驚理貼身看著孫壽,罌粟女入宮,蛇夫人跟著死丫頭跑得蹤影不見,卓雲君一門心思在教趙合德,就剩一個阮香凝,還不好在人前露面。說來自己身邊不少女人,一忙起來,竟然一口都吃不上,硬生生素了這麼些天。此時被罌粟女勾起欲火,程宗揚一把拉住她的手臂就要往榻上扯。
罌粟女卻輕輕掙開,“主子稍等……”說著嫣然一笑,一手拉起衣裳,閃身退到屏風後。
程宗揚仰面躺在榻上,打量著周圍的陳設。昭陽殿規模宏偉自不用說,而且四壁都畫著花鳥山水,尤其是對面牆壁上,一只飛鳳占據了整面牆壁,長及數丈的鳳羽都是用金箔貼成,華光四射。程宗揚也算是見過富貴的,但目睹了漢宮的華奢還是不禁為之興嘆,人世間的富貴莫此為極。
他不由想起了在上清觀苦修的趙合德,假如不是自己安排的李代桃僵之計,此時在這座宮殿中享受人間富貴的,應該是她吧?
屏風後環佩輕響,一個麗人迤邐而出。程宗揚一眼望去,不禁愕然,良久才吐出一個字:“干!”
罌粟女去了屏風後,竟然換了一身宮裝出來。她頭發梳成高髻,上面戴著一只展翅的金鳳釵子,鳳首叼著一串玉珠,下面一顆紅寶石正懸在她眉心。她身上的宮裝艷如丹霞,衣上繡著連綿的雲紋,腰間的絲絛七彩交錯,懸著玉環玉佩,卻是昭儀的服色。
罌粟女款款走來,然後身子一旋,丹紅的長裾旋轉著散開,宛如一朵盛開的鮮花,流光溢彩。罌粟女仿佛搖曳的花枝般伏下身,然後回過頭,媚眼如絲地看著主人,一邊柔柔拉起長裙。
她里面什麼都沒有穿,宮裝下直接是雪白的胴體。罌粟女一直把長裙拉到腰間,露出那只豐滿的雪臀,高高向上翹起,然後雙手撥開白滑的臀肉,將那只嬌嫩的玉戶綻露出來。
程宗揚從來不覺得自己是個制服控,但此時在天子最寵愛的妃嬪寢宮內,自己的侍奴穿上天子最寵愛的妃嬪的昭儀宮裝,卻像娼妓一樣裸露出妖艷的下體,程宗揚滿腔欲火猛然騰起。
“啊……”罌奴低叫著昂起螓首,感受著那根火熱的肉棒硬梆梆搗入自己蜜穴。蜜腔內柔膩的嫩肉在強烈的磨擦下顫抖著,仿佛不受控制一樣抽搐起來。穴口被肉棒撐緊,蜜穴被塞得滿滿的,幾乎沒有一絲縫隙。
肉棒一直捅到蜜穴盡頭,重重頂在花心上。罌奴渾身一顫,只一下,就忍不住泄了身。
罌粟女只覺得渾身癱軟,手腳冰涼,全身僅剩的力氣仿佛都集中在下體。她蜜穴早已濕透,隨著陽具的進出,淫液一股一股潑濺出來。她肌膚上的紋身一片一片浮現出來,形成一片妖艷的罌粟花海,這片花海的中央,也是她紋身的最後一針,那顆陰珠已經漲得殷紅,宛如一顆鮮紅的瑪瑙,正在主人指下不住變形。
她嘴巴張開,喉嚨卻像窒息一樣,發不出一絲聲音,只有一絲口水從她唇角淌出。主人的陽具甫一入體,她下體就似乎完全失去控制,只剩下本能的戰栗,隨著陽具的搗弄,一波接一波的高潮。
不知過了多久,耳邊忽然傳來一聲驚呼,“好啊,你竟然穿了我的衣服!”
罌粟女什麼都沒有說,只尖叫著聳起雪臀,把花心緊緊頂在龜頭上,將自己的陰精噴濺而出。她絲毫不擔心頻繁的泄身會傷及身體,甚至脫陰而死,因為她每次把陰精獻給主人,都會得到主人反渡回來的精純陰氣,這也是她為什麼能一直不斷的泄身。
友通期卻是從未見過這樣的場面,她一手掩住紅唇,驚愕地張大的眼睛,半晌才道:“他好大……”
江映秋垂下眼睛,甚至不敢去看一眼。但眼角偶然一瞥,卻讓她整個人都呆住了。
友通期眼中的驚愕慢慢變成好奇,接著變成羨慕,望著那根怒漲的陽具在少婦熟艷的性器進出抽送,充滿了活力和雄性的野蠻氣息,她一陣陣臉熱心跳,目光卻怎麼移不開。
“姊姊們沒有騙我,他……真的很厲害……”
友通期心旌搖曳,美目望著陽物的進出,呼吸越來越急促。忽然她一手掩住嘴巴,仿佛要驚叫出來一樣。
程宗揚雙手抱住那只白膩的雪臀,猛地一挺身,陽具深深插入蜜穴內,在罌奴體內劇烈地噴射起來。
穿著宮裝的侍奴伏在地上,低低喘著氣,連一根手指都抬不起來,她臀間一片狼藉,蜜穴濃精四溢,被干得幾乎無法合攏。
程宗揚拿起一條絲巾,抹拭猶自挺直的下體。
友通期忽然脫口而出,“讓我來!”話音剛一出口,她臉便紅透了。但還是大著膽子拿過絲巾,握住那根又粗又硬的肉棒。她白美的手指微微顫抖,呼吸也變得慌亂,當她碰觸到肉棒的火熱,渾身都不由得抖了一下。
在她還想做什麼之前,程宗揚已經穿好衣服,系上衣帶,戴上進賢冠,拿起掉落的毛筆,簪在冠側。沒有再理會友通期幽怨的眼神,便昂然而出。
江映秋捧著一只事先准備好的木箱,在前領路。此時廊中只有兩人,程宗揚毫不客氣地把手伸到她臀上。這一次江映秋沒有躲開或者閃避,任由他把手伸到自己臀間。
程宗揚只是確定她是否順從,見狀松開手,淡淡道:“別擔心,只要你小心聽話,你紫媽媽不會虧待你的。”
程宗揚說著,拿過木箱,揚長而去。江映秋一手扶著銅門,身體再也支撐不住,慢慢跪倒在地。
…………………………
天子詔舉七科的旨意一出,漢國數以萬計的文士學子聞風而動,一時間,通往洛都的各條大道上車馬相望,冠蓋雲集,無數學子競相趕赴洛都。洛都各大書院更是車馬川流不息,平日以矜持自許的文人士子紛紛出動,拜訪各路公卿。當鄭子卿奉先生之命趕赴程大行寓居的客棧時,卻撲了個空——大行令已經喬遷新居了。
天子一旦高興起來,賞賜也不吝嗇。這次程宗揚護送趙昭儀入宮有功,考慮到他在步廣里的舊居因地陷被毀,天子直接賞賜了一處宅院。天子賞賜一般以錢銖絲帛為主,近臣還會賞賜名香、珠玉等貴重物品,其中以賞賜宅院門路最多。因為天子只說“賞賜宅院一處”,宅院的大小、位置、新舊,都由少府從皇家名下的產業中挑選,里面大有文章可做。
得知程宗揚獲賞了一處宅院,連徐璜都很是羨慕了一番,私下告訴他,若是拿些錢走走門路,少府手里的宅院盡可以隨便挑,以天子如今對趙昭儀的寵愛,便是弄一處占地二十來畝的上等宅院也不是難事。
程宗揚深以為然,特意找到少府的長官五鹿充宗,拿出十萬錢,換了一份少府名下的房產清單,最後精挑細選之下,找了一處占地三畝的宅院。
那是一處建成差不多有五十年的老宅,而且三面臨街,環境雜亂,屬於少府清單上最末的一等,為此程宗揚還被傳詔的中行說好一通嘲笑。徐璜等人也大為不滿,覺得自家人被少府忽悠了。倒是天子得知之後,說了句:“程卿謹慎,頗知分寸。”
程宗揚選擇這處宅院的理由很簡單——那處宅院位於通商里西北,與文澤的舊宅相去不遠。事前他專門去看過,那處宅院與洛都其他宅邸一樣,南面的正門面向坊內,正對著橫貫坊內的大街,西側是一條背巷,開了一處角門。宅院東側是一條小巷,兩旁居住的都是來洛都討生活的手藝人和小生意人,也因此形成了一條規模不大的商業街。
洛都的商業場所大都集中在規定的坊市,也就是所謂的洛都九市,但各處里坊也有自己的商業經營場所,前者大致相當於正式規劃的商業區,後者相當於生活區內的小商店。也正是因此,這條小巷雖然不大,卻魚龍混雜,從屠狗沽酒的食肆,到經營布匹鐵器的店鋪,再到醫館、雜貨、縫補、洗浴、牙行……樣樣俱全,甚至還有兩家客棧和一間不起眼的娼館。
程宗揚選定宅院之後,沒等詔書下來,就由程鄭出面,把其中一間客棧買了下來。那客棧只有六間客房,一樓一間大廳,一間大通鋪,二樓兩間通鋪,三樓四個單間算是上房。由於位置偏僻,生意也冷清得很,唯一的優勢是它與程宗揚選定的宅院只有一牆之隔,同時北面鄰著文澤故宅的後牆。
買下客棧之後,程宗揚立刻在櫃台邊砌了間小室,作為掌櫃休息和藏酒的內間,其實那間房有三道門,南邊通往客棧,西邊通往程宅,北邊通往文宅。馮源搖身一變,成了客棧的掌櫃,平時就守著櫃台。吳三桂和匡仲玉帶來的星月湖舊部,也安置在這三處,負責警戒。
寓居客棧諸事不便,程宗揚早就住得不耐煩了。等詔書下來,和少府的人交接好房契,眾人花了一天時間打掃,第二天就搬了過來。
程宗揚下了馬車,把木箱交給吳三桂,剛進入內院,便聽到一陣大笑。程宗揚不由納悶,秦奸臣笑得這麼開心,難道有客人來了?
吳三桂道:“是蔡常侍。”
程宗揚訝道:“他怎麼來了?”
秦奸臣原本說今天去拜訪蔡敬仲,商量預防瘟疫的事,沒想到老蔡會親自登門。這宅院今天剛安置停當,自己還沒開始住呢,頭一個上門的客人竟然是個太監,這意頭可不太好。但話說回來,老蔡這太監也算太監中的奇葩了。讓他光顧一下,總比中行說那個咶噪的家伙跑來嘮嘮叨叨的傳旨強。
秦檜與蔡敬仲分席而坐,相談正歡。見到程宗揚進來,秦檜起身道:“屬下冒昧,與蔡常侍一見如故,因此請他前來詳述。”
程宗揚心里嘀咕道:你們兩個一見如故?是比著缺德嗎?
程宗揚坐下道:“大家都不是外人。我就直接說吧。江充那家伙搶先了,咱們商量的事恐怕辦不成了。”
秦檜道:“屬下方才已經聽蔡常侍說了。江充連夜發掘濯龍園拋屍之所,想必一直盯著北寺獄。好在主公當時易容而去,未曾泄漏身份,江充即便生疑,暫時也不會疑心到主公身上。”
程宗揚道:“我擔心江充手下的胡巫,聽說他們占卜很有一手。”
蔡敬仲對秦檜道:“有地室?”
秦檜道:“有。”
“藏之地室即可。”蔡敬仲道:“人在土中,乃必死之象。”
秦檜撫掌笑道:“大善!既然如此,劇大俠最好也暫時住在地室。”
如果不是見過朱老頭破解占卜的手法,程宗揚恐怕還聽不明白他們說的什麼意思。文澤故宅有一處地窖,程宗揚前些日子把它騰出來,是擔心宅中遇襲,劇孟行動不便,緊急時好用來暫時藏身,沒想到眼下會成為躲避占卜的絕佳地點。
程宗揚去了一樁心事,笑道:“你們剛才在談在什麼呢?”
秦檜笑道:“說到霍少將軍昨日獻了六十匹馬給天子。”
“不是六匹嗎?怎麼變成六十匹了?”
蔡敬仲道:“有人上書天子,稱霍家為家仆購買良駒,私備兵刃,有不臣之心。霍大將軍得知之後,勒命霍少將軍將所選馬匹盡數獻予天子。”
程宗揚笑道:“是你上的書吧?”
蔡敬仲吐出三個字,“金蜜鏑。”
程宗揚怔了一下,“霍大將軍這是鐵了心要明哲保身啊。”
霍子孟與金蜜鏑同為托孤重臣,交情深厚,明眼人都知道,金蜜鏑上書只會是霍子孟的意思。霍子孟做出這種姿態,無非是以此自汙,好遠離政治漩渦的中心。
秦檜卻道:“大司馬大將軍向來連稱,天子加襄邑侯大司馬,卻未動霍子孟的大將軍之號,顯然是有意拉攏霍大將軍,對抗呂氏。霍大將軍稱病不出,貌似忍讓,實則既得罪了天子,也得罪了呂氏。”
程宗揚想了一下:可不是嘛。天子想推霍子孟與呂氏打擂台,霍子孟死活不出頭,呂冀盼著霍子孟識趣,自己辭去大將軍一職,霍子孟又裝聾作啞,貌似兩邊都不得罪,其實把兩邊都得罪了。
蔡敬仲道:“霍大將軍這麼做,定有他的道理。”
霍子孟可不是雛兒,他在朝中秉政二十年,不會連這些都看不出來,那麼他這樣做,就十分耐人尋味了。
程宗揚道:“看來……霍大將軍不是很看好天子啊。”
如果霍子孟押寶天子,肯定不會這麼模棱兩可。況且霍子孟二十年的富貴與太後呂雉息息相關,就算改投天子,也未必會得到信重。他現在是隔岸觀火,靜等著天子與太後分出勝負,甚至很可能已經把目光投到天子身後。
秦檜道:“主公今日入宮,不知天子何事召見?”
“一點破事。”程宗揚道:“你去通知毛延壽,讓他准備一下,明日……後日,去昭陽殿為昭儀畫像。”
秦檜應諾一聲,出門安排。
蔡敬仲是聰明人——那智商都變態了。程宗揚也不藏著掖著,開門見山地說道:“有一個要緊人物,在金車騎府上。”
他將嚴君平的事原原本本告訴蔡敬仲,然後道:“你有沒有辦法去見見霍子孟或者金蜜鏑?”
蔡敬仲眼也不眨地說道:“有。”
“兩件事:一是探探他們的口風,看他們在天子與太後之爭中,究竟持什麼立場?二是這個嚴君平,他手里很可能拿了一大筆錢,對江州,尤其是對咱們至關重要。”
蔡敬仲摸了摸光溜溜的下巴,“要見面嗎?”
“你有辦法能見到本人當然最好。我擔心,他那邊是不是出了什麼岔子,如果能確定他的下落,那最好不過。”
蔡敬仲點了點頭,起身告辭。程宗揚一直送到門口,只見蔡敬仲從門旁拿起一頂斗笠戴上,然後推開門,就像一個庸庸碌碌的普通行人一樣,融入芸芸眾生之中。
延香過來幫他解開冠帶,程宗揚連忙擺手,“別!別!這種活我自己來。”
延香道:“奴婢是下人。”
程宗揚道:“老敖可不是下人——我們商會只有伙計,沒有奴才。”
延香低頭道:“奴婢又不是敖爺……”
程宗揚嘆道:“虧得老敖沒在這兒,他要聽到這話,心都得碎成八瓣,連拼都拼不起來。”
延香赧然道:“老爺,你就別拿奴婢打趣了。”
程宗揚笑道:“我跟老敖玩笑開慣了,你別介意啊。說正經的,你要不樂意老敖,沒人強迫你。我把話放這兒——我們商會的爺兒們,你隨便挑,只要你們看對眼,別人誰都管不著。不過我站在朋友的立場說一句:老敖這人真挺不錯,有身手,心眼兒活,而且還顧家,還有吧……”程宗揚壓低聲音,神秘兮兮地擠著眼睛道:“身子骨結實——夠壯。”
延香想笑又不敢笑,最後紅著臉啐了他一口,轉身跑進內院。
程宗揚哈哈一笑,然後招了招手,“老敖,出來吧。”
敖潤探頭探腦從廂房出來,訕笑道:“程頭兒,老敖可得謝謝你了。”
“別廢話,我還要去江都王邸,”程宗揚虛虛踢了一腳,“快趕車去。”
“好咧!”敖潤一邊收拾車馬,一邊道:“還有件事,上午鄭公子去客棧,像是班先生有什麼事。”
“是嗎?”程宗揚想了想,“先見過江都王再說。”
…………………………
程宗揚並沒有奉詔,只是以大行令的身份前往江都王邸,詢問江都王在京城居住是否有什麼不適?又閒聊了一番京中的趣聞,雖然逗留的時間不長,但態度誠懇,言辭和藹,最後客氣的婉拒了江都王的留宴,起身告辭。
雖然只是閒聊,可大行令此時登門,就代表了天子的意思。尤其是交談間程宗揚根本沒有問及江都王身體是否安好——這表明:無論他身體是否有恙,這個王爵都是辭不掉的;太子劉建想提前繼位,也是不可能的。江都王見狀,也借著天子遞來的梯子下了台階,稱自己不日將返回江都,繼續為國藩籬。雙方的會面其樂融融,賓主盡歡,然後由太子劉建出面,親自把大行令送到邸外。
程大行對江都王太子表現出異乎尋常的熱情,直到登車,還拉著劉建的手殷殷說了半天的話。這同樣是一種表態,由近臣的態度暗示了天子的傾向性,劉建心領神會,雖然努力抑制情緒,仍禁不住喜上眉梢。
程宗揚臉上一直掛著春風般的笑意,直到馬車馳出里坊,才漸漸收起。他當然不希望劉建成為嗣君,但他更不想打草驚蛇,只能勉強作些姿態出來。
此時已經過了申時,程宗揚看了看天色,對敖潤說道:“去班宅。”
班超派人去客棧拜訪程宗揚撲了個空,結果程宗揚去班宅回訪同樣也撲了個空。他到了地方才知道,班超不在家里,而是在雲台書院備考。
呂閎出面逐走江充之後,就再沒有人前來騷擾,此時書院內到處都是朗朗的讀書聲。
班超聞訊出迎,躬身道:“不知公子喬遷新居,貿然到訪,是班某失禮。”
“先生客氣了,”程宗揚笑道:“蝸居剛開始打理,滿院狼籍,難以待客,實在慚愧。”
班超寒喧幾句,將程宗揚引入室內,兩人分別落座。班超穿著一身發白的布袍,手肘處新打了一個補丁,雖然洗得干淨,到底難掩敝舊。他手邊的木幾上放著一冊木簡,一方瓦硯,一管毛筆和一柄書刀,簡上墨跡尚新。
詔舉在際,有志仕途的士子都抓緊最後的時間溫習功課,或是奔走於權貴之門,爭取舉薦的名額。班超胸中抱負甚大,希望能找到舉薦的門路並不奇怪,程宗揚奇怪的是他怎麼會想起來找自己?自己只是個六百石的大行令,離舉薦的資格還差著好幾階。
班超似乎在想著如何措辭,一時間沒有開口。程宗揚雖然很敬仰他未來的功業,但眼下他只是個年紀還沒有自己大的年輕士子,於是主動尋找話題,“聽說這次詔舉已經改用紙張,先生為何還用木簡?”
班超道:“紙張價昂,在下先用木簡練筆。”
程宗揚笑道:“看來先生今次是有意詔舉了,先祝先生馬到成功。”
班超臉色微紅,終於開口道:“某有一事,想拜托閣下。”
程宗揚拍著胸口道:“先生有何吩咐,盡管開口!只要我能幫得上忙,絕不推辭!”
程宗揚嘴上這麼說,心里卻打定主意,別說幫忙了,自己該使絆就使絆,想盡辦法堵住他上進的路子,一定要讓這位雄才偉略的大爺碰得頭破血流,對朝廷心灰意冷,對人生充滿懷疑。開玩笑,他若詔舉得官,被天子打發到塞外開疆拓土,將來誰給我干活?
班超不知道他的心思,聽他答應得爽快,大起知己之感,感激地說道:“上次閒談時,班某聽說,閣下與文黨前輩相識?”
“一面之交,也談不上什麼交情……咦?你不是和他同屬蘭台嗎?”
班超苦笑道:“班某只是以抄書為生的末學後進,與掌管蘭台漆書的文前輩不啻於雲泥之別……”
程宗揚聽他說完才明白,敢情朱老頭那個同窗文黨文仲翁,在漢國文壇也是學霸級別的人物。漢國的經卷典籍都是手工抄錄,傳抄中不免訛誤,更因為年深日久,簡冊散亂,造成錯簡,連文字順序都對不上。再加上漢國學派林立,每一家都有自己的傳承。結果各家學派連典籍都不統一,考試時用哪一家學派的典籍作為標准,就成了問題。
文黨掌管的蘭台漆書,是官方召集各家學派,對各家典籍厘定整理之後,整理出來的經籍定本。為示鄭重,以漆書寫,藏之蘭台,因此稱為蘭台漆書,相當於由官方認定的典籍標准本。一旦考試中對經典原文產生歧義,都以蘭台漆書為准。
這樣看來似乎問題解決了,可蘭台漆書也是人管的,比如各家典籍上一處文字有十種歧義,蘭台漆書存一去九,那就有九家不滿意。更重要的是,這些分歧最終都關系到各家學子的仕途。因此總有人想方設法勾結蘭台的官吏,對漆書進行改動,以適合自家的典籍。於是這事就更亂了。
比如六經之一的《書經》,開篇便是《堯典》,文中記載舜帝繼位之後,任命各位大臣,是人類社會開始行政分工的最早紀錄文獻,但文中列舉群臣之後,舜帝道:“咨汝二十有二人,欽哉。”意思是一共任命了二十二位大臣。
可後人對著文獻一個一個數,有數到二十一的,有數到二十五的,有數到二十九的,八個字能數出來三人、五人、六人、七人的……但無論怎麼數,都對不上二十二這個數。連錯在哪里都沒人知道,後人無所適從,只能對著文獻照錄。
也正是因此,朝廷中一直有人建議設立石經,把館藏的秘本刻在石碑上,作為欽定的范本,公之於眾,既避免人為篡改,也便於文士學子閱覽。可朝廷囿於財力,至今未能施行,只能待之後世明主了。
班超在蘭台抄書,當然知道蘭台漆書的重要,但以他的資格根本接觸不到這些秘本。不了解漆書的內容,即使把手邊的典籍背得再熟,也很可能在一個不起眼的地方錯得干干淨淨。他找到程宗揚,就是想請文黨幫忙,允許他閱讀漆書。
程宗揚一聽,心里犯起嘀咕:班超應考的是明經一科,我要給他編本假經,會不會不費吹灰之力就把他淘汰掉了?這倒是好事啊。
程宗揚正要拍胸口答應,忽然外面一片驚呼,有人大叫道:“子卿!子卿!快躲!”話音未落,便傳來一聲慘叫。
程宗揚和班超同時站起身,往外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