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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四卷 第5章

六朝雲龍吟 弄玉,龍璇 7539 2024-03-02 08:10

  東方曼倩說得跟真的一樣,聽到是公事,那小黃門也不敢怠慢,連忙引著程宗揚到了殿外,與敖潤見面。至於他們談到哪位諸侯,小黃門躲得遠遠的,一點也不想聽見。

  程宗揚道:“找到小紫了?”

  “沒有。”敖潤道:“紫姑娘一直都沒出現。”

  “出了什麼事?”

  “我們找到紫姑娘……那條狗了。”

  “雪雪?”

  “可不是嘛。那狗不知道從哪兒鑽出來的,渾身都是泥。我們壓根就沒認出來。還是那狗使勁往馮大法身邊湊,才被馮大法認出來。那狗也邪了,別的狗都汪汪叫,它不叫,只哼哼,哼得我聽著都頭皮發麻。”

  “受傷了?”

  “沒有。我專門抱著給盧五爺看過,盧五爺也說沒事,就是餓的。”

  “餓的?”

  “盧五爺估摸著,怕有兩三天沒吃東西了。老劉給它買了幾個肉包子,那狗跟瘋了似的,不要命地往向上衝,老劉一個不小心,手指頭都被它咬了一口。”

  程宗揚聽得都無語了。劉詔真夠倒霉的,他恐怕還不知道被小賤狗咬一口會有什麼後果吧?

  程宗揚想想,這事兒還是別跟劉詔說的好,頂多過半年,又是一條好漢。

  “小紫呢?她出了什麼事?”

  “我們也不知道埃盧五爺也是心里沒底,才讓我來見見你。”

  “其他……幾個方向,有消息嗎?”

  “沒有。”

  敖潤知道周圍還放的有人,具體是誰卻不知道。幾名侍奴修為不同,感應的范圍也各有差別。以卓雲君的修為,小紫一旦接近校尉府兩里范圍之內,就能感應到她的准確位置。可現在小紫杳無音訊,卻找到了與她形影不離的小賤狗,其中的蹊蹺讓程宗揚不能不多想。

  難道是被巫宗搶先了一步,先劫住了死丫頭?要不然她怎麼會扔下雪雪?要知道那小賤狗雖然看著就是一挺賤的小爛狗,其實卻是一頭如假包換的妖獸。真要玩命,一般五級修為的高手也制不住它。

  程宗揚一邊轉著念頭一邊道:“校尉府周圍有什麼動靜嗎?”

  “有。”敖潤道:“盧五爺親自去看過,盯著校尉府的人不少,除了咱們,還有四五股人馬。”

  “這麼多?”

  “盧五爺認出兩股,一股是襄邑侯府派出的死士,一股是洛都大豪朱安世的手下,另外兩股身份不好確定,盧五爺猜測可能是巫宗和龍宸的人。除了這些,還有幾個獨行的,至於暗處,很難說是不是還藏的有人。”

  連龍宸的人也來湊熱鬧了?襄邑侯門下死士是刺殺韓定國的一方,巫宗人馬是保護韓定國的一方,這兩者的立場可以明確。朱安世的手下與龍宸的人究竟站在哪一方,現在無從知曉。不過龍宸與黑魔海關系匪淺,朱安世與呂冀私下也有聯絡,這四股勢力很可能是兩兩聯手。

  “還有件事,”敖潤低聲道:“我來之前,校尉府又進駐一批軍士,都是最精銳的射聲士。”

  射聲校尉屬下有七百余名射聲士,擅使弓弩,號稱能在夜間聞聲而射,故稱射聲。宋國的神臂弓雖然有名,但有名的是器械,就射手而論,最出色的當屬漢國,射聲士則是精銳中的精銳,射術可想而知。

  “接著等,只要小紫出現,無論如何也要攔住她。韓定國就是一條死狗,什麼時候殺都行,犯不著在校尉府跟他們玩命。”

  見到校尉府的布置,程宗揚已經死了在校尉府刺殺韓定國的心思。明明是個陷阱,還要往里面跳,未免太傻。

  “還有,再派一個人去建威將軍府。說不定死丫頭會在那邊,等韓定國出門的時候動手。”

  “是。”

  “這會兒剛過午時,離天黑還有三個多時辰,我等天子召見完就立刻過去,有消息立刻告訴我。”

  “是!”

  …………………………程宗揚在玉堂前殿又等了一個多時辰,直等得坐立不安,才有內侍出來,傳他覲見。

  程宗揚跟隨內侍,一路穿過玉堂殿、宣德殿、建德殿……最後在宮內一處池苑前停住腳步。

  苑內一池碧水,湖上浮蕩著一層朦朧的水霧,整座宮殿都建在湖上,遠遠看去就像飄浮在雲霧之間。宮殿四周種植著巨大的荷花,微風拂來,滿池荷葉隨風起舞,宛如無數碧波仙子。

  宮殿四面都建著拱形的廊橋,與陸地相接。成群的宮娥在廊內穿梭,她們穿著曲裾,衣物在腰間纏繞數周,緊貼著腰身,勾勒出曼妙的身形,下緣一直拖到地面,宛如散開的花盞,走動時行不露足,舉止優雅。抬階而上時,偶爾露出裾下的纖足。能看到她們腳下踏著木屐,赤裸的雙足雪白如霜。

  內侍前去稟報,程宗揚在廊外等候。這一等又是一個時辰,眼看紅日偏西,程宗揚直等得心急如焚,恨不得闖進去揪住天子,問他究竟有什麼事召見自己?幾句話說完拉倒,免得自己瞎耽誤工夫。

  一直等到申時將盡,內侍終於出來,傳程宗揚入內。內侍領著他穿過廊橋,進入殿中。殿內放著一只丈許高的博山爐,爐蓋鑄成山形,上面點綴著無數珍禽形獸,濃濃的麝香氣息從爐中不斷彌漫出來。

  那宮殿又深又廣,成排的巨柱猶如巨人的手臂支撐著厚重的殿宇,一列列漫長得仿佛沒有盡頭,宮殿的結構也極為復雜,無數階梯、走廊、懸橋穿梭其中,仿佛一個由無數宮殿組合起來的建築群。走在這樣宏偉的宮殿內,程宗揚覺得自己整個人都變得渺小起來,眼前的宮殿也愈發深邃。

  一刻鍾之後,內侍向左一拐,兩人不知何時已經穿過宮殿,眼前豁然開朗。面前是一處露台,寬及百步的台面凌空架在湖上,周圍布置著精巧的欄杆。年輕的天子劉驁席地而臥,身下鋪著一張象牙席。他面前放著一張漆案,上面擺放著各色水果、酒食,周圍簇擁著十幾名鶯鶯燕燕的女子,一個個花枝招展。天子就半臥在這處溫柔鄉中,一邊品嘗著美人兒遞來的美酒,一邊觀賞著面前的歌舞。

  台上一個女子正在翩翩起舞,她穿著一件輕柔的彩衣,光潔的玉足在鮮紅的地毯上盤旋跳動,腰身猶如柔軟的柳枝,纖柔無比。在她旁邊,卻是一個長著馬臉的侏儒,他身穿彩衣,頭發扎成丫角,揮舞著短小的四肢模仿那女子的舞姿,動作笨拙可笑,引得眾人不住大笑。

  自己在外面干等,這小子卻在里面聲色犬馬,程宗揚不由充滿惡意地想道:趕緊樂吧,再不樂就沒機會了,等你小子一死,這些美人兒還不是被收進北宮,讓人想怎麼收拾就怎麼收拾?

  一曲舞罷,姓孟的侏儒一屁股坐在地上,呼呼的喘著氣。

  天子笑道:“賞!”

  旁邊的內侍抓起一把錢銖,往地上投去。孟舍人雙腿極短,掙扎了幾下才好不容易爬起來,撅著屁股在地毯中摸索,又引得天子一陣大笑。

  那美人兒伏在天子懷中,格格嬌笑著。天子沒有注意到程宗揚已經進來,擁著那美人兒笑道:“跳得不錯,快趕上皇後了。”

  美人兒嬌聲道:“臣妾的舞姿哪里及得上皇後娘娘呢?”

  在旁服侍的唐衡開口道:“啟稟陛下,大行令程宗揚覲見。”

  天子這才注意到有外臣在場,他稍稍正了正身體,“定陶王的喪禮是你去的嗎?”

  “是。”

  “定陶王邸情形如何?”

  程宗揚回想了一下,然後說了當日的情形,沒有隱瞞,也沒有夸張。天子聽得極為仔細,最後道:“繼任的定陶王太子今年有三歲了吧?”

  “是。今年剛滿三歲。”

  “朕聽說,那孩子挺聰明?”

  程宗揚心下忐忑,不知道天子為什麼突然提出這茬,小心地說道:“定陶王太子如何,臣未曾得見,但聽定陶王邸的人談及,確實聰明伶俐。”

  天子拿著一只酒樽,也不喝,只在手中把玩,不知在想著什麼。眾人都不敢開口,連圍欄邊叩弦引簫的樂工也停了下來。

  沉默良久,劉驁道:“賞定陶王白鹿皮一張,你去傳詔,記轉—讓定陶王進京謝恩。”

  程宗揚心下一怔,為了一張白鹿皮,讓一個三歲的孩子千里迢迢入京謝恩?這一路舟車勞頓,萬一出什麼事,定陶王不就絕後了嗎?難道天子是打算削藩?諸侯勢大是天子的心腹之患,通常的作法是用推恩令,將諸侯之子盡數加封,既拆分了封地,也保全了皇室的體面。定陶王只有一子,推恩令是用不得了,難道想把他折騰死?

  程宗揚一時間轉過無數念頭,這邊內侍拿來一只扁長的漆匣,里面裝著一張精美的白鹿皮。

  劉驁道:“你自己去傳詔,不要讓別人知道。”

  程宗揚一頭霧水,躬身道:“臣遵旨。”

  劉驁象是放下一樁心事,神情變得輕松起來,開口道:“唐衡,新建的昭陽宮整理好了?”

  唐衡道:“還有些花木要打理,尚需數日。”

  劉驁笑著對程宗揚說道:“你前日護送皇後進山,可見到了皇後的妹妹?生得漂亮嗎?”

  程宗揚小心道:“臣只遠遠看了一眼,並未看清。”

  天子笑道:“早前常聽皇後說,她那妹妹生得如何美貌,如今人已經到了洛都,還不進宮,朕倒是好奇,難道她比皇後還要美貌?”

  “臣不敢妄言。”

  “不敢說嗎?”

  程宗揚心里一動,“當日隨行的是單常侍,陛下召他來一問便知。”

  “單超嗎?”劉驁隨口道:“叫他過來。”

  唐衡低聲道:“單常侍今晚與射聲校尉陳升約好。”

  “時辰尚早,先召他過來。唐衡,你去昭陽宮催促一番,若是布置好了,就隨程大行令一起把她接入宮中。”

  唐衡躬身道:“諾。”

  程宗揚明知道單超那天沒有見到趙合德,但這是唯一能拴住他的機會。只希望單超這會兒已經離開南宮,再被內侍召來,一來一回多耽誤點時間。

  劉驁旁邊的美人兒道:“陛下有了新歡,就顧不上理會我們這些奴婢了。”

  劉驁笑著在她臉上捏了一把,“你來跳一曲凌風舞,若是跳得好,朕便加封你為貴人!”

  那美人兒一笑,旋身而起,在毯上翩然起舞。

  樂工操管按弦,樂聲響起。唐衡向天子磕了個頭,與隨行的內侍一道,領著程宗揚悄悄退下。

  穿過層層迭迭的宮殿,程宗揚忍不住回頭望去,只見露台上,一個美人兒揚起雙袖,美妙的身姿滋潤在朦朧的水霧中,滿池荷葉仿佛隨之起舞。

  唐衡說話和氣,那些內侍也不甚怕他,一名內侍道:“要說凌風舞,還是皇後娘娘跳得最好。上次娘娘跳得凌風舞,真的像要凌風飛去一樣呢。”

  另一名內侍道:“陛下還讓人拿了一只金盤托在手中,讓娘娘在盤上跳舞。娘娘那身子,輕得像雲朵一樣……”幾名內侍忽然噤聲。只見對面一群人匆匆走來,為首一人銀璫左貂,卻是中常侍呂閎。另外一人年逾四十,頜下無須,是天子另一名親信的宦官,中書令石顯。兩人神情凝重,步履匆忙,雖然沒有開口,卻給人一種山雨欲來風滿樓的感覺。

  唐衡迎上前去,先向呂閎使了一禮,然後向石顯問道:“出了什麼事?”

  石顯聲音甚粗,並沒有一般太監的尖細,“侍中廬失火,我和呂常侍來請天子下詔,禁止各宮出入。”

  唐衡嚇了一跳,“火勢如何?”

  “還在燒,只怕金馬殿不保。”

  侍中廬與金馬殿相鄰,都在南宮的西南。如今正值秋日,天干物燥,一旦火勢失控,只怕波及整個南宮。

  程宗揚心下大急,真要天子下詔,禁止各宮出入,自己可就困在宮里出不去了。他提醒道:“唐常侍,我還要去傳詔。”

  呂閎看了他一眼,“詔書何在?”

  幾人都空著手,顯然不可能帶著詔書,程宗揚只好硬著頭皮道:“是天子口諭。”

  程宗揚不知道其中的利害,唐衡知道此事不妥,一個沒攔住,被他直接說了出來,周圍眾人頓時變了臉色。

  呂閎沉下臉,“天子即便手詔,尚需丞相附署,何來口諭?況且宮內侍中俱在,豈無書詔之人?”

  石顯身為中書令,主掌詔書,聞言也道:“唐衡,這是怎麼回事?”

  唐衡躬身道:“是天子一點私事。”

  “天子無私事!”呂閎一句話把他堵了回去,接著道:“天子者,天之元子也!一言一行,上感於天。侍中廬失火,正因天子失其道!”

  眾人噤若寒蟬,連唐衡也不敢作聲。呂閎這番話直接把天子給卷了進去,將侍中廬失火歸結於天子失德——程宗揚暗道:如果真有天人感應,天子頭一件事就是召來雷把你給劈了,你信不信?

  呂閎一甩衣袖,“我去面見天子,你們在這里等著!”

  石顯匆忙跟了過去,程宗揚扭頭問唐衡,“他什麼意思?”

  唐衡苦笑道:“國事非私事,便是天子下詔,也需丞相副署,丞相若認為不妥,可以封駁詔書。若是繞過丞相,則與朝廷體例不合。呂常侍……唉,且先在此等候吧。”

  程宗揚直想罵娘,自己正心急如焚,還被這老貨橫插一刀,這要等到什麼時候?再等,黃花菜都涼了。

  程宗揚轉身就走,幾名內侍連忙上來拉住他,央求道:“程大夫,求你千萬等等,別讓小的難做埃”唐衡也勸道:“稍安勿燥,稍安勿燥。”

  程宗揚沉下心來,說道:“內宮非臣子宜留,我往玉堂前殿等候消息。”

  “這有什麼不宜的?”唐衡看了看他的臉色,嘆了口氣,“你們兩個,送程大夫去玉堂前殿。”

  程宗揚把漆匣往腰里一掖,甩開大袖往玉堂前殿走去。兩名內侍緊跟著程宗揚,生怕他跑掉不好交待。結果那位程大夫腳步看似平常,兩名內侍卻發現怎麼追也追不上他。兩人先是小跑,然後狂奔,眼睜睜看著程大夫身影越來越遠,忽然往旁邊一轉,徹底失去蹤影。兩人面面相覷,感覺跟見了鬼一樣。

  程宗揚在殿前驗過符傳,取回佩劍,顧不得去看侍中廬為什麼會失火,便立即叫上許賓,驅車離開宮禁。

  夕陽在巍峨的樓闕間散發出火紅的光芒,給這座繁華的古都鍍上一層耀眼的金光。程宗揚坐在顛簸的馬車上馳過長街,當夕陽沒入地平线,在他感覺里幾乎是一瞬間,黑夜便降臨了。

  車前點起火把,原本隨行的毛延壽等人都被甩到後面,只有駕車的許賓不斷抖動韁繩。

  一匹健馬從巷中奔出,快要擦肩而過時,馬上的騎手一提韁繩,兜轉馬頭,“程頭兒!你可回來了!”

  程宗揚握住劍柄,“慢點說。”

  “姓韓的車馬已經出門了,半個時辰便到。”敖潤滿頭是汗,“校尉府周圍的街道都已經封禁了,除了盧五爺,其他人都撤了出來。”

  “紫丫頭呢?”

  “沒見到。”

  難道死丫頭不在附近?可小賤狗為什麼會在周圍出現?

  “雪雪呢?”

  “在望樓,都洗干淨了,確定沒有外傷,這會兒一個勁兒在吃。”

  這條廢物啊!一想到小賤狗,程宗揚氣就不打一處來,它好端端跟死丫頭在一起,怎麼就自己跑到這里來了?死丫頭的去向這賤狗肯定知道,問題是跟這小賤狗沒辦法交流埃敖潤道:“下午有人要上望樓,被襄城君府的人趕走了。”

  “哪里的人?”

  “襄邑侯的人。”

  多半是襄邑侯的人也看中了望樓的位置,想在樓上窺視校尉府內的情形,結果被襄城君府的人毫不客氣地趕走。

  襄邑侯與襄城君本是夫妻,襄城君卻自建府邸,與襄邑侯府隔街相對,擺明了要與呂冀分庭抗禮。漢國女子的地位遠比宋國要高,什麼三從四德,根本沒人提,呂冀雖然飛揚跋扈,在朝中說一不二,但在家里對襄城君畏之如虎,十足的懼內,連帶著襄邑侯的人到了襄城君府上也矮了半截。

  登上望樓,程宗揚頓時就震驚了。那條小賤狗像人一樣坐在欄杆上,背後靠著柱子,兩只前爪抱著一塊骨頭,正啃得津津有味,下面兩條小短腿還得意地晃來晃去——怎麼就沒摔死你呢?

  看到程宗揚進來,小賤狗翻了個白眼,對他不理不睬。

  “程頭兒!”劉詔招呼一聲,他手上綁著繃帶,看來被小賤狗咬得不輕。

  “怎麼樣?”程宗揚示意他的手指。

  “沒事兒,就破了點皮。”劉詔毫不在乎。

  程宗揚扯起小賤狗的耳朵,“這是雪雪嗎?別是外面鑽來的野狗。”

  雪雪兩只前爪抱著骨頭,憤怒地瞪著他。

  程宗揚“呸”的往骨頭上吐了口吐沫。雪雪呆了一下,接著就發狂了,扔掉骨頭,撲過來就要跟程宗揚拼命。

  程宗揚這才放心,“沒錯,就是這賤狗。”

  他一腳踩住雪雪的尾巴,雪雪左右撲騰著想咬他,可它尾巴太短,被程宗揚踩住就轉不過來,怎麼折騰都差了一點。

  “死丫頭去哪兒了?”

  “汪!汪!”

  “你這會兒是吃飽了啊,都能叫出聲了,剛才不是只能哼哼嗎?”

  “汪!汪!汪汪!”

  “死丫頭在哪兒?”

  雪雪警惕地閉上嘴巴。

  “在洛都對不對?”程宗揚說著,拿起一根骨頭,朝它晃了晃。

  雪雪驕傲地昂起頭,只用眼角瞟著他手里的骨頭。

  “是她讓你在這里等著,對不對?”

  雪雪頭一扭,要不是尾巴還被他踩著,這會兒就甩給他看了。

  “死丫頭出事了嗎?”

  雪雪眼睛幾乎翻到頭頂上,對他的問題充滿了不屑。

  “如果她現在很安全,你就叫一聲,我給你一根骨頭。”

  雪雪瞪著他,露出士可殺不可辱的堅毅表情。

  “這可是剛鹵出來的大骨棒,肉多汁濃,里面還調了蜂蜜,咸里帶甜,又鮮又香……”程宗揚繪聲繪色地說著,雪雪不由自主地張開嘴巴,一股口水越流越長。

  “叫一聲我就給你。”

  “汪!”

  程宗揚松了口氣,“行了,死丫頭沒事。”說著他隨手一丟,把骨頭扔了出去。

  小賤狗直衝出去,小短腿在欄杆上一蹬,像飛機一樣張開四肢,追著飄香的骨頭,從望樓上飛了下去。

  劉詔伸長脖子往下看著,“這得有好幾丈吧?”

  “摔不死它。校尉府怎麼樣?”

  “我們一直在盯著,里面的防護一共分為三層,最外面是執戟的甲士,重點在大門和各處路口的位置。”

  程宗揚扶著欄杆,往遠處射聲校尉陳升的府邸望去。夜色下,校尉府燈火通明,尤其是飲宴的涼亭,六個角上各掛著一串半人高的燈籠,明亮的燈光將亭中映得如同白晝。然而明亮的燈光絲毫沒有喜慶之意,反而讓人心里沉甸甸的。程宗揚知道,那些燈光照不到的位置,到處充滿了殺機。

  “第二層都是暗樁,埋伏在府內各處要津。而且還配有弓弩手。那處小樓的窗戶下面,還有對面的屋脊,那邊的樹梢……”劉詔指點著說道:“每處高點都至少布置有兩名射聲士。”

  “最里面一層呢?”

  “最里面一層在池苑內,沿著院牆,每隔五步,就有一名暗樁。但里面沒有校尉府的人,全是建威將軍的手下。”

  說著,劉詔遲疑了一下。程宗揚道:“怎麼了?”

  “我覺得……姓韓的那些手下似乎不大像軍士。”劉詔道:“他們的布置不是軍中的手段,有些地方特別陰險,還有些地方很古怪。”

  巫宗的布置,肯定與軍中的布置不同。難怪出身軍旅的劉詔會看不順眼。

  校尉府周圍的街巷已經封禁,空蕩蕩沒有一個人影。刺客必須要穿過長街,闖入府內,在執戟的甲士圍困中一路廝殺,接近池苑。而從他越過長街的那一刻開始,就進入射聲士的射程之內。

  程宗揚邊走邊道:“咱們的人都撤回來了?”

  “街上把守得太嚴,都撤了。”

  “馮大法呢?”

  “他不敢上樓,先回去了。”

  馮源有恐高症,上這望樓,肯定要犯玻程宗揚道:“老劉,如果讓你刺殺韓定國,你有什麼辦法?”

  “近戰不可能,除非用神臂弓。”劉詔估量了一下,搖頭道:“不行。距離太遠,即使有神臂弓也射不到。如果靠近的話,周圍的高點都被射聲士守住,只要一露頭就會被發現。”

  程宗揚自言自語道:“那就沒辦法了嗎?”

  敖潤道:“在他菜里下毒!”

  程宗揚一拍欄干,“老敖,你這個主意不錯啊!”

  死丫頭擅長的是什麼?用毒啊!毒宗衣缽傳人豈是白叫的?說不定死丫頭這會兒正在校尉府的廚房里給客人備菜呢。

  “只怕不成。”蔣安世不知何時過來,低聲道:“剛才有一輛車過來,車上全是建威將軍府運來的酒食器皿,連洗碗水都是自己帶的。那車沒去廚房,直接進了苑內。”他指了指橋頭,“就在那處假山後面。”

  連校尉府的廚房都不用,可見韓定國對這次赴宴小心到了極點。程宗揚道:“我倒是想知道,那位射聲校尉是什麼人?姓韓的到他家里吃飯,還一點面子都不給?”

  “陳升在軍中擔任書佐近二十年。兩年前被辟為功曹,半年後升至參軍,擔任射聲校尉不到四個月。”說話間,一個人影從檐角飄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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