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亮的白酒在不鏽鋼杯中輕快地打著漩,一股濃烈的醬香撲面而來。
“來,過來坐,”我指指旁邊的板凳,“陪我喝一杯,就用我的杯子吧。”
蘇莉猶豫了一下,坐了過來,端起杯子抿了一口,然後把杯子遞到我嘴邊,笑著輕聲說:“生日快樂!”
“也祝你一生快樂,”我接過杯子喝了一大口,冷不防給嗆了一下,“咳!!咳!”
“長命百歲,長命百歲。”蘇莉一邊拍打著我的背,一邊念叨吉祥話。
我端起杯子還想喝,被蘇莉一把奪了過去:“好咧,好咧,不要喝了,萬一會兒院辦來查崗,你這可是現行的。”
我看著蘇莉小心翼翼地把杯子里的茅台酒倒回瓶里,細心地擰上蓋子,然後身走進她的更衣室,把酒瓶藏在她的更衣櫥里。
“明天早上下班的時候我給你帶回去,放心,少不了的。”
蘇莉鎖了櫥門,嘻嘻地坐到我面前的板凳上,“喏,”蘇莉指指桌上的紙包,“這是熟肉吧?剛剛曉得你出去剃頭沒吃晚飯,就先去食堂買了飯,等你回來一起吃。”
說著,她轉到辦公桌另一邊,拉開抽屜,從里面端出一只白色的大搪瓷碗,面還扣著另一只碗,蘇莉揭開扣著的搪瓷碗,下面盛著滿滿一大碗米飯,還有只醬蛋和一些炒青菜。
我帶著怪異的目光看了看那大搪瓷碗里堆得高高的米飯,又比較了一下蘇莉面孔:“我說小莉,這碗飯比你的人頭還大一圈。”
“去去去,”蘇莉白了我一眼,“喝了一口老酒就開始講醉話啦,快過來吃吧。”
“好,我過來吃,”我頭有點暈,手里托著油紙包搖搖晃晃地走到她身旁,著蘇莉兩腮上紅艷艷的濃妝,我不禁脫口而出,道:“一半是海水,一半是火……”
她低頭專心地用飯匙翻弄飯菜,沒聽清我在嘟囔什麼,“嗯?你說什麼?再一遍。”
“我講的是,一半是燒雞,一半是米飯。”我坐下,胳膊肘支住身子,看著泛著桃紅的兩腮發楞。
徐晶來了,她睡在我旁邊。
夜里三、四點鍾,我忽然醒了,覺得右臂被什麼東西壓住了,毛絨絨的,我勁地睜開眼睛,扭頭一看,一頭短發的徐晶躺在我身邊,枕著我的手臂呼呼大。
我的心狂喜地跳動,一把把徐晶摟進懷里,我用臉頰摩挲著她的鬢邊,貪婪嗅著她發間散發出來的清香。
“嗯……呣……”徐晶掙扎起來,含糊地抗議道:“儂做啥啦?讓我困一歇……”
她是蘇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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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媽催我回上海一趟,說給我介紹一個外商認識一下。
關先生,四十出頭的年紀,微微有些謝頂,個子不高,但氣宇軒昂,雙目炯有神地望著我走近他。
經過交談和老媽在一旁敲邊鼓,我得知關先生是新加坡華人,早年留學澳洲醫,回新加坡後卻一直從商,經營家族生意,他的姨母在五十年代出於滿腔熱,回到中國建設社會主義,沒料想在歷次政治運動中被整得死去活來,最後心意冷,趁著七十年代末廖承志改革僑務的大潮,帶著全身心累累傷痕,扶夫攜,重出國門定居香港。
何阿姨,也就是關先生的姨母,與老媽是大學同學,盡管當年何阿姨滿身的海外關系”疑團,而老媽嫁了一位革命退伍軍官,但兩人始終沒有斷了聯系,括何阿姨去香港以後,兩家仍然有書信來往,只是何阿姨對當年的煉獄生活依耿耿於懷,不願回到上海,這個會勾起她無限痛苦回憶的傷心之地。
關先生已經在上海置了物業,玉蘭花苑一套三室兩廳的公寓,住宅和辦公地合二為一,樓宇雖然陳舊了一些,但地處鬧市,交通方便,不失為一個精明之。
“黃醫生,聽我姨母介紹你醫學院畢業已幾年了,現在正在行醫,是這樣子?”關先生一面端起桌上的茶盅,一面觀察我臉上的表情。
“是的,我畢業兩年了,一直在骨科做醫生,現在職稱是住院醫生。”我坦地回答,心里揣摩著他的打算。
“哦,住院醫生?是不是平時要住在醫院里服務,這樣會不會影響你在社會的行動?”關先生微微皺起眉頭。
“不是,所謂住院醫生只是職稱,代表我的級別,並沒有residual意思,平時也是很規律的上班、下班,也有休閒的時間。”
“就像你現在在安徽省那邊的職務也是這樣?”
“對,我在銅陵的醫院里工作這段時間,住他們提供的宿舍,離醫院很近,以閒暇時間比在上海工作的時候還要多。”
“哦……,那就好,那就好。”關先生長長地出了一口氣,放下心來。
我奇怪關先生為什麼如此關心我的工作狀況,從他那莫測高深的臉上看不出案,我不解地回頭看看母親,老媽只是抿著嘴笑,朝關先生抬了抬下巴,示意繼續和他談下去。
原來關先生打算請我幫他打理互聯網的商貿業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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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九九八年正是中國互聯網興起的時刻,各色人等、各路英雄好漢剛剛從房產泡沫爆破的震蕩中清醒過來,大筆劫後余生的資金正尋不到出路,一小撮先先覺的人物瞄上了新興的互聯網業務,國內各大門戶網站次第崛起,新浪、搜、網易等等,不一而足。
“春江水暖鴨先知。”
關先生憑借自己多年從商的經驗,敏銳地感覺到在中推廣互聯網商貿的機遇,他血液中閩福子弟特有的銳意進取的冒險精神恰如其地發揮出來,一炮就打到上海來了。
第二天傍晚,我挾著一部IBM的筆記本計算機踏上了回安徽的汽車,一路,我的大腦高速運轉著,興奮得手指輕輕打顫。
關先生的如意算盤打得很周密,他要用別人的投資替他賺錢。
首先,他注冊一個網絡域名,准備出資開設一個醫藥服務網站,專門經銷那些名不見經傳的鎮工廠生產的物理治療儀器,什麼磁療腰帶、電療坐墊、增高助長器之類,產要絕對安全,就是電不死人就行,然後利用網絡大行推廣,把這些幾塊錢一副塑料制品吹噓成應用了世界頂尖科技的醫療器械,以一百到二百元的價錢通過局銷售出去。
我的工作就是大量翻譯國外雜志上有關的資料,貼到網上宣傳產品,同時以黃教授”的身份,解答願者上鈎的病人在網上的疑問,最終目的是使病人心甘願地掏錢,購買這些我只在關先生家里才摸了摸的玩意兒。我的得益是每翻譯千字的資料,得到稿費二百元,另外以銷售額的百分之五提成。
車輪滾滾,輕輕晃動的車身搖得我昏昏欲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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蘇莉很驚奇地看著我帶來的筆記本計算機,她看著我插上電源,小心翼翼地開屏幕。
這部筆記本計算機只有七成新,液晶屏幕灰蒙蒙的,估計是關先生自己用過汰掉的,裝的還是視窗九五的工作台,應用軟件倒是OFFICE97,雖然存很小,但應付我日常的文字工作已是綽綽有余。
蘇莉以為可以打電子游戲,可是對著滿滿的鍵盤無處下手,於是央求我給她好了玩玩,我查了查程序目錄,聳聳肩告訴她里面沒有裝游戲,蘇莉只好在鍵上亂按一通,當做自己也摸過計算機了。
從這天以後,我幾乎把每天下班後的空余時間都花在計算機前。
關先生給了好多的產品說明書,多達二百份,都是台灣商人在歐美市場營銷的健康護理用,上面附有完整的國外不知名醫學專家的論文,極盡吹噓欺騙之能事。
我按照先生的指示把這些英文資料翻譯成中文,輸入計算機後儲存在軟盤上,等到一軟盤存滿了就通過郵局的特快專遞寄往上海關先生的辦公室,接著往第二只軟里儲存下一篇文章。
工作很緊張,關先生每天都打來電話詢問翻譯進度,並且告訴我網站的構建在緊鑼密鼓地進行,爭取在國慶節前開通,同時,我也收到了前一期一萬字的酬。
從郵局走出來,捏著褲袋里剛取出來的二十張紙幣,挺刮的鈔票在我的手里嘩嘩”做響,這是我平生第一筆利用醫生的專業知識,蒙蔽病人賺來的錢。
這兩千塊錢來得輕而易舉,不過是四、五個晚上的成果,等到網站開通,我網上向病人面對面推銷,我的財富還將增加得更快,遠遠超出我在醫院里看門的工資,甚至是我揮汗如雨地挨完一台手術賺來手術費的一百倍,而且,這錢得絲毫沒有風險,因為這些護理器械根本沒有效用,最多只能使人屁股熱得發,或者震得腳板發麻罷了,哪里談得上治療風險?
但我沒有害人,我謀的只是人家的錢包,不是病家的性命,與那些穿著制服大蓋帽們相比,他們揮舞著警棍把求告無門的老百姓打得頭破血流,然後關進牢,不交錢不放人,我的所作所為算得了什麼?
這樣一想,我不由得渾身一陣輕松,鼓起腮幫子,一路吹著口哨回到宿舍。
宿舍里蘇莉正在陪一位女客聊天。
我站在蘇莉房間門口,看見里面長沙發上坐著一位少婦,背對著我正在和蘇熱烈地談著什麼,一點沒發覺我進去。
蘇莉抬頭看見我,咧開嘴一笑,我衝她點頭,打了招呼就想退出來回自己房間,蘇莉叫了我一聲。
“哎哎!黃軍!等歇!”
“嗯?啥事體?”我停住往後退的腳,“啥事體啊?”
“來來來,”蘇莉使勁朝我招手讓我進去,“喏,這位章小姐來尋儂的,儂在,就在我這里坐坐。”
這時,沙發上坐著的那位年輕婦女朝我轉過臉來,笑盈盈地不說話,她燙著松的卷發,精細的發圈兒隨著頭的晃動在鬢邊一顫一顫的,一雙水靈靈的丹鳳,眼角微微有點向上吊,肉肉的嘴唇塗著紅紅的唇膏,白白嫩嫩的皮膚,眉宇透露些許已婚婦女的世故和滄桑。
我一愣,好像在哪里見過,可是一時想不起來。
“啊呀!黃大夫!真寺你呀!”這個女人站到我面前,熱情洋溢地抓緊的胳膊搖晃起來。
東北口音的普通話提醒了我,“哦哦……我想起來了,你是火車上的那位同。”
“哎喲,我的媽耶!你可算想起我來了,真寺貴銀多忘四兒!哈哈哈!”女列車員高聲大笑著。
我陪著她笑著講了幾句,忽然想到她來找我的緣由:“哎……章小姐。”
“嗨!”她急急地一擺手打斷我的話,“瞧你,黃大夫,整啥不好……整出小姐來,叫我章娜就中,別小姐小姐的,弄我起一身雞皮疙瘩!”
我和蘇莉捧腹大笑,等笑夠了,我問她:“哈哈……,行行,章娜,以後我你章娜,那你怎麼找到我在這里的?”
章娜“忽”地收斂起臉上的笑容,神情有些不安,眼睛略略朝蘇莉那邊瞟了。
我愣了一下,忽然明白她可能有什麼事不想讓蘇莉聽見,於是,我朝蘇莉笑:“小莉呀,我帶客人過去坐坐,你忙你的吧,不麻煩你啦!”
說著,示意章跟著我退出蘇莉的房間。
我用鑰匙打開房門請章娜走進房間,讓她坐在沙發上,舒服地蹺起二郎腿,的紫紅色緊身長裙順著大腿向後滑落,露出又白又圓的膝頭,章娜注意到了,手向上拉了拉裙子,用手掌在膝蓋上壓好。
我看著她露在裙擺下面那兩條圓潤的小腿,緊緊包裹著銀白色的絲襪,腳上著一雙白色淺口高跟鞋,頭兒尖尖的,跟兒細細的,不巧的是,我坐在她對面木椅上,正好看見她右腳的高跟鞋底有一塊貼補的膠皮。
我收回目光,把椅子往前拖了拖,問:“章娜,你說吧,找我有什麼事兒?幫忙的我肯定幫忙,幫不上的再商量,說說,你怎麼找到我的?”
“哎喲,黃大夫哎,你可真不好找,我跟你說呀,你那回在車站給我的名片一直留著,本來想留著歇班兒的寺候去上海找你,沒成想,我們路段有個事兒的孩子病了,要去上海治病,還巧了就住你們醫院里頭,我就拿著你的片去找你,可他們說你不在,去銅陵了,我這才回過味來,原來那天你就是坐我趟車來銅陵的,後來呢,你們醫院挺夠意思,照顧得挺周全,這事兒我就撩下。”
“你同事的孩子去我們醫院治病?男孩女孩?是不是腿的事兒?”
“就是腿的毛病,說啥脈管炎,哦,是個小姑娘,五歲。”
“哦!……是那孩子啊,就是我在銅陵這醫院里看過,後來又轉到我們院去。”
“啊,對呀!聽你們科的大夫說啦,那轉過去的病歷還是你寫的。”
“是啊是啊,那後來又怎麼樣啦?你今天來又為這事兒?”
“可不是咋的,那不嘛,前兩天,你們科的大夫找我那同事兒談話,告訴他治療不成功,脈管炎太嚴重,兩腿現在全保不住了,要手術切除,這不?我同兒還是托我找你想想招。”
“想招?家長不想手術?”
“嗨!當父母的哪有願意自己孩子缺胳膊少腿的,可他們也明白呀,中西醫看遍了,連你們上海那個啥龍華醫院的白胡子主任都請來了,中藥吃了一個多,一點起色都沒有,哪還能干挺著?你們那兒的誰?哦,劉大夫說啦,再拖下,小孩兒命都保不住,現在就已經黑到大胯啦,唉……,多漂亮的小閨女,眼著下半輩子……”章娜眼圈一紅,眼淚盈眶。
我趕緊從桌上抽了兩條紙巾遞給她,“行啊,你也別哭啦,既來之則安之,了病就得治,誰讓病呢?那你的意思是……”
章娜擦了擦眼窩,“啊,我的意思就是,嘿嘿……”她停了停,干笑幾聲,現在的醫院不都興這個嘛?”她伸出右手,手心朝上,食指和大拇指捏在一起了搓。
我看明白了,拉長了臉:“我們科的問你們要啦?”
“那倒沒有,是我們幾個自己商量的,怕大夫不好意思開口,那咱們也得主點兒,是不是?”
“你別瞎費勁了!”
我一臉不屑,“老實告訴你吧,那孩子做手術前,就算夫有要紅包的心,也沒有要紅包的膽,你給他,他也不敢要的,要是刀開得不,你們把這事兒一鬧,收紅包的立馬就得滾蛋,換了是你,你敢要不?”
“你說的真事兒?”章娜將信將疑地看著我。
“我騙你干什麼?”
我大大咧咧地往椅子背上一靠,無意中眼角掃到了桌上手提電腦,我把身子往前一靠,鼻子尖差點碰到章娜的臉,“你當是現在大夫靠收紅包過日子啊?”
“那咋說?”章娜一臉不解。
“你知道不?紅包是犯法的,傳出去名聲也不好聽啊,現在搞的是合法的,麼說都有理,醫院靠賣藥都夠賺的,大夫靠治療費提成發獎金,你的明白?”
掏出煙叼上,點著火吸了一口,看著章娜的表情。
“哎喲,你不說俺真不知道,這麼檔子事兒啊!”
章娜恍然大悟,拍了一下掌,忽然,她又有點不放心,“哎?黃大夫,真不用送?你可別糊弄我。”
“不用送,不過呢?”
我搖晃著腦袋,手指夾著香煙在煙灰缸里點了點,章目不轉睛地看著我一舉一動,“不過呢,你們要真想送紅包,就等開完了刀再,也別送別人,給我就行,我正缺錢花哪!哈!哈!哈!”
我大笑起來,望著娜緊張的面部肌肉隨著我的話語緩和下來。
“嘿!黃大夫,你這銀,嚇死我了,我當你反悔了呢,”章娜臉上堆出笑,親昵地把上身探過來,伸出胳膊在我肩膀上掐了一下,“你這壞小子,嚇我的心直蹦。”
我的肩觸到章娜軟柔的手心,熱呼呼的,那熱度燙得我心里一動。
我伸手搭章娜的手背上,輕輕地用力握住了她的手,然後用兩只手托在掌心里,慢慢揉。
章娜臉一熱,局促地抽回手,又扭頭看看虛掩的房門,我有些尷尬地笑笑,說什麼,抬起手腕看看手表:“喲,六點半了,天都快黑了,我請你到食堂小廳吃飯,走吧,別客氣了。”
章娜推脫不過我的邀請,客氣了幾句,站起身來,拎起沙發上小小的女式坤,隨著我走出宿舍。
下樓梯的時候,我有意讓章娜先走,看著她一扭一擺地搖著豐滿的臀部走在的前面,她身上穿的紫色裙子衣料單薄,漸漸向下收細的腰身緊緊卡住她小小蠻腰,後領口開得很低,露出一片雪白的脊梁,裙子下半截緊裹住她渾圓的屁,隨著她的走動,服貼地纏在章娜兩條大腿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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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醫院食堂樓上的小餐廳里吃過了晚飯,倆人都喝了酒,迷迷登登的,在銅的街道上亂逛,我順路送章娜回火車站。
我正和她並排走著,忽然走過一家鞋店,我一怔,靈機一動,拉著章娜的胳走了進去。
“你干啥?買鞋?”章娜酒後有點迷糊,跟著我,“哎喲,俺那大少爺,你瞧瞧啊,這是女式的呀!”
我並不搭理她,逕直走到女鞋櫃前,取下一只式樣和章娜腳上那雙差不多的皮鞋,一看價錢,四百八,合適,我讓店主取一雙三十八碼的來。
剛才在宿舍里我發現章娜的鞋底補過,而且鞋面顯得很舊,有好幾處裂紋,說明她非常地喜歡這雙高跟鞋,所以盡管鞋底磨得不行了,她仍是修補一下再,另外,看來她手頭不寬裕,一雙三、四百塊的女鞋對於她的收入來講可能份很重。
可最重要的是,剛才章娜下樓梯的時候,我在她身後觀察,她小腿的弧线和雅的腳型,配上白色高跟鞋很漂亮。
我付了錢,從笑嘻嘻的店主手里,接過包好的皮鞋盒塞給章娜,她吃驚地連擺手:“哎喲,不行不行,小老弟,我可不能讓你破費,說啥我也不能收。”
完,她兩只眼緊盯著裝著白皮鞋的塑料提袋。
“你別客氣啦,說真的,”我一臉慷慨的模樣,“我在這兒舉目無親,連朋都沒有,你今天來看看我,我太高興了,實在沒准備什麼禮物,只好臨時買點意思,就當我認你做干姐,你別嫌棄。”
章娜聽了我的話,又扭捏了一會兒,最後客氣了幾句,終於收下了。
我倆走出鞋店小鋪,順著人行道朝著火車站方向踱去。
我的左手提著鞋盒,胳膊自然而然地攬上了章娜的腰,她起先稍稍向一旁閃了閃,我的手掌微微用一攔,她便不再掙脫,順從地把身子向我依偎過來,又走了幾步,章娜的左臂上了我的後腰,又用右手抓住我攬著她的手按在她腰胯之間。
我的手掌扶住章娜的腰側,兩個人身子貼住身子在人行道上慢慢地走,章娜卷發輕掃著我的臉頰,不時傳來一陣陣洗發香波的味道,她的胯骨在我的手心面一起一伏,我的手指輕輕地撫摸著她柔軟的腰肢,細意品味被薄如蟬翼的裙緊緊裹住的細膩肌膚。
火車站到了,章娜從小小的皮包里摸出了一本鐵路職工證在看門人眼前晃了,就領著我走進了大門。
“我還以為你住在鐵路食宿站呢。”我有些納悶,進了車站大門,我的手重攬住了章娜。
“沒,我這車是短途的,就在月台上過夜,哪有食宿站的好四兒?”
“那你們車上的其它人呢?他們也在車上睡覺?”我朝四周張望,遠近高低著幾盞黃昏的路燈,空空的月台邊,有一列暗綠色的列車趴在那里。
“他們哪?都是本地的,到地兒都回家了,就我一個外地的,以車為家,沒兒……”
章娜的高跟鞋敲擊著地面,在冷清的月台上孤獨地回響。
好不容易爬上了章娜的車廂,周圍一片漆黑,伸手不見五指,章娜緊緊攥著的手在前面引路,我深一腳淺一腳地跟著她。
忽然,章娜止住了腳步,我來不及停步,一下撞了上去。“咚!”兩人的身碰到了車廂的板壁,寂靜的車廂里發出一聲沉悶的轟鳴。
“哎,對不起,對不起,”我一迭連聲地道歉,“黑咕隆咚的,我啥也看不,怎麼樣?撞疼了沒有?”
“呵呵呵呵!傻樣!”章娜在黑暗中笑出聲來,“這算啥?我們在班上磕磕碰的,誰還在乎這個?”
章娜在皮包里摸索了半天,“稀里嘩啦”地拽出一串鑰匙,在乘務員室門上弄了幾下,房門無聲地開了。
“你先等會兒,我叫你再進來。”她回頭輕聲地關照我,自己提腿邁過門檻了進去,關上了門。
我大瞪兩眼站在黑黝黝的車廂里,真是兩眼一抹黑,好在章娜很快就打開了門請我進去,屋里小桌子上點著一支蠟燭。
“哇!你可真有情調,一男一女共處一室,還點上蠟燭,不讓人家想歪羅都哦……”我油腔滑調做著鬼臉。
“呸……!”
章娜笑著啐我一口,“你小子上海人就會整花花腸子,啥情調情調的,你當老姐我這兒有電哪?早停機啦!司機一下車就斷電了,說是怕火,整列車就我一個人,可不就得點洋蠟唄?”
我笑笑,放下手里的鞋盒,坐在乘務員室的木椅上,看著章娜忙乎著給我倒。
章娜動作麻利,剛才幾分鍾就換了衣服,重又穿上了鐵路制服,上身是白色杠的寬大襯衣,下面穿著又肥又大的綠裙子。
她遞給我茶水,在我對面的長椅上坐下,雙手放在小桌上,左手無名指上的指在燭光里閃了一閃。
“章娜,”我問她,“你整年這麼跑,孩子誰管呀?”
“閨女住她姥姥家,可滋潤哩。”章娜往後一靠,眼睛望向黑呼呼的窗外。
“哦……”,我掏出煙盒,抽出一支叼在嘴里,剛要點火,章娜忽然說了一:“給我根兒煙……”
“啊?”我瞪圓了眼珠子,“你也來來?”
“啊啥啊?沒見過娘們抽煙咋地?別廢話,給我!”章娜隨手從小桌下面摸一只玻璃煙灰缸擺到桌上。
“哎,”我老老實實地遞上煙,給她點著了,看著章娜深深地吸了一口,隔一會兒慢慢地吐出來,一股淡淡的青煙隨著小風飄向窗外。
“你……平常晚上就睡在這兒?”我指了指她坐著的長椅。
“啊,正好躺下能睡,椅子下面就是鋪蓋。”章娜腳跟往屁股下面頂了頂。
“你可真是以車為家呀……”
“嘿嘿,”章娜苦笑了笑,“小老弟,四海為家呀!”說完,她悶悶地吸煙再說話。
我陪著章娜吸完一支雲煙,在煙灰缸里掐熄了煙頭,站起身來:“行啦,我走了,你明天該出車了,早點休息吧,呃……,你出車回來給我打電話,閒著事我也怪悶的。”
“行,我沒事兒就找你玩去。”
我給章娜留了手機號碼,獨自走回了醫院宿舍。
回到宿舍時,蘇莉還在看電視,她告訴我,我出去的時候我的手機響了一會,因為我鎖在抽屜里,她沒法接。
我謝了她,拍了拍她露在短褲外面的大腿,她去睡,她白了我一眼,哼哼著回房去了。
我洗了澡,回到房里開了空調,上床前想起蘇莉說的事情,打開抽屜取出手托在掌心看了看,屏幕上顯示有一個長途來電,在我回來前半個鍾頭,那時我在章娜的小房間里陪她抽煙。
是誰呢?我心里嘀咕著,是徐晶還是老爸老媽?姜敏?
管他呢,明天再說吧。
我關了機,把電話扔進抽屜,上床蓋了毛巾被,不一會兒,睡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