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定疆與劉芳華分立劉冥的左右,在半空中虛虛渺紗飄飄蕩蕩不斷的晃動著,周身似乎被一團有些粘稠、有些沉重的氣氛團團圍住,也不知道到底是靜止還是正移動著。
兩人雖閉著眼睛,但仍有一項可以揣度的地方,在那古怪氛圍之外,依然隱隱傳來一絲若有若無的聲音,一忽兒是人馬雜沓聲、一忽兒是市街叫賣聲,這些聲音被古怪的切割,突兀的出現,又倏然消失,中間則攤開一片漫長、死寂般的沉默。
徐定疆與劉芳華兩人閉著雙眼,只聽得那在死寂間傳出的一絲絲的聲息逐漸的轉低,慢慢的卻變成了蟲鳴鳥叫之聲。
莫非已經出了都城?
徐定疆心念一轉,忍不住想打開眼睛,但劉冥剛剛已經交代過了,除非他說好,不然最好不要有任何動作,不然連他也保不住兩人,可是徐定疆心里就疑惑了,難不成劉冥自己也閉著眼睛衝?
這不可能吧?
何況一個人再怎麼穩著身子,身子總難免微微有些顫動,總不會睜開雙眼就瞎了吧?
徐定疆想到這里,終於忍不住微微睜開了眼睛,不過他也做了點防險,那就是只睜一只,若當真會瞎,那麼也還有一只可以用。
徐定疆這麼微微眯起眼睛,正巧是四周毫無聲響的時候,這麼一開眼,卻讓徐定疆心里一震,顧不得眼睛瞎不瞎,兩只眼同時睜得老大,望著周身的奇景。
原來徐定疆剛剛微微睜目,馬上就有一道絢麗的霞彩光影掠過眼前,那彷佛是由天際彩虹凝縮成一片曲折的絲緞,宛若實質地在他的眼前劃過。
打出娘胎起,徐定疆就沒見過這麼美麗的東西。
徐定疆這一張開雙眼,卻又赫然發現,兩眼所見竟似是不同,眼前的世界在一片靜默中,彷佛無天、無地,自己則虛蕩蕩的懸在空中,剛剛右眼看到了那匹虹彩,左眼卻是無數迅疾的光點在漆黑中劃過,兩方一重疊,彷佛都不是真實……
怪了,徐定疆脖子雖然不敢轉動,眼角視野卻也發覺自己身旁沒人,剛剛不是站在劉冥身側嗎?這會兒自己到了哪里?
正糊塗間,徐定疆眼前的空間彷佛炸碎了般的向著四面八方飛散,眼前又是一片迷蒙,同時,一縷極淡極淡的野地蟲鳴傳入了徐定疆的耳際,徐定疆一楞,卻見眼前突然迷迷蒙蒙的出現了一片山野,身側的劉冥、劉芳華不知何時也跟著出現了,與自己一同懸浮在半空中。
徐定疆連忙眯起眼睛,省得被劉冥發現自己偷偷睜眼。
眼前雖然一片迷蒙,但徐定疆卻隱隱看出,這似乎是都玉山的一角,果然是出了都城,劉冥這功夫足能穿牆過戶,真有些像妖術了。
很快的,四面的景色又開始有些扭曲變形,在徐定疆的眼中,彷佛整個世界被一只無形的手扭轉、撕扯,驀然間眼前空間出現了一個閃炫著奇異光彩的裂口,裂口又陡然擴大,把三人一包,周圍又陷入了一片死寂,眼前又是各種光怪陸離、無法想像的奇怪景色,有忽明忽滅的彩光、有透體而過的幻物、一會兒兩眼見到的東西相同,一會兒卻又不一樣了。
在這兒,也不像前進,也不似後退,只有無數不知是真是幻的光影異物在周身毫無規律的出現、消失,驀然間,又是一次炸碎飛散,眼前出現了一片朦朧的平野,四周的聲息又重新出現耳際,劉冥與劉芳華的身影又再度出現。
雖然都是在朦朧的情況下觀察,但按徐定疆揣度,剛剛這兩下應該已經穿過了數公里遠,倒是頗快的……
難怪兩位供奉追不到人,卻不知道累是不累?
眼看著自己睜眼也沒事,徐定疆自然不肯再閉上眼睛,不過話說回來,兩種情境不斷交錯的過程中,徐定疆卻也有些頭昏腦脹,弄不清楚這樣的奇異而玄妙的光影是從何而來。
又過了不知幾十次,徐定疆懶洋洋望著前方不斷重復著朦朧、怪影、破碎……
的循環,正揣度著劉冥不知要把兩人帶到何處,忽然間,朦朧之中彷佛傳來一陣陣的呐喊,似乎有著千軍萬馬在極遙遠的地方鏖戰。
別看聲音還遠著,以之前的經驗來說,聲音似乎不易傳入這朦朦朧朧的氣氛之中,其實應該已經不遠了。
徐定疆目光隱隱見到遠處在星月下掀起的漫天塵沙,是打起來了嗎?
徐定疆心里微微一凜,不知老爸現在如何?
若自己父子倆都投入劉禮旗下,自己老娘不知道會不會有危險?
徐定疆皺眉又想,老爸當時是交代自己回南角城,如此一來,不只守穩了後路,也多了些談判的籌碼,豈知天不從人願,自己竟被兩位供奉捉住,卻不知老爸的計劃變了沒?
徐定疆正望著遠方的戰場發楞,眼前卻又突然朦朧起來,不久後,又換了一番景象,這次距戰場近多了,遠遠的望去,只見場中一大團數萬人翻翻滾滾的混戰在一起,一邊四、五萬人,另一邊卻只有兩萬出頭,兩邊卻是殺的難分難解,兩萬多人的氣勢正高,而四、五萬人那側卻有些混亂,看旗號,正是都城部隊拼上習回河軍。
都城部隊中還有一隊人馬特別眼熟,仔細看去,領頭的不正是趙才那家伙嗎?
身邊兩個英姿勃發的女嬌娘,不正是夢羽、墨琪兩人?
徐定疆兩眼一亮,只見他們領著近萬人,在戰團正中央不斷的衝殺,但人數也迅速的減少,反而不如另一批隊伍。
另一批都城部隊則成四小團,每團率領的人馬不到四千人,但卻各有各的特色,有的指揮靈動、縱橫來去,有的穩守著陣腳,一點一點的往前衝,有的率隊閃在一旁,彷佛打游擊般的一忽兒殺過來乒乒乓乓的打上幾下,但過一會兒又溜了開來,更有的彷佛不畏生死的橫衝猛殺,殺得習回河城部隊退散奔逃。
那四個領軍的將領是誰?看功夫,一個個只怕不比龍將低多少了,都城還有這樣的人才?
但過沒多久,那五萬人便穩住了陣腳,逐漸的展開了反攻,最明顯的便是一群悍勇異常的數百部隊,在幾個年輕高手的統帥下壓著趙才他們直撲。
徐定疆凝目一望,正好看到白玫那嬌嫩的面容,他心里一沉,暗嘆了一口氣,看來兩人果真無緣。
回過頭,徐定疆卻又暗罵趙才糊塗,訓練了這麼久的陣勢,他也不曉得運用一番,再這麼下去,豈不是損失慘重?
“可以睜眼說話了。”劉冥有些傲然的聲音傳出:“他們看不清我們,我們且先觀戰片刻。”
徐定疆早就老實不客氣的睜開雙眼,劉芳華可沒這麼調皮,她目光一轉,驚呼一聲說:
“我們……怎麼……浮著……?”
這時徐定疆才注意到,三人確實被一股莫名的氣勁拱托在數十公尺的高空中,遠遠的由北面觀察著戰團,只不過他自己這段日子常飛,一時沒察覺到異狀。
劉冥卻露出了幾分得意,皮笑肉不笑的:“這只是‘幻靈大法’的皮毛,你以後要學的可多了。”
劉芳華要學“幻靈大法”?徐定疆的注意力被吸引了過去,“幻靈大法”聽說十分邪門,劉芳華怎麼會要學?莫非劉芳華就是欠了劉冥這件事?
徐定疆一轉頭,劉冥立即說:“別有太大的動作,否則會摔了下去。”
這話嚇的了劉芳華,可唬不住徐定疆,他靠自己還飛過更高的地方呢,不過這時自然不用搶著招認,徐定疆只詫異的說:“芳華,你要學……學……”
“正是‘幻靈大法’。”劉冥橫了徐定疆一眼,說:“你已轉換先天真氣,練不成。”
我才不要練。
徐定疆橫了劉冥一眼,卻聽劉冥接著說:“我會依照剛剛的協議,讓你避開白浪那小子……嘖嘖……沒想到他們全都是皇族,希望那小子還是後天真氣。”
劉芳華也在戰團中尋找白浪的身影,她聞言臉上微微一紅,輕輕一咬牙說:“其他人我不管,你別找他學。”
劉冥為了讓劉芳華學“幻靈大法”,似乎十分順著她的意,劉冥頓了頓說:“就依你……反正白家還有好幾個皇族。”
這時,一直在人群中尋找白浪蹤影的劉芳華,卻驀然發現徐靖被以劉禮為首的數千人圍困,她一驚說:“定疆,那不是伯父嗎?”
說到一半,劉芳華卻咽住了聲息,卻是在劉禮的身側,她發現了自己一心記掛的白浪。
徐定疆一楞,這才發現自己老爸正被數千枝箭矢團團圍住,剛剛遠遠望去沒見到拼斗,還以為是誰的隊伍停在那兒呢,怎麼會變成這樣?
而後方數萬部隊為什麼不救援前軍?
徐定疆目光掃了開來,看清後軍是陳康領軍,雖然還不知前因後果,但現階段的整個情勢他卻已明了了十之八、九,也恰好聽見徐靖那番義正辭嚴的話。
徐定疆咋舌心想,老爸這麼視死如歸,卻不知是真的還是假的?
無論真假,作兒子的本不該看著老爸出事。
不過既然陳儒雅、陳儒庸兄弟在一側,劉禮也不該會真的放箭,但若合劉禮、白浪、白炰旭三人之力,說不定足以與自己老爸一搏……
老爸是不是打算演一出戲投降呢?
作兒子的可不能鬧場,還是乖乖看戲穩妥。
驀然間,後軍一聲炮響,三萬生力軍突然呐喊著往前直衝,向著包裹著徐靖的三千部隊殺去,這一下,所有人都大吃一驚,早該動的陳康部隊當時不動,現在萬萬不該動的時候居然動了?
徐定疆兩眼圓睜,顧不得身在劉冥的控制之下,大喊一聲:“糟了!”他手腳揮動起來,掙扎著要脫開劉冥的勁力,想向下方衝去。
劉禮本與徐靖面面相對,正在僵持,沒想到卻見到那三萬人策馬狂奔而來,劉禮面容一變,臉上微現遲疑,目光迅速的望著場中被圍的三人,似乎十分難以決斷。
劉禮的遲疑只是短短一霎,徐靖在這一瞬間面色一凝,不待劉禮發令,他一個騰身,有如一枝疾箭向著北方掠去。
這下劉禮顧不得心亂了,他一揮手,數千枝箭同時瞄著徐靖激射。
徐靖面色一沉,半空中一個回身,長劍半空一旋,左掌往空一推,狂嘯生起的同時,只見他長劍的精芒突然大盛,驀然間,一朵向著四面發散的劍屏隨著嘯聲往後激衝,與那數千枝箭矢相遇,空中一聲炸響,數千箭矢四面激散,但徐靖的身形不得不慢了下來,落到了人堆之中。
徐靖雖然下落,但威勢不改,劉禮的親兵隊彷佛紙扎的般四面亂飛。
劉禮見狀,雙眉一皺,驀然從龍馬鞍上拔出一柄大刀,大喝一聲:“拿下徐靖。”身子騰起的同時,向著徐靖飛掠而去。
白炰旭、白浪兩人見狀不得不跟,兩人只好展起身法,追攝著劉禮身後,在一刹那間,三人已經逼到了人堆中的徐靖身側。
徐靖劍掌狂舞之際,見三人分三向撲到,徐靖目光轉過,見劉禮手中的武器未到,一股沉凝的刀氣已經撲面而來,徐靖臉色一慘,一掌推出轟飛了三、四個人,一面大聲說:“衛國使手中可是‘裂地刀’?”
“正是。”
劉禮的臉色也不大好看,他不多說話,手一沉,長刀揮起處,刀芒突然炸起,一股上寬下銳的錐狀刀氣由上而下的劈下,揮動之間,刀芒陡然暴伸三公尺余,直向著徐靖劈了過去。
在劉禮手中的皇族至寶──“裂地刀”,威力豈容輕忽?
徐靖猛一個翻身,點地間急騰八公尺,這才險險閃過這一擊。
徐靖這下額頭不禁冒出了一些汗珠,劉禮有裂地刀在手,只怕不能力敵了。
半空中的徐定疆眼見下方局勢丕變,心里亦是一急。
陳康這麼一衝,簡直是坑了自己老爸,劉禮沒空慢慢與徐靖耗,等三萬人逼近徐靖非脫困不可,這麼一來,劉禮除了在短時間內搏殺徐靖,就只能任徐靖重回都城。
劉禮怎麼可能這麼放過自己老爸?
徐定疆心急如焚,他一時卻又掙不脫劉冥的控制,只聽劉冥冷冷的說:“二皇子要老夫帶你來,可不是來讓你攪局的,再亂動,摔死我可不負責。”
眼看著父親閃過一擊,白浪與白炰旭卻已先行繞至後方,分頭向著自己父親逼近,若被這兩人擋住片刻,裂地刀一轟過去豈還有命在?
徐定疆猛叱一聲,渾身紅霧瞬間爆起,隨即在一刹那間凝結成網,徐定疆吐氣開聲的叱了一聲說:“放我下去。”
話未說完,右拳沒然爆出紅色光華,一拳向著劉冥轟去。
當紅霧一爆,劉冥就發覺不對,身旁這小子的氣勁十分古怪,等徐定疆一凝勁,劉冥馬上知道不可對敵,他連忙帶著劉芳華一閃,一面放掉了控制住徐定疆身軀的浮勁。
徐定疆不為己甚,若是打翻了劉冥,劉芳華非摔不可。
他拳勁未吐即收,應聲落下,在這一瞬間,徐定疆心念凝住在體外氣勁上,下墜的勢子驀然一折,斜刺般朝著被圍攻的徐靖衝去。
這一下,半空中突然出現一個紅色發光大怪物斜掠而下,一大半的人都不自禁的抬頭上望,而被徐定疆這麼一搞,劉冥也掩不住身形,他與劉芳華懸在半空中的模樣,也被看得一清二楚。
見到這紅色大光球,正與滿身傷疤、赤裸上身的唐靈狠拼的白玫心里一緊,手腳不自主的停了下來,只楞楞的望著紅光中的人影發呆,猛聽眼前一陣砰砰亂響,白敏跟著求救般的大喊:“玫姐!”
白玫才發覺白敏剛剛替自己擋掉唐靈的一次猛攻,正手忙腳亂的後退,白玫一咬牙,不再關注那紅色光影的去向,轉回身與白敏聯手,又把唐靈迫了回去。
不只白玫、白敏對上了唐靈,孟啟、南蘇、楊失也與白家眾人分別捉對廝殺起來,雖說白彤的手傷尚未完全痊愈,但以白漢、白彤、白壘的功夫來說,孟啟等人還是十分的辛苦。
而另一邊,以趙才、墨琪、夢羽三人合力對付何威凡本稍占上風,但風紫婷卻於此時率隊穿入了戰場,兩人一合力,便算是趙才近日功力大進,三人依然是節節敗退,若不是眾人周身都有士兵支援,只怕已經凶多吉少。
雖說這兩面都是節節敗退,總還勉能支撐,但唐贛與關勝男兩龍將卻已無人可以抵擋,兩人一根黑槍、兩條青戈,把都城部隊殺得鬼哭神嚎、血肉四濺,不得不四面奔逃。
還好空中徐定疆這麼一鬧,南角城部隊大多知道小王爺有那身紅霧怪功夫,現在雖然不起霧,但從網中所透出的形貌,怎麼看怎麼像小王爺,南角城部隊士氣又涌了起來,奮力的抵擋著習回河軍的攻擊,不過其余的都城部隊卻不大明白那怪東西是哪兒來的──戰況依然不大樂觀,何況還有一個閒著沒事的徐苞呢?
雖然許多人向空中望,但徐靖周身的人都沒有這個時間,徐靖劍掌齊施,有若怒龍,只避開裂地刀的攻襲,就見他身周士兵不斷的向四面翻飛,痛呼哀叫之聲不斷的傳出,而他也不斷的向著南面衝殺。
白浪被裹在戰團,不得不揮爪向著徐靖攻擊,他心里有數,一般的爪力只怕無法抵御徐靖的一擊,白浪右爪一凝,一大片青色的爪勁倏然涌出,向著徐靖直撲了過去。
徐靖卻也是吃了一驚,他可沒見識過“青靈爪”,徐靖一個皺眉,長劍一推,一道耀目的白色光華陡然炸起,硬生生的將白浪的青靈爪力擊成粉碎,同一時間,徐靖的左掌一推,四周的氣息突然一重,一股無聲無息的陰柔掌力向著正前方推了出去。
原來這時白炰旭正由南面衝了過來,白炰旭本來只想拖延住徐靖的速度,一心以為徐靖必然會拿“掌劍合氣”來應付自己,卻沒想到徐靖突然舉掌轟來,而徐靖雖然掌出無聲,但陰柔之中,無邊暗勁卻是洶涌而來,其中所含威勢之大,直讓白炰旭大吃一驚,他的兩掌立即揚起,並掌急沉急推,只見青芒一熾,兩片青色掌勁化成一道青虹,直直的向著徐靖衝去,正是這陣子一直不敢開張的“破天崩山氣”。
這道青虹遇到徐靖那股陰柔的掌力,倏然之間,青虹消散無蹤,徐靖的掌力毫無阻力的迎面向著白炰旭轟來,白炰旭心下大駭,這是什麼功夫?
以“破天真氣”為基的天玄掌最後絕招竟是這麼脆弱?
多虧白炰旭經驗豐富,他顧不得體內經脈受挫,勁力急納回吐,猛一個翻身向旁急閃,在勁力回挫己身的同時,白炰旭的側身同時被徐靖的掌力偏鋒擊中,白炰旭身子一震,整個人翻身倒地,一時竟是爬不起來,還吐了一大口鮮血。
“青靈爪”剛被擊散的白浪不由得大驚失色,這是什麼功夫?
威力如此之大?
眼見徐靖跟著向南撲,去向正好向著白炰旭,白浪心里一沉,白炰旭已經重傷倒地,徐靖只要隨便轟上一掌,白炰旭非死不可。
白浪正急急往前撲的同時,卻見一道錐形刀氣由側面掃來,正好迎著徐靖的去向,卻是劉禮適時的發招攔阻。
徐靖一個騰身疾躍,半空中一個扭身發招,一道掌勁揉合著劍氣向著劉禮攻去,同時身子在半空中驀然一凝,倏然向著南面急掠,看樣子打算劃過這百余公尺,直接衝出重圍。
白浪本來也不怎麼想攔阻徐靖,但見徐靖卻正面衝了過來,白浪心里一沉,若徐靖再來一掌剛剛的功夫,不只白炰旭必死,自己也未必接的下來,這一瞬間,白浪一直不敢施用的左臂立即抬起,凝目望著掠來的徐靖。
劉禮自然也不能放徐靖走,若讓徐靖重回都城,豈不是縱虎歸山?
他刀芒一劈,不但將徐靖的“劍掌合氣”擊散,還把地面劈開了一個長達數公尺寬的大裂口,這才騰身飛掠向徐靖後方急追,但他縱然憑藉裂地刀得與徐靖過招,徐靖的功力畢竟不是他能比得的,這麼一讓徐靖找出空隙,怎麼還追得上?
徐靖自然知道,這時只有投入南面大軍才有生路,不然劉禮裂地刀一揮,想留住自己的性命也不容易,但他掠身之際,眼見白浪擋在白炰旭身前,正舉臂向著自己,徐靖心中一凜,白浪的功力看似不弱於白炰旭,若掠過之際他從下而上一個暗算,自己只怕非給劉禮追上不可,到時想再闖出活路豈不是更難?
這時顧不得他與兒子的交情了,徐靖牙一咬,這五十年來所獨創的絕招“化玉勁”再度推出,向著白浪與白炰旭揮去。
“化玉勁”,是這五十年間,徐靖自創的一門功夫,因徐靖精研白、劉武學,又能別出機抒,所以除了“掌劍合氣”之外,他終於憑借著陽極生陰的境界,創出無聲無息卻又威力驚人的“化玉勁”,能在看似陰柔的掌勁之中,蘊藏了極大的破壞力量,顧名思義,便算是堅如玉石,遇到了這樣的勁力也只有散化無跡。
而這個功夫,與恰巧與白氏不傳之密──“陰爆掌”頗有異曲同工之妙,畢竟兩者出於一源,卻也不足為奇。
徐靖這樣的掌勁一出,勁力還沒涌至,白浪已經感到那股無邊無盡的壓迫感,白浪心里一寒,事到如今,只有憑借著前些日子練的左臂功夫了。
白浪心一橫,終於不敢再保留,他左臂直直伸起,右爪一揚,渾身功力急催,心中同時閃過“長虹吞吐,脈聚合凝,氣衝斗牛,破天裂地”四句話,卻不知有沒有這樣的功效?
這時徐定疆已經從半空中掠到,眼見徐靖一掌轟垮白炰旭,徐定疆不禁微微一喜,只有白浪與劉禮兩人,不易攔住自己老爸。
但見徐靖揮掌向著白浪轟去,徐定疆心里隨即一沉,整個人的速度慢了下來,他心里有數,自己老爸近年來練出的“化玉勁”威力極大,白浪無論如何是擋不住的,徐定疆暗嘆一口氣,希望白浪功力再高一些,能在自己父親的一掌下存活。
就當徐定疆這麼思索的時候,卻見白浪整只左臂由肩至掌突然冒出較陽光還炫亮的炫目青亮光華,在那一瞬間,一條有若狂龍般的爪形氣柱粗有一公尺,前端一張足有三公尺大的巨大青色巨爪撕裂空間般的向著徐靖猛衝,而一面衝,那股氣柱越形增大,巨爪也跟著擴張,卻似是無窮無盡。
徐靖的“化玉勁”一遇到這股勁力,兩方相持之間那股青色巨爪迅速的被磨蝕殆盡,徐靖的勁力也同時消散,而後半段那股青色氣柱卻依然毫不停歇地向著徐靖疾衝。
眼見那股氣柱已經寬達兩公尺余,徐靖想閃也沒處閃,何況徐靖本自忖天下就算有人能接得下“化玉勁”,也不能同時傷了自己,眼見白浪一舉手便破了自己苦修五十年的功夫,徐靖一楞,連閃避都忘了,就這麼讓白浪的勁力直轟全身。
徐靖慘呼一聲,隨著那股有如衝天氣柱般的勁力向著後方飛射,同一瞬間,一股極為強烈的氣爆聲響才轟然炸出,向著四面八方轟傳出去。
這樣的變故是誰都沒想到的,徐定疆驚呼一聲,迅疾的向著徐靖向後飛摔的身形直射。
而同時這股勁力也沒頭沒腦的向著追來的劉禮轟去,劉禮自然也沒想到會發生這樣的事,眼見白浪的勁力帶著徐靖撞來,距自己雖還有七、八公尺遠,那股無窮無盡的壓迫力卻已先行涌至。
同時,那股青色氣柱已經擴大到了寬達五公尺余,依然威勢不減的往前直轟,沿途數十名士兵遇到了那股勁力,也一個個應聲倒地。
劉禮眼見無法閃避,他驀然凝停在半空,裂地刀揮舞成一大片光屏,整個人藏身在那大片光屏之後。
這時那股勁力正好帶著不知是死是活的徐靖撞來,在裂地刀的光團舞動下,青色氣柱一面消散,一面仍將徐靖往光屏急送,徐靖的身體一撞上了那大片光屏,整個人爆散成無數細小的血肉碎塊,爆散到了方圓數十公尺之間,一代英豪,就這麼血肉飛散、屍骨無存。
“不!”徐定疆撕心裂肺的慘呼一聲,他雙拳陡然爆出紅光,向著飛退的劉禮背面就轟了過去。
這麼一前一後劉禮可吃不消,何況劉禮雖然借著裂地刀攔住白浪的勁力,整只右臂已經震蕩的彷佛不是自己的手臂,怎麼再接徐定疆這一下?
他總算機變過人,裂地刀揮出的光屏微微一斜,不再正面接勁,果然立即被飛激而出的勁力向下急甩,轟的一下硬生生的摔撞到地面上。
這麼一來,徐定疆兩團火紅似的拳勁正面向著那股青色氣柱直轟,兩方一接,又是另一聲足以撕裂天地的爆響,震的整個戰場數萬人幾乎部不自禁的停下了手,臉色發白的望著這一方。
眼見塵沙飛揚,勁流四射,同時激起了一陣熾熱狂風向四面激散,半空中更有一股回流氣勁直上雲霄,轟隆隆彷佛雷震的聲音不知由天還是由地響起,緊隨著狂風向著四面散去。
徐定疆的兩拳,終於還是把那道肆虐天地的青色狂龍擊散,但說老實話,白浪這一擊,等於是先破了徐靖的“化玉勁”,跟著又與劉禮手中的裂地刀纏斗了片刻,這才被徐定疆的“紅骨拳”毀去。
但徐定疆想不到這些,他雖然渾身氣勁也是大為波動,但他依然毫不遲疑的向著白浪急掠,一面大聲怒吼:“白浪!你竟……”
白浪一擊既出,全身的精氣神彷佛同時脫體,他渾身一軟,向著後方便倒了下去,但剛剛整個過程只是一瞬間事,徐定疆衝到時,他卻只倒了一半,白浪自知現在連一根小指也抬不起來,徐定疆要殺了自己不費吹灰之力,何況自己殺了他父親?
白浪心中滿懷歉疚,兩眼一閉,等著徐定疆擊殺自己。
徐定疆本待一拳轟出,眼見白浪這麼閉目待死,他的拳頭卻是怎麼也轟不出去,徐定疆一咬牙,滿懷悲痛的仰天長嘯一聲,倏忽間騰空飛起,整個人劃過數百公尺,急急向南面已經嚇傻了的都城後軍衝去,一面啞著嗓子大聲嘶喊:“陳康!你拿命來!”
卻是徐定疆一念之間,明白害死自己父親的其實不是白浪也不是劉禮,罪魁禍首其實是陳康,徐定疆也不管自己向著數萬人衝是不是能成功,他橫定了心,今日要拿下陳康人頭。
眼見場中突然產生大變化,在一擊間,南角王徐靖屍骨無存,手持裂地刀的劉禮卻也被轟擊倒地,一時也不知是生是死,創出這等奇跡的白浪也不知為何軟綿綿的倒地,而徐靖之子徐定疆,雖毀掉那有如魔神般的青色氣柱,卻有如瘋了般的向著己方部隊殺去。
四周數萬官兵,尤其是在前方混戰的那群部隊,這時心里不禁大亂,一時間,沒人還有心衝殺,竟是同時向著南方涌去。
都城部隊是眼見大將徐靖陣亡,心中已無戰意,尤其是南角城部隊,而習回河軍卻是眼見劉禮倒地,更是心亂如麻,若劉禮一死,豈不是大家散伙?
無論是徐苞、何威凡、風紫婷任何一人,都想以最快的速度趕到劉禮身側。
而都城部隊的後軍眼見徐定疆向著陳康殺來,除陳康等少數人之外,每個人的心里都是一頭霧水,徐靖是死在叛軍手中,徐定疆不趁勢對倒地的劉禮、白浪補上兩拳,怎麼突然向著後方殺了回來?
心里有數的陳康見徐定疆居然能騰飛過數百公尺,心里也是頗為緊張,他猛一指徐定疆,大喊一聲:“發箭!”
什麼?
所有人心里一楞,但大半的箭矢仍應命發了出去,只不過又有一大堆的箭矢都歪了一些,畢竟射向徐定疆好像總有些那麼名不正言不順,士兵們的准度難免會出些差錯。
徐定疆全身紅光疾滾,理都不理箭矢,要知道箭矢其實在氣勁中也穿不了多深,只不過對一般人來說,護體氣勁只達肌膚表面,箭矢就算只射入體內半寸,身體畢竟受傷,但徐定疆的氣勁卻是在周身半公尺外,沒有一枝箭矢能接近他的軀體,徐定疆毫不受阻地向著陳康衝去。
這麼一來,陳康自然是老臉失色,他一勒龍馬,十指同時向上急迎,十道帶著隱隱焦味的指勁破空而出,向著徐定疆激射。
徐定疆眼見對方的指勁霸道,他也聲如霹靂的爆吼一聲,雙拳左右連發,一發發紅色拳勁甩脫手臂向下急轟。
這下徐定疆可是全力出擊,退蛇血液及陷山老人靈藥的功效首度毫無抑制的發揮,只見徐定疆的內息恍若無窮無盡,一道道紅色電光凝集於左右雙臂,跟著毫不停留地向下直撲,眨眼之間,徐定疆的拳勁連發七拳,這才有些內息不足的感覺,他這才緩住了拳頭。
可是這麼連發七拳,只有一開始的兩拳還被陳康的指勁所阻,到了第三拳,陳康的指勁已經被徐定疆的拳風激散,第四拳則毫不客氣向著陳康急撲。
陳康沒想到自己精研數十年的“焦雷指”居然會不堪一擊,他連忙一個御氣急退,一面轉折著方向,閃避徐定疆的攻擊。
徐定疆的拳力雖然快速,但運集了全力逃命的陳康卻也不慢,只見後四拳每拳都轟了個空,反把地面擊出了四個數公尺寬的大洞,塵沙飛揚、碎石四射自然不在話下,而那連成一串的爆響聲,更是震人心魄,在陳康周身的許多士兵倒了八輩子霉的作了替死鬼,只見爆散粉碎的血肉四面飛灑,來的及發出慘叫的也沒有幾個。
徐定疆發覺自己距陳康太遠便發拳,才讓陳康還有逃命的空間,便深深一吸氣,一股股自天地涌來的能量迅速的穿過全身散發於外,本已稍稍黯淡的紅色氣脈又重新爆起了光華,隨徐定疆心念所注,迅疾的追著陳康飛掠。
陳康可沒有飛天的功夫,他這時能憑空急頓全景憑借著百多年的功力御氣而飛,但這麼一逃一道的飛出沒有百公尺,陳康已經有些乏力,可是陳康不用回頭,只憑感覺就知道徐定疆已越追越近。
陳康一咬牙,在空中繞了一個大弧,折向北面飛去。
徐定疆一時沒想到對方居然冒險轉向,霎時衝過了頭,不過他的移動方式是以心念控制,徐定疆在半空中倏然一頓,頭也沒轉的就往後直飛,這才一面轉過身子,急追陳康。
陳康的突然轉向,兩人的距離本已拉長十余公尺,但徐定疆這麼詭異莫測的一退轉,剛拉長的距離又迅速的縮短,而陳康這時已經感到力竭,這麼飛下去,不用再出招自己也會把全身功力耗盡,何況自己成名數十年,卻被一個毛頭小伙子逼成這樣,這成何體統?
陳康一咬牙,半空中一個回身,兩手虛捧成碗,驀然往前一送,卻是“焦雷指”全力出手。
這一招,卻是陳康壓箱底的招數了,十道氣勁一出,同時劃過一個大弧,有如一個弧形圓筒般的向著徐定疆急收,他算准了徐定疆功力再高,顧得上卻顧不得下,打散右邊也躲不了左面,而在他轉身的同時,陳康眼角余光正見到劉禮搖搖晃晃的站起,心中這才稍稍松一口氣,總算劉禮未死,大伙兒沒有白忙一場。
徐定疆確實沒想到抱頭鼠竄的陳康忽然有這麼一招,他剛剛損耗的功力雖然已經補回一半,但仍沒有一開始的充沛。
徐定疆心里有數,自己拳勁雖說可以毫無阻礙的破去陳康的“焦雷指”,但他卻沒辦法一瞬間轟出十拳,徐定疆沒空對自己為何沒多想兩招後悔,見對方一出手,徐定疆右拳一推急轟,左拳卻橫置胸前,運足全身氣勁往外急凝。
驀然間,徐定疆全身紅光大盛,那巨大的人形紅網似乎又漲大了一些,周身空氣似乎也感受到了變化,一絲絲忽現忽隱的無數電光在紅網外流轉個不休,直將徐定疆整個人牢牢包住。
陳康這時已無余勁再躲徐定疆這一擊,只見那道紅色拳勁轟的一下砸在陳康勁力全無的雙手,陳康的雙手猛個分開,拳勁毫不容情地接著撞至陳康的前胸,陳康忍不住慘呼一聲:
“二皇子,救……”一面向著北面飛摔出去。
徐定疆卻也並不好過,他的護體氣勁挨得住無數箭矢圍攻,卻挨不住那十束有如烈火焚身的“焦雷指”,只見指勁一面發出尖銳的氣勁摩擦聲,一面磨耗一面鑽入徐定疆的護體氣脈中,雖然不斷的磨耗消散,最後終於還是傷到了徐定疆的軀體。
除了體外氣脈外,徐定疆的身體雖然不斷的有氣勁向外發散,卻不具有護身的效用。
在同一瞬間,十道弧形勁力分別穿射到徐定疆的左右前額、左右肩、雙臂、雙腿,還有兩束拐過彎,穿入了徐定疆的臀部,徐定疆身上立即多了十道焦灼的傷口,同時汨汨的流出鮮血,還好“焦雷指”穿入徐定疆氣勁之後威力大減,不然不只傷口加深,那股燒灼的熱度更會使每個傷口全部焦黑,連血都流不出來。
這麼一下,徐定疆與陳康都受了傷,尤以陳康最為嚴重,徐定疆挨那幾下雖然不大舒服,但畢竟只比皮肉之傷嚴重了一些,徐定疆一聲怒吼,身形仍不停的向著陳康直衝。
陳康這時已經陷入了半昏迷,一時還沒能著地,但正往前急衝的徐定疆身形卻是突然一頓,渾身的紅霧驀然的顫抖起來。
原來他傷口流出的血液不知為何激化在那片氣勁之中,順著徐定疆體外氣脈的運行而繞入,同時一股血腥味濃濃的泛出。
徐定疆體外氣勁被這股血氣一衝,猛然間似乎有另一種激烈昂揚的暴脹感涌起。
他的心念一時無法控制體外體脈,整個人在半空中抖個不停,那整片紅色的氣網忽脹忽縮,彷佛即將脫體飛去,徐定疆心里一驚,自己畢竟還不完全明了這種功夫的狀態,眼看就要走火,但自己一死不打緊,卻沒能替老爸報仇,這口氣怎麼也咽不下去!
徐定疆顧不得身體有什麼異狀,他強凝著心力往陳康的逃逸方向關注,但一直聽話的氣勁在這一瞬間卻十分不乖,似乎急急的向著各處流血的傷口急竄,跟著又帶著鮮血流入氣脈,混入血液的氣脈卻是更加鮮艷。
不管徐定疆再怎麼急,這時也只能緩緩的向著臥地的陳康飄行,只看他飄到了十公尺外,心想距離已經夠近,徐定疆顧不得走火入魔的危險,緩緩舉起了手,向著倒地喘息的陳康一拳轟了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