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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卷 第3章 終止圍城

夢華傳說 莫仁 10390 2024-03-02 07:21

  南角城東北角小山丘上的這三人,正是遠從北疆而來的“北域王”劉群池、“排雲龍將”陳東立,以及自南往北又自北而南跋涉萬里的夢羽,三人數日前同時由都城出發,途中劉群池曾因發現白浪蹤跡而離開兩人,後來沒能擒住白浪,他也再度與兩人會合。

  三人剛到南角城不久,卻見蛇人好似鐵桶一般,將南角城圍得密密麻麻,劉群池正與兩人商議,打算獨自闖入南角城時,恰好聽到蛇族族王托托多的發話。

  劉群池聽完夢羽的解釋,他的反應與南角城中的趙才卻全然不同,他目光一凝說:“徐小子要與蛇族合作……有道理,有道理。熊族加上習回河城,遇上南角城加上蛇族,正好勢均力敵,不過……”劉群池頓了一頓,皺眉說:“蛇族怎麼會答應這種事?徐小子是許了他們什麼好處?”

  他目光轉過陳東立,陳東立見外公望向自己,連忙搖手說:“我也不知道。”

  劉群池最疼的就是這個外孫,他見陳東立自回北疆老是恍恍惚惚,他老人家心中實在十分擔心,本想見到夢羽之後,必然大有改善,所以當初在北疆遇見夢羽,他確實十分高興。

  沒想到自與夢羽見了面之後,陳東立雖然立即振作,不再恍惚,卻莫名其妙的轉變成痴呆,老是傻傻的望著夢羽。

  劉群池看在眼里只覺得匪夷所思,但這一陣子國事煩心,他也沒時間操心陳東立的事情,只好暫時放下疑惑,不涉入兩人之間,他一向認為年輕人的事情該由年輕人來開解。

  聽蛇族族王的話中含意,徐定疆該沒有投入叛軍的意圖……

  除非他想自立為帝?

  這小子如此聰明,不至於有這種念頭吧?

  劉群池心想,一會兒見過徐定疆之後,若確定他沒有異志,可得順便要他幫自己解決外孫的問題。

  劉群池下定了決心,目光掃過眼前的兩人說:“既然如此,想來蛇人很快就會解開包圍,我們可以准備下山了。”

  “是。”兩人同聲應是,隨箸劉群池展開身法,向南角城的方向飛掠而去。

  三人剛奔出林外,果然見到山下的蛇人正編整隊伍,向著南角城西面匯聚,這麼一來,南角城的北面、東面自然空了出來。

  不過大亂剛平,城外依然是靜悄悄的,沒有什麼人走動,南角城的幾面城門,也一樣緊閉著沒有動靜。

  三人遠遠的在數公里外一個土局地上停了下來,眺望著南角城,劉群池回過頭說:“夢羽,以蛇族人的脾氣來說,當著全族部隊許下的承諾,該不會反悔吧?”

  劉群池大半輩子都在提防熊族,對蛇族的了解不多。

  夢羽微微點了點頭說:“王爺曾告訴過我,人族、蛇族、木族、熊族四族來說,說話不算話的種族蛇族只能算上第二,人族得排第一;可是就連人族的君王,當箸官兵面前說的話也不好反悔,我想……”

  劉群池不禁哈哈大笑說:“這果然像是徐靖說的話,他既然這麼說過,我就放心了,咱們走吧……咦,這附近居然還有人?”

  夢羽與陳東立隨著劉群池的目光望過去,卻見在三人東方不遠的另一處山林間,正有兩個身影謹慎的鑽了出來。

  陳東立本來只不過順勢抬頭望望,正要轉回頭望著夢羽的時候,忽又一愣說:“那不是白家姑娘嗎?”

  “啊!”夢羽也叫了一聲說:“是白玫姑娘。”

  “是白家的人?”劉群池臉色一變:“必定是白浪派來的,先把他們擒下再說。”

  “等等……”夢羽低聲說:“啟稟王爺,這位白玫姑娘好像是小王爺的心上人。”

  那更是非抓住不可,長者勸戒怎麼比得上枕邊細語?劉群池搖頭說:“東立、夢羽,你們去擒住他們。”

  “白玫姑娘似乎與其他人不同。”夢羽連忙說:“小王爺曾被劉禮所擒,聽說正是被這位白玫姑娘所救出來的。”

  “哦?”劉群池面色稍霽,點頭說:“難得白家人中也有識得大體的……但就算如此,此女依舊不是定疆的良配,把她趕走吧……東立!”

  陳東立唬了一跳,連忙奔上兩步說:“爺爺,什麼事?”

  “老是糊里糊塗的。”劉群池瞪了陳東立一眼說:“趕他們走!”

  “我這就去。”陳東立戀戀不舍的回頭又看了夢羽一眼,卻見夢羽目光別過,陳東立霎時心喪若死,只聽夢羽說:“我陪……東立去吧。”

  陳東立大喜過望,連連點頭,劉群池也微捻長須,一副老懷大悅的模樣說:“你們就一起去吧。”

  兩人並肩向著東方飛掠,一路上陳東立偷望了夢羽幾眼,心中又是迷糊,又是喜悅,想起近日來滿肚子的疑惑,他又不知這時當不當問,一時之間頗有些顛顛倒倒、難以決斷。

  當時在北域荒野中,陳東立自昏迷中清醒突然見到夢羽,喜悅自然不在話下,而夢羽願意萬里北上,對自己的情意更是不言可喻。

  對這份情感陳東立一直有些不實在的感覺,沒想到這下獲得回應,這麼一激勵,身體康復的速度大幅提高,沒兩日便能起身,隨著眾人南下。

  但自陳東立起身之後,夢羽卻突然莫名其妙的與陳東立保持距離,眾人同行時自然無法避免相見,但無論陳東立如何邀約,夢羽也不肯私下與他見面。

  這段時間以來,陳東立滿腔情意無法宣泄,自然是十分痛苦。

  陳東立也曾抓住幾次稍縱即逝的機會問過夢羽,但夢羽的回答總是不輕不重的教人著急,陳東立左思右想不知該如何是好,只能苦著臉呆望著夢羽,一直到現在。

  沒想到今日夢羽居然主動提出要和自己一起行動?

  陳東立大喜之下,正考量著該如何說出第一句話,沒想到卻先聽到夢羽低聲說:“這件事要由小王爺作主……你等會兒別說話,我來跟他們說。”

  “是,我閉嘴。”陳東立誠惶誠恐的連連點頭,只怕連對劉然他都沒這麼恭敬。

  夢羽見陳東立的模樣,又好氣又好笑的說:“你別……唉,不和你說了。”

  自己又做錯了?陳東立馬上有大禍臨頭的感覺,正抓頭搔耳不知該如何解釋的時候,他們距白玫兩人已經沒有多遠了。

  白玫身畔的年輕人自然是白壘,他們隱伏的地方比陳東立三人還近,托托多那一連串的宣言聽得十分清楚;蛇族語自然難不了兩人,兩人雖沒料想到會有如此變化,仍離開隱身處,打算先進南角城再說。

  沒想到一出林外,兩人遠遠的便見到陳東立等三人,白玫對陳東立與夢羽並不陌生,見兩人奔來,自然的停下腳步,等候兩人。

  陳東立與夢羽奔到了白玫、白壘面前不遠處停下腳步,白玫已經先笑著說:“陳龍將,夢羽妹妹,好久不見。”

  陳東立牢記著夢羽的囑咐,一句話也不敢吭,夢羽卻有些無奈的望了陳東立一眼,這才向白玫點頭,單刀直入的說:“玫姑娘,那位是北域王。”

  “劉群池?”

  白攻愣了一下,她這時還不知北域城已變成白家人的天下,劉群池正恨透了白家人,只知道當年劉群池追殺白氏不遺余力,對白家絕無善意,白玫頓了頓微笑說:“他老人家怎麼會南下?”

  “來與小王爺商議事情。”夢羽擔心劉群池不放心跑來,回過頭看了看迅速的說:“劉王爺不願意你與小王爺見面,要你們離開。”

  白玫臉色微變,只聽夢羽接著說:“但這事該由小王爺決定,希望玫姑娘先避一避,等劉王爺入城之後再進城。”

  白玫這才明白,她望了陳東立一眼,見陳東立緊閉著嘴一句話也不敢說,白玫忍不住笑說:“夢羽妹妹把陳龍將調教得很好呢。”

  夢羽臉上露出又氣又惱的神情,回頭嗔怪的看了陳東立一眼,微嘟起嘴不說話;白玫這才發覺自己似乎表錯情,她念頭一轉,忽然說:“壘哥,我隨他們進去,你再進城與我會合,好不好?”

  白壘一怔還沒說話,夢羽已經焦急的說:“玫姑娘,北域城已成白浪的封地,你還去撩撥劉王爺,豈不是送死?”

  陳東立雖然大半時間仍望著夢羽,但對兩人對話自然句句聽在耳中,他更是大大點頭,不明白白玫此舉何意?

  白玫聽到這個新消息,與白壘對望一眼,兩人的目光中都有掩不住的喜悅,白家流離奔波了五十年,今日總算有一席之地。

  白玫吸了一口氣說:“多謝妹妹告訴我這個消息,但我還是想隨你們進城……至於劉王爺會不會對付我,就讓我來操心吧。”

  白玫隨即回過頭說:“壘哥,你先離開,好不好?”

  白壘望望陳東立與夢羽,這才向白改點點頭,緩緩退入了林中,只一晃眼,他的軀體彷佛化作一陣輕煙,就這麼隱沒在林木之間。

  夢羽沒想到白玫會這麼決定,她微微皺眉說:“玫姑娘當真要過去?”

  “沒錯。”白玫率先邁步,一面輕笑說:“妹妹別擔心。”

  夢羽與陳東立對望一眼,見白玫已經掠出了十余公尺,陳東立忍不住說:“她在想什麼?”

  “不知道。”夢羽沒好氣的回了一句,率先奔出,陳東立連忙展開身法尾隨,三人一前兩後的向著劉群池接近。

  劉群池本是自恃身分,不屑向兩個晚輩出手,沒想到陳東立與夢羽去談了半天,那兩人一個確實是退走了,另一個居然向著自己奔來?

  劉群池一頭霧水的望著白玫逐漸接近,也不知道該如何發問。

  白玫奔到了劉群池面前,首先笑咪咪的施禮說:“參見劉王爺。”

  所謂伸手不打笑臉人,劉群池只能臭著臉說:“干什麼?”

  “王爺容稟。”

  對劉群池的臉色,白玫恍若未覺,臉上露出一絲哀怨的表情說:“小女子為了徐小王爺,已與自己家族決裂,剛剛聽得夢羽妹妹說,王爺對小女子仍有疑意,小女子願意親自向王爺解釋。”

  這時夢羽、陳東立已經奔到兩人身邊,劉群池向兩人瞥了一眼,依然不知該不該相信白玫的話;不過他畢竟是一方之主,很明快的說:“不用解釋了,現在情況特殊,我不能冒險。”

  陳東立兩人聽到白玫碰了這麼一個釘子,兩人不自禁又對望一眼,但夢羽的目光立即轉了開去,只惹得陳東立又氣苦、又自傷,不知該如何是好。

  白玫卻似乎並不意外,她嘆了一口氣說:“王爺說的是,不過……剛剛聽到夢羽妹妹說,王爺只是趕我們走……老實說一句,小女子大可比王爺晚一步進城,何必來此觸怒王爺?”

  這話也有道理,不過劉群池仍不松口,說:“我既入城,自然會下令城防不得讓你入城。”

  白玫臉上露出微笑說:“王爺也太看不起小女子了,小女子雖說不學無術,想入城也不是十分困難。”

  同為人族,想潛入城中確實並不困難,何況白家祖傳武技也不可輕視,眼前的少女想必功力不弱,進城自然更是容易,劉群池無話可說,只悶悶的哼了一聲。

  白玫見狀輕笑說:“小女子特意前來,便是希望堂堂正正的入城,也希望在王爺的監視之下,能化解對小女子的誤會,之後……還要請王爺幫一個大忙。”

  白玫與徐定疆可是一對情人,劉群池才不信自己的監視有效,但他卻想不透白玫要自己幫什麼忙?劉群池忍不住問:“你先說要我幫忙何事?”

  “這……”白玫臉一紅,扭捏的說:“王爺入城之後,由徐小王爺對王爺說吧。”

  “有什麼不能說的?”劉群池沉著臉說。

  白玫嘆了一口氣說:“王爺堅持要問,怎奈小女子卻說不出口……既然如此,小女子還是自行入城吧。”

  話一說完,白玫緩緩的轉身,似乎要回到東面那片山林。

  “站住!”

  劉群池頗想一掌揮下,就此了結後患,但他隨即想到,此女看來與徐定疆感情頗深,自己此來可是身負重任,一掌殺了這丫頭容易,但若城頭有人瞧見,只怕與徐定疆的洽談會多添變數。

  想了想,劉群池還是只能說:“你就隨我們進城。”

  “多謝王爺。”白玫轉回身來,臉上滿是笑容說:“王爺一定不會後悔。”

  劉群池雖是瞪了白玫一眼,但見白玫令人心動的笑容,心中不禁也是暗暗贊嘆……

  果然紅顏禍水,難怪此姝能讓徐定疆動心,而且看來她心計頗深,自己可要小心在意,莫在這小丫頭手上栽個跟斗。

  “咦?”穆通轉過山腰,忽然大驚小怪的說:“這是怎麼回事?”

  落在後方的白浪還沒從剛剛的心緒震蕩中復原,這時聽見穆通的叫聲,才又緩緩邁步向前,一眼望見前方山下的景象,卻也是吃了一驚。

  兩人呆立片刻,穆通才望著白浪說:“白大人,這些蛇人在干什麼?”

  白浪卻也答不出來,只能望著遠遠的下方發愣。

  這時在東南方十余公里外的大草原中,蛇人似乎已經放棄了圍城,全部采集於南角城西面的平野,而南角城的官兵似乎也不像在備戰,城頭只站著幾個孤伶伶的身影,城西的城門雖然沒開,城北的城門卻已經有人進進出出,彷佛無視於蛇人的存在。

  穆通得不到白浪的答話,他尷尬的一笑說:“看來是停戰了。”

  哪有這種事?

  人族與外族對戰,從來都是兩方不死不休,怎麼會停戰?

  之前眼見蛇人勢大,白浪本還擔心徐定疆守不住城,自己白跑了一趟,沒想到才不過一天的功夫,整個南角城內外已經變了一個模樣。

  “有一大群人出來……”穆通忽然又大驚小怪的說:“都是平民……啊呀,是四野的農民,他們要回家了?”

  當真停戰了?白浪猛然想起,這麼一來,劉群池豈不是先進去了?白浪一下子沒了主意,若劉群池先到,自己進城豈不是十分危險?

  “嘖嘖……”穆通還在自言自語:“徐小王爺不知道掉了什麼花槍,居然能與蛇族和平共處?不過既然談和了,這些蛇人留在這兒做什麼?莫非想觀光?這可奇怪了……”穆通自己說了半天話,卻總是不見白浪答腔不由得住了口,疑惑的望向白浪,卻見白浪的神情十分古怪,似乎想到了什麼匪夷所思的事情。

  穆通卻不知道,他無心的每一句話,彷佛正一句句轟擊著白浪,這時南角城的情況,豈不是正如當時的習回河城?

  莫非徐定疆真的與蛇族達成協議,正如自己與熊族一般?

  可是自己能與熊族談判,還多虧了與宏侖的交情,徐定疆不久前才好好的與蛇人打過幾場,怎麼可能忽然與蛇人化敵為友?

  這實在太不可能。

  可是眼前的狀況,除了這個解釋外,還有什麼可能?

  再換個角度,如果真如自己所想,徐定疆又為什麼要與蛇族合作?

  是他自知無法堅守,以詐術求和拖延,還是他已經知道了劉然與熊族的協議,准備聯合蛇族打這一場仗?

  若真是後者,自己這一趟可說是白跑了,徐定疆既已下定決心與蛇族合作,必定是打定主意對抗北軍,怎麼還勸得動?

  可是盡人事而聽天命……

  自己已經許下了諾言,若不見徐定疆一面便回北疆,怎麼樣也說不過去……

  雖說自己原來的目的最為了弄清楚“胸懷天地”的奧秘;想到這里,白浪伸手摸了摸懷中的小包……

  劉芳華說吃了這東西就可練成,難道自己就這麼厚顏服下?

  還是把這東西交給徐定疆,再托他還給劉芳華才無愧於心。

  白浪打定了主意,正要繼續下山時,他忽然微微一怔,回過頭望著身後的山路自語說:“這……莫非是小靈?”

  “靈姑娘來了?”好不容易聽到白浪說話,穆通連忙接口說。

  “不知道。”白浪搖頭說:“不過功力有點像。”

  果然過不了多久,白靈娉婷的身影從山腰轉了過來。穆通十分高興的迎了上去說:“果然是靈姑娘。”

  “浪……浪大哥。”白靈皎白的臉孔透著紅暈,俏巧的鼻頭還掛著細細的汗珠,似乎有些疲累,看來是一路追趕過來。

  “出了什麼事?”白浪緊張起來,莫非西滄揚池那兒出了事?

  “不……”白靈搖搖頭,調勻了勻呼吸說:“那兒沒事……我……要跟你走。”

  白浪心中一動,腦海中穿過了一個不該穿過的念頭,霎時間竟有些說不出話來。

  白靈望著呆掉的白浪,忽然也不自在起來,只望著自己的腳尖,低聲說:“櫓爺爺教我的功夫,我還沒跟浪大哥說呢。”

  是了。白浪松了一口氣,點頭說:“原來如此,這也不急於一時。”

  見白浪這麼輕易的相信,白靈臉上露出些微失望的神色,但隨即露出笑容說:“總算追上了浪大哥,入城之間,我們可以先找個地方把相關訣竅說一遍。”

  白浪聽出白靈還以為南角城仍被圍困著,他便伸手一指山下說:“你看。”

  白靈見到了南角城外的異狀,她也吃了一驚,回過頭說:“怎會如此?”

  “我們必須立即進去。”白浪邁開腳步說:“走吧。”

  白靈神色中顯露出幾許擔憂,但仍隨著白浪舉步,順著下山的小徑移步。

  十余公里的距離,又是下坡,雖說山路不可能筆直,但以三人的腳程,仍不用一個鍾頭就可到達。

  但城西便是那大群蛇人盤據的地方,雖說看起來已沒有多大的敵意,三人仍遠遠繞了二十余公里,從城北的方向進入,否則蛇人若突然翻臉,在數萬蛇人的攻擊下,三人除死何待?

  因而到了入城的時候,已經接近黃昏,南角城秋日的夕陽格外的火紅。

  三人繞到了南向大道時,只見里面正有百余個平民,攜家帶眷扶車走馬的向城外走,一面還不時露出擔憂的神色往城西看,大有隨時打算逃回城中的味道。

  望著這群人,白浪的腳步停了下來,身後的白靈與穆通自然也跟著放慢腳步,穆通望了望白浪的神色,咧嘴一笑說:“白大人,我去問問。”

  “也好。”白浪點點頭,想打聽消息,穆通可比自己能干多了。

  穆通得白浪允許,立即往前方奔去。

  當穆通離開的時候,白靈忽然靠近白浪說:“浪大哥,昨夜……我把大部分的心訣都告訴了大伯,直到出關才知道你們來了。”

  “哦?”白浪這才知道,為什麼白靈會讓穆通等上一夜,又為何自己在村外大鬧半天後白靈才趕來。

  “不過……”白靈眨眨眼接著又說:“”陰爆掌“的心訣沒說。”

  白浪一愣,這不是最重要的嗎?只聽白靈有此委屈的低聲說:“櫓爺爺是要我傳給浪大哥,又不是傳給大伯。”

  “這……”白浪頓了頓說:“離亂大……伯知道嗎?”

  白靈點點頭,目光望著腳尖說:“被罵了一頓。”

  “所以……”白浪頓了頓說:“大伯要你跟著他,是為了這套心法?”

  “我不知道。”白靈搖搖頭說:“但至少要先告訴浪大哥……還有這功夫的缺點。”

  還有缺點?白浪一時無言,白靈忽然一笑說:“反正要等穆通一陣子,浪大哥就先把口訣記下來,好不好?”

  白浪知道,白靈是擔心白炰旭趕來,便也不忍再拒絕,點點頭說:“你說吧。”

  白靈臉上露出喜色,兩人讓到路旁的林木之下,白靈壓低了聲音,在白浪的耳邊低聲的傳授起來。

  其實“陰爆掌”的心訣並不長,只不過短短的數十句,主要都是存氣凝勁的法門,白靈覆誦個三遍,白浪也記得差不多了,自己默背一次,再與白靈確認幾個比較模糊之處,白浪對這套功夫已經了解了大概。

  說起來,其實萬法本出一源,“陰爆掌”雖有赫赫威名,其實也是一種先在體內匯集內力,再配合上獨特運行途徑的功法,確實在一擊之下,能匯集出極大的威力,還能擁有特殊的破壞性質,不過若與白浪的“長虹破天擊”相比,卻大有精粗之別。

  白浪心里想,這套功夫只能練在右手……

  自己左臂的經脈已經不能再練別的功夫,而這套功夫以自己現在的內息看來,修練的時間將比左臂功夫快上許多,只要有三、五天的時間,相信就能練通,只不過白靈所說的缺點,自己倒是要小心在意……

  白浪沉思片刻,忽然一抬頭,卻見白靈正喜孜孜的望著自己,白浪心中微微一顫,感到白靈對自己似乎有種莫名的關切。

  他心里暗暗覺得不妥,正想避開白靈的眼睛時,白靈突然收起笑容,低下頭說:“浪大哥,你真傻。”

  白浪一怔,白靈這話沒頭沒腦,是什麼意思?

  他正想發問,白靈已經先一步說:“若不是為了我們,你一定早就與芳華公主在一起了,對不對?”

  白浪沒想到白靈會說出這句話,他臉色尷尬的說:“你胡說什麼?”

  “我若是浪大哥,才不會這麼傻。”白靈不管白浪說什麼,自顧自的說:“什麼事能比得上與自己喜歡的人長相廝守?”

  白浪被這話直說到心坎里,他不知為什麼,十分不願在白靈面前說謊,只能嘆了一聲說:“若不是當時大伯以死相脅,只怕我……”

  “大伯?”白靈一愣說:“怎麼可能?”

  這話白浪又不懂了,他正想發問,白靈目光一轉說:“穆通回來了。”

  這確實不適合在穆通面前談。

  白浪轉過頭,只見穆通奔到兩人面前,低聲說:“白大人,聽說他們直打到昨日才停戰,到了今天徐小王爺與對方談妥,蛇人才撤圍。”

  這些變化自己早已知道,問題是為什麼?白浪臉色微微一沉,說:“原因呢?”

  “這……”穆通有些尷尬的說:“那些農民說,在戰爭的過程中,蛇人頭頭曾叫陣過幾次,好像小王爺搶了蛇人什麼東西,也許是還給蛇人了。”

  這話其實也沒什麼營養,不過白浪反而釋然了;他忽然想起,若要知道戰斗的細節,還得詢問士兵才行,問躲著發抖的農民自然沒用。

  白浪點頭說:“我知道了,這麼說,現在出入沒有問題了?”

  “沒有。”穆通跟著又說:“不過聽說剛開城門不久,這時進城的人一定極少,我們入城只怕會十分惹眼。”

  “有道理。”白浪點點頭,忽然說:“還是由我潛入,你們在城外等我。”

  “浪大哥!”白靈驚呼一聲說:“怎麼……”

  “這樣才安全。”白浪揚起頭說:“小靈,我與徐兄相處的時間雖不長,但他絕不是個小人,我一定能出來。”

  “既然安全,我們為什麼不能一起進去?”白靈不解的說。

  “徐兄雖然磊落大度,難保他人沒有異心。”

  白浪說:“依我估計,劉群池那老賊一定已經入城了,若他發現,我自保尚可,沒有把握保護你們。”

  白靈還要說,白浪已經堅決的搖了搖頭,阻住了白靈的口。白靈微微嘟起嘴,一扭身走到一旁的大樹下,不再理會白浪。

  鬧起別扭了?白浪微微一笑,向著穆通說:“穆通,好好照顧靈姑娘,無論順不順利,我在明日天明前出來。”

  “大人一切小心。”穆通自知自己功力不足,自然不敢毛遂自薦,只能目送著白浪的背影遠去。

  白浪卻不向北門進入,他繞城往東,眼見城牆上方的守備並不森嚴,偶有幾名巡行的士兵,遠遠看到自己也不過詫異的別一眼,隨即不大在意的繼續在城頭踱步。

  白浪當即找了個較無人的地段,四面望望別無人跡,白浪猛一吸氣,陡然間拔身直上,騰起數十公尺,兩手攀上城頭,跟著緩緩探頭望了望,見近處無人,他一個縱身,翻入了城牆之中。

  “哈哈哈……好!好!只不過冤苦了那些蛇人。”

  劉群池爽朗的笑聲,從南角城大殿中傳了出來,跟著是徐定疆的笑聲,接著徐定疆說:“王爺真能了解,也不枉我受此誤會。”

  “如你所言,現在蛇人在外,南角部隊確實不能事先北行。”劉群地嘆了一聲:“只不過皇上知道了,一定會十分失望。”

  “算算時間,若北疆大軍出發後我們才聞訊北上,最多比他們晚到都城十日。”

  徐定疆說:“都城至少還有四、五萬兵馬,這段時間應該撐得過去。”

  也只能這樣了。劉群池轉頭望著身旁的陳東立,忽然一笑說:“這小子老是說你一定沒問題,看來他沒交錯朋友。”

  陳東立臉上有些尷尬,說自己沒交錯朋友……怎麼自己不大敢確定?

  徐定疆橫了陳東立一眼說:“其他的事我還不敢說,保住了夢羽一條小命可是我的功勞。”

  提到這里,陳東立的臉色不禁有些黯然,徐定疆這才發現不對,詫異的說:“東立,怎麼了?”

  陳東立嘆了一口氣沒說話,劉群池卻替他開口說:“那小丫頭片子也古怪,既然千里迢迢的遠赴北域,也該算是兩情相悅吧?不知道為了什麼,這些日子老是不理東立……誒,小王爺可要幫幫他。”

  徐定疆卻也感到莫名其妙。

  不久之前,劉群池、陳東立、夢羽、白玫四人進城,徐定疆雖沒想到這四人會一起到達,倒也沒失了禮數,一面囑咐玳姿等人把白玫接入,再通知墨琪陪同夢羽歇息,這才把劉群池與陳東立接入大殿中議事。

  兩方從公事聊起,徐定疆也不提自己潛逃出都城的往事,直接把自己向蛇人發的誓說了一遍,直把劉群池惹得大笑不止,更不擔心徐定疆叛入北軍。

  既然公事談妥,自然會聊到私事,沒想到話鋒一轉,便提到了夢羽的事情,陳東立雖有些尷尬,但他確實也頗想與徐定疆商議,只沒想到還有外公旁聽而已。

  徐定疆剛剛見到夢羽也不過是一晃眼,他一時也想不出問題所在,只好苦笑說:“八成是東立得罪人家了。”

  陳東立可真是一肚子委屈,呵護猶恐不及,自己哪敢得罪夢羽?他偷眼望了一下自己外公,打算另找時間詢問徐定疆。

  劉群池卻不大在意這兒女私情,雖然他確實頗喜歡夢羽,但夢羽願意作他孫媳婦固然好,不願意卻也沒什麼大不了,不怕自己沒有孫媳婦。

  他轉過個話題說:“定疆,還有一件事。”

  “王爺請說。”徐定疆說。

  “芳華公主呢?”劉群池正色說:“她可在南角城?兩位供奉說曾見到她。”

  提到劉芳華,徐定疆的心情就好不起來,蛇人進攻之前她就已經失蹤,現在過了這麼久,不知道有沒有什麼意外?

  聽得劉群池相詢,徐定疆臉上的笑容收起,緩緩的說:“芳華本來確實在南角城……但現在……”

  “現在如何?”

  劉群池不由得緊張了起來,劉然千萬交代,若徐定疆不交出劉芳華,只怕就有叛意,他雖不這麼認為,但若劉芳華真的沒出現,只怕無法向劉然交代。

  “我們在蛇人地境中失散。”徐定疆嘆了一口氣說:“除非她在蛇族中出了意外,否則我怕她又落入了劉冥手中。”

  “劉冥捉芳華公主做什麼?”劉群池詫異的問。

  “好像要逼她學”幻靈大法“”徐定疆煩惱的說。

  “真的?這老小子當真是莫名其妙了。”劉群池對劉冥可沒什麼敬意。

  徐定疆不願再談此事,他一轉話題說:“王爺這趟來的正好,現在與蛇人已經化敵為友,南角城正要大舉征練兵馬,若王爺能在此主持大局……”

  “不、不。”劉群池搖手說:“皇上交代,本王需立即返回都城,就讓東立留下來幫你好了。”

  “他當然跑不掉。”徐定疆呵呵一笑說:“不過王爺若能留下,南角城軍隊必然士氣大振。”

  “南角城終究是你的。”

  劉群池望著徐定疆,和藹的說:“等我回都城稟明皇上你並無叛意,說不定皇上馬上封你為南角王也不一定。”

  劉群池住北疆可習慣了,他對南角城一點興趣都沒有。

  “定疆不敢妄想。”徐定疆謙遜的說:“日後若有能人統治,也是南角城之福。”

  “對了。”劉群池想起另一件事,臉色微沉的說:“定疆,不是本王以老賣老,那個姓白的姑娘……”

  “啟稟王爺。”徐定疆會意的解釋說:“若非她,定疆只怕已經死在劉禮的手中,還請王爺相信她的決心。”

  劉群池沉吟了片刻,才緩緩的說:“你何必冒此風險?”

  “人無信不立。”徐定疆堅定的說:“我倆人情投意合,我已經決定娶她為妻,正想請王爺離開之前,幫定疆一個大忙。”

  劉群池狐疑的說:“幫什麼?”

  徐定疆臉色一正說:“定疆決定近日內迎娶白玫,但先父已歿,如家母不及趕回,還要請王爺幫忙主婚。”

  “這……”劉群池可愣住了,豈有這麼隨隨便便找個主婚人的?他的身分固然夠,但與徐定疆的關系可沒這麼密切,徐定疆是想結婚想昏頭了?

  一旁的陳東立也是訝異的瞪眼,自己與夢羽好事多磨,別說成婚了,連相處都有些問題,徐定疆倒是快刀斬亂麻,眨眼間便要娶個老婆回家?

  還要自己外公當主婚人,這會不會太離譜?

  徐定疆望望兩人,誠懇的接著說:“但為人子者,自然希望在家中長輩主持下完婚,我將立即修書急傳都城,請家母返回,但恐家母不悅,還望王爺能在信中幫忙美言幾句。”

  劉群池威鎮北疆數十年,畢竟不是草包,他聽到這里,猛然醒悟,原來說來說去,徐定疆是希望能借著自己的說情,讓皇上放陳晶露回南角城,這到底是一片孝心,還是徐定疆心懷叵測?

  一時之間,劉群池竟有些拿不准了。

  沉吟的同時,劉群池忽想起白玫不久前說過的話,莫非她要自己幫的忙便是此事?

  一時之間,曾經歷無數風險的劉群池,無端端有股不祥的預感,這兩人都太過聰明,若當真結為夫妻,不知是福是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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