信永一步三回頭地走遠,蕭遙逸道:“聖人兄,琉璃天珠啊,你就這麼給他了?”
“你想轉世嗎?”
蕭遙逸道:“轉世之說,太過玄虛。我是不信的。”
“那不就結了。”
程宗揚道:“琉璃天珠留咱們手里,絕對是禍害。東西不在好壞,而在於是否有用。咱們現在剛起步,為了一件用不上東西,引來一堆麻煩,還不如扔了。”
莫如霖撫掌道:“少東家說得好!”
信永捧臭腳的功夫爐火純青,莫如霖的火候也不差,程宗揚苦笑道:“信永剛走,你就讓我消停會兒吧。”
莫如霖從善如流,不再提這事,問道:“少東家,眼下的事該怎麼辦?”
“你們的人路熟,讓他們四處找找,把外面的人都領出去。”
“如果他們還打著呢?”
“周族和十方叢林爭的是琉璃天珠。現在一邊拿了珠子,一邊有了大主灶。如果還有人打,你們就別管了。”
“是。”
莫如霖去安排人手,剩下程宗揚、蕭遙逸、徐君房和小紫。蕭遙逸本想大殺一場,這會兒意興闌珊地道:“早知如此,我也跟二爺一起走了。”
“據說這里有一個通向外面的傳送陣,你不想看看嗎?”
蕭遙逸頓時來了興趣,“在哪兒?”
“我先看看圖。”
程宗揚拿出自己拓下的圖案看了起來。小紫進了室內,不一會兒抱著樂明珠出來,笑道:“程頭兒,你的小香瓜睡著了呢。”
差點忘了小香瓜還在研究樂氏娃娃毒呢,程宗揚把樂明珠接過來,一邊道:“老徐,你來看看這圖,找找有沒有眼熟的。”
徐君房一頭霧水地看著那些圖案,程宗揚按照朱老頭教的手法試了一下,居然沒能驅散毒素,真不知道她是怎麼中的毒。好在她氣息、體溫一切正常,就是睡熟了。
徐君房看了半晌,“沒見過這東西……看著有點像海外的銅錢?”
程宗揚無奈,只好收起拓下的圖案,“摸吧咱們。”
四人一邊說一邊離開房間,剛走出那條挖出的彎道,便看到宋三像只皮球一樣一路滾進來,“篷”的撞在牆角,半晌沒爬起來。
莫如霖脖子揚得高高的,頸中架著一柄長劍,態度卻是不卑不亢,神情鎮定地說道:“仙子修為非凡,在下佩服。但仙子便是殺了在下,我莫五也絕不會出賣少東家!”
程宗揚鼻子險些氣歪,“干!人你都領來了,還演什麼呢?”
“少東家,她一來就直奔這邊,真不是我帶來的啊!”
這話倒不是撇清,潘姊兒回來找樂丫頭,當然是直接朝這邊走。遇到外面有陌生人,立即出手劫下要緊人物--潘姊兒出手夠果斷的。
程宗揚肩上傷勢未愈,也就勉強能抱抱樂丫頭,動手根本不用想。潘姊兒回來肯定沒別的事,就是要人。可自己剛和小香瓜見了兩面,無論如何也不肯就這麼把她交出去。
程宗揚當機立斷,“小狐狸,看你的了!”
說罷抱著小香瓜,飛身就走。
潘金蓮踢開莫如霖,長劍微微一沉,然後驀然挑起,身形仙鶴般朝程宗揚掠去。蕭遙逸手中折扇“刷”的張開,腳下像踩在冰上般一滑,截住她這一劍,叫道:“光明觀堂的臭丫頭!小侯爺想揍你不是一天兩天了!”
“滾開!”
潘金蓮長劍被折扇擋住,她腰肢微擰,接著一招鶴舞星空,劍光閃動間,仿佛綻放出無數星光。
蕭遙逸手中折扇猶如斧輪橫揮過去,將星光一蕩而空,重重斬在劍上。一邊嘲笑道:“腰扭得真不錯,這一招是燕姣然在床上跟我們岳帥學的吧?”
潘金蓮微微一怔,眼中隨即露出怒火,她長劍波浪般攻出,接著皓腕微旋,一點寒光從層層劍波間飛起,仿佛一只卓然不群的野鶴,孤傲地張開羽翼,劍光所及,將蕭遙逸半個身體都籠罩住。
這招鶴鳴九皋是蓄力而為,蕭遙逸雖然不懼,手中的折扇卻敵不過那柄來自光明觀堂的名劍鶴侶,扇面“篷”的一聲破開。
蕭遙逸屈指一彈,一枚扇骨疾射而出。潘金蓮左手玉指揚起,像拂開一朵鮮花般將襲來的扇骨彈開,右手長劍去勢不變,刺向蕭遙逸頸下。
蕭遙逸折扇一合,精鋼制成的扇骨擋住劍鋒,然後握住扇柄,像握著一根點穴橛般點向潘金蓮的手腕。
兩人交手極快,潘金蓮急於救下師妹,卻沒想到這個看似紈褲的公子哥竟然如此棘手,雖然自己倚仗鶴侶劍占據上風,卻一連數招也沒能衝開他的攔截。
就在這時,黑暗的大廳中猛然亮起兩道光柱,接著一只龐然大物仿佛盤踞多時的怪獸,悄無聲息地躥出。
程宗揚放下車窗玻璃,對蕭遙逸叫道:“上來!”
潘金蓮和蕭遙逸同時掠起,半空中又交手數招,潘金蓮倚仗鶴侶劍的鋒芒,終究快了一步,比蕭遙逸搶先一线掠到車旁。
程宗揚趕緊升起玻璃,叫道:“快走!”
寬大的駕駛席上,小紫的身影顯得嬌小而又可愛,然而那頭巨大的鋼鐵怪獸在她手下卻馴服無比,程宗揚話音未落,車身便猛然加速,把堪堪逼近的潘金蓮甩開。
“這邊!”
程宗揚從另一側露出腦袋,朝蕭遙逸叫道。
蕭遙逸心下會意,叫道:“臭丫頭!看小爺的穿心掌!”
說著抬掌與潘金蓮力拼一記,借勢飛開,掠到另外一側。程宗揚抖開繩子,從窗中甩了出去。蕭遙逸一把接住繩索,接著提氣輕身,仿佛一片樹葉附在繩上,沒有半分重量。
汽車在黑暗中飛奔,片刻後,前方有人叫道:“九天玄獸!快閃開!”
周族已經在這怪獸口中吃過幾次苦頭,看到怪獸撲來,頓時一片雞飛狗跳。
幾名僧人也為之愕然,接著一名和尚喝道:“何方妖孽!還不伏我佛法!”
燈光過處,映出周飛、黎錦香、普濟等人驚駭的眼睛。接著高大的車身微微一震,干脆利落地將那個攔路的和尚輾到車下。
周圍驚呼聲響成一片,眼看後面潘金蓮還緊追不舍,程宗揚索性叫道:“岳鵬舉在此!誰來殺我!”
正在四處搜尋岳鵬舉的眾人頓時一片哄然,隨即一窩蜂般追來。
車速不斷攀升,不多時便衝出空曠的地下停車場。外面暴雨已經停止,濕淋淋的路面仿佛一條黑色的絲帶,伸向濃雲滿布的夜空。
徐君房趴在車窗邊,一邊望著外面一邊驚嘆道:“這簡直是在天上飛啊!”
“什麼叫簡直?”
程宗揚道:“後面那才是真飛呢。想不想來一個?”
“算了算了。”
程宗揚把頭伸到車窗外,叫道:“小侯爺,你還玩呢?”
車外狂風吹得人眼睛都睜不開,蕭遙逸卻是如魚得水,他一手握著繩索,一手張開,仿佛一只矯健的蒼鷹在風中飛翔。他身體猛然側翻,從橋上直飛下去,像鍾擺一樣蕩了半圈,然後猛地一躍,一飛衝天。
蕭遙逸放聲大笑,玩得不亦樂乎。他的發冠早已掉落,披散的頭發在呼嘯的狂風中飛舞,幾乎觸到路燈的刹那,他靈巧地一旋,長繩橫著扇形蕩開,驚險無比地緊貼著燈柱掠過。
蕭遙逸一邊恣意地上下飛舞,一邊高聲道:“兩岸連山,略無闕處;重岩迭嶂,隱天蔽日,自非亭午夜分,不見曦月!至於夏水襄陵,沿溯阻絕。或王命急宣,有時朝發白帝,暮到江陵!其間千二百里,雖乘奔御風,不以疾也!”
程宗揚肩上有傷,手臂無力,本來想讓小狐狸自己爬過來,誰知道那小子把自己當風箏玩得上癮,居然在空中玩起了衝浪。玩就玩吧,還整這麼風騷。程宗揚實在是不能忍了,一手拽住繩索,盤在前方的座椅靠背上,咬牙切齒地把那小子扯進來。
回到車內,蕭遙逸還一臉的意猶未盡,眉飛色舞地說道:“下次再玩,繩子再長一些,速度再快一些就好了。”
“還下次呢!下次我把繩子一砍,讓你飛個痛快。”
蕭遙逸大笑道:“唯願肋下生雙翼,一躍飛上白雲巔!”
徐君房往後面看了看,咂舌道:“還追著呢,真厲害!”
程宗揚道:“死丫頭,你故意的吧?”
小紫笑道:“程頭兒,你說過不能超速的。”
程宗揚看看時速,都一百一了,此時汽車早已駛出城市的范圍,後面追來的大隊人馬大都甩得不見蹤影,車後只有寥寥幾個身影。
相比之下,潘金蓮修為明顯要高上一籌,她掠上圍欄,身形宛如一只白鶴翩然飛舞,絲毫不顯疲態。原本在前面的周飛這時差不多被她甩下一里地,那家伙雙手抓著胸前系槍的繩子,身體像俯到地上一樣向前傾斜,速度居然也不慢。再後面是普濟,那個狂信徒輕身功夫只能說中上,耐力卻是極好,被他甩在後面的人中,不乏輕功出類拔萃之輩,但最多堅持三五分鍾,就已經力竭。
“路遙知馬力,”
程宗揚贊道:“潘姊兒真是一匹好馬啊。”
正臭屁呢,車身猛然一沉,變成下坡。後面追逐的幾人借助地勢,速度又都快了幾分。程宗揚回過頭,還想拿潘姊兒再過過嘴癮,眼前的情形卻讓他大叫一聲,“干!”
橋下荒蕪的原野不知何時變成了一片碧藍的海面,橋身像折斷般筆直向下,伸進大海深處。
上百米的高度在狂飆的車速下根本不值一提,眨眼間汽車已衝向海面。周圍光线一暗,汽車直接衝進海中,眼前卻是一條隧道。以為自己要墮海的程宗揚驚魂未定,這設計師不是一般的變態!居然把隧道入口設在海面上!
透過頭頂的玻璃鋼,能看到大群大群的海獸在水中游曳。車燈的光芒使這些海獸騷動起來,它們用變異的尖角和利齒撞擊著玻璃鋼,發出沉悶的響聲。車內眾人都不由屏住呼吸,生怕這些巨大的海獸把玻璃撞碎了。
程宗揚雖然明知道這些玻璃抗壓能力肯定很強,但也禁不住頭皮發麻,催促道:“快點!快點!”
車輛再次加速,很快就把後面幾人甩得蹤影不見。一盞茶工夫後,眼前隱隱出現一抹光亮,小紫道:“程頭兒,前面有兩個出口,走哪一邊?”
程宗揚看了一下,前面是兩條車道,通向兩個出口,他靈機一動,把樂明珠的鞋子除下來,往車外一扔,“走另一邊!”
徐君房挑起拇指,“程頭兒,真有你的!”
汽車衝出隧道,周圍景物頓時一變。車輪下不再是士敏土路,而是一條古老的長廊。兩側矗立著巨大的石柱,需要數人才能合抱的柱身大多已經殘破,但殘留的柱體依然高達數丈。石柱上覆蓋著厚厚的苔蘚,依稀能看到上面粗獷的紋飾。
充滿蠻荒氣息的柱體仿佛巨大的圖騰,森然林立,伸向頭頂浩翰的星空。
對太泉古陣這種沒有規律的時空變幻,眾人早已習已為常。程宗揚最關心的是趕緊把後面那幾個尾巴給甩掉,但面前的道路上到處散落著折斷的石柱,汽車東繞西拐,速度根本快不起來。
長廊盡頭是一道高大的台階,每一級都足有半人高。九天玄獸再神勇,也不可能飛上去,只好無奈地停在台階前,眾人棄車步行。程宗揚抱起樂明珠,蕭遙逸背著徐君房,飛身躍上台階。
遠處傳來海浪的聲音,接著一座毀棄的建築出現在視野中,圓形的穹頂已經殘破,仿佛一只敲碎的蛋殼。
徐君房怔了片刻,忽然叫道:“軒轅墳!這是軒轅墳!”
“軒轅墳?什麼地方?”
徐君房從懷中掏出一本小冊子,翻開指著其中一頁道:“就是這個!魔墟之西,有禁魔之海--原來這是西邊啊!--內有軒轅之墳。上古仙靈未泯,時有仙影出沒。風雨之日,常聞鬼哭。”
程宗揚對徐君房的話一句都沒聽到,兩眼緊盯著他手中的冊子,目光像呆住一樣停留在下面無意中掀開一角的書頁上,半晌才道:“這是什麼?”
“河圖啊。”
徐君房道:“你不是買了好幾本嗎?”
程宗揚顧不得打開背包去找,直接把徐君房手里那本小冊子奪了過來。
看到有人對自己的東西感興趣,徐君房也很高興,說道:“先生說,當日有靈龜從河中負圖而出,傳下這本《河圖》河圖在手,坐在室中便可遨游天地,大千世界盡在其中……”
程宗揚直接翻到另外一頁,指著上面的圖案道:“這是你畫的?”
徐君房一眼看到,眼圈頓時一紅,“可不是嘛。為了畫這幅圖,我可沒少挨打。尺寸大小一點都不許錯,一幅也就罷了,一共九幅呢。畫錯一點,先生就打我手板。”
程宗揚手里有好幾本《河圖》但徐大忽悠賣的假古董,他根本沒有仔細留意過。要不是徐君房偶然翻到,他到現在還不知道《河圖》里會這樣的圖案:印章一樣的四方形,中間大小不一的黑色方塊和空白交替出現,密密麻麻排列在書頁上,黑白間似乎蘊藏著無窮的秘密。
程宗揚急切地問道:“這東西怎麼用?”
徐君房老老實實道:“不知道。”
“沒用過你怎麼知道它是寶貝?”
徐君房臉上微微一紅,“不是我說的,是鬼谷先生說的。先生說,這東西是無價之寶,讓我學會怎麼畫之後小心藏好,遇到識貨的人再拿出來。我等了幾十年也沒等到識貨的,只好畫幾本賣錢--程頭兒,你認識這東西?”
程宗揚無比懷念自己埋在草原里的手機。如果拿手機掃一下,也許會知道這二維碼的內容是什麼。用肉眼解碼,那是一點希望都沒有。
程宗揚重新翻開小冊子,整本《河圖》只有十二頁,其中三頁畫著九幅二維碼,其他九頁半文半圖。最後一幅用拙劣的墨跡畫著一座毀棄的台基,台基上方是一個破碎的圓形穹頂,仿佛被砸毀的墓室,旁邊寫著“軒轅墳”至於文字,除了徐君房念的幾句,剩下是一大段文字艱澀的古文,別說看懂了,自己連字都不認識幾個。
徐君房很爽快地承認自己只是比著葫蘆畫瓢,對內容一竅不通。程宗揚只好道:“小狐狸,你不是讀過書嗎?看看認識幾個字。”
蕭遙逸看了半晌,沒有多少把握地說道:“我也弄不大明白,意思好像是六合之內,八方之中,這里是天地的中央,用來禁錮魔鬼,祭祀天神的地方……”
程宗揚心里直嘀咕,魔鬼?難道是師帥大展神威,把魔鬼鎮壓在這地方,又弄塊紅色的石頭,讓自己來祭祀?
已經到了這里,真有魔鬼也得去看個究竟。程宗揚收起《河圖》加速掠了過去,視线繞過建築的外殼,入目的色彩便使他心頭一陣狂跳。
軒轅墳是由一圈圈圓形的階梯組成,中間一塊突起的圓台色如鮮血,整座台身渾然一體,仿佛一整塊巨大的赤紅色岩石。
程宗揚心里怦怦直跳,到太泉古陣找到那塊紅色的石頭,完成王哲的遺願,這是自己放在心里最久的一件事。當初答應師帥的時候,自己怎麼也想不到中間會有這樣多的曲折,經歷無數折騰之後,直到此時自己才見到這塊石頭--不會找錯吧?程宗揚心里無法抑制地升起這個念頭。
“咦?這里有字跡……找到了!”
蕭遙逸大叫道:“聖人兄快來!”
程宗揚旋風般衝過去,定睛一看,險些把懷里的小香瓜扔到地上。
祭台下方刻著兩個龍飛鳳舞的大字,字跡深約半寸,卻看不到利器雕琢的痕跡,光滑的凹槽更像是用手指畫出來的,但那兩個字自己熟悉無比:王哲!
蕭遙逸試了試祭台的硬度,由衷贊道:“紫陽真人果然不凡!”
程宗揚卻茫然抬起頭,“怎麼回事?留個名字就完了?”
徐君房推測道:“會不會是後面要寫“到此一游”連起來是“王哲到此一游””
程宗揚道:“只留個名字什麼意思?”
蕭遙逸愕然道:“問我呢?不是你要來的嗎?聖人兄,你不會是不知道要來干嘛的吧?”
“對對!祭祀!我這會兒太激動了……干!”
程宗揚隨即叫道:“誰知道怎麼祭祀啊?”
“太乙真宗的規矩我不太熟……”
蕭遙逸琢磨道:“磕個頭?”
徐君房道:“多少要弄點祭品吧?饅頭、湯水啥的。”
“這麼紅,肯定是用血祭囉。”
小紫輕笑著拉起他一只手。
“瞎說,師帥名門正宗出身,怎麼會搞血祭這種邪門外道的事?”
“試試就知道了。”
“試什麼試?咦……”
程宗揚說著低頭一看,自己手上不知時候多了一道傷口,鮮血正汩汩地往外冒。
“我干!你個死丫頭!怎麼不打招呼就割啊!”
程宗揚剛叫了一聲就沒音了。鮮血淋在石上,在王哲名字上方浮現出兩行字跡:九陽神功,六陽齊出。
“看來是認主啊,”
蕭遙逸鼓勵道:“聖人兄,你不是練過九陽神功嗎?來一掌試試。”
程宗揚沉著臉道:“我手上有傷,肩上也有!”
小紫道:“所以人家割的是你右手。”
“抱好!”
程宗揚氣憤地把樂明珠塞給她,嚷道:“都給我讓開點!免得誤傷!”
程宗揚擺好架勢,一掌拍出。“呯”的一聲,祭台紋絲未動,程宗揚的手掌卻像是拍在鐵塊上一樣,震得掌骨劇痛,左肩已經愈合的傷口也像是要裂開。
“九陽神功,九陽……”
蕭遙逸小聲提醒道。
程宗揚暗罵一聲,甩了甩手,然後長吸一口氣,重新擺開架勢。丹田的氣輪旋轉著,一股純正的九陽真氣從氣海涌出,瞬息間游遍全身,在經絡中凝出六個光點。
程宗揚瘋狂注入真氣,光點迅速膨脹。他最大的麻煩是缺乏像樣的師傅,卓美人兒倒是挺能干,但她沒修習過九陽神功,只能提供一些零碎的信息。朱老頭更是對他練九陽神功十萬個不順眼,一直嘟囔說他練這個瞎耽誤工夫,不如把心思放在太一經上。且不說那老東西對太一經也就比卓美人兒對九陽神功的了解稍多一點,其實最大的問題是自己一直就沒怎麼練。
平常修習中最枯燥的煉息凝神,到程宗揚這兒基本上都跳過了,九成九都是靠生死根直接去搶。以至於現在自己修煉的全部重心幾乎都在怎麼消除氣息中的雜質,使真氣更為精純。用哪種功法這種對其他人來說與修行的水准、進境,甚至於性命攸關的事,在程宗揚這里根本不是重點。
程宗揚盲人摸象般折騰這麼久,多少也有點心得。比如九陽神功,修為每精深一層,多出一個光點,施展的威力不是簡單的累加,而是呈倍數上升。二陽是一陽的兩倍,三陽是二陽的兩倍,現在自己勉強踏足六陽的境地,九陽神功出手時的威力已經是一陽的三十二倍,而且這個基准還隨著修為的進境水漲船高。
如果簡單的換算成力量,程宗揚估算過,自己全力一指,力道大概是二百公斤左右。這樣折算一下,王哲能用手指在這樣堅硬的石頭上刻出字跡,一點都不奇怪。以他的修為,九陽神功全力施展,一指下去起碼是上百噸的力道,就是鐵塊也能戳個洞出來。
當然自己還沒這本事,這一掌下去,祭台還是紋絲未動,甚至連半點聲音也沒有。
程宗揚心下納悶,自己這一掌就算推不動祭台,也不至於一點聲音都沒有,掌力都到哪兒去了?
就在這時,祭台內傳來一陣微微的震動,程宗揚驀然想起王哲當初的吩咐,叫道:“閃開--”話音未落,眼前的祭台瞬間消失,立足處化為一片虛空,程宗揚仿佛置身於浩翰的星空中,無數星辰圍繞著自己運行。忽然眼前出現一點星光,朝自己飛速掠來,在視野中迅速擴大。
那是一顆蔚藍色的星球,上面有藍色的海洋,綠色的森林,覆蓋著白雪的山峰,滿眼黃色的沙漠……
他看到大片大片的飛禽舞動翅膀遮蔽了天空,成群的野獸在草原上奔跑。無數可怕的巨獸在山谷和沼澤中搏殺,用狡詐而凶殘的手段捕捉獵物。在無邊的森林深處,一群有著堅硬外殼的巨型白蟻建立起龐大的帝國,而它們的天敵,一種金色的巨蜂占據了森林的領空。
而這顆星球真正的霸主則是在海洋深處。數量以百億計的巨鯊種族控制了一半的海洋。它們組建起數以萬計的軍團,在自己廣袤的領土上游曳,甚至沿著河流深入到大陸的腹地,沒有任何種族能夠挑戰巨鯊的地位。
白蟻與巨蜂的戰斗在森林中蔓延,一場史詩般的戰爭之後,金黃色的巨蜂獲得了勝利,白蟻帝國的戰士屍骸填滿了無數山谷,遍布在森林中的蟻塔全部被夷為平地。白蟻隨即轉入地下,它們用強有力的巨頜咬斷樹根,用汁液來孵育新生的戰士。
大片大片的森林枯萎,變成荒漠。有著銀色羽翼的鷹族張開翅膀,用利爪帶起部族的石像,遷徙往遙遠的草原。矯健的雪豹攀上山脊,背上馱負著神聖的火種,整族整族遷往高山。
在這一輪遷徙中,無數種族像爆炸一樣從森林流向四面八方。一小群猿類也離開了它們熟悉的密林。當一條巨大的河流阻擋了它們的腳步,它們沿著河流,來到河道縱橫的沼澤平原。
為了適應沼澤多水的環境,它們放棄了爬行,用直立的方式在齊腰深的沼澤中行走。濕潤的氣候使它們褪去毛發,露出光滑的皮膚。氣候的改變使它們不再有固定的發情期,而後入式的性交方式也因為無法彎腰而改變。它們在沼澤中學會了面對面的性交方式。
它們在沼澤中游走,同時開始磨制石器、骨針和各種工具。終於第一批猿類離開沼澤,揮舞著石斧追逐那些爪牙比它們鋒利,四肢比它們強健的野獸。越來越多的野獸成為猿類的獵物,越來越多的猿類離開沼澤,在大地上游蕩,在與各種野獸搏殺中生存下來。
它們學會種植谷物,於是它們開始定居。它們嘗試著豢養多余的獵物,對每一種野獸進行馴化,於是它們有了穩定的肉食收獲。它們裹上獸皮,進入到更為寒冷的區域。它們用石斧砍倒樹木,用木筏和獨木舟越過河流、湖泊、海洋……
它們學習鳥類築起自己的巢,於是有了村落。它們開始用火來燒烤食物,讓肉類和谷物更容易咀嚼。燒過的泥土變得堅硬,於是它們有了陶器。它們在燒過的石頭上發現一些可以熔化,然後變得堅硬的物體,於是它們開始冶煉金屬。當一名猿類模仿蜘蛛結出第一個網,它們開始有了文字。
文明開始誕生,它們也成為他們。
曾經盛極一時的白蟻、金蜂和巨鯊已經蕩然無存。人類成為大地的主人。村落、城邦、青銅、文字、絲綢……他們發展越來越快,終於有一位人類戴上象征神聖的冠旒,在高大的座位上發號施令,將自己的意志定為法律。
人類進入王國時代。
沼澤已經干涸,化為平原,那條巨大的河流依然存在,被人命名為雲水。雲水以南崛起了第一個王國,崇奉萬物之靈的王國:昭南。然後是雲水以北,崇尚黑色與軍武的王國:秦。第三個王國依然位於雲水之北,擁有比秦國更多戰馬和軍隊,以強盛著稱的王國:漢。第四個王國在雲水之南,文采風流的王國:晉。
第五個王國又回到雲水之北,恢宏大氣的王國:唐。第六個王國誕生在曾經的沼澤之上,以富足聞名的王國:宋。
一個年輕的帝王登上漢國的王位,他抬起手,在他手掌的陰影之下,無數戰馬和軍士匯聚起來,然後沿著他手指的方向,一路越過高山、平原、河流……兵鋒所指,以不可阻擋之勢席卷天下。
當最後一個王國昭南以正式盟約,尊奉他為唯一的天子時,年輕的帝王頭上已經有了白發。他放棄了征服所有土地的夢想,退回宮中安渡晚年。而六朝,開始不停擴張。越來越多的土地被開墾出來,變成村落、封地、州郡……
與此同時,星球另外一端,另一個王國也在同樣擴張疆域。一支龐大的軍隊集結起來,向東方進發。他們越過高原,進入到一片富庶的地域,幾乎與唐國正在擴張的邊界擦肩而過,然後消失在沿途大大小小的王國中。
唐國沒有停止擴張的腳步,一支軍隊越過草原,一路西行,然後在遠離帝國疆域萬里之外停駐下來。
視野猛然拉近,自己置身於一望無際的大草原上,正午的陽光耀人眼目,空氣中彌漫著青草的氣息。成排的戰馬駐立在齊膝的青草間,精良的馬鐙在陽光下閃閃發亮。然後戰爭開始。
成排的長刀仿佛雪亮的波浪向前劈出,箭矢暴雨般落下,一匹戰馬從自己頭頂躍過,隨即被埋藏在草叢中的長索絆倒。指揮官大聲發號命令,如林的長槍刺出,將騎手連人帶馬刺斃當場。鮮血染紅了草原。
程宗揚一動都不敢動,眼前的一切太過真實,真實得仿佛觸手可及。他能聽到槍鋒穿透甲胄,刺入人體的悶響;能聞到鮮血濃烈的腥氣,甚至能感覺到有風吹到身上,躍過的戰馬帶起的泥點濺在臉上……雖然站在旁觀者的角度,這一切卻比自己在江州之戰經歷的還要真實。
一名盾手被一名騎手撞倒,接著騎手舉起長斧,斧刃從盾手額頭劈下,鮮血帶著腦漿在眼前飛出,程宗揚也清楚感覺到冰涼的斧刃正斬開自己的顱骨。
“這是幻覺!”
程宗揚拚命說服自己。然而身邊的一切越來越真切,真切得他幾乎想要逃跑。
忽然一個聲音響起,“喂,喂,能聽到嗎?”
是個男子的聲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