剛才,蜜不過是在清理,而已經高潮過好幾次的明,竟在中途開始手淫。
按照先前的邏輯,蜜應該在她伸手剝弄陰蒂的同時,就裝出一副極輕視的樣子。
在高潮之後,全身又被蜜的視线──即便之中的興奮遠多過輕蔑與怒意,但明會想像成是完全相反的情況──慢慢掃過,明體內的熱流必定會翻至一個新的高峰。
為達到最好的效果,蜜甚至應該出言譴責。
然而,她實在沒法再假裝下去了。
知道明非常喜歡她的服務,她只可能非常高興;沒有一點負面情緒,倒是尊敬和愛好又一次直线上升,蜜想;與豎直的尾巴和耳朵都不同,她的胡須和眼神都變得柔軟。
實在太開心的蜜,又有點想要在地上打滾。她剛才所有的任性要求,明即使有些掙扎,卻也都一一滿足。
無可挑剔,蜜想,沒有任何遺憾。現在,她可以平心靜氣的,述說自己的過往。
在那之前,她得先等明喘好氣。明沒有拿下頭盔,這表示蜜還能夠繼續欣賞她的子宮和腸子。
頭盔內的溫度和柔軟度都經過調整,明想,戴著它躺下,感覺靠在枕頭上沒兩樣。
而能在一天之內看到明高潮後感到疲憊,與高潮後仍然游刃有余的樣子,蜜想,大概這幾天睡前都會笑。
除了露以外,肉室里的每個觸手生物都都見識過明的這類反應;與其他人的比起來,當然是自己造成的才更有意義;一想到這里,蜜又幸福到快要融化。
而腦中的思考一下變成單一色系,讓她又控制不了自己的嘴巴:“嗚嘿、嗚呼──”雖然不是又一句毫無修飾的話,而如此色眯眯的笑聲,也不太符合蜜過去的形象。
此為蜜的新形象,或其實這才是真正的蜜,明想;雖還不確定是哪種情形,但總之,該感到開心。
聽到蜜的笑聲,明連自己多次高潮後所導致的無力感也可以忽略。
先摸一下肚子,再吸一大口氣;明半睜著眼,感覺精神已經恢復大半。
過約一分鍾後,她讓肚子貼著蜜的下巴。
而比起又一次舔舐或磨蹭明的肚子,蜜現在更想仰天嚎叫。
那一定會非常愉快,而自己在明離開前,蜜想,都不適合做那種事。
嘟起嘴巴的蜜,用不同於一般犬科動物的嘴部動作,親吻明的肚子上緣。
接著,蜜再稍微調整一下肉室:把濕度降低,也稍微把溫度調回去。她不會讓明覺得冷,但仍稍微令明覺得有些涼;這樣,明就會抱著她。
這計畫非常不錯,蜜想,耳朵豎得非常直。
非常期待的她,使勁搖晃尾巴,散發出一種人見人愛的溫和與活潑風格;而實際上,在人類之中,或許只有明會這樣想。
因光看外型,蜜比較像是一只巨狼,而非單純的大型犬。
在多數情形下,人類都會對這樣的生物抱有戒心;即便牠們有超過十分鍾都表現得很友善,也可能在下一秒鍾就突然變臉。
保持距離、護住頸動脈;這類概念早已寫入基因中,根本不需要經過後天學習;即便這可能不下於對黑暗的恐懼,卻顯然是明最早跨越的障礙。
她第一次面對絲和泠時,也是很快就解決心中的不安與排斥。
這當然不太正常,而觸手生物要的,就是這樣的人;如今,蜜已經不會再覺得這事缺乏真實感。
過約兩分鍾後,明終於抱住她的身體。
讓乳房貼近蜜的胸口,明想,很像小孩抓著絨毛玩具似;為抗拒腦中的冒犯想法,她改為輕輕簍著蜜的腰。
明不知道的是,蜜非常喜歡被當成玩具般對待。
即便有點粗魯都能接受,蜜想;在過去,她甚至常在腦中想像自己被一堆小孩當馬騎的情形。
如今這種念頭,她也很難在明面前表達清楚。
明曉得,自己在經歷過多次高潮後,對浪漫的感受性變得低了些;即便有前幾次的經驗,腦中保守的想法又會在這時占上風。
對此,她不會覺得著急;只要稍微休息一下,她的身心又會恢復一個小時前的水准,行徑想必也會再次大膽到一個連她自己都忍不住吐槽的地步。
和人類如此親近,好像真能夠完全放下心來;蜜想,已經好久沒有體驗到這種感覺了。
現在,明對待她的方式,就像是對待一株嫩芽般溫柔。
蜜還記得,自己在好久以前,常與人玩拉扯臉頰的游戲;一想起這一段,相關的記憶立刻如潮水般涌現。
在夢里,那觸感永遠不真實;蜜在又感到有點想哭的同時,也下定決心,晚點一定要讓明也這樣對待她。
伸長脖子的蜜,左半邊腦袋貼著明的乳房;輕輕磨蹭、小心擠壓。不到一分鍾後,她幾乎是半顆頭都被明的兩邊乳房夾住。
感受明的滑嫩肌膚、嗅聞明的體香,會令溜過喉嚨的冰冷語酸澀等感覺都得到舒緩;遠比酒精要有效,蜜想,差點脫口說出:“明,我愛你。”
現在,吐出這樣的話還嫌太早;在讓腦中的激動情緒和緩一些後,她用鼻子點弄明的下巴。
明也伸長脖子,對著蜜的頭頂和頸子左側各吸一大口氣;溫潤、多層次的香氣,讓明陶醉到抬高眉毛。
不僅類似枯葉和蕈類,也有種焦糖般的刺激感,明想,又多嗅聞幾次。
剛才,她幾乎沒感受到蜜的情緒起伏;而就算已經完成蜜的所有要求,她內心體諒的部分可不會減少。
這意味著,蜜若又覺得很難受,明也不會太介意她食言。
蜜多少有料到這情形,而──為了當其他觸手生物的榜樣,也是為了滿足明的期待──她絕對信守諾言。
過約十秒後,蜜接到泥傳來的做飯進度:還要再等十分鍾。蜜向她傳遞“做好就送來,不需要延後──”等信息。
蜜曉得,自己一定無法在泥送來前就說完。
而與其說是不介意被打擾,不如說是蜜很希望能中途停下來。
這樣也能夠稍微喘口氣,她想,垂下耳朵;接下來的段落,她和明都會常常需要借著對話,好整理思緒。
明在幾下深呼吸之後,半睜著演;稍微抬起雙手的她,輕輕揉弄蜜的耳朵。
蜜慢慢離開明的懷中,坐在地上。為了使明能在這冗長的過程中舒服一些,蜜先把躺椅自她背後升起,再微微開口──
在那次前往廉價妓院內的經驗之後,又過了近半年。
我除了更加關心城內幾對夫妻的性生活之外,也找了很多研究人體的書:多半是按摩、針灸,以及房中術;而最重要的,或許是浪漫愛情故事。
當然,還有不少色情作品:大量的小說,與幾本漫畫。
多數內容較露骨的都不合法,品質也極不穩定;印刷極糟,情節離譜不說,里頭的形容詞有不少實在太夸張;而更為常見的,是非常差勁的紙質,容易皺褶、掉頁、破損、變色。
我在初次接觸時,對這幾點真是感到難以忍受。
這類書與凡諾的其他書籍放在一起,感覺非常格格不入。
所以在多數時,我只把它們疊放在地上。
而無論怎樣整理,它們都很像一堆廢紙。
這類作品倒有個不錯的特色,像是小說中的插圖不算少,且通常不至於畫得太抽象。
許多經典文學會刻意省略這部分,結果就是導致看得人越來越少。
而極便有這樣方便讀者的設計,在許多人眼中,這類花大量篇幅描述性歡娛的作品還是極為不堪入目;倒不真是生理上無法接受,而是真擔心自己在讀完後會下地獄。
古老宗教的影響力在這個時代依舊強大,我相信,已經有不少人因為過分禁欲而得病。
通常,色情書籍作者和插畫家都不太有名。
我猜,他們不是那麼喜歡自己的工作,所以有不少內容都挺滑稽的。
要嘛低級多過性感,不然就是連插畫中都帶有大量諷刺意味;我幾乎可以肯定,他們很多都是試著以可笑的元素來掩飾自己基本功的缺乏。
這些書的印刷量不見得少,卻可能不到一年就會絕版。
以往,各類打擊邪書的運動中,這些東西往往都是第一批被揪出來燒毀。
就算那種情形在這個世紀開始減少,此類書籍對多數人類說,也通常都是看完後就丟、毫無收藏價值;只有最可悲的家伙,才會把它們真的放一堆在書架上。
即使是生活在下層階級的人,也會這麼認為。
而像我這樣的生物,不需要在意多數人的眼光。我早就已經曉得,自己這輩子只會和極少數的人類來往。
因為本身的題材,這類書籍在收藏界的增值空間有限。
炫燿的價值也極低,我想,這是一大重點。
一些名作家會因為個人興趣,使用另一些筆名創作。
他們不計較收入,甚至冒著被發現後會受重罰的風險,可見這類故事創作在藝術方面仍是有不少潛力的。
就我看來,這種書有一定的參考價值。
盡管之中,有不少我也只看一遍;由於不少作者習慣彼此抄襲,很多書我光看開頭,就能知道又是怎樣的內容。
即使如此,它們還是值得一看;某些情節反復出現,除表示作者缺少創意外,通常也表示它們確實吸引人。
而這能反映出一個時期某些人最私密──或許也是最不負責任,卻又是──真實的渴望。
由於書中的內容有不少犯罪成分,我猜人們不見得真的希望能看見,甚至實際體驗到書中的內容。
他們只想解放自己的想像力,我認為,這絕對比嚴重過時的思想約束要來得好。
有趣的是,雖然這類書的主要客群是男性讀者,但也有為數不少的女性讀者。
據一些專家人統計,在這座城內,人們第一次性經驗的年紀在幾十年並無太大起伏。
而年輕人初次手淫的年紀,卻低過於大多數人“正經人士”的預期。
表示人類性成熟的時間仍然和老祖先差不多,我想,這可是個好消息。
我也很快就發現,真正存在於現實中的禁忌之戀,實在沒有多少浪漫成分。
結局通常都是嬰兒無法活下來,而女方──通常不會是較強勢的男方──則被迫承擔某些罪名──也許還帶有宗教色彩──,然後從此失蹤,或者被送進監獄。
她們會成為在小巷子里接客的娼妓,或者遭處以極刑。
不少國家都有這種傾向,無論是東方還是西方;為此表示不平的人,幾乎永遠低於預期。
原來正義是那麼的無力,這實在是會令我覺得憂郁。
小孩在成長為大人的過程中,是如何學會對無視這些問題的呢?
就算再過五十年,我應該還是會希望能夠拯救那些生活困苦的人。
然而,多數情況都不可能簡單到只需靠一點幻象和暴力行為就得以阻止;每次意識到這一點,都會讓我感覺很受折磨。
也因此,不要多久,我便傾向於尋找內容不那麼淒慘──即虛構成分更多,真實度更低──的故事;講述跨越階級、國籍的愛,而在現實中,有些人確實不單能忽略地理和金錢方面的問題,連年齡差距都無法阻止他們。
嫌衝突不夠的作者,還會為里頭的角色配上戰亂、瘟疫,甚至祖先的仇恨。
之中,不幸與邪惡會被用來襯托一切高貴的情操。
為了尋求讀者的認同,更高層次的道德觀也會迅速在這類情節中茁壯。
盡管故事在充滿衝突的同時,荒唐成分也是直线上升。
而無力使一切高級化的作者,則傾向於要求觀眾拿出更多的浪漫思考來接納這一切。
暫停回憶過去的蜜,微微開口。她伸長脖子,對明的右乳房呼一口氣。
閉上右眼的明,輕咬雙唇。她雖沒叫出來,但從頸子到陰部還是又顫抖一陣。
過約半分鍾後,明為了抹去額頭等處的汗水,終於將頭盔脫下來。
蜜在仔細舔過她的鼻梁後,說:“講到這里,我想你也猜到了;有段時間,比起正經八百的人體與性技巧分析,這類帶有大量幻想成分、純粹是為了助人泄欲的文章,我還看得還比較多。”
明點頭,除此之外,她也想要給自己的反應多添一點少女氣息;而她實在無法表現得多驚訝,因為蜜提到的部分,她也早就能夠預料。
“我可以想像。”明說,腦中閃過絲的幾次夸張行為。
蜜看著自己的兩只前腳,說:“我當時真的認為,曉得色情創作品在主流市場上的內容、看出之中的心理學元素,是非常重要的事;只要懂得去蕪存菁並經過多次加工,應該有部分心得能確實應用在以後伴侶的交往上。如今,這些聽來很像是胡說八道,但對還不到一歲的我而言,還算是不錯的嘗試。”
既然我不是人類,又看得出人類的許多問題,就更不用完全按照一般人的那一套來思考;一邊看著色情小說,一邊想著這些事,能給我帶來一種極大的滿足感。
好像自己真有機會像凡諾那樣聰明,但又不至於變得像他那樣古怪。
而最近,我常常在感到極為樂觀的時候,又重新復習到一些對我而言非常不幸的地方:像是外貌,這真的非常重要。
當然,不是每個人都喜歡“細如鵝頸的腰”或“瓜一般大的奶子”,但擁有可比天使、妖精般的臉孔,在情場上絕對是一大優勢。
雖然最近有些作品會強調“個性不見得非要十分有趣,但至少要有顆善良的心”,而在進到這一步之前,人們仍總是先被長相吸引;一但這一塊不符合要求,人們是不會有更進一步的追求。
即便有心跨過年齡、種族、國籍等差異,視覺上的經驗還是很難略過。而就算主角是盲人,他們也一樣會用盡方法去確認對方的外型。
終究,我想,人類文明發展的時間,並未長到可以把本性給全數扭轉。
為了時常注意、調整自己的儀表,我向凡諾借來另一面銀制的鏡子。
和研究室內的不同,這一面不是圓形,而是長方形的;鏡子的表面一樣光滑,能夠清晰反映出我的全身。
一般人首先注意到的,應該還是我濕亮的黑鼻子;簡直有如漆器一般,紋路又相當復雜;由於形狀對稱,所以不能用任何醃漬水果來形容。
接著,是我那長有不少胡須的粗長嘴巴;即便已經整理過很多遍,看起來卻總是稱不上整齊。
至於我那雙灰藍色的眼睛,雖然看來很有魄力,卻容易讓人覺得我正在生氣;只好期待那對既尖又長的耳朵,能給我這已顯得過於粗獷的臉帶來一點圓潤感。
一對三角形的耳朵總是豎起,直得像是有兩條线拉著;似乎連睡覺時也是如此,我想,只在有情緒起伏時才會垂下。
就象征意義上,這算是精明還是神經質?
我得觀察更多人的意見之後,才能有個定論。
從頸子到尾巴,幾乎都蓋滿蓬松的毛發;這部分應該是大人和小孩都會喜歡,我還希望毛發能再長得茂密一些。
毛發較少乃至完全無毛的部分,則露出粉嫩肌膚;既溫暖又有彈性肚子和乳房,有不少人類喜歡摸狗的這里。
至於我未來的愛人,或許還會常常舔這邊。
一想到這里,我的尾巴又開始把位於屁股兩側的書本給拍響;盡管腦中設定的情節很草率,卻已經讓我興奮到想要在圖書室蹦蹦跳跳不只一圈。
我的四條腿很粗壯,主要觸手則非常細致;未來當然還會再成長,而就目前看來,整體比例算是不錯。
雖是雙性組合,但至少稱得上順眼;不具有人類討厭的病態特征,至少沒有一處看來像是蟾蜍或蝸牛,或其他令人覺得可憎的生物。
幸好,凡諾當初沒打算把我弄成神話中的那種合成怪物;人面或者爬蟲類的鱗片,和我的身體可不配。
然而,話說回來,犬科動物也不是真的討每個人喜歡;狼被視為是惡魔的象征,其他的犬科動物也好不到哪去。
我早就發現,東西方都各有一堆講狗壞話的俗語。
相較之下,馬和貓得到的正面評價可能還比較多;每次意識到這一點,我都會感到很生氣。
那些偏見既不公平,又缺少保育觀念,卻常常受到各界學者支持,真是會讓我氣得要跺腳值得高興的是,以上反應都是源自我的個性,而非凡諾給予我的知識或經驗。
我在有過這麼長時間的苦讀和努力思索後,終於把腦中的不自然感給擺脫大半;如今,我的靈魂,有一大部分是屬於自己,而非──至今仍不清楚來源的──“別人”。
當然,之中的曖昧之處仍然很多,卻已足以用重生來形容。
我沉浸於幸福之中,而在這同時,又繼續檢視自己的長相。
對於那些不怎麼常接觸狗的人來說,這張臉可能會被形容成像是老鼠或蝙蝠。
吸血的倒不像,但如果是吃水果的那種──配色明明很多;我想,應該注意力放在那些對狗有好感的人身上。
比起狗、犲或狐狸,我更像是狼。
再過半年,我應該真會長得比在山上拖車的作犬還壯;大概是比現在還要大上五到七圈,比任何一種狼都要來得驚人。
雖然胸部等處都升起一種菱角豐富的滿足感,而我卻無法陶醉在這種青少年式的自戀中。
這下人類會更怕我;想到這一點,我又覺得未來無比黯淡。
凡諾設計我時,似乎沒有注意到外在魅力這一塊;或者只是他的品味過於糟糕,我想,這好像比較有說服力。
細致銀灰色的毛發不見得是我的優勢,雖然看來像是貴金屬制品,但這種色調也很容易讓人感到冰冷。
之中反光部分,使我的體型看來比實際上還要更大;很像是插圖足以跨兩頁的怪物,可能會讓一些老人和小孩光看一眼就心髒麻痹.
擁有這樣的外表,我是很有自信趕跑或征服一整群狼;說不定光叫聲我就足以把牠們都嚇到躺下。
而即使天天做這種事,也無法讓我感到愉悅。
對這些疑似遠親的動物,我心中欲親近牠們的想法,只比親近人類要略低一些。
會有這種思考方式,顯示我的個性並不好斗。
這很不錯,只要知道我不會咬人或抓人,一些年輕人應該就會願意試著摸摸我。
說來有點難為情,雖然我傾向於把自己當成是狼,卻也很渴望被人抱在懷中;像玩賞犬那樣,甚至像玩偶那樣,我想,從鼻子到胡須都在顫抖。
目前看來,這是最困難的部分。
凡諾也不可能這樣對待我,即便他只要走幾步就能來到我身旁;雖然目前的證據不多,但我懷疑,他其實不希望我們的關系發展得像是親子。
他所謂的“創造者”和“作品”,也不可能像是主人和寵物。
再次意識到這一點,又讓我感到鼻酸。
過約一分鍾後,我想,還是專注思考如何面對一般的愛狗人士就好了。
這種人若知道我會說話,可能感到又驚又喜嗎?
不,他們對我丟石頭或火把的可能性應該高一點。
就常識而言,一但我表現得太不像狗,只會引起人們的恐慌和厭惡。像童話故事中,願意親近各種動物妖精的人,在現實中其實非常少。
那該從馬戲團之中尋找伴侶囉?
我想,那些人見過各種奇異之事,也積極追尋更不可思議的體驗──就算如此,他們也有個限度。
且我也覺得,凡諾不會喜歡我和那些風格夸張的藝人來往;他們很接近他所謂的江湖術士,此外,他目前也沒打算讓我太自由。
嚴格來說,這些都不是我該現在煩惱的事。而說來有些悲哀的,此刻我也沒有其他事好做;書讀到煩,不想跑也不想睡,只想專心思索。
我低下頭,先看一下自己的前腳,再看一下自己的後腳。
現在,我的體型和臉型看來都比剛出生時要流线、修長一些;毛發不那麼亂,身上的味道是更加濃郁;而發育如此良好的骨骼與肌肉,應該是比許多犬科動物都要來得有魅力。
即便有這麼多的優點,我還是對未來感到不安;要和一個人類交往,並以和對方愛為終極目標,這仍是一大難題。
除非,我的對象不是正常人──
“抱歉,明。”蜜低下頭,說:“當時的我──”
“不會啦。”明說,搖一下頭,“再說,我本來就很變態啊。”
和咬著牙的蜜不同,明的態度非常輕松,甚至到了有點輕浮的地步。
事到如今,明想,除非是為了營造氣氛,否則根本就不需要否認;當然,面對絲的時候例外。
而為了基本的禮貌,蜜認為,有必要再次強調:“不,相信我,你在我心中的形象一直都很正面。雖然我在非常興奮時,會說些很過分的話,但那些都只是為了好玩。”
在蜜的回憶中,難免透露出一些聽來過份主觀──甚至不太友善──的想法。
畢竟她當時還年輕,而她的年輕時光又與明的出生時間相差不只一個世紀。
一個人的過去和現在,必定會存在有不少差異,這些明都很清楚。
不愧是喂養者,蜜想,尾巴又開始搖晃。
先是緊張,然後很快放松;血液一下向外擴散,這時,蜜主要觸手的脈動會增加,明想,又一次滿臉通紅、心跳加速。
而明此設無論陰蒂或乳頭的勃起程度都不如幾分鍾前,顯然幾次高潮後所導致的疲累感還未散去過半。
伸出舌頭的蜜,舔一下明的肚臍周圍,繼續說──
我也積極尋找那些更離經叛道的故事,世上有些人,會和家畜甚至野生動物發生性行為。
還有些人,能愛上死屍甚至無機物。
在這個時代,最常拿出來探討的兩種性傾向,是戀童癖和同性戀。
前述的那幾種,可比這兩項最常見的還要讓一般人覺得難以理解,也更令人感到難以接受。
之中有許多例子,當事人不是因為酒醉或一時情緒不穩所導致,而是他們真的喜歡如此。
這更加深一般大眾對他們的敵意,我想,一定有比官方記錄還要更多的人,因為這些罪行而被殺死。
有趣的是,性虐待常被漠視。
所以在這個社會上,有些現象即使不能大聲說,卻能在不知不覺中被默默接受;的確,我想,仔細觀察,一般人在談論到這類性游戲時,反應常是覺得可笑,而非單純的感到厭惡和恐慌。
似乎我能夠合理推斷,一班人在接納所謂“異常”的公式里,“可笑”其中一段必經的過程;無論本身多重口味,若是能讓談論的人笑出來,情況就不至於太糟。
我很好奇背後的復雜文化,與生物本能影響最終抉擇等方面的資訊;而我在翻過圖書室的書籍目錄後,決定太細部的還是留到以後再去關心。
也是經過好長一段時間,性虐待才漸漸被大家視為是比較無害的。
而現在,多數人仍認為獸交是不被允許的。
所以我的希望,只存在於那些最不正常的人之中。
我若希望他們其中有不少好人,是否太天真?
在那類談及特殊性傾向的故事里,主角通常不是個好相處的人;不是暴躁易怒,就是個性孤僻──通常也會暗示他們小時後曾受到虐待──。
而或許是因為我和凡諾相處過,總覺得自己一定有辦法喜歡他們。
只要對方不至於過分離譜,一樣能和我產生不錯的友誼甚至愛意。
首先,為了我自己好,得找出之中良知不至於過於薄弱的人。
這看似明確的方向,實際上卻沒有把范圍縮到非常小。
反正,我有的是時間調查;想到凡諾先前曾談到壽命上的保證,我的心情有好上一些。
又過約兩分鍾後,我一邊哼著歌,一邊翻閱一本色情小說:故事描述一名寡婦再幾經掙扎之後,終於借著家中的獵犬來彌補喪夫之痛。
故事里,這位寡婦沒有受傷,也沒寫到那只狗死去的情節,算是口味比較輕的。
他們只是一直掩人耳目的享受性愛,而最後也真的沒被其他人發現。
我想,雖然略嫌膚淺,卻是不錯的故事。
作者欄寫:無名氏。
相信他賺得也不多,而以不算太差的文筆寫出風格特殊的色情故事,足以得到我的尊敬。
幸好,凡諾不介意我調整圖書室內的書籍配置。
現在,我會把常復習與預定要看的書,放在書架中較低的位置。
這樣,我只需一個抬頭,就能把它們給取下。
我也很快學會操控那團黑色軟體生物的方法;原來就是先把兩只前腳放在排出我體內毒素的肉塊上,再慢慢用爪子敲擊,並時時出聲命令。
比我想像中要容易,雖然無法讓它一分為二與變成骰子狀;只要它在為凡諾服務之余,能為我帶來一點方便就好。
相信這個肉塊能控制房子內的許多東西,而我決定幾個月後再來關心其他項目。
我也注意到,凡諾只需要輕輕揮手就能夠操控它,根本不需要像我這樣貼著肉塊。就算再過十年,我也不期望自己能有他的一半能耐。
稍微令我松一口氣的是,凡諾現更好商量;除准許我在底下點燈,他還會為幫我買燈油。
他也給我吃一點他常煮的一些湯,盡管我所需的營養根本不是用這種方式補充。
就許多角度來看,這些是我本來就應該享有的;是他終於習慣我的存在,還是覺得我夠大了?
他從沒談到這一部分,而我也不急著問。
最令我感到意外的是,凡諾竟然准許我外出,“只要你有事先給我罩上一層幻象。”
他這麼說,聲音依然尖細;在撥出不到兩分鍾的時間照顧我後,他又繼續忙於研究;無論是施法在我身上,還是在跟我強調些什麼的時候,他的頭都幾乎沒轉過來。
凡諾也不許在研究室待超過兩分鍾以上的時間,而我問他的問題基本上也被限定在二十字以內。
就算如此,他也已經比我原先預估的要康慨太多了。
當然,我腦中比較感性的那一部份,總期待能從他那得到更多關愛。
一但我的胸腹又為此感到難受,負責掌管理智的那一部份就會立刻告誡:別太貪心,也別期待接下來會有更多改善。
每次我對此感到無力時,就會躲回書中的世界。
存在於紙上的文章,就算不見得是有定論或好捉摸的,也至少是給予我更多詮釋空間、不會直接打擊到我的。
“可書呆子好像也不太吸引人。”我說,皺一下眉頭。
一開始,我對於能被允許外出,自然是感到欣喜的:可以觀察別人家的嬰兒、近距離欣賞夫妻做愛的情景(無論兩人是否都樂在其中)、偷嘗他們吃剩下來的食物──特別是有加蜂蜜的,果然沒令我失望,太適合做為我的名字了!
──。
我也嗅聞他們的衣物與床單,還順便去嚇嚇路旁的狗;這些靈敏的生物一開始可不怕我,直到我表現得比他們還要靈敏──我的跳躍距離和衝刺速度可勝過都市里的不少哺乳類──牠們才趕快逃開,或者四腳朝天,表示求饒、臣服。
太好玩了!每次回憶起這些,總是能令我抬高下巴。而發現自己的確無法解讀牠們叫聲中的訊息,是讓我有些挫折。
過不到一周,我又很快感到不安;凡諾展開新的研究,而他的研究主題卻沒讓我知道。
有好長一段時間,他都避免向我透露出任何細節;這可不像是為了要給我一個驚喜,而比較像是──陷阱?
不,我想,這聽來很有戲劇張力,卻沒有什麼道理。
我之所以會突然這麼覺得,也是因為那家伙老是不按牌理出牌。
無論要介紹些什麼,還是要帶我做什麼,通常都是隨他高興;之中只有一小部分看來是早有計畫,其他則都是臨時起義。
“像是突然把我叫去,只是為了把我的主要觸手拆下來,再裝上去──那可真是可怕,又不尊重人!”
我說,雖然那過程不痛,卻害我晚上睡不好覺。
這陣子,他給予我的通融與好處,說不定正是對我往後必須做出更多犧牲的預告;當然,在證實之前,這些都只能說是我自己多心了。
凡諾無疑是個怪人,因為他活了太久,還把自己的部分記憶和情緒抽離;這事存在有不少迷團,卻是他主動強調。
而目前看來,他也的確因為這緣故,幾乎已經成為完美的研究機器。
他是召喚術師中數一數二聰明的人,到頭來卻給同類拋棄;而經歷過那樣大的欺騙,又給我挖出這段傷心回憶,他也沒一個不高興就把我碎屍萬段。
這已算是十分不錯的了,我甚至沒看到他把鄰居或路人宰了,或逼迫他們為奴。
凡諾把我制造出來,也不是為了有個能服侍他的人;他堅持由自己來照顧自己,這也挺不同於一般人的。
照理來說,隨便讓一個人擁有他的十分之一能耐,可能早已成為一個壞事做盡的家伙。
尤其是他的幻象,我想,那種徹底欺騙人的法術,實在是太方便了
無論小偷、警察、變態狂還是征服者,都渴望掌握的技術。
而在多數時,凡諾不僅連提都懶得提,還只用來隱藏自己的住址和行蹤。
盡管他給我感覺是個習慣到處橫著走的家伙,卻常表現得極為節制。
所以──按照一個經過我多次修正後的標准來說──他是個好人;我提醒自己,“夠不夠好”不是重點,“算不算得上好”才是。
我是由這種人制造出來的,而基於以上原因,我覺得這不是一件壞事。
“就算我對自己的存在乃至世界本身都存有不少疑慮,也不至於是反社會的;基本上,人類就喜歡像我這樣的家伙。”
我一邊自言自語,一邊調整幾張發光紙牌的距離。
和凡諾的多數作品一樣,這一盒紙牌沒有名稱;為了方便,我干脆就他們的外型和功能,稱它們為光片。
我把幾張黃色和白色的放在周圍,因為它們有利於閱讀。
至於那些顏色比較花俏的,就被我放在遠處。
在不想讀書也不想運動的時候,隨自己喜好排列那些紫色或綠色的光片,可以給我帶來一種滿足感。
也許我是個喜歡堆積木,或整理花園的人。
在外頭,我是挺喜歡親近花朵。
十分幸運的事,那些跳蚤和蚊子等也不會像纏住其他狗那樣纏住我。
而很無奈的,軟體生物不允許可能造成書籍毀壞的植物和蟲子在這底下滋生,所以我不太可能在這底下養些什麼。
“連一只壁虎都不可以嗎?”我一邊說,一邊幻想自己用鼻子逗弄小爬蟲類的情景。
又過一小時,我在書堆中睡著;腦袋上還蓋著一本極薄的色情小說,這畫面有些不堪。
這半年,我在圖書室內都是這樣度過的;雖然偶而會感到空虛,但勉強能稱得上是一段幸福歲月。
即使還未性成熟,卻不會對這陣子收集到的資料感到厭惡;我猜,論內在,這應該是觸手生與人類之間的最大差異。
想必我也很難成為一個徹頭徹尾的禁欲者,而這或許表示,我比人類還要更有機會徹底享受性歡娛。
現階段,我除了多觀察人類外,也常在睡前盼望自己能作春夢。
在夢里,我除了早就已經性成熟,應該也早就找到另一半;就在我感覺好像就要夢到此類發展時,凡諾突然大叫:“呀哈,完成啦!”
我嚇了一大跳,迅速起身;在血壓徹底回穩前,我先是感到有點喘不過氣。過不到三秒,我又因為視线模糊,而差點撞到書架。
凡諾無論是在研究還是在上廁所時都幾乎不發出聲音,所以我合理懷疑,他剛才是在說夢話。
過不到一分鍾,“喀啦”、“嘰嘎”聲響起,研究室的門開了。
凡諾大叫:“小家伙!”
一直到這時,我才確定他是清醒的。
已經有三個月,他都不曾主動叫喚我。
而已經過了半年,他還是沒叫過我的名字。
一次也沒有!
我想,皺著眉頭;他要是不滿意我替自己取的名字,那他就該在我出生後的幾天內決定才對啊!
而比起這個,凡諾竟打算和我分享研究成果,可算是十分罕見。
雖然我猛搖尾巴,卻只是因為好奇心得到滿足而感到高興;光是得知研究成果,可無法讓我有太多和他拉近關系的感覺。
在離開書堆後,我幾乎是用跳的,迅速爬上樓梯;進到研究室里,我先是看到背對門口的凡諾,再看到位於他左腳旁的一堆綠色肉塊。
和先前包覆我的那些肉塊類似,幾乎是一模一樣。
這個囊的用處,幾乎等同於生物的子宮;還是拋棄式的,我想。
從外頭看,它的血管不僅非常明顯,還發出陣陣脈動。
然而,位於眼前的囊,至少比當初包覆我的要大上不只兩圈。里頭的家伙,塊頭應該比我大;該不會,我猜,他的外型其實很接近牛或熊?
我沒先問過凡諾,就繞到囊的左前方;仔細觀察緊貼正面軟膜的部分,可以看到兩條細長的手臂,和十根既尖又帶勾爪的腳指。
里頭家伙的爪子比我還要尖銳,還富有金屬光澤;就大致輪廓來看,他的手腳很接近人類,卻極為細瘦,簡直和一具骷髏沒兩樣。
確定里頭的家伙既不像狗也不像熊,可無法令我放松;這顯然是更夸張的生物,我想,咬著牙。
和我緊張的表情完全不同,凡諾現在開心到好像快要從椅子上跳起來;臘一般的肌膚,彷佛用刀子切開來的銳利五官,我很難說服別人相信,此時露出大大笑容的凡諾不是一名喪心病狂。
“瞧瞧,這就是你的後輩。”他說,露出一口極為潔白的牙齒,“以後啊,你可以叫他小家伙。”
那我會被叫做什麼呢?
這個極為單純的問題,暫時把我腦中的其他疑惑給擠走。
我猜,凡諾還是會叫我小家伙,至於新出生的,則可能被他叫成是小小家伙;聽起來是無比可笑的演進,而這就是凡諾的特色:不叫我的名字,也不給自己做出來的新東西取名字。
凡諾也不像是個完全不懂得整理資訊的人,我猜,在他的腦中,應該有給自己的作品都印上一串編號。
而比起關心自己到底是幾號,此刻我的大半注意力還是放在那個綠囊上。
凡諾看著囊里的小家伙,說:“雖然外型有別,不過他的攝食方式基本上與你無差異。而在本質上,你們也是一樣的生物。所以,高興吧,你以後會有個伴。”
凡諾是考量到我常一個人待在圖書室會寂寞才如此;我可沒天真到會這麼認為!
而不用我問,他很快就說出自己創造小家伙的理由:“我曾經想過,如果以後我要暫時離開你身邊,就必須得要有個守衛來保護你。”
“守什麼?”
“守衛啊,我講得可是夠清楚了,你在那下面待傻啦?”他說,用右手食指輕戳我的頭頂。
雖不排斥凡諾的碰觸,但此時,我心里又為其他的事情不太高興。
他向來不太能夠忍受有人在他面前表現得愚笨,以及過多的敬意。
而不許我叫他大人就算了,連叫父親都不行,這究竟是為什麼?
我真擔心自可能到死都不能夠知道,至於出生的小家伙,極可能又得要在惹凡諾生氣之後才會知道有這些規則。
不久前,我還真希望能養個寵物;現在,我對這想法也感到罪惡。
而我最好奇的,還是凡諾所謂的“暫時離開”是什麼情形。
反正是暫時的,干脆晚點再問,我想,絕不承認自己會想他。
有些更基礎的問題,該先弄清楚;我盡量不讓自己語氣顯露出任何情緒,問:“我需要他守護?”
“當然啦,聽著,你可是我這個大天才的得意之作。一些人──無論是對你抱持好奇心還是敵意的家伙──總會試著侵犯你的生活領域,而和他聯手,你總會比較有機會全身而退。”
“所以,他算是我的──”我故意沒說完,把最後一個字給拉長。
凡諾是個聰明人,馬上就曉得我的疑問。
“他和你沒有血緣關系,最正確的稱呼,還是『後輩』。嗯──這小家伙是我這陣子的第二號得意作品。如果這種說法還有任何你感到難以理解的部分,你就把他當成是你的第一位手下就可以啦。不然再簡單一點,你稱自己為一號,而他是二號。”
更爛的叫法出現了,我想,忍不住讓整張臉都皺起。
看到我如此不高興,凡諾的嘴角卻是越抬越高,看來一點也不正經。
此時,我從臉頰到腸胃都彷佛有幾團火在燒。
他好像真的不記得我有給自己取一個名字;“蜜”這個字既容易發音又好記,就算之中的意義他沒去注意,也不至於拖到現在竟然連一次也沒叫過吧?
而就算我常對此表示不滿,凡諾就是不說;不知是怕咬到舌頭,還是擔心會因此傷到腦筋。我相信,他離痴呆可有好一段距離。
就是因為老受到這種鳥氣,最近我常為了內心爽快,而偷偷叫他蠢老頭、死老頭。
沒錯,很幼稚,但我還年輕;既然我的童年已經被他的冷漠與強行植入的知識給抹去大半,那這一點宣泄自然會是我的權利。
在對腦中試圖勸戒的聲音發出怒吼後,我暫時平靜下來,問:“呃──我們有敵人,也是召喚士嗎?”
“沒錯。”凡諾點頭、握緊雙拳,而他的嘴角卻上揚到極限。我才剛覺得他這樣不夠嚴肅,就馬上聽到一連串噗嗤聲。
凡諾咬著牙,說:“算是召喚士啦,但和我們這種的不同,他們更常被大家以騙子或笑話稱之。”
他笑出來、五官皺在一起。
而和以前不同,他這次不像是裝的;不帶機械感的笑聲,自那兩片單薄的嘴唇後冒出;一些唾液還因為穿過齒縫而被擠成泡沫狀,看來雖然不太雅觀,卻極為自然。
縮著身體的凡諾,牙齒磨出尖銳的聲響。他在吸一口氣後,說:“之中,有些家伙還堅持不叫自己召喚士呢。”
在他的描述中,那些家伙有不少打扮得像是土著,有些則傾向於讓自己看來像是牧師或神父。
聽起來挺新奇的,我想,而他們服裝品味絕不是凡諾真正的挑剔之處。
他一邊搖頭,一邊說:“哼,盡是一些徹底過時的蠢貨。之中腦袋最不清楚的,還認為我們這種總是挑戰上天的行為很不應該。唉──不過就是一群拚了命去掩飾自己無能的三流家伙。說句老實話,真的成為這種人啊,活著跟死了基本上毫無差異;他們根本連江湖術士都稱不上。”
在我的印象中,大賢者的年紀不比凡諾小,而他可從來不曾稱他們為過時的家伙;即便雙方後來鬧翻,他也不會說他們是敵人。
很顯然的,凡諾此時所謂的“敵人”,位於他──也許也是多數召喚術士──評價的最底層。
比江湖術士還不如,我回憶他剛才的說法;既然如此,那種人即使會一些召喚術,又能給我們帶來多少威脅?
就在我這麼想的時候,凡諾再次開口:“我說句老實話,憑你們現在的實力,要把這種人剁成肉醬是有點難度。所以一但遇到,逃就對了。他們就算燒了這棟房子,也不用在乎。記住,這里沒有多少實體的東西是真正重要的。因為大部分的寶藏,都在我的腦袋里。”
他抬高右手,用食指敲兩下腦袋。
竟然用如此作做的方式來強調自己有多聰明,讓我忍不住皺一下眉頭。
已經過了半年,我還是不敢吐槽。
而就算我再感到不耐煩,也不得不再次佩服他。
我在呼一口氣之後,也談起應該算是目前最重要的問題:“你要離開?”
“我總得要去其他國家,找些我要的東西。”
凡諾眯起眼睛,講得非常模糊。
同樣眯起眼睛的我,伸長脖子。
過不到三秒,他一邊揮動左手,一邊說:“唉,都是些既私人又瑣碎的,你不會想知道的。”
凡諾是懶得說,或因為別的原因而不打算透露。
說不定我若偷偷跟在他身後,會有機會曉得他年輕時是住哪,和是否曾建立家庭等。
而為避免他發怒,我最好別把這計畫付諸實行,也別過於期待。
“我會很快回來。當然,你不許跟著。”他說,多少察覺到我的期望;而從語氣聽來,他也不許我問。
過約五秒後,凡諾睜大雙眼,說:“你是集我的研究之大成,這家伙也是。”
他伸出右手,輕拍一下綠囊,“無論是在壽命、智慧、體能都高過世上生物的平均值;這樣的你們究竟有多了不起,相信你也早就曉得了,而我就免去多於的自夸──”
很顯然的,若不是因為對那一點自我要求有所堅持,他還會再多自夸一些。
在確定自己能夠長生不老後,又繼續追尋知識,然後是創造出像我這樣的生物;這些,全都是為了獲得肯定。
算是他比較接近凡人的一面,而每次意識到這一部分,總是會讓我感到很安心。
正當我打算諂媚的說些像“您真是個天才”來討他歡心時,他再次開口:“不過,雖然我剛才那樣說,這小家伙其實還是與你有許多差異,不只是外型上的喔。”
從凡諾得意的樣子看來,那些“差異”絕不是因為意外所導致,而是他刻意設計的。也是如此,他才會非常樂於分享。
我完全不用問,凡諾就接著說下去:“首先,他比較強壯;論平均出力,他是絕對領先地球上的所有生物。”
太夸張了,我想,腳底一陣寒。這些話是出自於凡諾之口,真實度極高;我雖然覺得可笑,卻一直笑不出來。
不同於表情凝重的我,一臉興奮的凡諾,握緊雙拳,說:“這個還未出生的小家伙啊,擁有神話生物的許多特征。”
和先前的敘述比起來,這句話才真是令我感到疑惑;到底是什麼神話里的哪個生物,三頭犬或──該不會真是多個生物的合體吧?
我還沒思索完,凡諾又繼續說:“只要好好培養,這樣的一個家伙可是能夠輕易壓過幾個國家的軍隊。”
“聽起來真了不起。”
我說,閉緊雙眼;由於還沒看清楚囊內生物的外貌,我開始把他想像成是一條龍──東方和西方都有的合成幻獸──,能帶來類似火山爆發的毀滅能耐。
而當我把腦中龍的形象擴大,也順便把牠的破壞力提升數倍後,我背上的毛發幾乎全豎起。
由於制造者是凡諾,即便他的幻想層級不比小孩高,這一切也並非完全不可能。
皺著眉頭的我,睜開雙眼,問:“你所謂的『能壓過軍隊』,指的是陸軍還是海軍?”
“當然是都包含在里頭啊。”
凡諾回答,表情和語氣皆不耐煩。
下一秒,他立刻對這部分進行補充:“我的得意之作能輕易的上天下海,你也是!說老實話,除非你們太不小心,或者想要主動尋死──啊哈,不可能吧?──,否則以現代人的能耐,要傷你們可困難了。”
說完,凡諾又露出尖銳的笑容。
我看著這張臉,胸腹又一陣緊繃;即便他的五官线條再端正,也很像是有人拿加熱過的鋸子,在大塊牛油上硬刻出來的。
至於他剛才所講的,對我而言實在是難以想像。
長有半蹼的我,或許能游泳;差不多就像一般的犬科動物那樣,要說到潛水或破浪,我就算經過長期訓練也很難做到。
而在他的描述中,我好像有機會表現得比鯨豚都要來得厲害。
還有,我不僅無法跳上桌子,連鼻子撞到書架也是會痛到在地上打滾。這表示我就算再壯碩,也絕非刀槍不入,更不可能飛上天。
可以說,我除了智力和壽命之外,在許多方面其實和其他犬科動物沒多大差異。
我的這些極限,凡諾也不是看不出來。
而他卻還是非常有自信,好像任何反駁都無法擊倒他。
他眼中的厚實光芒,幾乎給我一種病態的感覺。
而目前,他所帶來的一切──包括像我這樣家伙的誕生──,都顯示他不是一個純粹會妄想的家伙。
而難得有什麼極夸張的事,是他不能馬上證明的;或許幾年後,我真能像他所說的那樣。
只不過擁有這些彷佛只該存在於幻想領域的能耐,算不算得上是一件好事,目前我還難以確定。
把嘴角拉平的凡諾,眼睛睜大到極限,問:“老實回答我,你興奮嗎?”
“嗯──”我考慮約三秒後,說:“是有那麼一點高興。”
他聽完,嘴角迅速下垂。
同一時間,他的下巴和額頭都皺得像核桃一樣。
很顯然的,我的回答沒讓他很滿意。
是過於老實的錯──原本我是這麼像的,不過,開頭時的那一下猶豫,證明我還是修飾了一下內心的想法;雖是習慣性的,但我終究欺騙不了自己,也欺騙不了凡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