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當徐定疆、劉芳華為了被制的白浪而不敢輕舉妄動的時候,白離亂目光轉到那些白姓貴族的身上,他哼了一聲叱道:“全部退下去!”
那些白姓貴族似乎被罵的有些意外,他們望望白浪,望望白離亂,許多人眼中露出迷惑的目光,白離亂見狀又大喝一聲:“還不走!”
這些人不敢再留,連忙扶起受傷的同伴離開,轉眼間走的一個不剩。
徐定疆與劉芳華自然不會攔阻,一方面白浪在對方手中,另一方面,兩人未能想出如何營救白浪之前,最好是能拖則拖,多點時間想辦法。
事實上,白浪現在這副模樣,自然是為了能夠順利的回到南角城,而與白離亂商量好的一場戲;而這些白家貴族卻是懵然不知,他們剛剛看到白浪才大方地隨白離亂等人走入,怎麼忽然變成階下囚?
自然是大感疑惑。
不過白家不愧是訓練有素,這三十余人不發一言,轉眼走得一干二淨。
白離亂目光轉向兩人,跟著目光落在了劉芳華身上,哼了一聲說:“你就是皇族大會首勝,受封‘馨馥護國使’的劉家丫頭?”
這話一說,徐定疆與白浪同時心頭微凜,白離亂如何知道的?他們同時想到一件事——
白家在人族中必定還有眼线。
至於劉芳華的目光卻一直集中在白浪的身上。
她見白浪蒼白的臉上滿是泥汙,一向倔強高傲的他現在卻被人捆綁著,不知為什麼心里涌起了憐惜,也不怎麼理會白離亂,只哼了一聲說:“你快放了他!”
“說得倒簡單。”
白離亂說:“不用羅嗦!以兩位的身份,要兩位為了他束手就縛自然是不易,但老夫也不可能無條件放了這小子,事實上,你們若不是靠著月華劍之利,豈有談條件的機會?”
“前輩說的有理。”徐定疆接口說:“卻不知條件如何談法?”
白離亂目光望向徐定疆,他難得地笑了笑說:“徐小子,你爹還好吧?”
“多承前輩動問,家父過得還不錯。”
徐定疆不欲多說,他可不願白離亂在兩人面前,說出當年受徐靖恩惠的事情,雖然白浪與劉芳華都是好友,但這種事還是越少人知道越好。
可是白離亂似乎不打算放過徐定疆,他接著說:“當年若不是你父親……”
“前輩……”徐定疆打斷了白離亂的話說:“往事多提無益,請前輩珍重眼前。”
白離亂一笑說:“果然虎父無犬子,若是你們能不靠月華劍,只要有人能打敗我,老夫無條件將白浪放回。”
“若是我們輸了呢?”徐定疆接著問。
“輸了?”白離亂哼聲說:“留下月華劍,我一樣放你們三人走路。”
這個條件似乎頗為優渥,無論是勝是敗,白浪都會被釋放;可是對劉、徐來說,月華劍決不能失,若是皇族至寶月華劍落在白家人手中,不但兩人將獲重罪,還會牽連到“南角王”徐靖,劉芳華立即大聲說:“不能賭這個,要賭就賭別的。”
“老夫卻只對月華劍有興趣。”
白離亂面色一沉說:“若是你們不賭,老夫自認打不過月華劍,大不了一掌劈死這小子,再躲入山林之中,諒你們也找不到。”
白離亂說的沒錯,他的功力其實較兩人都高深許多,若不是劉芳華有月華劍在手,他以一敵二其實還大有勝算,現在只是要溜自然更容易,不過兩人現在因怪蛇之血,身法速度都大為提升,其實頗有機會追上白離亂,這自然是白離亂不清楚的。
不過無論追不追的上白離亂,兩人都不願意讓他一掌劈死白浪,徐定疆眉頭一皺,大聲說:“講這麼多都沒用,我們兩人先來比試一場。”
一面踏步而出。
“站住。”白離亂一掌壓住白浪的頂門,大聲說:“先談好條件再說。”
徐定疆見騙不過白離亂,不得不止步無奈地說:“你倚仗人質,算什麼英雄?”
“白家的孤臣孽子不作英雄。”白離亂仰天長笑說:“只要你敢再踏出一步,就等著替這小子收屍吧!”
劉芳華急了,她忍不住說:“你……無恥。”
“到底賭是不賭,一言而決。”白離亂哼聲說:“不用多費唇舌了。”
白離亂雖不能真的殺了白浪,但若是兩人當真不賭,他也伏下了後著,務要將白浪在對方毫無懷疑下送回,所以這時話中格外沒有轉圜的余地。
白浪雖然一臉晦色,但心里卻也好奇,自己與他們相識不過數日,徐、劉兩到底人會不會以月華劍作賭?
徐定疆一轉念,他開口說:“白前輩,若是賭賽自然必須公平,我們曾與前輩交手,若不用月華劍,單打獨斗決不是前輩的敵手,若前輩允諾,我們願不用月華劍,以二對一。”
徐定疆為求萬全,不願讓對方知道兩人現在因蛇血之助與先前大不相同,反正現在身上到處是白家余孽的血跡,諒白離亂也看不出來。
白離亂果然上當,他也不願迫得太緊,一點頭說:“一言為定!”說完一掌將白浪推跌入身後的樹林中,一面拔劍踏步向前。
事實上,雖然白離亂沒看出兩人的變化,兩人卻也不知白離亂經白浪的傳授,現在破天劍法又提升到另一個層次,也與當初木族相遇時大不相同。
劉芳華見徐定疆慨然答應,她心里一陣混亂,但也極希望能救回白浪,所以不發一言,先緩緩將月華劍插回鞘中,並在地上撿了柄白家人掉落的長劍,試了試順手,她長劍一抖,光華一爆急收,只見一道白色劍芒遙指白離亂,煞那間,四面簫殺之意大起。
徐定疆這時也將長劍拔出,他一面往前,一面說:“前輩不怕我們突然反悔?”
白離亂不是沒想到這層,但就算如此,他也相信自己能夠自保,反正一樣可以達到將白浪送回的目的。
不過他這時自然不能這麼說,他只好嘴硬的說:“若你不怕丟光徐靖的臉,那也由得你。”
一面向著兩人緩緩接近,長劍指處青光隱隱,光焰騰動,百年功力果然不可小覷。
徐定疆與劉芳華並肩而立,長劍同時隱泛劍芒,遠遠遙指著前方的白離亂,兩人相識十余年,默契自然十足,這場仗是許勝不許敗,若是輸了,兩人也不用回去了。
白離亂見兩人氣勢圓融,彼此有種契合無間的氣氛,與當時在木族一團混亂的情況大不相同,他心里微微一凜,這兩人聯手的功夫可要小心,他長劍一劃,喝聲說:“上吧!”
徐定疆與劉芳華無須招呼,同時一躍,勢若電閃的往前直撲,手中長劍一左一右急刺白離亂,看來兩人都打算利用身法的突然增快來殺個趁敵不備。
白離亂果然有些措手不及,他心里雖然微驀,但這還難不倒他,只見他長劍由右至左破空一劃,劍氣撕裂空氣的同時竟伴隨著微微的爆破聲,長劍硬生生地掃向兩人的腰部。
這一劍內蘊白離亂百年的內家真氣,兩人不敢正面招架,劉芳華立時一個高躍讓過,同時在空中一舞長劍,劍光霎時化成一座劍山,由上而下向著白離亂頂門壓下。
而徐定疆卻是陡然收勢,一面驀然右旋閃到劉芳華原來站立的位置,正好讓過白離亂的一招,長劍同時一翻,化成一线光華向著白離亂前胸刺去。
白離亂真沒想到兩人身法忽然變得這麼靈便,不過他可也不慢,只見他身形一閃,驀然飄身退出了五公尺遠,只是一刹那的時間,白離亂重新衝回,目標正是剛要落下的劉芳華。
劉芳華與徐定疆撲了個空,眼見對方衝來,這麼一來變成劉芳華首當其衝,徐定疆卻恰好被落下的劉芳華擋住,可說是極為危險。
不過劉芳華仍臨危不亂,她手腳忽然一張一振,整個身體忽然在半空中一滯,頓了那麼一下才重新下落,就這麼一頓,徐定疆已經衝到,仍是兩人合力應付白離亂的局面。
白離亂雙目神光一閃,叱了一聲說:“好個‘鵬翅身法’。”青光立即爆起,正面對付兩人的合擊。
原來那叫做“鵬翅身法”?
記得這招徐定疆也會。
白浪曾見過兩、三次,倒不太驚奇,可是這兩人的身法怎麼忽然迅捷了數倍?
自己身法本來已不如兩人,現在豈不是差的更遠?
白浪一面偷眼觀看,一面心中暗暗訝異。
這時場中三劍互相交擊,轟然一聲,徐、劉兩人畢竟不敵對方百年功力,一上一下同時飄退了四公尺余。
白離亂卻也不大好受,他功力雖較兩人還高,不過兩人合力卻不比他弱上多少,所以他也蹌踉地退了三步,這才一聲暴喝說:“好,再接老夫一招!”
整個人與劍裹成一團光球,勢若轟雷地向著兩人滾來。
劉芳華與徐定疆對視一眼,兩人左右一閃,分由兩側殺向對方,若不如此,招招與對方正面硬撼,勝算實在不大。
白離亂怡然不懼,他一個點地移身讓過徐定疆,整篷劍雨向著劉芳華灑去。
劉芳華只覺對方這招迅捷無比、無孔不入,自己的招式轉眼間竟盡是破洞,大驚之下立即一個後躍,險險閃過對方的追擊,只不過這一下避得過急,落地時退了兩步,身法有些不穩。
這麼一來三人都提高了幾分警覺,徐、劉兩人對白離亂劍法威力忽然增強十分意外,白離亂對劉芳華速度的忽然提升又何嘗不是大吃一驚?
按他原來的想法,這一劍就算不能讓劉芳華倒下,至少也會讓她受一些輕傷,沒料到這兩人身法居然能到這種程度?
不過這時白離亂可沒時間細思,而一旁的徐定疆見劉芳華遇險,立即大喝一聲:“接劍!”一面鼓起全勁合身撲上,長劍直刺白離亂後頸。
以徐定疆現在的速度,白離亂還未回頭,徐定疆的劍氣已經接觸到白離亂的護身真氣,白離亂要想全身而退十分困難。
白離亂一驚再驚,急閃的同時,他左掌由下而上的反手一勾,百年內力運行於雙掌,一股氣勁彌漫而出,向著欺近的徐定疆轟去。
徐定疆不欲硬拼,驀然一個點地,整個人忽然望空衝起,不但閃過白離亂的掌力,還落到劉芳華的身邊,望著劉芳華說:“還好吧?”
“沒問題。”劉芳華一咬銀牙,穩住身形,重新將長劍指向白離亂。
白離亂心里卻有些混亂,沒想到在自己劍法增強不少的情況下,對付這兩個年輕人居然仍縛手縛腳,剛剛若是一個不小心,說不定還讓對方傷了自己,這兩個年輕人是怎麼練的?
白浪在一旁微眯著眼觀戰,眼見劉芳華遇險,他心中驀然一跳,待劉芳華脫出險境,又輪到白離亂差點受傷,白浪心里更是緊張,這時他已經沒空想徐、劉兩人身法為什麼突然增快,心里只是一直迷惑著,自己本該期待白離亂獲勝,為什麼徐、劉兩人遇險時自己也會緊張?
尤其是劉芳華,她根本是白家首號大敵——“天定皇”的孫女,自己應該只是利用他們才對,決不該產生任何感情。
可是……可是他們對自己實在不錯,白浪心里驀然涌起了這個念頭,若自己不是身為白家人,一定能與他們成為最好的朋友……
忽然間,白浪腦中涌起三年前到處逃命的往事,自己親人一個個死去的畫面,還有祖父臨終前微弱的囑咐,白浪一咬牙,將剛剛的念頭完全拋開,不再思索任何背棄白氏家族的想法。
就在白浪為了自己心情掙扎時,白離亂與劉芳華、徐定疆三人又打了起來,經過剛剛的幾回合,三人對於對方的能力多多少少都有了些概念,所以雖然越斗越激烈,卻一直沒有哪方能占到便宜,但隨著三人的身法越來越快,奇事漸漸發生,徐定疆和劉芳華雙足竟漸漸透出隱隱浮動著的紅光,有如裹著兩團火焰,正與剛剛徐定疆左掌全力一擊的狀況相同。
漸漸地,白離亂有些跟不上兩人的速度,反而只能靠著深厚的內力與綿密的劍招防御,似乎逐漸落於下風。
劉、徐兩人自然也發現了這個異狀,這時完全可以肯定那些怪蛇血對兩人有極大的好處,劉芳華對於徐定疆一直沒有利用左手攻擊本也有些疑惑,但她從未這麼舒暢地奔行過,這種忽然間身輕如燕的感覺實在不錯,一時之間反而不想這麼快結束,也不在意徐定疆是否要用左掌。
徐定疆當然不是沒想過利用左掌對敵,不過他一開始對於蛇血的威力還不大清楚,不敢貿然使用,莫要一個不小心波及了劉芳華、或有個什麼副作用那才倒霉。
隨著時間的過去,徐定疆雙足逐漸冒出紅光,眼看似乎沒什麼異狀,對於新能力的掌控也漸漸明白。
但同時白離亂卻也漸趨下風,所以徐定疆也不急於運用這種新能力。
白離亂自然也注意到兩人足部的特殊處,心里不由得大為震撼,深感莫名其妙。
他並非不知地底暗道中怪物無數,但他萬萬想不到其中一條刀劍不入的怪蛇居然會被月華劍所傷,而且它的血液還有如此功效。
白離亂見兩人身法已經不稍讓於自己,但內力卻依然遠遠不如,他心中只暗暗擔心,莫非劉家皇族已經研究出了什麼特異的輕功身法,能讓內力平平的人速度大幅提升?
這樣一來,對白家可是大不利,白離亂這麼一擔心,更是節節敗退。
白浪見到徐、劉兩人足部小腿以下出現暗紅色的火光,也顧不得眯眼裝昏,忍不住睜大雙眼注視著戰局,原來徐定疆與劉芳華的功夫這麼高?
難道以前他們都是讓自己的?
自己還想借著這一身功夫混入人族,未免太小覷天下英雄了。
白浪在自怨自慚的時候,戰局也逐漸到了尾聲,說起來,徐、劉兩人論身法已經不弱於功力深厚的白離亂,若是以一對一,白離亂也未必能順順利利的獲勝,現在以二對一,白離亂便算是功力高強,在顧此失彼、此去彼來的狀況下,終不免越來越難以招架,甚至逐漸地被兩人劍光圍繞住,雖然因為內力高於兩人,只要長劍一揮、掌力一催,兩人幾乎都只能閃避,但也是越來越危險,不知道什麼時候一個不小心就會受傷。
白離亂自然知道狀況,這場比斗輸了還不打緊,最怕的是被對方所擒,那時可是生不如死,想到這里,白離亂覷准了一個機會,內力一提,長劍抖撩向劉芳華,左手一閃,一片掌影向著徐定疆轟去。
依著剛剛的狀態,白離亂只要運出全力,兩人便非避不可,果見劉芳華一個閃身,暫避其鋒,白離亂就等徐定疆一避,打算馬上開溜。
但就在這時,徐定疆左掌忽然騰起紅焰,毫不取巧地向著白離亂掌力匯集處迎去,白離亂見到紅光心里一驚,但這時他已經沒有退路,只能再加運了兩成力道,向著徐定疆轟來的左掌擊去。
兩方掌力尚未接觸,一連串的氣爆聲已經綿密的響起,接觸時更是一個巨爆,激蕩的氣流向著四面散溢。
白離亂感到對方勁力居然並不弱於自己,勁力相擊時內力立時回奔,他渾身巨震下整個人身法一滯,向後連退了數步。
劉芳華見機不可失,順勢加勁疾飄到白離亂的身後,以劍把向著白離亂的後腦猛力一擊,白離亂腦門一痛,終於昏了過去。
而徐定疆卻也並不輕松,他借著怪血發出的掌力雖然強大到足以與對方百年內力抗衡,可是兩方對擊時產生的反挫力卻不是他現在的身體所能承受的,被那股力道一激,整個人翻飛了七、八公尺遠,這才砰的一聲摔落地面。
眼看白離亂在猝不及防之下終於被制,徐定疆勉力抬起上半身,嘶啞著嗓音呵呵笑說:
“死老頭……不信你不中計……”話未說完,喉頭一咸,一口鮮血涌了出來。
白離亂也算倒霉,以他百年功力,若是明白徐定疆有此一招,他便算不勝也不至於被擒,這次可真是在陰溝里翻船了。
劉芳華見白離亂已經昏迷了,她百忙中望了樹林邊的白浪一眼,跟著立即奔向徐定疆,扶起他輕聲問:“定疆,你……沒事吧?”
“沒事。”徐定疆凝神運氣,緩緩紓解體內郁塞的血脈,片刻後才說:“芳華,先去放了白老弟。”
“好,你躺著……”劉芳華輕輕將徐定疆放下,這才轉身奔到白浪身旁,將白浪身上專門用來綁縛高手的鐵麻线松開,關心地問:“白浪你呢?……還好吧?”
剛剛劉芳華先奔去徐定疆身旁,白浪忽然莫名的生出一股難受的情緒,他也不知道那感覺從何而來,只自責地想,徐定疆與劉芳華十余年的交情,自然比認識不過數日的自己重要多了,何況徐定疆已經負傷,自己不過是灰頭土臉而已,想到這里,總算較為心平氣和。
綁縛一解,白浪翻身而起,立即與劉芳華奔到徐定疆身旁。
白浪見徐定疆為了自己傷勢不輕,心里涌起歉意,他們若不是為了自己,根本不用跑這一趟,徐定疆身體才剛康復沒多久呢……
白浪轉頭又望見躺在地面上的白離亂,心里卻是更亂了,白離亂為了讓自己順利的回到人族,不惜冒險面對無堅不摧的月華劍,沒想到雖然徐、劉兩人同意不用月華劍,白離亂仍落敗,甚而被兩人所擒。
原來徐定疆、劉芳華兩人闖來此處之時,白浪與白離亂、白炰旭等人才剛商議好混入人族的大計,一接到谷中的報訊,三人立即決定其他人都先不露面,只有曾與兩人照對相的白離亂負責應對。
沒想到,白離亂居然被兩人所擒,白浪這可不知道其他的白家人會不會忍不住衝出來,把計劃完全打亂?
這時白浪心里又矛盾了,自己應該期待他們出來救人,還是希望他們依計劃忍住?
同時,隱身在一旁高崖山林中遠觀的白家眾人,已經忍不住想要衝下來幫忙了,尤其白彤最是激動。
白離亂雖然嚴厲,但對他們一向照顧,所以白家眾小對他向來敬愛,反過來說,負責教育小皇帝的白炰旭與眾人的關系就不是這麼親密,眾人對他是畏懼多於尊敬。
這時,白彤正低聲而激動的說著:“大伯,我們一定要去救二伯。”
“住嘴!”
白炰旭目光一瞪,森寒的目光瞪視著白彤,冷冷地說:“這是既定的計劃,我們不能因為一點意外就亂了陣腳。”
他這時可沒心情向眾人敘述計劃。
白彤一滯,心里煞是不服,他們早知白離亂與白炰旭不合,莫非白炰旭想在這個時候借刀殺人?
白廣在眾小中向以多智與能言善道著稱,他見白彤還要說話,連忙說:“大伯,我們這樣做,莫非想藉白浪之力混入人族?”
他從接到撤退命令就開始思考,現在終於想出了個合理的推論。
白炰旭望著白廣,哼了一聲說:“阿廣還算有三分聰明,現在若是忍不住,以後就不用去了,現在木族已經要求我們離開,我們若不隨白浪混入,日後如何復興白家?何況他們手中還有月華劍,你們全部下去也不夠人家殺的。”
“木族要求我們離開?”白彤忍不住輕哼一聲說:“是趕我們走吧?”
“你說什麼?”白炰旭目光一寒,倏然閃到白彤面前,啪的一下給了他一個耳刮子。
白彤還要再說,白廣連忙說:“大伯息怒,阿彤不會說話,您老別怪罪。”一面拉了拉白彤。
白彤忍住氣不敢再說。
事實上讓木族與蛇族聯合進犯人族這件事本由白炰旭一手推動,當時白炰旭還親自到蛇族作說客、貢獻戰略,沒想到徐定疆疊出奇謀,打得蛇族潰不成軍,惹得蛇族遷怒,反目成仇追殺白炰旭。
白炰旭好不容易殺出重圍,逃回木族,跟著便知道木族人也要求他們離開,眾人這才來到這個隱蔽的基地,沒想到今日又要將此處放棄。
白廣想了想又問:“大伯,其實……我們一直都有人混在人族里,不是嗎?”
白炰旭臉色柔和了些,不過依然不怎麼好看,他嘆了一口氣,搖頭說:“這五十年來,除了故老相傳的‘破天劍法’與‘天玄掌’之外,我們自創的招式都不成氣候,混入人族的除了探探消息之外,對於復興大業根本沒有助益……若白浪所說為真,我們借他之助,白家復興才有一线希望……只希望白浪不要讓你們二伯吃太多苦頭。”
眾人都明白,到人族之後若想活下去,決不能顯露出“破天劍法”或是“天玄掌”,這些白族古傳的功夫,識得的人實在太多。
老大白彤眼見以成定局,雖然也覺得白炰旭說的頗有道理,但仍忍不住憤憤地低聲說:
“我就是不信那個叫白浪的家伙。”
白廣聽了直皺眉頭,白彤就是沉不住氣,若惹得大伯又生氣,吃虧的可是他自己。
白炰旭望了白彤一眼,卻出奇的沒有發怒,他只點點頭說:“你不信他,那你們呢?”
他指的是這時在他身旁的這七個年輕皇族,其他的貴族已經將小皇帝送到更遠的地方了。
粗壯大漢白漢見白炰旭的目光轉過來,他摸摸鼻子,搖頭說:“我不知道。”
白漢個性較為憨直,不容易想的事情往往干脆不想,他會這樣回答,眾人都不意外。
“你呢?阿廣。”白炰旭接著問。
“我相信他。”白廣點點頭說:“我相信他是白家人,他看來雖然冷漠,其實是個重感情的人,我也相信他不會背叛白家。”
“阿壘?”白炰旭接著問。
一直沒說話的白壘只點點頭,依然不發一語,看來似乎是同意白廣的話。
白壘點完頭,五妹白玫妙目轉了轉,她可不知大伯要不要聽自己的意見,想了想還是沒說,反倒是最小的白敏急匆匆的說:“我也相信浪叔,他好厲害,居然能跟熊族學功夫。”
“以後可要叫他浪大哥,不能再叫他浪叔了。”白炰旭緩緩的說:“畢竟你們與他年紀相若,若是叫他浪叔,反而惹人疑竇……”
這話一說,眾小的心情全部繃緊了起來,大伯這麼說,難道自己也有機會混入人族?
這時白離亂反被原來綁縛白浪的鐵麻线摁住,徐定疆則在兩人扶持下站起身來,他雖然微受內傷,其實也沒有什麼大礙,只不過又要將養數日。
徐定疆這時正望著白浪問:“白浪,你可是乘坐那艘怪船從地底暗流中來的?”
“我也不清楚。”
白浪索性打迷糊仗,他嘆口氣說:“我被他們所擒,醒來時已經到了這里……不過我聽他們說,這里是座無人孤島,似乎西面海岸距離人族東岸並不太遠。”
人族地境地廣人稀,加上外島防守不易,所以東面沿岸一些小孤島幾乎都沒人居住,只是沒想到其中一個居然被白氏家族當作境外的據點,更沒想到那條地底暗流居然通出海外,恰好在一座島嶼中冒出來。
“真的?”劉芳華高興的說:“那我們就不用從暗流回去了。”她可不願意再與那條怪蛇打上一場。
徐定疆抬起頭四面望,搖搖頭說:“怪了,白家絕不只白離亂一個人,其他的人呢?”
白浪心里一驚,正不知應該如何解釋的時候,劉芳華卻啐了一聲說:“他們不怕月華劍嗎?來一個我殺一個。”
她雖然說的厲害,但是話中的殺意已經大減,反正白浪已經救出,掃庭犁穴是日後的事。
徐定疆似乎同意了劉芳華的解釋,他點頭說:“既然如此,我們便從海路回去……只不知道好不好找船。”
“沒船就游回去。”劉芳華一笑說:“難道我和白浪沒辦法帶你回去?”以三人的功力來說,游個十來公里只是小事一件。
“還有這個呢?”徐定疆一笑指指白離亂。
“哎呀。”劉芳華嘟起嘴皺眉說:“這老家伙該怎麼辦?”
白離亂現在全無抵抗力,殺了他似乎太過殘忍,帶他走又不便,這可有些麻煩。
“你扶著徐兄,我來帶他好了。”白浪二話不說,一把將白離亂抱起,捧在自己身前,省得兩人嫌麻煩,順手將他殺了。
劉芳華與徐定疆打鬧慣了,她可不在意兩人性別不同,只見她扶著徐定疆笑說:“這樣也好,不過定疆未免太重了。”
“喂喂……”徐定疆連忙抗議:“這叫強壯,怎麼能說重?”
“你就是重!”劉芳華皺皺鼻子,俏巧地一哼說:“一會兒可不准占我便宜!”
徐定疆瞪大眼睛還沒說話,劉芳華已經將徐定疆從腰部一攬,整個人驀然拔起,向著西方掠去。
白浪見狀連忙展開身法急追,劉芳華身法如此快速,莫要讓她拋下了。
其實劉芳華並沒有全力奔馳,若是她全力奔馳,雙足不知名的暗紅火焰一冒,白浪怎麼趕也是追不上她。
白浪早從白離亂的口中知道,一直向著西面走,會見到一條出谷小徑,沿著小徑西行,就能見到西面的大海,也能看到海那一邊的人族土地,現在眼看劉芳華已經順著四方找去,他也無須指路,只需抱著白離亂跟隨便可。
三人帶著白離亂奔到海邊,忽見一大片潔淨的白色沙灘出現在眼前,遠遠的可以望見數公里外的人族東岸斷崖,蒼郁的山嶺高低起伏的向著南北延伸,北面是越來越高,南面卻是越來越低,直到南角城才逐漸的平緩,再往南便是被衝刷出的木須河口與蛇族地境。
這時四面寂靜,除了咻咻的風聲外,唯一的聲浪便是白色碎浪緩緩推上沙灘時的浪潮聲,三人見此光景,自然而然都有些心神舒暢的感覺,只有徐定疆忽然站直了身軀,一言不發的望著四面,臉上似乎有些擔憂的神色。
白浪這時也將白離亂暫時放下,見他全身無力的仰躺在地,臉上皺紋一道道深深的嵌入已微現褐黃的肌膚,這時的白離亂,看來只是個衰老的老人,完全看不出他是個少見的高手。
白浪心里不禁暗暗喟嘆,以他這樣功力的人,其實不該顯出如此的老態,可見這五十年來他為了白家付出太多太多,自己豈能任他這麼死去?
剛剛劉芳華那一下看來不輕,白離亂到這個時候都還沒醒來,白浪心中一直記掛的是如何不露破綻的放走白離亂,但直到現在為止,還想不出一個好辦法。
劉芳華這時卻也是少見的沉默,她遙望著西方的人族土地,深吸了一口充滿水氣的海風,一股從心里涌出的舒暢感覺彌漫了全身。
她回頭望向白浪與徐定疆,見一個人望著西面皺眉,一個人望著那個白老頭發呆,若是平常,她一定非得問個清楚不可,但這時她心里被愉快、滿足的情緒充滿,也懶得發問了,索性坐在海邊的沙灘上,享受著海風的吹撫。
過了片刻,徐定疆首先說:“我們該回去了。”
“走吧。”劉芳華站了起來,望望兩人說:“要直接游過去還是造一艘小木筏?”
白浪聳聳肩沒說話,徐定疆卻說:“沒時間了,游回去吧。”
“怎麼會沒時間?”劉芳華詫異的問:“不是沒事了嗎?”
徐定疆目光一直沒離開西面的南角城,他緩緩的說:“剛剛……南角城一連放出了三只天鷹往北飛。”
白浪可聽不懂了,三只天鷹跟沒時間有什麼關系?劉芳華卻是跳了起來,有些緊張的說:“三只天鷹?定疆,你沒看錯?”
徐定疆點點頭,對白浪解釋說:“只有發生大型戰事的緊急時刻,為了避免訊息遺失,宮城與皇城間才會同時用三只天鷹通訊,不知道發生了什麼事。”
“難道蛇族又開始攻打南角城了?”劉芳華急急地拖著徐定疆說:“那我們快走。”兩人立即躍入海中,向著西面游去。
白浪也立即背負起白離亂,跟著躍入海中,不過這時徐定疆已經恢復了幾成,他與劉芳華催起功力,兩人的小腿以下又開始隱隱發出紅光,眨眼間,遠遠地將白浪拋在身後。
白浪眼看追之不上,他索性慢慢地游,這時他背負著的白離亂被海水浸了浸終於醒來,他微微一動白浪已經察覺,白浪立即叫:“二哥,你還好吧?”
“唔……”白離亂腦門劇痛,過了片刻才回過神來,見自己與白浪在海中漂浮,詫異的問:“……他們呢?”
“南角城好像發生了急事,他們先趕回去了。”
白浪搖頭說:“沒想到他們的功力這麼高……二哥,到了陸地,我就將你放了。”
白浪只怕白離亂堅持不肯,那樣可就麻煩了。
白離亂頓了頓,卻是出乎白浪意料之外地點頭說:“先放了我也好……上岸再說吧。”
好不容易到了大陸的東岸,白離亂立即指示白浪往人口僻靜之處隱蹤,兩人奔到一處人跡罕見的山林中,白浪這才急急忙忙將白離亂身上的鐵麻线松開,讓被綁縛已久的白離亂活動手腳。
白離亂除了腦門受劉芳華一擊有些疼痛之外,其實受的傷反而比徐定疆輕上許多,畢竟他是貨真價實的百年功力,他略一調息,已無大礙,白浪見狀便說:“二哥,你自己保重,我先回去了。”
白離亂索然一笑說:“你這麼回去……怎麼交代?”
“沒關系。”白浪搖搖頭,轉身又要走。
“站住。”
白離亂喊住白浪,沉重的說:“按照我們的計劃,除我之外的人都會混入人族……相對的,我也等於失去了功用……”白離亂曾在徐、劉兩人面前露過臉,自然不能再混入人族。
白浪皺起眉頭,他不擅於勸告他人,明知白離亂似乎有什麼不好的想法,也只能傾聽下去,只聽白離亂繼續說:“那兩個年輕人功力雖不甚高,但那隱隱冒火的奇異功法卻能發出數倍的功力,日後他們會是你最大的敵手……現在只有一個辦法……”
白浪心里一驚,卻聽白離亂咬牙說:“你也知道,‘破天神功’的特性,我本來就活不了幾年了……”
“破天神功”除了具有奇快的復原能力之外,一個最大的特點便是能彼此傳輸功力,白浪父、祖全是因此死去,白浪自然一清二楚,難道白離亂要將他百年功力灌注到自己身上?
這樣一來,白離亂就真的死定了,白浪立即搖頭說:“不成。”
白離亂嘆息說:“白浪……”
“不用多說了。”白浪轉身就走,一面說:“白家雖然身負深仇,總沒必要每個人都選這種死法吧?”
“你……”氣急的白離亂一個蹌踉,忽然跌了一跤,白浪嚇了一跳,連忙奔回去扶持,原來白離亂尚未完全恢復,那他如何一個人返回?
白浪剛扶起白離亂,忽地身上一麻,只見白離亂的雙手已經按住了自己胸腹,把自己壓倒在地,霎時間,一股狂猛的真氣朝白浪身上直催了進去。
白浪大驚之下,急運功力相抵,但他的功力畢竟遠不如白離亂,兩方勁力一交會,白離亂的勁力勢如破竹地涌入,何況破天真氣本有些相互融合的特性,白浪體內立即失守,渾身無力地任白離亂灌輸功力。
白浪身子不能動,眼睛卻沒有束縛,他望著跌坐在自己身側的白離亂,見他全身騰起隱隱青光,發須無風自動,一股股浩大的真元從他手中順著經脈流入自己身軀,跟著在白離亂催逼之下巡行全身,白浪望著這個並不熟悉的老人,想起當年祖父傳功時的身影,鼻頭一酸,眼眶忍不住紅了起來,闊別以久的淚水,終於不爭氣地順著眼角緩緩滑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