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看你們,一時善心給自己惹了多大的麻煩?好在是沒傷著大娘子,不然有你們後悔的。”
余朝這邊說著余福、余慶兩兄弟,那邊回頭瞅了瞅又縮回屋中躲藏的宋晗兒,抬下顎示意余婆盯緊了人,“不過這宋氏也不一般,通常遭了這樣的事,就算被迫也早開始尋死覓活了,她卻還能扯著嗓子與人互咬,就等窖里的另兩個挖出一起問問,總有圓不了的謊。”
“不幸中的萬幸了。”余福苦笑一聲,“經此一事,我們以後做事必然是要小心再小心。”
宋晗兒藏到牆角怎樣都不肯再隨余婆踏出門檻,她一向頗有心機,自然滿腦子里都在思索怎樣保全自己。
可現在的情況破綻太多了,首先她已經知道孫采英跟余河透露的不是一星半點兒而是和盤托出,該死……
枉她那麼信任孫氏,可這老虔婆竟把她出賣的干干淨淨!
還有那個更該死的畜生,明明都被常氏傷成那樣,怎麼就沒死?!
她透過斗篷帽下縫隙偷瞄一旁正細細挖掘孫氏跟朱建的壯漢們的動作,那長相無比丑陋的懲戒堂主竟諷她沒有‘尋死覓活’?
難道是她不想嗎?
外面那麼些人,她若這樣做了勢必被人揪扯,斗篷、衣服……不過全讓他們看去了熱鬧,蠢男人懂什麼,要表現貞烈,不是只有自毀一條路!
還有,誰說她失了清白?
誰又看見了?
全都是欲加之罪!
誰都別想害她!
就算要作勢自殺,也不該是在這里。
她身上的每一處傷,每一分痛都要用在最得當的時候,只要能洗脫罪名,她的委屈自然會有人負責。
福哥哥、慶哥哥不是口口聲聲嫌棄她嗎?
她在地窖里可是眼睜睜看著常氏下狠手的全部過程,什麼為了救她舍身?
她又不是瞎子,常氏當時就是心狠手辣的在殺人!
待會兒……她就會讓這外面所有的人見見常氏是何等的凶殘。
“挖出來了!”
一聲高呼引去在場所有人的注意。
只見被砸沒了的余河家的西側房屋內,土炕已經被刨開,更特意遠離里面的傷者,邊砸邊鑿出了一個緩坡,這樣里面一坐一躺的兩個被人特意用布單遮擋的人絲毫都沒受到影響。
余慶反應快速,朱建的狀況沒有人比他清楚,那就是被硬鎖住了一口氣的屍體而已。他若不就近盯著,銀針一旦錯了位,朱建必一命嗚呼。
這個人不能死在秀兒手上。
他快步走過去,親自將朱建放平躺在擔架床上,又取出幾根銀針刺進他的體內,這樣,所有人都看見了這個脖頸被人扎出好幾個血洞的男人無比衰弱的心跳,他還活著,雖然看著離死不遠了。
“幾位兄弟抬動的時候一定要小心,雖然這個畜生死不足惜,但他是罪人也是證人,不經審判就讓他這樣咽氣太便宜他了。”
余慶指揮著兩個壯漢如何小心的爬坡,控制著擔架床不讓它有任何歪斜震動。
所有人都小心翼翼的,畢竟他們也是第一次瞧見流了那麼多血的人竟還沒咽氣,同時也震驚於余二公子的醫術。
早聽說他能生死人肉白骨,但聽聞終究不如眼見,就那樣幾根細細的銀針便止住了流血的窟窿,他們以後若誰遭遇不測——呸!
呸!
呸!
只要有余二公子在,這不就比旁人多了生存的機會嘛。
有人特意留心盯著血窟窿看。
他們也多少都聽見了院外人的說話聲,知道這傷痕是醫館大娘子所留,轉念腦中便出現了一名殺伐果斷的女子形象,這可是簪簪致命的痕跡,沒個堅定信念與手法,誰能做到?
就算不見其人,也實實在在給人留下了無比深刻的印象。
聽說那大娘子在嫁給醫館三位公子之前是個慘受虐打的寡婦,不想過門還不到一年就脫胎換骨了,也可見這幾位公子有多重視她,醫者便是能救人也能傷人,端是看當時站在什麼立場上了。
沒人會想與醫者為敵,更無人願拿自己的生命開玩笑,余家醫館這一遭,怕是整個村里都不會有人再敢存了歪心打這一家的主意了。
朱建的形象並不好看,褲子脫在腳踝那里團成一坨,露出了滿是血汙的腿,還有胯間黑糊糊的一團,有來看熱鬧的婦人、姑娘不幸汙了眼睛,羞叫一聲捂眼的捂眼,轉身的轉身,人群騷亂一時,也惹得大多數男人哄笑調侃。
余婆也不自在的撇過頭去,這就讓一直關注那邊挖掘進展的宋晗兒得了機會。
現場的每個人都提心接受指揮,看熱鬧的人也將全部的注意力都盯在了朱建身上。
心存正義的撇嘴啐一口‘活該’,居心不良的直瞄朱建褲襠,心想這也是牡丹花下死的風流事了。
兩個壯漢一前一後抬穩擔架,剛將朱建平平的抬出地窖還沒來得及走到院子里,余慶守在一旁全神貫注,就在所有人都平息靜氣關注這一方位置的時候,一道人影衝了過來。
“宋氏——”人群中有人高呼出聲。
人們的注意力開始轉移。可僅僅不到一呼吸的時間,身罩斗篷的宋晗兒已經衝到了距離擔架床不到一步遠的距離。
余慶在擔架另一側伸手欲阻,可一切都已經來不及了。
宋晗兒手持銀簪撲到了擔架床上,簪尖刺進朱建的胸口,更不幸碰掉碰歪了好幾根銀針,負責抬擔架床的兩名壯漢再是沉穩,也還是歪了床板。
余慶輕輕‘啊’了一聲,然後在場的那麼多人,都眼睜睜的看見前一刻還有心跳呼吸的人腦袋一歪,一小股鮮血從他頸部破洞呲出,隨即他的身體突然哆嗦一下,喉中泄出一聲咽氣的嘆息,隨即便徹底沒了氣息。
“抓住她!”余朝厲聲怒喝。
有反應快的壯漢已經在余朝聲起前揪住了宋晗兒的手臂,可還是阻止不了既成的情況。
“他該死——該死——”宋晗兒哭叫的聲嘶力竭,“嗚嗚啊……我沒做過,什麼都沒做過……為什麼沒有人信我……”
抬擔架的兩個男人呆楞住,傻乎乎的全看向余慶。
余慶嘆口氣,對他們搖了搖頭,“氣散了,神仙難救。”
宋晗兒頭上的兜帽掉了,露出一張被打至紅腫青烏的可憐面孔,她悲苦的望著那看熱鬧的人群,淚聲痛訴,“為什麼只聽他們說……無辜受害的明明是我……嗚啊……”
“將她制住。”余朝嚴厲道,“沒了這一個,還有受傷的孫氏,將她拉遠了不准再靠近。”
突然,一聲高鳴的馬嘶聲從人群後傳來,眾人驚措之余紛紛讓開一條路融穿了懲戒堂服裝的人順利通過,緊隨他馬身後頭的還有一架簡陋的馬車,車轅上坐了兩個人,一人駕車一人被縛。
那被綁之人不是吳三貴又能是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