點燃的香,悄無聲息,被時間偷吃一段,落下香灰一團。
“嗯?!”程萊一個激靈,就好像在伸手不見五指的黑暗里,渾身泡在溫水里打了個盹,突然一打顫,就醒了。
一睜眼,就發現坐在自己面前的田鏗,而田大師則站在一旁……這一瞬間好像他們身份調換了,少年像是有本事的師傅,而老頭卻像是學徒。
誒?我還在,我沒有被超度!臥槽嚇死了……誒?怎麼變成我操控身體了?
程萊此刻有很多很多的問題,這到底是怎麼回事?眼前這個年輕卻又高深的少年,他又是怎麼回事?這些天發生的事情,實在太匪夷所思。
他深深吸一口氣,又覺得很奇怪,這幾天一直焦慮的情緒,弄得他一直胸口發堵,可現在舒緩了很多!
郁結在胸中的愁悶,在“打盹”後居然散去不少……
不對,更像是被人抽離出去。
“唉,戾氣太重……好自為之。”這時,田鏗看向程萊,神色惋惜,幽幽輕嘆道。
他剛想站起來追問,又聽身旁父母輕呼,轉頭欠身一瞧,他們表情輕松,悠悠地呼出一口濁氣,甚是舒服。
這時田鏗已起身退到一旁,田大師則坐在炕沿,從懷里掏出一塊橢圓形系著紅繩的白玉,表情又恢復到高深莫測的大師風范。
周慧琴程辛二人睜開雙眼,眼神清澈,但還是能看出抬眉微眯著眼睛的小動作,這是年老眼神不好的表現,程萊一見便知此刻二人都是前世靈魂控體,於是更加詫異地看向那個圓寸少年。
而圓寸少年呢?回禮以微笑,憑程萊30多年的見識和觀人小手段,也看不出這人到底是個什麼想法。
再看程辛和周慧琴,二人眉宇舒展,眉梢的愁意盡數消解。他們相互扶持站起來,面露喜色,感激地看向田大師。
這時,田大師微笑地看著已經起身的三人,開口道:“你們三人邪祟已淨,回去調養幾天便可恢復如初。尤其是你……”他嚴肅地叮囑周慧琴:“你腹中胎兒先天不足,所以你一定好好養胎,萬不可傷了元氣,不然,嬰孩輕則惡疾纏身,重則早夭而亡……”
這次輪到程辛、周慧琴二人渾身一震!他們有前世記憶,方知這二胎出生便是死期,可這田大師是如何得知的?
田大師說到這兒,把那塊平平無奇的白玉遞給周慧琴,嚴肅地說:“配上此玉養身,以後千萬小心,剩下的,就看造化了。”
本來程萊也挺驚訝的,可這句話讓他回過味兒來,雖然表情不變,但心里冷哼一聲,暗道:剛剛還覺得碰見了真道士,真大師,沒想到我看走眼了,也就是會點本事的騙子。
接下來就該說這玉是什麼開過光的,得要價吧。
也對,從剛開始鋪墊到現在,別人想不信都難了。
有真本事當什麼騙子呢?
看剛剛把脈的門道,哪怕你干中醫都行啊……
也是,不管什麼時代,還是騙人來錢快。
程萊剛剛還恭敬謙卑,此刻思索之間,轉變為鄙夷譏諷。他是沒有看到田鏗站在一旁,悄悄搖頭,無聲嘆息。
“大師,這……”看面前的那塊平平無奇的白玉,周慧琴猶豫了。
她雖然已經相信大師,但這麼一出,情理之中,一是不好意思接受,二也是警覺。
田大師一看夫妻二人遲疑,馬上反應過來,笑著說:“哦,不要誤會,這玉我贈予你,分文不取。”
“這怎麼行?”
程辛起身攔住田大師,二人開始來回推脫。
他鄭重其事地說:“大師,你幫我們一家,我們已經很感激了,這玉我們堅決不能要。”
程萊更是不屑,腹誹道:就是個普通貨啊,也不值錢,咱都花了不少錢,要就要唄,假惺惺,怕多要錢就直說。
田大師按住程辛的手,目光炯炯,正色道:“拿人錢財,替人消災,但贈玉養身,便是保胎,救人一命,積德行善,再要錢財,減削功果……不必覺得虧欠,還是收下吧。”
說完,迅速抽出手,直接把玉交給周慧琴,沒等周慧琴推回去拒絕,田大師便大步流星,朝屋外揚長而去。
留下一家三口面面相覷,程辛和周慧琴望著早無人影的門口,露出欽佩的神情,程萊則是沒什麼表情,似是不解地微微搖頭。
這時,田鏗站在門口,還是職業地假笑……反正在程萊眼中是這樣,朗聲送客:
“三位,請。”
……
外屋,周慧琴又跟程奶奶說了這一番事情,程奶奶急得跟什麼似的,非要再給田大師添錢。
弄得大師和田鏗好說歹說,甚至都有點生氣,才勸住程奶奶。
這就跟求人辦事是一樣的,他不收錢收禮,你還欠個人情,心里能踏實嗎?所以一行人到了家,程奶奶也嘀咕說是哪天要回禮,不能占便宜。
程萊他們自然回自己的家,這下他倒是很尷尬了,本來就是了躲著,現在莫名其妙地坐駕駛座了,這車不開也得往前開了。
倒是這程辛和周慧琴夫妻二人……
他們吵吵鬧鬧了大半輩子,現在居然特別和睦,那種溫情的氣氛讓程萊特陌生!
怎麼著,被那個田大師給洗禮了?!
所以在家沒待一會兒,程萊就打了聲招呼,跑出去溜達——他的活動范圍,就是家里那條胡同到胡同口的商店,再往外就不讓出去了。
八歲小孩,能去哪兒野呢?
程萊溜溜達達地走進商店,打算賒一根雪糕,再吹吹電風扇,他也想不出什麼太好的休閒方式,畢竟他要是敢賒太多錢,程辛或許會揍他,但爺爺肯定會揍他!
慢慢悠悠,兩邊是紅磚青瓦的平房,一想到10多年後它們就會被高樓取代,不覺恍如隔世。
沒幾步,他就走到一間半舊不新的棕黑木屋前。
這就是商店,其實也就是小賣鋪,房子不小,貨也不少,街里街坊的都上這兒來買東西。
當然吸引顧客的不單單是日用雜貨,這就要從當時的年份背景說起了。
98年,在這個手機引進剛幾年還是按鍵機,精神享受和娛樂資源極為匱乏的年代,人民群眾能消遣的方式,無非就是看電視,打打牌,打孩子和睡覺,注意,這里睡是個動詞。
電視自然已經演變成彩電,就是頻道太少就那麼幾個;打孩子……
也不能老打,更不能沒事兒打別人家孩子;睡覺,自己老婆,睡了那麼多年,早膩了。
有些勇士樂於睡別人的老婆,逮到了基本被打個半死,那時候互毆這種的判定情況還沒現在這麼寬泛。
所以只剩下打牌了,撲克和麻將。
想過癮,自然就來錢……
於是乎,很多沒人住小平房悄悄地裝修,抹大白燙防水。
屋里除了炕,地上就是幾個沙發和一張張小桌和大桌,一天的某個時間段,這些屋子嘈雜喧鬧,人聲不絕,噼里啪啦,甚是聒噪。
往好聽了說,靜心布置的叫棋牌室、麻將館;難聽了說,就是小賭坊、小賭場。
而程萊家門口的商店,就是這麼一個小賭坊。
他們家的構造很奇特,一個能裝下七八輛轎車空間大的大院子,因為坐落於是胡同把邊兒,所以四周砌上圍牆。
朝南的木屋應該是原來就有,坐北的三間水泥大樓座是後蓋的,中間是一片菜園子和一個大倉庫。
更奇的還在後面,他們家把木屋當作圍牆的一部分,緊挨著商店四五米靠西還安了個大鐵門;東邊圍牆也安了小一些的鐵側門,就連後院的北牆,也安了個隱秘的木門。
安這麼多人干嘛?
方便跑啊!
後門和東門為了樓座的牌友跑,西門和商店方便在倉庫里的賭客們跑。
沒錯,就那個木屋也有後門,能直接進院子。
這麼個大院子,10多年後拆了,而開這家商店的人得了兩個一頂二門市和一間普通的拆遷樓,繼續開超市和麻將館……
這家人姓於,老於家,也就是於杏紅她們家。
當然現在的商店老板還不是於杏紅,是於杏紅她媽,叫肖芸。
肖芸比周慧琴大了八歲,結婚生孩子還早,所以就有了一件很尷尬的事。
周慧琴管肖芸叫姐,於杏紅管周慧琴叫姨,可於杏紅剛好大了程萊一輪,程萊得管於杏紅叫姨,再往上論,他得管肖芸叫奶了……
可肖芸才40多歲。
所以於杏紅老拿這事兒逗程萊,明面上叫姐,私下里讓程萊叫她姨,這個無聊的小游戲就這麼持續將近30年。
而誰能想到26年後的一個冬夜,34歲的程萊日了46歲的於杏紅……
想到這兒,程萊站在門口,心里一片火熱,於杏紅那身成熟的媚肉似乎就在他身下放浪地扭動,隨後,他看了一眼自己毫無反應的褲襠。
唉,兄弟,距離你發揮作用,還得至少八年,八年啊……程萊無奈地嘆息,掀開埋了吧汰淡紫花紋的布簾,踏進商店的大門。
一進屋,就見20歲的於杏紅拄在玻璃前櫃上,十分無聊地眯著眼睛,好像快要睡著了。
屋里那台日立牌14寸小彩電這放著經久不衰的西游記,聲音不大。
前後窗戶大開,但屋里還是比較悶,所以程萊非常不客氣地把電風扇的插座插好,再一按開關。
“嗡,嗡,嗡嗡嗡……”
蝙蝠牌大電扇的金屬響聲直接驚醒了於杏紅。
程萊站在電扇前吹風,眯著眼睛,感受透心的涼爽……這才是夏天,他遙遠記憶里的夏天。
於杏紅在枯燥的看店歷程中總算是看到了樂趣,她那雙杏眸直接大睜,直接從折疊凳上彈出去,邊跑邊張開雙臂驚喜地說:“小萊過來了,讓姨稀罕稀罕!”
程萊不為所動,任由她把自己費力地抱起來,悠幾下,再狠狠地親上幾口。
他看著20歲的於杏紅,青春靚麗,頗有美艷之姿。
雖無前世成熟風韻,但身材窈窕,盤靚條順,發育已初具規模,散發著無限的活力與激情!
身陷軟玉溫香之中,程萊不免飄飄然,隔著淡黃色半袖,一只罪惡的小手默默攀上於杏紅的一對山丘。
於杏紅正貼著程萊滑嫩的小臉蛋,忽然胸口被人一碰,頓時嬌羞,俏臉一紅,小聲嬌道:“呀!你這小流氓,大白天的要讓人看見……”還沒說完就拍掉程萊那只作惡的小爪。
她也不生氣,其實程萊他們家的情況,於杏紅從小就知道,母親老不在身旁,她沒事兒也帶著程萊玩。
小孩子總對乳房有種特別的好奇,而於杏紅呢也有個癖好,喜歡那種胸部被摸的感覺……
於是一種奇怪的默契達成了。
程萊吃痛還愣了一秒,手依然放在於杏紅胸脯上。
她見程萊呆呆的模樣,噗嗤一笑,笑靨如花。
程萊這才反應過來,忙不迭收手,掙開於杏紅的懷抱,逃到電風扇前去吹那已經發熱的臉頰。
這叫什麼事兒……程萊一陣害臊,雖然活了30多年臉皮早就厚了,但這叫什麼,八歲痴漢騷擾花季少女?
這麼荒唐的事怎麼能發生在我身上!我怎麼就管不住這手!程萊你記住!你現在生理上就是一個還沒發育的小男孩!你還沒到能流氓的時候!
於杏紅好奇地望著站在電風扇前,在她眼中裝作大人一樣露出氣憤和羞恥表情的小屁孩,無聲一笑,悄悄走過去從背後抱住程萊,又把他抱起來兩人坐在沙發上。
她輕輕掐程萊的臉,說道:
“咋啦,生氣了?姨又不是不讓你摸,你也不小了,大白天讓別人看見了不好。”於杏紅從背後輕吻程萊的後腦勺,柔糯地說:
“也不知道咋的了,小時候姨老帶著你,稀罕你。別人家娃娃不懂事摸我這兒,我心里煩,你這麼大了來摸姨,姨不煩……就是姨沒奶,不然姨還真想試試喂喂你。還記不記得你媽不在,哄你睡覺你不聽話,一直哭,我就……”
也是覺得太羞人,於杏紅臉上攀上兩道紅暈,再也說不出口。
倒是她懷里的程萊又直直地愣神,正在頭腦風暴中:她這是母性泛濫,還是有戀童癖啊?
戀童癖?
前世也沒發現對我有啥猥褻舉動啊,反倒是我有戀熟癖,把人家給……
那就是母愛泛濫了,怪不得,工作後碰見了跟她嘮閒嗑還是問這問那的,真像我媽。
“唉……姨,我餓了。”程萊不知道用什麼轉移話題,只好用此招。
“吃啥,姨請客。”於杏紅嫣然一笑。
“酥燒餅吧。”不知道為啥,這幾天他吃的越來越多,明明中午吃了挺多,這一說餓,就真餓了……
不一會兒,於杏紅和程萊兩個人一人一張酥皮糖燒餅,一瓶冰鎮北冰洋,坐沙發上看西游記,吃得不亦樂乎。
不得不說86版西游記真的有種神奇的魔力,你可能看過很多很多遍,劇情熟爛於胸,但是當你在閒著的時候,無意間看到它任意一個正在播放的片段,你都能接著看下去。
“小紅!”
門口無人,卻有洪亮磁性的嗓音傳來。於杏紅眼一白,邊嚼燒餅邊嘟囔:“又來活了……”
沒兩秒,布簾被掀開,走進來兩個30多歲的漢子。一人黑汗衫黑褲子,另一個白襯衫黑褲子。
於杏紅笑臉相迎,“忠哥又來了,還帶來個朋友啊?”
“嗯,好朋友,以後都常來呢,兩盒紅塔山……老白你抽哪個?”
“額……紅旗渠吧。”
“一起算,多少錢?”
黑汗衫男子已經掏兜了准備拿錢,白襯衫男子正攔著,於杏紅笑著回答:“等你和他倆人打完了,一起找我爸算吧,這回嫂子批准了?”
“我家那老娘們兒,還批准?”
黑汗衫男子已經熟練地給自己和白襯衫男子點煙,抽了兩口他皺皺鼻子瀟灑一噴,口鼻生煙,滄桑中透露著些許無奈。
“走吧。”白襯衫男子沒多說什麼,就是看了正看見入迷的程萊一眼,然後拉著朋友就出店門。
二人身影消失,於杏紅小聲譏諷:“偷攢那點兒私房錢,就為了打麻將,出去耍,活該媳婦管得嚴。”
可她轉念一想,家里掙得不就是這份兒錢嗎?
而程萊,目不轉睛地看電視。
現在正播到孫悟空大鬧天宮,他倒是不敢自詡比作孫悟空,倒是覺得自己前世復仇抗爭的行為,有那麼一丟丟,就一丟丟跟孫大聖,有點像啊…………
“誒大忠,看見剛才那個小孩了嗎?”白襯衫男子抽著紅旗渠,慢悠悠地跟著朋友的腳步。
“咋了?”大忠彈彈煙灰,不解地問。
“他就是我前幾天跟你說的,那個醫院里中邪的男孩。”
“啊?他就是?!我看著也沒啥啊,不就一普通小男孩嘛,吃零食看電視,挺正常的啊?”
“誰說不是呢?那天過後也很正常,就當天,指著空氣大罵,又什麼老公公扒灰,外甥舅媽通奸,事兒可亂了。一個小孩子給罵得頭頭是道的,又什麼江什麼林,江什麼婷,還有個叫什麼,江詩彤的。這名我記住了,這小孩罵的最狠的就是她。咱也不敢想這牛鬼蛇神的東西,但不往那兒想吧,這事兒也沒辦法解釋……”
這白襯衫男子,就是白爸爸。
今天下午他把白絮托管給白奶奶,自己跟牌友大忠打一下午放松一下再回家,他沒有大忠的癮大,就是偶爾玩一玩。
剛剛在店里看見程萊,他還有點納悶兒。
“江詩彤?”
“怎麼,認識?”白爸爸給大忠搭下門,他們一進後屋,屋里那嘩啦嘩啦的洗牌聲跟人群的喧囂聲直接灌進耳朵,讓白爸爸有點兒不適應。
大忠尷尬一笑:“哈,我侄女就叫江詩彤……”
白爸爸訕笑兩聲,索性不提。
他跟大忠找位置坐好,大忠直接又招呼倆人過來,牌局就可以開始了。
小賭坊賭玩的不多,擺好零錢,在贏錢與輸錢的喜呼與怒吼中,牌局開始了。
……
程萊終歸沒一直在於杏紅店里待個夠,因為電視劇播完,程辛也恰巧就過來找他了。
他瞪了一眼還在喝北冰洋汽水的程萊,把錢扔炕上直接拽著程萊回家了——不扔的話,於杏紅是真的不要錢。
父子二人離開商店,程辛牽著程萊的小手,大手拉小手,還是比較溫馨的場景。小程萊還是一臉天真的模樣,當然,也是程萊演技好。
程辛沒帶程萊回家,而是帶著兒子過馬路走到對過的小橋上。
程萊看到久違的河塘,心中不免惋惜,因為沒過幾年,清澈的護城河將變為汙垢不堪的臭水溝。
“對不起。”
冷不丁的一句話,程萊一開始都沒聽清。他還在假裝小程萊的狀態,烏溜溜的大眼睛不解地看向程辛,可內心被這一句話翻起滔天巨浪!
怎麼回事?他干嘛道歉?他這種老頑固老混蛋會道歉?
“別裝了,我知道是你,你我還看不出來嗎?”程辛微微一笑,不是那種冷笑,是真的溫柔一笑。
如果眼前這個人偶爾微眯著眼睛的小動作,程萊可能會覺得現在這個是現在的程辛。程萊被程辛這操作整糊塗了,這老家伙到底玩的哪一出?
不過他還是憨憨地露出疑惑的表情,對程辛說:“爸爸你說啥啊?”
程辛無奈地一指程辛同樣很細微地眯著的眼睛說:“你現在還沒近視呢,怎麼還眯著眼睛?”
二人對視,突然無話。
程萊也很尷尬……
自己帶了10多年眼鏡了,他才回來幾天了,有些習慣還是改不過來。
現在為止,他突然覺得這個混蛋老爹挺陌生……
自己小瞧他了?
見程萊還不說話,程辛靠在橋邊的石柱,自顧自地說:“也沒想過一句對不起,就能讓你原諒我。”
程萊也不想再裝了,冷冷回答:“我絕不原諒。”
程辛身子一震,但沒有看程萊,繼續看向流水游魚的河塘,沉重地問:“能聽我說說原因嗎?”
“我不想知道了,沒什麼意義。”
“今天上午,其實我還是覺得自己錯不至於那麼大。我在嘴硬,生你的氣,因為你居然真的敢拿刀對我動手……但現在我不氣了,被田大師那麼一驅邪,我感覺自己想通不少。我理解你的心情,但我還是不理解你的做法。”
“你能理解才是見鬼了,不是想通了嗎?不還是那麼頑固?”
“所以你覺得,親手殺了我,才能解恨嗎?關鍵是,你下得了手嗎?”程辛冷靜地反駁道。
程萊沉默了幾秒,忽然啞然失笑,他玩味地看著所謂“想通”的父親,譏諷地問:“然後呢?互相原諒,闔家歡樂?”
“我說了,不求你能原諒我。但我們都重生了,或許這是老天在給我們機會,難道我們父子倆還有你媽媽,就要因為過去的恩怨,放棄現在的機會嗎?”
“誒我發現被那個大師給驅了後,說話都有點水平了。呵,你什麼意思?忘記過去,日子往前走,一切往前看?我可忘不了,你們對我的傷害,背叛。”
程辛面露愧色,喃喃說道:“是我們對不起你……我也很後悔。”
程萊斬釘截鐵地怒聲道:“早知今日,何必當初!想讓我原諒你,做夢!大師那句話忘了嗎?今日果,昨日因,你自己造的孽,自己承擔結果。”
程辛失落一笑,神色黯然,許久,他似乎還抱有一絲幻想,帶著哭腔問道:“難道我們父子,這輩子就過不去了?”
程萊舔舔舌頭,恢復了平靜,他輕嘆一聲,緩緩開口卻堅定說道:
“過不去了,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