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宗揚雖然閉著眼睛,想放松一會兒,心頭卻沒有片刻安寧。
太乙真宗號稱天下第一宗門,門下弟子超過十萬,但大也有大的難處,大宗門的弊端在太乙真宗身上展現得淋漓盡致。首先就是內耗嚴重,王哲在世時,教內已經出現不穩的跡象。隨著師帥身死,教內紛爭立刻白熱化。太乙真宗六大教御,夙未央遠走大漠;藺采泉拉攏商樂軒,與林之瀾明爭暗斗;林之瀾索性引入大批教外人士,盡數收為弟子,極力擴張;齊放鶴與卓雲君更是兵戎相見,斗到兩敗俱傷。而王哲最看重的秋少君,干脆棄教而出,形同放逐。
還有是門人冗雜,積重難返。太乙真宗傳承日久,枝脈極多,雖然以龍闕山為祖庭,諸位教御盡出於龍池,但各地的支脈也英才輩出。比如一個在教內毫不起眼的支系道觀,就出了王珪、米遠志、秦仲越三名踏入第六級通幽境的門人,修為不下於諸位教御。這些支系弟子如果能得到教中的扶助,成就無可限量。可王珪在教中出頭無望,轉而投軍,好水川一戰被星月湖八駿聯手擊殺。米遠志被藺采泉當作炮灰,死在臨安小瀛洲,只剩下一個秦仲越,如今音訊皆無。
庸碌之輩占據龍池,門中俊傑卻不得其用,太乙真宗門下弟子即使有百萬之多,也不過是一頭病入膏肓的老虎,一旦發生動蕩,說不定就會在頃刻間分崩離析。
程宗揚並不希望太乙真宗過於強大,但也絕不願看到太乙真宗土崩瓦解。近的有卓雲君,遠的有天天跟在月霜馬後吃灰的秋小子,太乙真宗一旦分裂,對自己未來的布局將是一大打擊。
卓雲君堂而皇之的出現在洛都,意味著太乙真宗的掌教之爭已經塵埃落定,至少短時間內不會分裂。程宗揚現在擔心的是,以藺采泉的老奸巨猾,說不定真有手腕把一盤散沙般的太乙真宗捏成一團。
一個分裂的太乙真宗不符合自己未來的利益,而一個強大的太乙真宗不符合自己目前的利益。一個龐大而虛弱的太乙真宗,才最符合自己的期望。
卓雲君柔潤的乳房貼在主人溫暖的胸膛間,豐翹的臀部貼在主人大腿上,臀間前後兩個肉穴濕濕的,似乎還殘留著激情過後的酥麻感,那種感覺讓她臉紅而又企盼。
她柔潤的手掌放在主人臍下,輕輕揉著。以卓雲君的修為,在與主人負距離的接觸之下,自然能感受到他丹田的異狀和其中蘊藏的危險。但這種異狀卓雲君也未曾見過,她只知道,在與自己交合之後,主人丹田的異狀略微減輕了一些,這讓她很是高興。
程宗揚睜開眼睛,“小紫讓你來的嗎?”
“媽媽命奴婢九月之前趕到洛都。”
程宗揚一聽便明白過來,小紫雖然聰慧無雙,但修為的短板不是只靠智力就能彌補的。她制作各種機械,用種種手段收服奴婢,這一切都是在為即將到來的黑魔海大祭做准備。卓雲君身為她手下最強的侍奴,在這關鍵時候當然要放到身邊。
程宗揚道:“呂不疑——這人你知道嗎?”
“穎陽侯是太後親弟,雖然官職不顯,卻是漢國最要緊的人物之一,奴婢自然認得。”
“八月初九晚上,你知道他在哪里嗎?”
卓雲君回想了一下,“八月初十是北岳大帝誕辰,初九夜間,奴婢在觀中講南華真經,到戌時方散。穎陽侯一直在觀中,還用了齋飯。”
“你沒記錯吧?”
卓雲君篤定地說道:“不會記錯。”
程宗揚越發疑惑,呂不疑戌時還在上清觀,當然不可能在上湯出現。那麼當晚出現在上湯,打著呂字旗號的車駕,究竟是誰人所有?
“主子可是有什麼心事?”
“盧五哥接了筆生意,要找幾個人。”程宗揚簡單說了一下這幾天的經過,連自己的猜測也沒有瞞她,然後道:“呂不疑這些天有沒有什麼異樣?”
“有。初十北岳大帝的誕辰,穎陽侯原本要奉祭,但那天他剛到不久,就被門人叫去,然後匆匆離開,似乎是有什麼急事。”
與其繼續捕風捉影,不如直搗黃龍,找呂不疑當面問個明白,也好知道當日究竟發生了什麼事。
程宗揚索性道:“有沒有辦法把他引出來?”
卓雲君搖了搖頭,“穎陽侯雖名不疑,為人卻甚是謹慎,出入都有大批家奴隨行。即使聽經時,身邊也有幾個隨從形影不離。”
“這家伙也太小心了吧?”
“此觀往來的多是達官貴人,奴婢隱約聽過一些傳聞,說呂家有一個很厲害的仇人,穎陽侯的父親就是死在那個仇人手里。”
“穎陽侯的父親?那不就是太後的爹嗎?”程宗揚心里一動,“他們的仇人是誰?你知道嗎?”
“呂家對此諱莫如深,奴家只聽說是暴斃。似乎是被某個仇家毒殺。”
程宗揚心下雪亮,這事九成九是死老頭干的。太後的親爹死在朱老頭手里,正經的殺父之仇不共戴天。漢國天子駕崩後,太後垂簾聽政,執掌大權,難怪朱老頭會像喪家犬一樣被趕到南荒。
“呂不疑這些天的動向,你打聽一下。”
“是。”
“小心別讓人起了疑心。呂不疑一口氣殺了這麼多人,那件事絕非小可。”
“奴婢知道了。”卓雲君撫住他的肉棒,媚聲道:“主子好硬呢……”說著嫵媚的一笑,分開雙腿,露出自己股間水靈靈的鳳眼美穴。
有這麼個光溜溜的大美人兒坐在大腿上,耳鬢廝摩,自己想不硬都難。但程宗揚知道卓雲君剛才已經泄出陰精,這時主動承歡,是拼著傷及元陰,也想讓自己多恢復一些。不過黑魔海大祭迫在眉睫,讓她實力受創,顯然不是個明智的選擇。
“算了吧。你要想服侍,幫我吹出來好了。”
卓雲君柔聲道:“主子要雙修才是。不若奴婢叫幾名弟子來服侍主人?”
程宗揚道:“你這師傅也太不把弟子當回事了——有出色的給我留著。”
程宗揚說著推開屏風,眼前的情形卻讓他一愣。
原本在錦衾下沉睡的平城君,此時被剝去衣裙,赤條條躺在席上,罌粟女和驚理正圍著她說笑撫弄。
程宗揚皺眉道:“你們在干什麼?”
驚理放開手,笑道:“奴婢原本只是好奇這些貴人的身子是什麼樣,不成想卻發現一件趣事……主人您瞧。”
驚理攤開手心,手中是一個寸許高的木偶,木偶上用細小的暗紅字跡寫著幾組干支,似乎是某人的生辰八字。
“是在她身上找到的。”
卓雲君一眼認了出來,“這是巫蠱。以詛咒殺人。”
程宗揚接過來看了一下,“這是她藏在身上的?她在詛咒誰?”
“要看這生辰八字是何人的。”
程宗揚道:“不會是詛咒漢國的天子吧?”
卓雲君道:“從生辰八字看,這人年紀已然不輕了。”
從生辰八字把人找出來?程宗揚趕緊搖頭。這幾天他找人找得想吐,實在沒興趣再給自己找事。說到底,她詛咒誰跟自己有什麼關系?
程宗揚放下木偶,“把她衣服穿好。現在身處險境,你們兩個別多事。如果露出馬腳,這地方就不能待了。”
兩女幫平城君重新穿好衣物,程宗揚對卓雲君道:“鵬翼社人多眼雜,你就別露面了。”
“是。”
…………………………
回程時程宗揚沒有乘馬車,直接騎馬馳回鵬翼社。一進門,他就感受到一股淡淡的血腥氣息。
蔣安世、敖潤和劉詔都在社內,正在後院清洗刀上、衣上的血跡。馬廄里,一名赤膊的漢子像蝦米般被捆成一團,肩頭刺著一只虎頭,正是坐地虎。
“交手了?”
蔣安世點點頭,“來了三個人。我和老敖各放翻一個,剩下一個被老劉堵在屋里,眼看闖不出去,自殺了。”
死士!程宗揚心頭一緊。僅僅為對付一個地痞,就動用了死士,可見穎陽侯的志在必得。
程宗揚看了眼坐地虎,有點頭痛這家伙怎麼辦。
哈米蚩慢吞吞道:“交給我。”
青面獸拍了拍胸膛,然後挑起大拇指,意思是叔公很厲害,肯定能搞定。
“給你們了。”程宗揚停頓了一下,又補充一句,“死活不論。”
程宗揚並不是一個濫殺無辜的人,但也絕非迂腐的君子。這時候如果還在乎坐地虎的生死,只會縛住自己的手腳。對手是連朱老頭都要吃癟的呂氏家族,一個不小心,十幾名兄弟的性命就被放在刀刃上了。
盧景翻著白眼,臉色十二分的不爽。伏襲坐地虎的手下出事,肯定會驚動穎陽侯,留給他的時間已經不多了。程宗揚這邊還算辦成一件事,確認了當晚路過上湯的並非呂不疑,他卻是一無所獲。
“從初九開始,就沒有人再見過賽盧。”
“哪里的消息?”
“道上的。”
以盧景的出身,在洛都肯定有他自己的關系。程宗揚不再詢問,說道:“我路上已經想過,還要去找那些游女。”
盧景也是同樣的意思,賽盧是扒手,又在上湯出現,與那些游民多半相識。至少存在這種可能性。
“那我們去上湯?”
“用不著。”盧景早有准備,“他們來洛都了。道上人說,剛有人出手了一批金銀葬器。為首的是一個女子。有人認得,叫延香。”
“鼓瑟那個?”
“很可能。”
“她們在哪里落腳?”
“賭坊。”
“那我們還等什麼?”
盧景道:“我要回寓所一趟。”
姓唐的肯定還會到寓所來,一方面是打聽消息,一方面是交付應諾的金銖,更重要的是確認他們是否生出疑心,有沒有遠走高飛。盧景如果回避,接踵而來的也許就是穎陽侯派來的殺手。
樂津里的寓所此時肯定已經遍布眼线,程宗揚沒跟著去湊熱鬧,帶上了高智商和馮源兩個,在相鄰的治觴里找了處酒肆。
“城東的步廣里有處宅子怪合適,”馮源道:“地方不大,但靠近城邊,挺安靜,出路也方便。就是價錢有點貴,要六百金銖。”
程宗揚一聽便道:“挺便宜啊?先買下來!”
馮源干笑兩聲,“頭兒,那個……老馮囉嗦兩句,六百金銖不便宜了,折成銅銖要一百二十萬,同樣的宅子,在舞都十萬錢就能買到。”
“你要這麼算,”程宗揚道:“同樣一處宅子,在舞都只能賣十萬錢,在洛都能賣一百二十萬——你選哪個?”
馮源眨了半天眼睛,“這咋算的……”
“買貴不買賤,師傅說得沒錯!”高智商道:“師傅,開礦的事我問了。”
程宗揚根本沒顧得上這茬,都交給高智商去打理,聞言道:“怎麼樣?”
“我碰見一個管鐵礦的小官,剛從山陽來。聽他說,現在開礦好辦的很,只要在官府簽過文契,每年繳夠多少銅料,你在礦上干什麼,根本沒人管。”
“你見的是鐵官?”程宗揚來了興趣,“我聽說不少大商人都是靠冶鐵發家的。”
“那是以前了。他說現在鐵礦不賺錢。”高智商道:“官營的太多,漢國鐵官就有四十九處,每年出的鐵都用不完。如今市面上,一斤鐵才二十銅銖。銅官只一處,在雲水邊上,鄰近丹陽。只要首陽山的礦上能出銅,不愁賣不出去。”
“漢國銅價多少?”
“現在漲了點,一斤銅將近一百五十銅銖。”
這個價錢比晉國貴出一成多,程宗揚道:“用工呢?”
高智商道:“那個鐵官說,他們是官營的,礦上用工有兩種,一種是卒更,每丁每年要出一個月的徭役,派到礦上的有二百人,每月輪換。另一種是刑徒,只要管吃管住,別讓跑了就行。”
程宗揚這才明白寧成為什麼毫不遲疑,用刑徒開礦根本就是官府慣例,養著犯人白吃白住不干活才是怪事。
“開支的成本要多少?”
“便宜!”高智商道:“他們礦上有三百多刑徒,每個月只有吃食的花費,才一萬多銅銖。”
“不能吧?”
在舞都時程宗揚問過市面上雇工的費用,每個月少則五百,多則千余。自己與寧成私下達成的協議,派到礦上的刑徒吃住以外每月給二百銅銖的工錢,已經夠黑心了。可聽山陽這個鐵官的說法,他們礦上工錢一文沒有,吃食每人每天才兩枚銅銖——程宗揚都懷疑他們吃的是不是糧食。
“這都算多的了。卒更還便宜呢,連吃食的錢都不花,全是卒更自己帶,最苦最累的活都讓卒更去干。”
程宗揚聽得納悶,“怎麼卒更還不如刑徒?”
高智商嘿嘿一笑,“人家就靠這個發財呢,要的就是讓他們干不下去。”
“什麼意思?”
“卒更是征調的平民,如果不去,就得掏錢,叫錢更。官府訂的免役錢,一個人兩千銅銖。二百人都掏錢,一個月就是四十萬,比鐵礦賺得還多!”高智商羨慕地說道:“那些鐵官就靠這個富得流油,又省心又省事。”
真是各有各的門道,這種發財的伎倆,自己想都想不出來,“如果卒更都不來,工人夠嗎?”
“還有刑徒啊。一個人當兩個人用,累死算完。”
程宗揚發現自己還是太天真了,居然在考慮囚犯的待遇。不過話回來,自己畢竟是私營的,出點工錢,官府和囚徒各得一半,大家皆大歡喜,算是內外保個平安。至於山陽的鐵官這麼搞,他很懷疑能不能干下去。
忽然耳畔傳來一聲鳴玉的輕響,一雙雪白的小手托著木盤伸來,將一只酒壺放在幾上。那手又白又嫩,宛如細瓷一樣。
接著,一個清脆的聲音道:“客人要的酒燙好了。”
程宗揚抬起頭,只見面前是一個嬌俏的少女。她皮膚白得出奇,紅唇猶如一朵小巧的玫瑰,雙目凹陷,鼻梁高高的,一雙碧藍的美目靈動秀美,睫毛又彎又長,卻是一個漂亮的胡姬。
洛都的酒肆都是席地而設,三人面前擺著尺許高的木幾。那胡姬屈膝跪坐,把絲繩系著的滾燙酒壺放在幾上,然後從木盤中取出飲酒的耳杯,用餐的碗盞、匕箸,一一擺好。
她穿著一襲粉色的長裾深衣,衣緣鑲著寬大而鮮艷的朱紅色滾邊,外面罩著一件淺紅的對襟襦衣,腰間垂著兩條紅羅連理絲帶。那胡姬只有十五六歲,微微低著頭,烏亮的長發挽成雙鬟,耳上戴著一對瑩潤的明珠,露出雪白的玉頸。雙眉修長,五官與漢國女子迥異,雖然是漢裝服飾,卻充滿了塞外的風情。
胡姬擺好酒,又去廚下取菜,她穿的長裾繞身而系,勾勒出秀美的身材,裾尾一直拖到地面,走動時搖曳生姿,宛如一朵鮮花冉冉而行。
馮源朝高智商擠了擠眼睛,“這小妞怎麼樣?”
高智商滿不在乎地說道:“還沒張開的小丫頭,本衙內沒興趣。”
馮源感嘆道:“難怪是程頭兒的徒弟呢,嫩的都看不入眼啊。”
“瞎說什麼呢?”程宗揚不樂意了,“你哪只眼睛看見哥不喜歡嫩的?”
馮源嘀咕道:“我哪只眼睛都看見了啊。”
眼看著胡姬又捧著托盤出來,程宗揚斥道:“閉嘴!”
胡姬將一盤燴好的鯉魚放到案上,然後收起木盤,嫣然一笑,“久等啦,請慢用。”她聲音清麗,但吐字還有吃力,似乎咬著舌尖才能說出來。
程宗揚心里忽然一動,“你是魁朔部族的人嗎?”
胡姬驚訝地張大美目,“你怎麼知道呢?”
“我認識一個魁朔部族的老人,說話和你有點像。”
“真的嗎?”胡姬驚喜地說道:“奴和阿爹在洛都住了好多年,還沒遇到過故鄉的親人呢。”
“你阿爹呢?”
“阿爹去買粟米了,店里只有我一個人。”胡姬急切地說道:“你可以告訴我嗎?”
馮源悄悄豎起大拇指,不愧是程頭兒,泡妞是有一套。
程宗揚正要開口,外面忽然傳來一陣車馬聲,有人喝道:“讓開!讓開!”
“哎呀!”胡姬連忙起身,“奴忘了收雨篷……”
“呯”的一聲,門外的木架被人撞斷,雨篷被整個掀到一邊。胡姬生氣地說道:“你們為什麼要弄壞我的雨篷?”
一名豪奴道:“這篷子擋我們將軍的車駕!”
“便是將軍也不能隨便打壞人家的東西!”
“嘿!這小胡女還挺厲害。我們將軍可是羽林郎,天子親衛!”
爭吵間,一輛馬車駛來,車上坐著一個俊秀的少年,他穿著錦服,戴著一頂弁冠,雙臂張開,懶洋洋靠在車上,唇角帶著一絲輕浮的笑意。
那豪奴搶先道:“這酒肆的篷子擋了將軍的路。小的已經把它拆掉了。”
少年毫不在意地擺擺手,不經意間看到店中的胡姬,眼睛頓時一亮。
“停!”
少年的慵懶一掃而空,他叫停馬車,然後利落地躍下來,滿面春風地說道:“怎麼能亂拆人家的雨篷呢?趕緊放好!姑娘沒有受驚吧?哈哈,這些小的不懂事,我回去就教訓他們。”
胡姬白了他一眼,拂袖而去。
少年一點都不覺得難堪地跟著過去,笑嘻嘻道:“難道生氣了?放心!我讓他們賠你一頂新的!來人啊!去買頂新雨篷,要最好的!”
“不要。”胡姬道:“把雨篷放回去就好。我不要你的東西,請回吧。”
“說幾句話而已嘛。”少年仰頭看了看天,驚道:“好像又下雨了,我們進去說吧。”
“已經說完啦。不用進來啦。”
“哇!原來是酒肆!我正好想喝酒。”
“沒有位置啦。”
“那不是還有個空位?哦,他們不用進來,就我自己。”
後面的豪奴小聲道:“將軍還等你回去呢。”
“誤不了事!”少年喝斥一聲,然後涎著臉跟著胡姬進了酒肆,“不錯!不錯!這地方挺好。”
胡姬臭著臉道:“你要什麼?”
少年左右看了看,指著程宗揚的席面道:“跟他們一樣。”
店內沿牆設著一道土台,上面安放著一排酒甕。胡姬拿起覆甕的碟子,用竹制的酒提打了一壺酒,浸入爐上燒的滾水中,然後將一條剖洗好的鯉魚穿好,架在爐上燒炙,一邊調制魚羹。
胡姬對他不理不睬,那少年卻一點都不見外,他一路跟著少女,伸著脖子看她打酒、燙酒、做菜,一邊陶醉地深深吸了口氣,“好香。”也不知道是說酒香還是人香。
馮源悄悄道:“衙內,這小子有點像你啊。”
“我在臨安可比他氣派多了。這種酒家女,信不信少爺我勾勾手指,就有狗腿子送過來?”高智商抄起筷子嘗了一口,“這魚不錯!師傅,你來嘗嘗!”
“不怕挨打?”
“就吃口魚,哈大叔真要打死我,我也認了。”
程宗揚看著他瘦得脫形的模樣,心里有點不忍,這要讓高俅看見,保不定怎麼心如刀絞呢。
“姑娘貴姓?”少年熱情地說道:“我姓馮,叫馮子都。是宮里的羽林……中郎將!姑娘的手好漂亮……”
胡姬提起絲繩閃到一邊,少年的手險些伸到沸水里。
程宗揚拿著筷子,慢慢扭過頭,這家伙是馮子都?霍子孟的家奴?
少年纏了半天,好不容易才坐到自己席上,坐下來他還不安分,斜著身俯在幾上,一手托著腮,歪著腦袋打量著那個少女。
胡姬冷著臉奉上酒食,對他看也不看一眼。
忽然眼角閃過一道亮光,胡姬詫異地抬起頭,只見一道隱約的光柱從庭中穿過,在壁上映出一個盤子大的光圈,上面還有著細致的花紋。
胡姬訝異地順著光柱看去,只見馮子都手里拿著一只銅鏡,鏡面打磨得光澤閃耀,毫無瑕疵,那紋飾竟然是鐫刻在鏡背上的,反射時居然透過鏡面,在光影中呈現出來。
馮子都撥弄著銅鏡,炫耀地說道:“這是透光寶鏡,一枚就價值百萬!你瞧鏡身,簡直像紙一樣薄。”
胡姬好奇地往鏡中看了一眼,清晰的影像使她吃了一驚,“好亮……”
“寶鏡配佳人!這枚寶鏡,只有姑娘這樣的美人兒才配用。”馮子都一邊笑眯眯地說著,一邊把銅鏡系在胡姬的紅羅裾上,還打了個同心結。
胡姬回過神來,雪白的小臉立刻漲得通紅,她扯了一下沒扯下來,索性將羅裾撕開,把銅鏡棄之於地。
“我不要你的東西!拿走!”
馮子都挑了挑眉毛道:“小美人兒,何必拒人千里之外呢?我馮子都堂堂的羽林郎,霍大將軍門下,天子親衛,你一點面子都不給?”
胡姬怫然起身,才發現那幾名豪奴也進了店里,像一群禿鷲一樣把她堵在酒肆內,一個個目露凶光。
胡姬慢慢往後退去,馮子都把案幾一推,傲慢地站起身。
胡姬忽然道:“我是有丈夫的!”說著往旁邊一指,“就是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