眾人在通道內席地而坐,程宗揚拿出紙張、炭筆,由熟知蒼瀾內情的徐君房協助,與莫如霖為首的外姓人談定了交易內容。一旦商路開通,盤江程氏將每月派遣一支商隊,運送不低於一百石的糧食、鹽巴、布匹等貨物,以市價結算。外姓人從太泉古陣取得的各種物品,由商隊統一收購,價格由雙方協商。程宗揚特別強調所有的物品必須完整,以避免外姓人對太泉古陣無節制的破壞。
外姓人在鎮上自成一體,徐君房雖然是土生土長的蒼瀾人,與他們的交往也不深。這位程頭兒居然坐下來跟他們談生意,已經讓他大出意料,外姓人把姿態放那麼低,張口閉口都稱他為少東家,透出十二分的尊敬,更讓他理解不能。不過徐君房也不含糊,靠著自己對蒼瀾的熟稔,把交易價格訂在一個雙方皆大歡喜的程度。程宗揚固然覺得白撿的一樣,外姓人也喜出望外。從太泉古陣取得的物品既不能吃又不能喝,識貨的更是沒有,擺出去賣也換不了幾個錢。少東家願意收購,那些外姓人都求之不得。
交易敲定,不僅程宗揚在外姓人心目中地位一時無兩,連莫如霖本來就一言九鼎的威望也水漲船高。至於徐君房和武二郎,都少不了人巴結。
蕭遙逸把莫如霖拉到一邊,私下交談幾句,莫如霖指天發誓,自己雖然有負岳帥的囑托,但絕沒有背叛岳帥的念頭,蕭遙逸才悻悻罷手。
程宗揚把徐君房留下來繼續商談交易的細節,自己和蕭遙逸、武二郎一起回到岳鵬舉曾經住過的那處房間。
左彤芝守在入口處,見到程宗揚過來才松了口氣,“你們去了一個多時辰還不見回來,朱大爺說去找你們,不知遇到沒有?”
程宗揚一怔,隨即道:“不用管他。老鐵呢?傷勢怎麼樣?”
“已經大好了。那位樂姑娘真了不起,”
左彤芝佩服地說道:“年紀不大,醫術可高明得緊,再歇息幾日就沒有大礙了。”
鐵中寶折斷的肋骨已經被復位,用木板牢牢固定住,此時剛剛睡著。樂明珠和阿蘭迦倒是出奇的投緣,這會兒湊在一起,吱吱咯咯地又說又笑。見到程宗揚進來,樂明珠招手道:“大笨瓜,快來!”
“說什麼呢?這麼高興。”
“我要去草原玩!”
樂明珠興奮地說道:“那里有好多馬,人家還沒有騎過馬呢。”
“好啊。”
程宗揚看著阿蘭迦,笑道:“等小侯爺定下日子去鐵勒族求親,我帶你一起去。”
“真的嗎?”
樂明珠高興地拉起阿蘭迦,“你要做新娘子了?哎呀,我最喜歡新娘子,新娘子最漂亮了!你一定要等我啊。”
阿蘭迦暈生雙頰,過了會兒才道:“只要他敢去……”
蕭遙逸道:“就算被人打斷腿,我也要爬到你面前,把你接走!”
“你又胡說!”
武二郎東看西看,沒見著白仙兒,正納悶間,才發現她躺在床上,身上還蓋著被子,只露出一雙又委屈又憤怒的眼睛。
“這是咋回事?”
武二郎掀開被子,見她從頭到腳都好端端的,只是被人封了穴道。
剛解開穴道,白仙兒就大哭起來,“二郎!她欺負我!”
左彤芝有些尷尬地解釋道:“她吵得太厲害,又要出去找你們。不得已,我才封了她的穴道。”
“她就是欺負我!二郎,你給我打她!”
武二郎一陣頭大,索性把她嘴巴一塞,拿被子卷成一個卷,嚇唬道:“再嚷嚷,二爺就把你扔掉!”
樂明珠張開手臂攔住他,“不許你欺負她!”
武二郎倒沒想欺負白仙兒,不過二爺要的是面子,樂明珠不攔還好,這會兒她一攔就服軟,二爺的面子往哪兒擱?武二眼一瞪,蠻橫地說道:“我欺負她怎麼了!”
“她有娃娃呢。”
房間里整個安靜下來,武二郎張大嘴巴,像具石雕一樣定在當場。
過了會兒,程宗揚悄悄挑起拇指,低聲道:“二爺,神槍手啊。”
蕭遙逸抱拳道:“佩服!佩服!”
左彤芝也大是意外,半晌才道:“恭喜二爺了。”
武二郎像沒聽到一樣,呆呆看著白仙兒,片刻後他猛地一甩頭,猛虎般闖出去,沒等眾人反應過來,便揪著莫如霖進來,“就是她!趕緊走!越快越好!”
莫如霖被他揪著領子,扯得幾乎喘不過氣來,拚命點頭道:“好說好說……我這就讓人做單架,把她抬出去……”
“抬個屁!萬一摔著了,你賠得起嗎?做張背椅,二爺把她背出去!”
“成!成!成!”
程宗揚驚訝地說道:“二爺,你不至於吧?”
“甭廢話,這地方亂七八糟的,萬一磕著碰著可不得了。”
武二郎風卷殘雲般收拾著東西,一邊道:“二爺這就走,先到鎮上等著。程頭兒,你們趕緊著,別磨磨嘰嘰的!那個小狐狸,把你的帕子給二爺使使!”
蕭遙逸愕然道:“要帕子干嗎?”
“萬一出汗了呢?我瞧著就你的帕子還干淨些。快點!快點!你不好幾條的嗎?別娘兒們似的!”
蕭遙逸與程宗揚對視半晌,程宗揚長嘆一聲,“得,二爺這是指望不上了。爹死娘嫁人,隨他去吧。”
“二爺真是英雄好漢,說重色輕友就重色輕友,一點都不帶含糊的。”
蕭遙逸一邊掏帕子,一邊對阿蘭迦道:“你和武二一起走。”
“為什麼?”
“你們先走,到外面等我。”
說著蕭遙逸朝程宗揚使了個眼色。
程宗揚配合道:“左護法,趁這會兒還沒有亂起來,你們也和武二一起走,在鎮上等我們。”
左彤芝毫不拖泥帶水,“好。”
程宗揚對莫如霖道:“莫兄,你說那些胡人在林子里?”
莫如霖點頭道:“死了幾個,剩下的逃到林子里,我們也沒顧上理會。還有個老的,叫烏什麼……”
阿蘭迦道:“烏護大叔?”
“對對對!他受了點傷……不重!不重!”
莫如霖含糊道:“如今在敝處作客。”
阿蘭迦猶豫了一會兒,終究是掛念自己族人的安危,對蕭遙逸道:“我在鎮上等你。”
徐君房道:“我呢?”
程宗揚道:“你跟著我。”
徐君房也不在乎,“成。”
樂明珠道:“我要等師姊。”
“出去在鎮上等也行啊。”
“不行。”
樂明珠嘟起嘴,“我要自己走了,師姊肯定會生氣的。”
程宗揚無奈,“那你也留下吧。”
武二郎根本沒理會周圍這幫凡人,他像捧著一件易碎的玻璃一樣,把白仙兒捧起來,那副小心翼翼的模樣,看得程宗揚都想踹他幾腳。
莫如霖親自點了戴松原、柏星辰和十幾名好手護送。左彤芝與阿蘭迦一起,後面是被人抬著的鐵中寶。
蕭遙逸拉著阿蘭迦依依惜別,樂明珠似乎想起什麼,招手道:“等等……”
剛要過去,卻被程宗揚一把拉住辮子,她氣惱地扭過頭,“大笨瓜--”程宗揚一指豎在嘴邊,“噓。”
蕭遙逸將一塊玉佩放到阿蘭迦手中,“這塊玉佩是我蕭家世傳的蘭陵玉,你好好帶著--千萬別弄丟了。”
本來是情意綿綿的贈送信物,被他鄭重其事地加個尾巴,離別時那點傷感立即煙消雲散。阿蘭迦賭氣地接過玉佩,想了想,從頸中扯出一根項鏈,取下一顆天青色的珠子,塞到蕭遙逸手心里,“這是我出生時就帶在身上的,讓長生的青天作證。”
兩人拉著手,四目交投,目光流連間,越來越依依不舍。
蕭遙逸忽然道:“這個你也帶上。”
說著把那只印有岳帥標記的玻璃樽塞到她手中。
阿蘭迦一怔,“這不是你要帶回去的嗎?”
“是啊。”
蕭遙逸笑嘻嘻道:“你要把它帶走,我那幾位哥哥就不得不跟我一起去了。”
阿蘭迦瞪著他,“你自己就不敢來嗎?”
蕭遙逸理直氣壯地說道:“萬一是搶親呢?人多勢眾才好搶。”
“你--”蕭遙逸一手托著玻璃樽,一手輕輕一彈,在清越的裊裊余音中,低聲吟道:“山無陵,江水為竭,冬雷陣陣夏雨雪,天地合,乃敢與君絕。”
《上邪》出自北地,阿蘭迦也聽過。她想笑,眼圈卻紅了,良久才道:“我等你。”
一行人終於走遠,程宗揚回頭看著一臉不高興的樂明珠,禁不住捏了捏她圓圓的小臉,“還生氣呢?”
樂明珠氣惱地白了他一眼。
“他們兩個卿卿我我,你過去多不合適?”
“我又不是去找他們。”
“那你叫誰呢?”
“白仙兒啊。”
“你找她干嘛?”
“她的娃娃忘記拿了。”
樂明珠拿出一只木偶搖了搖。
卡!程宗揚的下巴直接掉在地上。
“你說的娃娃就是這個?”
“是啊。”
“你難道不是說她肚子里有娃娃了?”
樂明珠臉紅了起來,“才沒有!你想到哪兒去了?……哎呀!武二!”
樂明珠終於明白過來,“我要給他解釋……”
“千萬別!”
程宗揚攔住她,“什麼都別說!”
武二如果發現自己被人不小心給忽悠了,真不知道會干出什麼事來……程宗揚定了定神,看著那只禁魂鬼偶道:“這娃娃怎麼跑這兒了?”
“左姊姊在床邊找到的,白仙兒說是她的,兩個人吵了起來。左姊姊點了她的穴道,把娃娃也給了她。我看她不高興,還跟她玩過家家,幫她把娃娃哄睡。武二好討厭,那麼大聲音,都把小寶寶吵醒了。”
程宗揚終於聽明白了。這事說到底還得怪二爺,他怎麼就沒玩過過家家呢?
“咦?”
樂明珠疑惑地拿起木偶,“有毒嗎?好奇怪的毒性……”
“小心點,別亂玩。”
“這種毒我從來都沒見過呢。”
樂明珠飛快地取出銀針、銀匕、棉球、驗毒粉……興致勃勃地擺弄起那只玩偶,一邊道:“說不定是一種從來沒有記載過的毒物,我是第一個發現的呢!我要叫它樂氏娃娃毒!”
看著小香瓜興奮的小臉,程宗揚都不忍心告訴她真相。好在禁魂鬼偶的毒性也不致命,她想玩就讓她玩好了。
眾人離開,原本熱鬧的房間里冷清下來。莫如霖站在門邊,有些敬畏地望著房間中的陳設,“這里……是岳帥住過的?”
“大概是吧。”
程宗揚提醒道:“回頭最好讓人把這里封起來。”
莫如霖心領神會,“少東家放心,莫五省的。”
“對了,我們有位朋友,叫寧素的,因為此前的誤會下落不明,還要麻煩莫兄幫忙尋找。”
莫如霖趕緊找手下問明情況,原來寧素受傷後一直跟著涼州盟,古陣外的混戰中,涼州盟被打散,寧素也落到外姓人手里。莫如霖拍著胸膛道:“少東家放心!這事包在我莫五身上!”
程宗揚放下一件心事。至於惠遠小和尚,雖然沒有見到,但剛才看到十方叢林諸僧中有佛光寺的名號,想來他有同門照料,應該沒事。
程宗揚扭過頭,“小侯爺,人都被你送走了,這會兒該說了吧。”
蕭遙逸笑道:“知我者,程兄也。”
蕭遙逸毫不客氣地拿過紙張、炭條,邊寫邊道:“周族由十幾個幫派勢力組成,少則數人,多則數十人,剛才在場的一共是一百四十三人。十方叢林來了五座寺院,和尚、沙彌加起來九十六人。道門諸宗和其他一些零星勢力三十七人。加上其他散在陣內的勢力,大概在三百人上下。”
程宗揚摸著下巴道:“什麼意思?”
“很簡單。”
蕭遙逸在紙上重重一畫,“一網打盡!”
程宗揚嚇了一跳,“小狐狸,你怎麼突然變得這麼暴力?”
“周族那小子你難道看他順眼?還有那幫捧著佛經砍人的禿驢!”
蕭遙逸手一揮,“干掉他們才是為世間除害。”
“你數過咱們有幾個人嗎?武二爺剛拍拍屁股走人,還剩你、我、小紫、死老頭,加上老徐也才五個人。三百對五個--誰把誰一網打盡啊?”
蕭遙逸笑道:“還有莫五呢。”
莫如霖有些猶豫,畢竟外姓人的實力參差不齊,玩點陰險的手段還行,真要硬拚,三百對三百,誰能贏還不一定呢。
蕭遙逸打開折扇,“那些人多半都是岳帥的仇家。”
莫如霖一拳擂在腿上,斷然道:“不能放虎歸山!”
“先別急。”
程宗揚道:“我先問一下:莫兄,岳帥在太泉古陣的事,到底是怎麼傳出去的?”
“小的也是外面人進來才聽說的。”
“以前有過嗎?”
“絕對沒有。”
莫如霖道:“這幾日來太泉古陣的人,比平常兩年都多。我們在陣上這麼多年,真沒有什麼能瞞過我們外姓人的耳目,可偏生這樣的大事,我們事前半點風聲都沒聽到。”
“依我看,岳帥這事只是個謠傳。”
程宗揚道:“可為什麼要造這種謠?又是誰造的謠?”
蕭遙逸經過這幾日的搜尋,對岳帥在太泉古陣出現的事也已經死心了,“能把這麼多不同勢力的人都騙過來,這個造謠者不簡單。”
莫如霖道:“會不會是廣源行干的?故意把各幫派召集過來,好清除異己,給周族鋪路?”
“那廣源行沒理由把道門諸宗和十方叢林都騙進來啊?”
莫如霖推測道:“也許是給周飛主造勢?藉著各方勢力,宣揚周族少主?”
蕭遙逸道:“那也不該選太泉古陣--姓周的長的就是張倒霉臉,他要中了詛咒廣源行還不全賠進去?”
程宗揚摸著下巴,“那會是誰造的謠?”
身後傳來一聲輕笑,“明知道是謠言,造謠的肯定不會來。那麼誰沒有來,誰就是造謠的。”
看著從暗處走出的少女,莫如霖臉色微微一變,趕緊又堆起笑容。
程宗揚和蕭遙逸異口同聲道:“黑魔海!”
“光明觀堂和龍宸都有人上鈎,只有黑魔海的人沒露面。”
蕭遙逸道:“如果岳帥真在此地,最著急的恐怕就是黑魔海。除非是他們放出的謠言,否則絕不會到現在都沒有動靜。”
“這是衝我來的啊!”
程宗揚一想就通,頓時一陣火大。自己在臨安打聽赤陽聖果的事並不算秘密,黑魔海肯定知道自己要來太泉古陣。劍玉姬那賤人剛與自己達成協議,全面退出宋國,轉臉就放出謠言,不廢吹灰之力,便把岳鳥人的仇家都引到太泉古陣,如果不是周飛橫空出世,吸引了太多目光,自己一行早就成了眾矢之的。
程宗揚心頭升起一股強烈的不安,如果是別人布局,頂多是引來一堆麻煩讓自己頭大,可操盤者是劍玉姬,那就不同了--這賤人肯定有後手!
那麼劍玉姬的後手是什麼呢?程宗揚剛想了一下就立即放棄猜測。如果自己能憑空猜到,她也不是劍玉姬了。
“小侯爺,你的計劃要改一改。”
程宗揚道:“那幫岳帥的仇家,咱們一個都不動,而且也不能讓他們打起來。”
蕭遙逸也明白過來,他雖然沒有接觸過劍玉姬,但對她的手段也多少了解一些。既然劍玉姬設下這樣一個圈套,最明智的做法就是別跳進去。
“糟糕!他們不會已經打起來了吧?”
程宗揚道:“趕緊讓人去看看,還有多少人活著。”
小紫笑道:“已經沒有人啦。”
程宗揚一臉不信,“這麼快可死完了?”
“沒有啊。”
小紫笑道:“岳鵬舉出來了,他們都去追姓岳的了。”
蕭遙逸和莫如霖都臉上變色,程宗揚卻沉下氣來,“死丫頭,這是你搞得鬼吧?”
小紫笑吟吟道:“誰知道他們那麼好騙?”
“大哥--”外面一聲撕心裂肺的哀嚎,信永撲過來抱住程宗揚的大腿,哭天喊地地叫道:“你要給小弟做主啊……”
“怎麼了這是?”
信永一把鼻涕一把眼淚,幾乎哭岔了氣,嘴皮子倒是一點都不耽誤,“癲師弟那個廢物!被人騙了啊!大哥!”
程宗揚喝道:“好好說!”
“大哥,你這邊帶著人剛走,我們和姓周的那幫人就忙活起來了。姓周的打過來,我們打過去,姓周的又打過來,我們又打過去……我瞧著不是個事,叫癲師弟帶著咱們的琉璃天珠趕緊先避避。這一避就出事了--癲師弟剛走沒多遠,就碰見一人,說是賣琉璃天珠的。癲師弟不是缺心眼嗎?可再缺心眼也知道這事兒不對。誰家的琉璃天珠擺個地攤賣啊?癲師弟就沒理,拿著咱們的琉璃天珠接著走。剛走兩步又碰見一老頭……”
“朱老頭?”
“可不是嘛!癲師弟一看這眼熟啊,剛見過不是?隨口打了個招呼,問老頭干嘛呢?老頭說聽說這兒有人賣琉璃天珠,過來瞧瞧。癲師弟說那是騙人的,千萬別去。老頭說不怕,十文錢一個,便宜!攤主還說了,如果是假的,賠三個!癲師弟一聽心動了,跟老頭一起一人掏了十文錢,買了一盒。到沒人的地方打開一看……”
信永嘴巴哆嗦著伸出四根手指,“四顆,足足四顆……”
“癲師弟數了一遍,然後就瘋了,老頭怎麼勸都不行,把周族那個吃了咱們琉璃天珠的老東西往老頭那兒一扔,就去找賣珠子的算賬……”
說到傷心處,信永哭得舌頭都打結了。
程宗揚替他說道:“癲頭陀趕過去一看,沒人了,回來再一看,人沒了,是不是?”
“大哥!又讓你說著了。癲師弟回來一瞧,你們那朱老頭被人狠打了一頓,人都翻白眼了。周族那個老東西……”
信永哭道:“連他肚子里的琉璃天珠都沒影了。”
徐君房道:“賣珠子是誰啊?”
信永泣不成聲,指著旁邊一人,咬牙切齒地產道:“就是她!”
小紫無辜地說道:“我已經賠給他了啊。假一賠三,一共是四顆啊。”
“小妖精!你騙了貧僧的佛珠,又騙了癲師弟的琉璃天珠!你還給我!”
“佛珠是你送給我的。至於琉璃天珠嘛……”
小紫攤開一只小手,“你說是我騙走的,有證據嗎?”
信永頓時語塞。
小紫道:“小心我告你誹謗哦。”
“大哥啊!冤……啊……”
信永抱著程宗揚的大腿又嚎啕起來。
程宗揚右手伸到懷里,然後遞到信永面前。
信永眼睛頓時直了。一顆滾圓的珠子躺在他掌心,珠內仿佛有一道微微滾動的彩虹。
程宗揚手掌一翻,琉璃天珠直掉下來。
信永撲過去,抱住那顆琉璃天珠,慘叫道:“佛爺爺啊--”“再嚎一聲,我就把它砸了。”
信永立刻閉嘴。
“什麼都別問,這顆珠子你拿好。記住,這不是給你的,是我施舍給娑梵寺的。”
程宗揚道:“如果讓人知道琉璃天珠在你手里……嘿嘿……明白了嗎?”
“懂!懂!”
信永小心翼翼把琉璃天珠塞到袈裟里,想想還不放心,又掏出汗巾,把珠子密密包好,綁在肩膀上,藏在腋下,這才覺得安全些。
信永真是什麼都沒說,他俯下身,右手、左手、雙膝先後著地,然後額頭貼在地上,接著翻過雙手,捧起程宗揚一只腳,鄭重其事地行了一個五體投地的大禮,這才爬起來。
“大哥,你肯定是菩薩轉世!”
信永斬釘截鐵地說道:“必須的!”
“行了,把你的人叫上趕緊走。少趟這漟混水。”
“菩薩哥,你到長安,千萬要來找我啊。”
信永道:“我們娑梵寺就在長安城南,渭水邊上,不認識路不怕,到河邊隨便找個人問問,你們給誰種地的?他指的地方就是我們娑梵寺。”
徐君房道:“你們地方挺大啊。”
“何止是大?”
信永道:“那地方,我就是天!這麼跟你說吧,周圍幾十個村子,你想在誰家門口拉屎,盡管拉!只要說是我小永的兄弟,誰都不敢說個不字!”
信永拍著胸膛,越吹越上勁。如果讓這兩個忽悠一起進入狀態,程宗揚想想就頭皮發麻。
“趕緊走!”
“那我走了啊……”
信永依依不舍地說道:“菩薩哥,你一定要來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