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亮慢慢地從雲幕後面露出圓臉,寂寞地在夜空中滑行,屋頂平台上銀白如,周圍的景致清晰了起來。
“再來一回吧?”我伏在季彤耳邊小聲說,手拿一塊月餅塞進她嘴里。
“又行啦?”她檢查了一下,“再怎麼來?”
“咱倆換個姿勢。”
我離開她的身體,雙膝跪在毯子上,抬起她的一條腿摘腳上的鞋,又脫下牛仔褲的一條褲腿,白色的褲衩也被我扯了下來,松松垮垮套在另一條腿彎里。
“來,上來,騎我腿上,”我直起上身,膝蓋點地,屁股蛋兒坐在兩只腳跟,陰莖從兩股間斜斜地伸出來,雄赳赳地支楞著光頭,“別怕,我抱著你,掉下去。”
季彤一條腿拖著褲子爬過來,兩手抱著我的脖子,小心地叉開腿蹲下,慢慢坐到我大腿上面,“呼……”她長長地吁了口氣,向前挪了挪身子,“好了,吧。”
說著,她伸直了兩腿,大腿用力夾緊我的胯,身體隨著我的動作上下起。
“名器呀!你的逼絕對是名器啊,”我喘著氣向上挺送,季彤忽地收緊下體,陰道口內隆起幾道明顯的肉圈,死死地箍住陽具根部,“你那男的真,放著這麼好的逼還不知足,換了是我,讓你搾干了也值啊!”
我一手攬季彤後腰,一手托起她的屁股,狠勁地向她兩腿中間衝撞。
“別…別說話……使勁!”她大口喘著氣,白眼直往上翻,斷斷續續地說,……好好地快活……快活……”她一面呻吟,一面把我的頭摟在胸前,兩手胡揪扯我的頭發,身子瑟瑟抖動,如風中的一片樹葉。
她兩腿盤到我身後,勾結起兩腳的腳尖,身子貼住我的恥骨,使勁地磨擦女。
我察覺出她已經臨近爆發,龜頭的愉快感剛剛起步,我不由得加快了速度,馬加鞭地把季彤推向高峰。
“……哎!哎呀!…來了來了!”
季彤漲紅了臉昂著脖子,全身肌肉緊縮,著“哎呀”一聲,像被電擊一樣弓起腰,小腹猛地一抖,她不由自主地夾緊大,陰道內外一陣亂顫。
緊收的陰戶像一張小嘴,含著雞巴猛咬龜頭,我繼續抽插,每次用力都直直撞在她的盡頭,我快意地悶哼出聲,看著季彤在高潮中狂亂地甩著頭發,每一毛孔都洋溢出淫欲的亢奮。
“過不過癮?”我抱持住她的後腰,手指用力摳住她的兩瓣屁股,恥骨在女上撞得“噗噗”直響。
季彤正沉醉於甜美的抽搐快感之中,周遭的一切變得模糊遙遠,起先她沒有清我說什麼,直到我再問一遍,她才睜開了迷茫的雙眼,費力地喘著粗氣點了頭,“快!快……來吧!我還……要!”
她語無倫次地說,又一波快感襲來,說不下去,聲音卡在喉嚨里“格格”發顫。
我的腦袋被她摟在懷里,鼻子嘴巴被乳房摀住幾乎窒息,我憋住胸膛里一口,拼盡全力用最快的速度衝擊,季彤的身體像布娃娃般,被我強壯有力的胳膊持著,在歡樂的浪巔起舞。
“哎……媽呀!”
季彤叫了一聲,尖細的嗓音在夜空中傳得老遠,她劇烈地動著肩膀,陰道突地“咬”住陰莖,先是猛烈地抽搐了一會兒,然後無力地松,她的手腳放松下來,上半身軟綿綿地趴在我肩頭,大量的愛液“忽”地涌出身。
我有些不安地停止抽送,扶起季彤在毛毯上躺下,她臉色蒼白,雙目緊閉,中微微有些氣息,我拉起毯子一角蓋在她身上,跪坐在一旁看護著她。
半晌,季彤悠悠醒來,她深吸了幾口氣睜開兩眼,發現了身上的毯子,莞爾笑,伸手擰了我一把:“你真狠,差點把我操死,”她臉上露出滿足的微笑,了一眼我的胯下,“射沒射?”
“還沒,”我喘勻了氣,俯下身吻她,“給我咂咂吧,我知道你會這個。”才激烈跳動的心髒此刻平息了,胯下依然脹得難受。
“先讓我歇會兒,”她慵散地閉了閉眼,示意我抱起她的頭,“待會下樓回,我給你咂出來。”
月亮漸漸滑向西天,季彤躺在我懷里,像公園草地上的小情人。
我把月餅掰小塊喂她,她閉著眼,只顧張開嘴讓我往里填,憨態可掬,神情好似初戀的花少女,全然不像年過三十的失婚少婦。
不一會兒,月餅和一瓶葡萄酒都完了,我收拾了東西,扶著季彤下了梯子,踉蹌蹌地走回家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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季彤的酒意涌了上來,滿臉酡紅,一個勁地喊熱,轉眼間扒光了身上,把一件衣服和絲襪拋得到處都是。
她光著腳丫在房間里走來走去,一會兒打開冰箱杯汽水喝,一會兒從餅干桶里掏點心吃,燈光下,一身珠圓玉潤的細皮白肉晃晃去,醉態撩人。
我艱難地咽了咽口水,再也按捺不住,胯下脹得說不出的難受,雞巴幾乎要裂了。
我脫去上下衣褲,紫紅的龜頭憋得渾圓,一滴清澈的液體掛在尿道口,隨著身體的晃動,像鼻涕一樣拉著長長的細絲飛甩出去。
季彤正仰著脖子剛喝完一杯牛奶,冷不防被我奪走了空玻璃杯,她剛要說,身體已經被我一把按倒在沙發靠背上。
她臉朝下趴著,小肚子壓在沙發後靠上,屁股撅得高高的,兩腿並攏伸直,起腳尖踮在地上,上身倒栽進沙發里,雙手深深地陷在松軟的座墊里支撐體,她“格格”直笑,可是嘴里不情不願地哼哼著:“不要……不要嘛……”
我按住她屁股,彎下腰仔細觀察,只見季彤兩腿夾得緊緊的,從後面望去,白的大腿縫中間脹鼓鼓地凸出兩瓣淺褐色的肥肉,肥腴的軟肉之間夾出一线充誘惑的嫩紅,濕潤潤的,嬌艷欲滴,我湊上前伸出舌尖舔了舔——騷氣撲鼻,道不太好。
“你這犢子……嗯嗯……舔啥呀?”季彤哼哼唧唧地支起上半身,高挽的發散落兩鬢,醉意盎然。
我立起身,站在她背後,叉開腿調節一下高度,手扶住暴漲的陰莖在陰唇中撩了撩,然後猛一挺身,一槍搠了進去。
“嗷!”
季彤大聲地呻吟,脊背向後彎曲,用力地挺起前胸。
我雙手穿過她腋下,一左一右抄住她的乳房細意揉搓,同時挺動陽具在她身後抽送。
“啊!啊!啊!”
季彤痛快淋漓地呼喊著,酒精的魔力使她丟下了平日的端羞澀,全身心地沉溺於淫欲的快樂,她在接連而至的痙攣抽搐中失神低吟,陶於痛苦和甜蜜交織的美妙感覺。
我手捧住季彤的腰肢用力衝擊,她那肥厚的臀尖抵消了一部分力量,我的恥頂撞上去軟綿綿的,沒有骨頭硬碰硬的不適,而且她並攏的大腿夾緊了下陰,道緊密如處,龜頭插在深處往復抽插時既滑爽又磨得過癮。
誰知操弄了沒多久,隨著季彤的一陣劇烈的抽搐,我又感到龜頭如同被一張嘴含住不停吮吸,頓時,腰眼一麻,泄意翻涌,幾乎一噴如注,我暗叫不好,忙閉目仰頭,盡力排除腦海中的淫念,只留下陰莖蟄伏在季彤體內靜息不動,久,內心漸漸平靜,射欲稍稍退卻。
我不由得感慨:極品啊!真是極品!
眼看著季彤兩膝發軟,臉朝下趴進沙發里,稀薄的淫液順著大腿內側流淌,道水漬縱橫交錯,我知道她已經越過了歡娛的極限,於是橫下心來,不再刻意壓抑自己,放開膽大操大弄。
季彤從魂魄飄杳中醒轉來,勉強撐起身子咬緊牙關忍受著,終於,隨著一聲喝,我猛然捧起了她的腰胯,身子向前一縱,在她體內爆發了。
女人跌進沙發里,身軀蜷縮著微微喘息,優雅的胴體曲线如一道起伏有致的石山嶺,靜靜地橫陳在我眼前,我忍不住伏下身,從季彤的大腿外側一直吻進的腋窩,她笑得很無力,惓怠地推我,閉上眼休息。
我在浴缸里放好了溫水,輕輕托起季彤浸進水中,兩人情意繾綣地依偎在一,撩起清水洗干淨各自身上的汗漬汙跡。
躺在床上的時候,季彤酒已醒了大半,她側伏在我身上呢呢喃喃地說了半,直到凌晨三、四點才睡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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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一睜眼已是日上三竿時分,原打算去青浦的大觀園玩玩,可是十點多,恐怕是去不成了,我意興闌珊地躺在床上瞪著天花板嘆氣,季彤卻是興致勃地說個不停。
聽人說,美滿的性生活能使女人容顏不老,我心里嘀咕著,半宿的折騰讓我背酸軟,季彤卻顯得容光煥發,臉盤兒都像胖了一圈,我不禁聯想到那個皇後藥渣的黃段子,忍不住獨自笑了起來。
“笑啥?”
季彤好奇地望著我的笑容,一個勁地追問原委,我拗不過她,只把那個笑話照說一遍,她聽完,“噗哧”一聲樂了,趴在我胸口上“嘻嘻哈”地笑個沒完。
聽著她意味深長的笑聲,我心里一動。
我抱住季彤雲鬢散亂的頭輕輕往下按按,同時向上挺挺小腹,她明白了,撩了撩耳邊的頭發,杏眼含春地望著我微一笑,朝下挪了挪身子,低下頭一口叼住了我的寶貝,黛首輕搖,緩緩地上下弄著,鼻孔不時噴出一股股熱氣,吹拂在我小肚子上。
我閉上眼,享受著季彤口腔內火熱、濕潤的呵護,她的技術實在並不高明,顎很狹窄,牙床不時擦刮著龜頭,但她很專心,有板有眼地吞吞吐吐,舌尖繞龜頭飛快地打轉,一會兒停下來,用門牙輕輕咬住陽具的肉棱子,嘬起肉嘟嘟嘴唇用力地吮吸幾下,轉眼間,陰莖在她嘴里暴漲起來。
就在我舒服得迷迷糊糊的時候,忽然,茶幾上的電話機“鈴鈴鈴”地響了起。季彤驚駭地抬起頭和我對看一眼,不知所措地望向電話。
我定了定神,推開季彤爬下床,沒好氣地抄起電話聽筒:“誰呀!?”
“黃軍!快回醫院!重大事故!”錢大師兄的聲音中透出驚慌失措。
他一定正甩著頭發手忙腳亂,我扭頭看了一眼季彤,她坐在床上擁著毯子瞪好奇的眼睛,“交通事故?”我問電話里的錢醫生。
“哎,對對,回來再講,快點!”大師兄有點不耐煩,急急忙忙掛了電話。
我放下電話聽筒,爬上床捧起季彤的臉親了親,“對不起,我要去一次。”小聲說。
她眨眨眼睛:“什麼事?”
“狼來了,”我平靜地穿上衣服,“學了五年,為的就是今天。”
“不去不行嗎?不是有人值星期天的班嘛?”季彤掀開毯子要下床。
我按住她:“有人在流血,我於心何忍?”我頓了頓,“你在這兒呆著吧,能我一會兒就回來了。”
“行,晚飯等你回來。”女人一臉無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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醫院門口,急診室的工友小陳遠遠地朝我招手,“黃醫生!開刀間!開刀!”他大聲地喊。
助動車擦著他一掠而過,我一擰油門躍上急診室門前的坡道,在眾人的驚叫中一頭衝進病房大樓跟前的車棚,把看車的老馬嚇了一大跳。
當我舉著洗干淨的雙手走進手術室,不由得一愣,手術台上躺著病人,鼾聲天,一圈高矮胖瘦的“天使”圍著他或坐或站,口罩捂得嚴嚴實實的,只露出小不等的幾對眼睛。
“是黃軍嗎?”坐在對面的矮胖子抬起臉盯著我,是鮑主任的聲音。
“是我,鮑主任。”我略略點頭,向前湊了湊。
“手怎麼啦?”他盯著我的左手,“能上台嗎?”
“沒問題,跟人打了一架,多戴副手套就行了。”我輕描淡寫地說著,泡手新潔爾滅殺得傷口火辣辣地疼。
“小赤佬,嘿嘿嘿…”老鮑無可奈何地搖了搖頭,望了望周圍哄笑的同事,快穿衣服吧,去幫趙主任,”他朝對面比劃了一下,“小錢啊,你來幫我吻合管。”
我先向護士玫玫要了一只手套戴在左手,然後穿上手術衣,再給雙手戴上一七號半,束緊袖口後坐到趙主任身旁。
“小黃啊,你看看這是什麼骨折呀?”猝不及防地,趙主任開始提問。
我飛快地瞥了一眼牆上的X光片觀察燈,上面插著一張片子:“脛骨……脛平台骨折。”
“嗯,那麼這個病人是什麼類型呢?”趙主任目光炯炯地看著我。
“是……是外髁劈裂型。”我死死地瞪著X光片,唯恐看漏了什麼。
“哦,應該怎樣處理呢?”看來他要打破沙鍋問到底。
我胸有成竹地回答:“石膏外固定或者切開復位內固定。”——這是《外科》書本上的標准答案。
“啊呀!”
趙主任大驚小怪地叫起來,隔著台上的病人望向老鮑,“老三,子可教也,”他指了指我,“這個小家伙反應倒是蠻快的,回答也很流利,雖是在胡說八道!”
“騰!”我的臉漲得通紅,局促不安地看看鮑主任,不知道自己錯在哪里。
老鮑眼皮也沒抬,只是搖了搖頭,繼續自己手上的活計,只有錢大師兄朝我了閉眼微微頷首,半是鼓勵半是安慰。
“小黃啊,我不是課堂提問呀,”趙主任痛心疾首地說著,“光會背書有什用?你看看,”他的手指在已經切開的手術野上空轉著圈圈,“有病人你不,去看片子?虧得今天的片子拍得清楚,你總算沒有講錯分型,但是你要記,任何影像學的檢查都會發生誤差,只有目視最可靠,懂不懂?”
“懂。”我點頭答應,暗自松了口氣,還好錯得不算離譜。
“還有,我問治療方法,你想也不想就脫口而出,什麼『石膏外固定』!完是照本宣科!”
趙老頭越說越生氣,“你也不看看病人的年紀,能不給他復位?去!看病人多大啦?!”
我戰戰兢兢地探過頭去,看了看躺在手術台上的病人面部:“三四十歲…”
“哼!又胡說啦!三四十歲!你應該回答『中年男性』!你是醫生,不是老姓!明白不明白?”
“明白明白。”我腦門上熱汗直流。
“那麼中年男性病人能不復位嗎?”
“呃……不,要復位的,還要內固定。”我的話說得哆哆嗦嗦。
“為什麼?”老趙依舊瞪著眼看我。
“因為如果不復位就加以外固定,將會造成脛骨平台關節面不齊,病人正在年,活動力強,很可能並發創傷性關節炎。”
我偷偷向側後瞄了瞄,錢師兄一縫著血管,一邊微微點頭示意,鮑主任發覺了,從操作台下踢了他一腳:“專心點!不要開小差!”
“嗯,不錯,書上沒有提及適應征和禁忌征,你就自己編一套,編得蠻像回嘛!好,好……”趙主任點著頭,弄得我哭笑不得,“臨床醫生就應該學會融貫通,要知道,你面對的是作為個體的人,不是書本上籠籠統統的病,醫生的一個決定都可以很微妙地影響病人一輩子的生活,要慎之又慎,曉得伐?”
老前輩的教導語重心長,說得我頻頻點頭。
……
我和趙主任這邊進行得很順利。
他頎長的手指靈巧地揭起劈裂的脛骨外上髁,輕輕一提,向上推了推,將楔的骨片嚴絲合縫地按在上帝安排好的位置上,我操起二氧化碳氣鑽打了兩個完的孔眼,老趙贊許地點點頭:“嗯,手藝還過得去,”他把不鏽鋼釘和旋刀塞我手里,“干吧,小心點,弄碎了骨頭我剝你的皮。”
我小心翼翼地用螺絲刀頂起鋼釘對准小孔,右手腕慢慢地擰轉,第一次卡住,我連忙反轉幾下退出,一縷殷紅的鮮血從小窟窿里流了出來,老趙用紗布醮醮,鼓勵道:“再來,膽大心細,一次成功。”
我感激地看看老上級,定定心次嘗試,這回終於進去了,一旋到底,第二枚鋼釘同樣成功。
我扔下手里的旋刀,一屁股坐在圓凳上長長地吁了口氣,後背上汗如雨下。
“小朋友,第幾次干這個活?”趙主任問,眼里帶著笑意。
“第一次,以前光讓我縫皮了。”我重新站起來,抓起吸引器管幫著上級清手術野。
“哦,不錯嘛,”老趙從護士手里接過持針器開始縫骨膜,頭也不抬地對老說:“老三,這個小黃以後跟我啦,哈?”
“不行不行,小錢剛出徒就給你搶去了,王兵又走了,黃軍再給你?我這組沒年輕的啦!”
“你日子不好過?我都快揭不開鍋啦!小錢明年春天要考研究生,肯定不回了,是吧,小錢?”
錢師兄尷尬地看看兩位主任,一言不發地低下頭。
“他一走,我這里一個主任帶兩個副主任,再下去就是洪良啦!他連住院都是,呵呵!三個光杆司令……”趙主任苦笑著搖搖頭。
“第三組老蔡那里……”鮑主任試探地問。
“拉倒,”老趙一撇嘴,“他老早就破產咧,去年他帶的王建中去澳大利亞,連快到手的副主任職稱都不要了,今年年初又跑了一個研究生,回去讀博士,也是要走呀,現在他就靠進修醫生和實習生撐門面,天天跟我哭窮,打他的意?想都不要想!”
說完,趙主任悶著頭干活,再不出聲,四個人一語不發,房間里靜悄悄的,有刀剪碰撞的聲音和巡回護士走動發出的“唦唦”腳步聲。
“霍喲……總算完成了,”直到縫完最後一針,看著我給病人的右腿打上石,趙主任才重重地坐到凳子上,頭上的帽子已經濕透了,大顆大顆的汗珠順著角和臉頰向下滾。
玫玫跑上前用紗布替趙主任擦汗,老頭子歉意地笑了笑,閉上眼輕輕喘息。
“你不要緊吧?”鮑主任扭過頭,關切地問:“讓月娥給你打一針吧?加點塞米松退退燒?”
“也好……,”趙主任搖搖晃晃地站起來,扶著牆壁向手術室外走去,我趕摘了血染的手套挽住他的胳膊扶到外間,脫了手術袍在休息室的沙發上躺下。
手術室的護士長孫月娥,也就是老鮑的太太,端著藥盤走了過來,她嘆了一氣,把鹽水瓶掛在吊鈎上,俯下身,一邊在趙主任的手臂上找靜脈,一邊紅著睛埋怨:“何必呢?阿大,你這是何必呢?發了燒還硬撐,怕自己老不死是不?”
“呵呵……”趙阿大有氣無力地打著哈哈,“性命交關呀,我哪好不來?他……幾個小的靠不住……”
“唉……,”孫護士長不再說話,打好了靜脈針直起腰對我說:“黃軍,你在這里看著趙醫生,有事情就叫我。”
說完,她走了出去,掩上了休息室的房。
趙主任昏昏沉沉地睡著,呼吸又深又長。我鋪開病歷紙,伏在桌上開始寫手記錄,不時側耳聽聽老趙的動靜,看看滴液的速度。
寫完記錄,我走出休息室,正在往病歷夾里插記錄,洪良從另一間手術室里來,白袍白帽,血汙狼藉。
“你怎麼也在?”我有些奇怪,往他身後看看,還有程師父,“他們都來?”
“哎,差不多,一共三個病人開三台,”洪良剛脫了手術衣和口罩,就被我把拉進休息室里。
“你老老實實地坐在這里,照顧好趙主任,出一點差錯我剝你的皮。”我聲俱厲地說著,小東西被我嚇得臉色發白。
我依次走過三號和五號手術室門口,果然,洪良出來的那間里面病人已經被上了擔架車,護士和護工舉著輸液瓶推車正往外走,隔壁的五號卻忙得熱火朝,骨科和外科的醫生分成兩撥,站在病人的頭腳忙碌。
重新刷了三遍手,我再次進入原先的手術室,換了干淨的罩衣和手套,湊到主任和錢師兄旁邊,他們做的上肢帶蒂皮瓣移植已近尾聲。
“趙主任怎麼樣啦?”鮑主任抬眼看著我,眼神張惶。
“護士長打了靜滴,先鋒五號加了地塞米松,現在睡了,洪良在那陪著。”
“喔……好,好。”老鮑放下心來。
“主任,你下去休息吧,縫皮有我和『孔方』就行啦。”
“對對,老師,你快下去吧。”錢在一旁附和著。
“啊……也好,我先出去坐坐,你們有問題叫我。”老鮑猶豫了一下,站起走了出去。
半小時後,我和錢醫生終於忙完,他夾著病歷夾隨著病人上樓去了,我脫下衣手套走到大廳里,發現鮑主任一個人坐著,頭仰在沙發靠背上,紙煙叼在嘴,一縷青煙繚繞上升。
“做完啦?”他聽見我的腳步聲,睜開眼,指了指我左手的傷口:“去吧,洗洗,好好泡五分鍾,不知道病人是陽性還是陰性。”
“哎。”我答應一聲,走回水龍頭邊開始第三次洗手。
“小黃啊,今年多大啦?”鮑主任端起桌上的咖啡邊喝邊問。
“剛過二十八歲。”我將雙臂插進泡手桶里,新潔爾滅一直淹到手肘。
“二十八歲,哦……”他長長地嘆了口氣,看了眼端坐一邊的護士長太太,三十年前我也是二十八歲,是吧,月娥?”
老護士長攏了攏花白的頭發,看著自己的丈夫,但笑不語。
“那年你二十五,喔喲……你嫁了我三十年嘍!三十年啊!”鮑主任握住孫娥不再細嫩的手,放在掌心里揉搓。
護士長笑著漲紅了臉,局促不安地看看站在遠處偷笑的我,想抽回手,卻被鮑緊緊地攥住了。
“月娥,我們……”鮑主任張開嘴,正要對老妻說什麼,被跑進來的玫玫打了。
“鮑醫生,喏,給你,”玫玫手里拿著兩條“中華”,“剛剛那個病人家屬你的。”
“送給我的?”老鮑愣了愣,隨即一擺手,“去,還給他們!君子愛財,取有道,有所取有所不取!還給他們去!”
玫玫站在原地發呆,不知如何是好,護士長衝她一揮手:“還不快去?人家走就講不清楚了!”玫玫猛地醒悟過來,快步追了出去。
“小黃啊,千萬記住,”鮑主任遠遠地對著我,告誡得驚心動魄:“Thi is the cake on mouse─trap,吃下去容易,吐來難,懂不懂啊?”
“我懂的,『香餌釣金鰲』。”我神情肅穆地說,暗自慶幸禮品不是給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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走出病房大樓,已經是下午五點鍾了,我取了車打著火,有氣無力地向家里去,肚子里“咕咕”亂叫,我這才想起來兩頓飯沒吃。
回到家里,季彤正在做飯,見我餓得直打晃,她趕緊給我盛了一碗飯,就著炒的肉絲茭白吃著。
季彤的手藝不錯,至少比章娜強多了,我大口大口地挾菜扒飯,轉眼一飯一下肚,我放下碗筷,站在一旁陪著她說閒話。
不多一會兒,晚飯成了,我幫著季彤端菜盛飯,兩人對坐桌邊,說說笑笑地完一餐。
季彤在廚房洗碗的時候,孫東打來了電話,告訴我國慶節開個人畫展,邀我捧捧場,添點人氣,沒想到我剛答應他就要我預購作品,我又好氣又好笑地:“財迷!我還沒看見東西就下訂金?你當我是巴子啊!”
“嘿嘿嘿…”他在電話里討好地笑著,“便宜點,賣給你便宜點還不行嗎?可是藝術啊!”
“去去去!兩塊玻璃夾一層油漆,一天做二十塊,你也敢說是藝術?米開朗羅知道了還不急得上吊!”我連罵帶誚。
經過一輪討價還價,我花了七百買下兩幅未見過面的新潮藝術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