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卷 第10章 涌動
深夜,鷹揚衛地下密室里。
張進,屍見愁二人跽坐於席,圍著一張案幾相對。
張進抿了一口茶水,一臉笑意地道:“柯先生,不知宋常侍安排得可否周道呀?”
屍見愁嘿嘿笑道:“老夫倒是好久沒這麼快活過了。這些年都是和死人打交道,近些日子和那麼多如花似玉的大美人交流,倒是爽快得緊啊!”
“嗯,那便好。”張進放下手中茶杯。
接著,他又嘆息道:“你們教主的來信咱家已看過,伏屍嶺那邊的事情,我已經了解,貴教損失左右仆令以及伺屍使幾位高手,咱家甚是歉意。若是當初我派些鷹揚衛的得力助手一同前往,也許就不會如此了。”
屍見愁面露笑意道:“大人心意,鄙教心領了。”
“不過伏屍嶺一事,鄙教認為沒有表面那麼簡單。”屍見愁話鋒一轉,抬眼道。
“哦?”
張進聞言立道:“先生請講。”
屍見愁正色道;“自伏屍嶺禁制開啟三日後,我教教主見左仆令等人還未歸還。便派教內拜屍長老前去伏屍嶺接應,結果竟在將軍廟不遠的樹林里發現了左右仆令以及伺屍使的屍體殘骸。長老大驚之下,便進了將軍廟內外查看。根據種種劍痕,掌印等招式遺跡判斷,當日進入伏屍嶺的人,除了本教應該還有另外三支人馬。一支是來自道宗的摘星觀,一支是佛宗子弟,還有一支是魔宗的人。而將軍廟內,並沒有發現無頭屍王,更沒有發現至陰珠。結合以上跡象判斷,我教覺得其中必然有很大蹊蹺。長老本想留下來繼續查看,不過當時已經是伏屍嶺禁制開啟三日後,距離關閉僅剩一個時辰。所以拜屍長老只得先退出了伏屍嶺。”
“嗯,貴教教主在信中也提到了這點。”張進點頭道。
“是的,大人。”
屍見愁接著道:“所以問題就來了。我教左右仆令乃是化元位大成高手,並且手持教內法寶。怎會落得個屍骨無存,法器下落不明呢。那麼對付他們的究竟是何人?是道宗,魔宗,還是佛宗。”
張進道:“就算是碰到道宗,或是魔宗,就算不敵,應當也可以從容退去。”
屍見愁道:“奇怪就奇怪在這里。”
張進疑惑道:“莫非他們是遇見了一只極其強大的僵屍或是妖獸?畢竟伏屍嶺號稱妖獸屍鬼無數。”
“大人說的這種可能性的確有,但根據當時戰斗的跡象看,那里並沒有出現妖獸屍鬼。加上幾人法器都不見了,所以最大的可能性是死於人類之手。”
屍見愁道。
“那你們教主如何判斷的?”張進問。
屍見愁道:“教主認為三教哪一家都有可能,但還有另一種可能。”
“什麼可能?”張進又問。
屍見愁道:“那顆至陰珠如今下落不明,在江湖上一點消息都沒有。所以落在三教任何一家的可能性都極小。那麼也就是說,當日除了本教和三教外,還有一股神秘勢力潛入了那里。”
“先生說的是!”張進眯眼想了想,忽然道。
屍見愁道:“那股勢力先殺死了左右仆令,然後又奪走了法器,屍王和至陰珠。”
“此人如此針對我教,怕是不妙。大人,至陰珠對本教非常重要,所以此行在下也是受教主所托,期望常侍大人幫忙調查其間緣由。”
屍見愁面露愁容道。
張進點點頭道:“先生盡管放心,是咱家提供了伏屍嶺的地圖和至陰珠的幸密,所以咱家是不會袖手旁觀的。近日已有道宗人進入了安京城,要不了幾日咱家就得會一會他們,到時候擒來一問便知。”
“那就拜托大人了!”屍見愁拱拱手道。
張進表面自然是客氣地答應了,不過說來,他要不是為了探察一下那無頭將軍的情況,又怎麼會輕易透露伏屍嶺的准確消息呢。
歸根結底,他只是假借陰珠,實為冥盔罷了。
第二日凌晨時分。
鷹揚衛府邸里,張進則頭戴貂蟬冠,身著黑裾袍,正襟危坐於幽暗的大堂之上,雖是閹人,卻頗具官威。
他慢悠悠地問台階下的傳令兵:“如何?”
傳令兵急聲道:“報常侍大人,南屏太守左千據兵謀反,驃騎將軍劉長兵敗,左千已侵占整個南屏郡!”
張進聞言臉色稍變,冷聲道:“這個左千,竟真敢反!”
“我先前安排劉長密謀除掉左千,竟然拖到現在!”宋恭陷入了沉思。
自他掌權以來,鮮有敢於直面反抗他的人,前有左群,緊接著便是左千。這讓他感覺失去了那種控制全局的自負感。
側座的宋常侍道:“早就聽說左千和左群二兄弟父親早亡,二人都是在其母的拉扯下長大,自小感情極好。現在左群之事已有多日,想必左府近況的消息也早已經傳到南屏。如此他能有恃無恐地叛亂,恐怕左群的家小有人接應。”
張進道:“宋常侍說的對,正如密信所書,這左千確是早有准備。”他話鋒一轉,又笑嘻嘻地道:“不過咱家技高一籌,左府一個都逃不掉!”
“大人,接下來我們要怎麼做?”下座的寒獍問。
張進敲了敲案幾,問向宋恭道:“宋常侍,你是鷹揚衛的指揮使,你怎麼說?”
宋恭謙卑地道:“大人早在抓捕左群之時,就派兵圍住了左府。釣魚上鈎再明顯不過,看那樣左千如此自信,證明這安京城有一條大魚就要游過來了。既然這樣的話,那我們就可以收網了。”
“嘿嘿嘿嘿!”二人對視一眼,一同發出桀桀怪笑,然後齊齊點頭。
片刻過後,張進又望向艷梟和寒獍二人。道:“梟統領,寒統領,你們的看法呢?”
艷梟跽坐於席,挺直著身體,淡然而嚴肅地道:“大人怎麼安排,奴婢便怎麼做。”
這時,寒獍拱拱手道:“大人,奴婢建議立即放出消息,左群忤逆,左千謀反,左府全家滿門抄斬!引魚群入網。”
“哈哈哈!好!”張進輕笑幾聲,然後“啪!”地一拍案幾,厲聲道:“立即招集衛兵,奇士,出發左府,記住,要悄無聲息地進行。”
“然後放出左府人即將被收捕處斬的消息!”
另一處,安京郊外山野中的一座草廬里。
榻上三人剪影在昏黃的燈光下顯得謹慎無比。
“師傅。”
“講。”
“喜報,左先生的兄長確已起兵反魏,目前完全控制了南屏郡全境!據傳,割據河西的西涼軍也大有響應之勢。”白齊躬身向身前的青雲子道。
青雲子從打坐中緩緩睜開眼,眸中精光一閃而逝。
“連她也動了。”他嘆氣自語。
對面一位成熟秀麗的女道人起身道:“可不是嘛,魏國在年初以來,西部州郡皆飢荒連連。加上地方郡守豪強又橫征暴斂,導致民怨沸騰,反抗不斷。雖說魏國派了斛律鷹前去鎮壓,但慈貞夫人在回信中說,光是隴梁郡那里便越壓越彈,已隱隱有火燒荒野之勢。現在魏軍在邊境又與趙國交戰不休,魏國內部亂上加亂,西涼軍能不趁機動作嗎?”
“既有河西等多方面壓力,南屏郡那邊有黃巾長老一行人,配合左千便足以穩定當前局面。這樣一來,我們在安京的壓力就小了不少,那些問題必然可以穩妥解決。”
“師兄所言甚是。”女道人一臉喜悅地道。
“不過,左千既然已經反抗魏庭,那麼左群一家時下便危在旦夕。現在當務之急,我們得救出左群先生的一家老小。”
女道人疑道:“張進陰險狡詐,左府必然十面埋伏。”
青雲子道:“這是一定的,不過此舉勢在必行!”
他又問:“玉璣師妹,正陽師兄今晚怎麼沒來?”
那名叫玉璣的女道人回道:“正陽師兄與我一起來到安京後,因劍訣問題的困擾,一度苦思冥想,在當夜便忽然又失去了影蹤。玉衡師姐前去尋他,直到現在,也還沒有消息。”
她的表情有些無奈。
青雲子道:“情況緊急,等不著他們了。”
“待會我們三人一起行動。”
“你不是要殺賊嗎?馬上有一個殺一個!”
“我定要斬盡那些渣滓!”白齊言語之間,滿是自信。
清晨,魏國朝堂之上,張進彎腰站在美後所在簾幕外,擺出一副謙恭卑微的姿態。
低頭道:“啟稟太上皇後,陛下。最新急報!原南屏太守左千在南屏擁兵謀反,現已經竊據南屏,荼毒百姓,還意圖染指其他州郡。請娘娘明斷!”
話一出,文武群臣議論紛紛。
“什麼?左千竟然謀反了?!”
“這可如何是好啊?!”
“左群剛剛獲罪入獄,左千居然便敢謀反!”
“左千?是那左群的兄長?”簾幕中傳來美後那特有的美妙聲音。
“是是是!”張進忙道:“左千正是左群兄長!”
他接著道:“啟稟娘娘,左群在獄中已經如實招供他的罪行。據查明:左群,左千兄弟二人勾結道宗的黃巾老道,散播謠言,蠱惑百姓,意圖謀反。但朝廷先行拿下左群,左千狗急跳牆,便擁兵造反。所有證據已經呈報尚書台。”
“左千身為朝廷命官,竟敢行如此大逆不道之事,這是在挑釁陛下和孤的尊嚴,挑戰大魏的秩序。此二人罪大惡極,當處以極刑,以謝天下。還天下百姓一個太平。”
“著,判左群斬立決。命衛將軍兼大常侍張進領鷹揚衛捕殺左府余孽。左府上下,無論男女老少,盡皆就地處死。”
她的語氣平淡無波,毫無感情。
似乎並不把這件事放在眼里。
“諾。”張進道。他的眼中露出了一絲陰狠之色。
此言一出,文武官員皆靜默無聲,冷汗漸漸濕透了衣裳。有人知道,左群是冤枉的。也有人知道,他不是最後一個。
不一會,簾幕中傳來美後的聲音。
她又道:“孤記得前些日子,不是已經派驃騎將軍劉長前往西南,鎮壓亂民?現在如何?”
張進道:“稟娘娘,劉將軍與左千交戰連連失利,現在守著梓潼郡與之相持不下。”
美後的聲音冷了下去,道:“小小郡守作亂,朝廷一個將軍都不能快速平定?”
她又問道:“大司馬,你掌管兵部,有何辦法?”
大司馬立即起身道:“左千任南屏郡守十余年,勢力盤根錯節,又有妖道相助,劉將軍初到,前期失利也在情理之中。現在要做的就是兵來將擋,水來土掩。請娘娘下旨調兵平叛!”
“大司馬大話,丞相覺得如何?”簾幕里,依舊是美後那好聽卻平淡的聲音。
丞相有些顫栗地道:“著,右將軍李威發兵三萬協助驃騎將軍劉長一同平亂。”
“諾!”一名武官起身道。
清晨時分,兩個震動朝野的消息傳遍了安京內外。一是左千擁兵謀反,割據城池。二是天子下令誅殺清流左群一家。
這兩個消息皆是驚天霹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