伍前進。
蛇族副將塔倫斯等候了片刻,卻見人族中出來了一隊約莫五百人的隊伍,領頭的居然是個年紀輕輕的人族少女,塔倫斯扁平的蛇頭看不出喜怒,不過一雙蛇眼卻顯得更陰沉了些。
“塔倫斯!”劉芳華到了小丘,眼看蛇族兵馬近在眼前,她停下隊伍叫:“我是人族‘馥馨護國使’劉芳華,你要怎麼談?”
塔倫斯卻也知道人族的編制,他沒想到眼前這小女人會是堂堂的護國使,頓了頓才索索有聲地說:“你能做的了主?”
真是廢話!劉芳華皺起眉頭頷首說:“說吧。”
“泰古劍呢?”塔倫斯也不羅嗦,劈頭就問。
“泰古劍是不可能的。”劉芳華也不示弱,她望向城頭說:“你們若是放了皇儲、退出東極城,人族自然會有所報償。”
“我們什麼都不要。”塔倫斯聲音變大,怒氣衝衝地說:“我們只要泰古劍。”
劉芳華只覺得莫名其妙,火大地說:“就說這是不可能的,你們瞎鬧什麼?”
“反正我們非取得泰古劍不可。”塔倫斯身後蛇尾一甩,似乎是躍然欲動卻又強忍住。
兩人正在爭執的時候,白玫忽然走到白浪身旁,低聲輕笑說:“浪大哥,你可知道泰古劍的秘密?”
白浪自是心里有數。
人族中知道泰古劍奧秘的,除了天定皇等少數幾人外,白浪可算得上是其中之一,不過沒想到白玫也知道?
見白浪驚訝地點點頭,白玫便在白浪耳邊迅速的說了一串話,這才施施然退了下去。
白浪經白玫一點,心里有了腹案,眼看塔倫斯八成也不明白此事,正與劉芳華毫無交集的爭執,白浪心里整理了一下,驀然打岔說:“塔倫斯,你們原先目標是都城,卻在東極城巧遇皇儲,以為可借此取得泰古劍才停留下來,沒想到卻延誤了軍情,是不是?”
塔倫斯與劉芳華都是一驚,劉芳華驚的是白浪怎麼突然作出這樣的猜測,塔倫斯卻是被白浪猜中心事,整個蛇臉驀然變青,連話也說不清楚了。
白浪接著說:“現在已經失去奇襲的優勢,以七、八千鱗身族來說,決不能打到都城,你們若是放了皇儲,至少還能帶著人回國,不然鬧了個玉石俱焚,人族固然有所損失,你們損兵折將一無所成,回去也不會有好日子。”
塔倫斯怔了怔,惱羞成怒地說:“你是什麼東西?”
他見白浪不過是一個小小的管帶,居然敢在這種場合說話,心里十分火大,更生氣的是,白浪居然說中了他們心里的隱憂,這還不氣煞人?
“我叫白浪。”
白浪也不動氣,只平靜的說:“你若是作不了主,就回去告訴你們主帥,若是放出皇儲,萬事皆休,不然人族全力防堵,你們將有一半以上的人回不去鱗身族。”
白玫久在木族,對蛇族的認識不少,自然知道蛇族戰敗回國的下場,所以她這一獻計,白浪立即擊中塔倫斯的要害,讓塔倫斯幾乎說不出話來。
當然,若她不是知道泰古劍的奧秘,也不可能猜中蛇族原來的目標便只是泰古劍。
塔倫斯頓了頓,仍硬挺著說:“你們不要劉然的性命了?”
劉芳華一發現大有轉機,索性閉上嘴,以鼓勵的目光望著白浪,讓他繼續說。
“那就要看你們了。”
白浪才不在乎對方殺不殺劉然,只不過看在劉芳華的份上略盡心力,於是輕松地說:“皇儲一死,自然必須由鱗身族數千精銳性命來償還,我不知道誰會覺得合算?”
其實對白姓皇族來說,這本是大大合算,只不過白浪自然不能說自己樂見其成,何況換個角度想,為了打入劉家皇朝,現在正須立功,還是把皇儲救出來較理想。
“就算我們放了劉然。”塔倫斯吐了吐蛇信說:“誰能保證我們的安全?”
白浪一皺眉,正不知該如何回答的時候,一旁的白玫見狀,適時開口嬌聲說:“你們的安全正可由自己的實力保證,若你們放了皇儲,又願意退回鱗身族,我們何必損兵折將地阻攔你們?”
眼見連一旁的士兵都開口了,塔倫斯大為詫異,先不管白玫說的有沒有道理,他哼了兩聲望著眾人說:“你們到底誰是主事的人?”
“這不關你事。”劉芳華順勢接口說:“我們說的可對?”
說起來是很有道理,不過總不能一事無成地退回鱗身族。
塔倫斯怔忡了片刻,忽然一咬牙說:“只要多捉一點人質,不怕你們不肯換!”
他驀然大喝一聲,四面百余名蛇族跟著呼嘯起來,向著眾人便衝。
劉芳華一驚,一面飄身一面大聲說:“塔倫斯,你們講不講道理?”
“人族全部該殺!”塔倫斯惡向膽邊生,急奔間長尾一甩,向著劉芳華直卷了過來。
“排三面盾陣!”
白浪兒打斗一起,反而冷靜了下來,見劉芳華輕飄飄地讓開塔倫斯的一擊後,他大喝一聲衝到劉芳華身前,一爪向著塔倫斯的長尾封去。
塔倫斯身為蛇族副將,自然與一般蛇族不同,長尾掃動的力道奇大,一卷之間夾雜著轟然的巨響,威勢煞是驚人,而白浪分別承受父、祖、以及白離亂三位高手的內力,雖說灌入的過程難免有些損失,但單以功力而論,白浪在年輕一輩的人族中已經是少有敵手;兩方隊伍還沒碰頭,塔倫斯的尾與白浪的爪已經先轟然撞在一起。
這一撞的勁力流散之下,連劉芳華都站不大住,她心里一驚,異族多半力大無窮,白浪怎麼傻得與對方硬碰?
劉芳華一點地便向前撲,打算援助白浪。
只見兩方一碰,白浪連退了三步,塔倫斯的長尾向後急彈,上面卻出現了五爪白痕,跟著白痕上的鱗片漸漸翻起,白痕漸漸地轉藍,卻是被白浪一爪抓裂了。
劉芳華又驚又喜,站在白浪身側,驚奇地望著白浪,有些不敢相信。
蛇族副將塔倫斯萬萬沒想到,與對方一個小小的管帶一擊之下卻讓自己受了傷?激怒欲狂,長嘶一聲,惡狠狠地向著白浪與劉芳華撲來。
同一時間,一公里外等候的一千九百名蛇族人呐喊著向這里衝來。
同一時間,親兵隊聽見白浪命令,立即三面排成堅實的盾陣,應付著百余蛇族的強攻。
同一時間,白玫、白靈、白敏三人躍至三側,出手幫助親兵隊應付蛇族大軍,他們三人雖然年輕,可較一般的士兵功夫高出不少。
同一時間,高台上見禍起不測,劉禮立即傳令兩部前鋒支援,關勝男與唐贛兩人罵了兩聲,還是拔隊向著前方衝去。
同一時間,東極城頭的蛇族陣營也是一陣混亂,他們沒想到忽然間對仗了起來,兩千蛇族與對方大軍交戰可沒有勝算,只見數百、數千名蛇族在一片喧鬧聲中涌出東極城,准備向西面殺來。
刹那間,兩面的大軍都動了起來,眼看大戰一觸即發,台上的劉禮直皺眉頭,東極城外的蛇族越來越多,若是對方傾巢而出,就算是大軍獲勝,在戰場中心點的劉芳華、白浪等人性命可也難保。
忽然間,戰場中央出現一閃絢麗耀眼的光華,在塔倫斯的慘呼之下,只見一條長尾驀然騰空直上十余公尺,所有人同時一驚,卻見那條蛇尾還在空中不斷地伸曲,紫藍色的血液四面飛灑,煞是惡心。
四面的蛇族人不由得慢下腳步,怔怔地望著那條原屬副將塔倫斯的長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