奕輕城怔住了,他的內心從沒受到過這麼大的衝擊,被他超常意志控制的強大心湖因江新月的話而翻起了波滔,他這才意識到,原來自己是生活在混沌中的,是江新月給他打開了一個出口,讓情感的激流得以翻涌而出。
江新月並不知道他內心的變化,只看到面前的男人唇角緊抿,面色陰晴不定,她兀自有些擔心,而他俯下身把她抱了起來,給她穿好衣服,用紙巾一點點幫她擦拭臉上的汙漬,他的動作那麼輕柔,這樣的溫柔在他身上是很少見到的。
“對不起。”他的聲音很平常,可是眼睛里卻盛滿太多的內容。
江新月聽懂了,這聲對不起的份量那樣重,它包含了許多許多他難以出口的話,她的眼睛濕潤了,他一把攬過她,將她緊緊地抱進懷里。
“原來這一切都是真的……我一直以為她是上天憐憫我而派下來拯救我的天使,從沒想過她也和我一樣活在世界上……”
那時他只有十四歲,可是心態卻比實際年齡滄桑了十年,因為他經歷的太多了。
他如同植物,在黑暗與腐敗中生長,扭曲的心靈滴瀝著毒汁,而這些毒汁浸淫著他的根莖,開出致命的罌粟花。
別人的十四歲還是嬌嫩的花骨朵,在父母的呵護中成長,而他卻只能靠自己,在人情冷暖、折磨痛苦中他變得心機沉沉,十四歲的他已經懂得靠著男色和身體來取悅蛇蠍一樣的繼母,讓她從那個對自己非打即罵的女人,變成了俯首聽命的女奴。
他不恥於自己,可卻同樣清醒的知道,這是他唯一能走的路,否則他就一輩子無法翻身。
而那個女人為了能控制他,給他注射了大麻,每次發作,便是她變本加厲需索的時候。
他明明厭惡,卻強迫自己隱忍,只有忍才能讓自己的計劃一步步走向成功。
可是黑暗和腐敗的氣息幾乎讓他透不過氣來,他需要陽光、需要干淨的空氣,這一次他必須逃開,他在那個女人脫光衣服呻吟的時候,在她說只要他使出渾身解數滿足她,就給他大麻的時候跑了出來。
那天他遇到了他的天使,讓他驚艷世間竟然還有這樣純淨的少女,她就像陽光、雨露、像潔淨的空氣,讓他渴望甚至妒嫉。
他覺得自己是這樣汙濁和腐敗,如果再沒有陽光、空氣和水的滋養就會馬上死掉,而她是上天派來拯救他的嗎?
他並不確定這是不是自己的幻覺,因為毒癮發作前他會經歷各種各樣詭譎的幻象,或者真的就是有某種神的存在,她就是神派來的天使。
他舔著干燥的嘴唇,而喉嚨已經在艱難地發出飢渴的低嗥。
他從沒有這麼渴望一個女孩兒,他以為世上的女子除了母親都是汙穢的,而她是他第一個真正渴望、渴望到得不到就會馬上死去的女子,他慢慢走向了她,走向那頭聖潔的小鹿……
當他醒來的時候,發現自己躺在黑暗的街道上,張開手,那彎藍色的月芽兒輕輕地滑下手指,在泛著幽光的白金鏈子上搖蕩。
這條鏈子讓他很輕易的想起了那個少女,這是她的,一定是她的,因為那麼像她,而且仿佛還帶著她身上的氣息。
他閉上眼回憶著她的味道,那樣甜美、那樣純潔,足以讓他一輩子銘記。
或許他以後不會再去真正的愛一個女人了,因為沒有女人能比得過她,她在他心里是神一樣的存在。
她真的是上到派來拯救他的天使吧,或者是上天看他太可憐,在那樣的幻覺過後給他一個慰藉,這條憑空落入他手掌的鏈子足以溫暖他的人生了。
他輕輕撫摸著指下清涼的月痕,覺得出了底座的粗糙,他將所有注意力集中在指尖輕輕描摹,啟唇念出:新月。
這是她的名字,一定是的,因為和她是那麼搭配,他突然覺得上天對他還不算太殘酷,就算這輩子只有一次,他也知足了,他知道這樣的女孩世間是沒有的,而他竟比其它人幸運。
若干年後,當第一次看到江新月,他就感受到她身上對自己的那種莫名的吸引力,她的臉給了他久遠的熟悉感,她和記憶里的她太像了,雖然知道她不可能是,可是他的心卻有些脫離自己控制了,他已記不起有多久它不曾這麼快地跳動過了。
而第一次知道到她的名字,他的心像被什麼擊中的,而他相信了冥冥中的緣分,真的是太巧了,原來人世間有一個和她這麼相像的女子,難道是上天在暗中指引著什麼嗎?
受她吸引,直到愛上她幾乎是他意料之中的事,可是他卻從來都沒想過她就是那個她,更不敢想他們還有了一個十六歲的兒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