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好心眼是多,可也比不上張明傑啊……”
流蘇見我神情凝重,緊張問道:“怎麼講?”
墨菲不待我答,道:“我先去看看,回來再說吧,否則真要被張明傑將上一軍了。”鬧了半天小女人情緒,此刻的墨菲才算回歸了我們熟悉的工作模式,整個人氣場陡變,冷艷逼人,一雙美眸只是隨意掃過擋在她前面的天佑,平時總一副老子不怕天不怕地的假小子便本能般讓過半邊身子,旋兒怔住,面露疑惑,似乎也在費解自己干嘛要主動側身避讓。
“你別去,”我拉住墨菲,道:“還是我去吧,你一旦出面,性質可能就不一樣了。那個郝帥就是根棒槌,很容易被人牽鼻子,萬一張明傑玩陰的,耍一招得理不饒人,讓你也勸不開呢?等於你也參與了這場鬧劇,到時被有心人拿來大做文章,即使問責問不到你頭上,也免不了要質疑你的管理能力,一個小小投資部你都管不過來,何況十三城這麼龐大的一個項目?我要是張明傑,我還能更損點,看見你就不鬧了,不但給足你面子,還主動道歉,承認市場部不該搶吳樂峰代言這個項目,那所有人不都得以為郝帥就是你派到市場部故意給他難堪的啊?這盆髒水潑你身上,洗不干淨還不是最惡心的,最惡心的是,他潑完了你,你還得跟他說聲謝謝。”
墨菲顯然也有此顧慮,駐足打了個冷戰,急道:“那我該怎麼辦?裝不知道嗎?”
“嗯,”我道:“放心吧,張明傑現在求著我呢,不敢不給我面子,接著鬧,他鬧不起,給我道歉,他應該應分,總不會有人相信郝帥能聽我的,是我指使他去市場部鬧事的吧?張明傑不傻,既然不能給你找點麻煩,那送我一份順水人情,他也是賺的。”
“我知道張明傑不敢不給你面子,我是怕陸好和郝帥不給你面子,”墨菲有意看了看冬小夜,才繼續道:“別說你忘了也別說你不知道,那兩個家伙心里有多討厭你。”
虎姐聞言,面露尷尬——郝陸二人恨不得一腳踩死偉哥,是因偉哥為我不平,替我出頭開罪了墨菲,而他們之所以這麼討厭我,則完全是因為我和冬表妹太親近太曖昧了,尤其陸好,常常無事獻殷勤,找各種理由來騷擾虎姐,害得虎姐不得不成天躲在墨菲辦公室里看三國演義。
“不給我面子最好,以暴制暴什麼的,我最擅長了,正好幫我給張明傑找了台階下,所以你露面更不合適,”我對墨菲道:“等完事了你再出面,重罰郝帥,重責陸好,至於管理不力的責任……讓心蕾姐背吧,這樣就不會有人做你的文章了。”
“什麼?!”流蘇急道:“我沒聽錯吧,南南,你讓心蕾姐背黑鍋?!”
“沒有更好的辦法,”我斂起笑容,嚴肅道:“之前咱們雖然一招得手,在十三城項目組的人員結構上占了主導優勢,可這種優勢並不穩定,也不絕對,還存有太多變數——你們倆,尤其是你程小姐,本來就欠缺服眾的資本,更得時時刻刻注意自己的言行舉止,因為大家都拿放大鏡盯著你呢,別說小小斗毆也處理不當了,夸張點說,你就是在廁所以外的地方偷偷放個屁,都可能有人舉報你沒教養、沒公德心……”
流蘇紅臉斥道:“我呸……”
楚緣緊忙舉手,“我舉報!有人放……咳,隨地吐口水!”
流蘇氣笑,朝楚緣揮了揮拳頭,“揍你哦。”
楚緣屁顛屁顛跑到冬小夜身後,有點挑釁,但我覺得那更像挑撥,道:“不怕,小夜姐姐拳頭比你硬~”
冬小夜頓時無措,左右為難,流蘇見狀,更覺可笑,一張俏臉就怎麼也板不起來了。
楚緣得意的朝我揚了揚眉頭,讓我也是不知愁笑——對冬小夜的接受,對流蘇的妥協,好像令她在我們、尤其是在流蘇和虎姐之間,變得極有重量了,她似乎掌握到了某種平衡,又似乎……可以很輕易的打破某種平衡。
刹那間,我心底好像閃過了一絲什麼。
僥幸?欣慰?焦躁?恐懼?不安?
難以言明……
“目前多少人爭破腦袋想在十三城小組的名單里添上名字?所以你們此刻擁有的權力,也意味著巨大的利益資本,如果因為一點小失誤小疏忽就被迫對某些人做出一定妥協,得不償失,更於威望有損。咱們現在氣勢正足,最緊要的莫過於繼續維持,形為積威,所以盛氣凌人也不為過,就是衰不得半分,公正、無私、鐵腕,做不到也得做,裝不出也得裝!”我頓了頓,語氣一轉,又安慰流蘇,道:“你放寬心,其實讓心蕾姐背鍋不見得是壞事,不信咱們打個賭——我說菲菲罰的越重,她就越高興。”
“怎麼可能,心蕾姐又不是受虐狂,”流蘇扁著嘴道:“按你這套說法,她不也一樣嗎?剛升職就犯錯、挨罰,威望大失,她以後的工作還怎麼做啊?”
“她和咱們不一樣,”我走到門口,回身答道:“她若不犯個大錯,工作才不好做,因為不犯錯就不受過,不受過,就不會有人為她出頭求情,那她怎麼還菲菲人情,怎麼幫菲菲平白無故賺得端木夫人一份人情?再說,你擔心心蕾姐失威,也得心蕾姐有威可失啊,她是什麼脾氣性格,你不知道嗎?親和有余威望不足,投資部幾個組長,業務能力、工作態度,哪個敢說在她之上?可又有哪個敬她怕她啦?現在陸好這事不就是個活生生的例子?有能力有態度有人緣有口碑,但沒人撐腰,照樣不是誰都會害怕你忌憚你,所以還是很難干好投資部的工作的,這一點心蕾姐升職的時候心里想必就有數了,少不了陽奉陰違給她下絆子的小人,所以端木夫人早晚都是要站出來幫她說話的,現在多好一機會啊?趕得早不如趕得巧嘛,也省了別人像盯你倆似的盯著她,巴不得她出錯好做菲菲的文章,說菲菲任人唯親——端木夫人不怎麼摻和公司里的事情,找她的人麻煩,那就是給自己找麻煩了。”
秦嵐驚訝道:“楚南,你的意思是……心蕾姐,她是……端木夫人的人?”
“是,”我道:“既然大家早晚要知道她是夫人的心腹,倒不如由菲菲先挑破,故意發難,為夫人制造一個機會出來給心蕾姐撐腰,既讓大家知道心蕾姐的底細菲菲早就一清二楚,從未被蒙在鼓里,也讓那些千方百計想在十三城小組安插耳目的人在肚里掂量掂量,心蕾姐和端木夫人的關系尚難瞞過菲菲,他們又能有多高明的人才和手段?而菲菲不罰心蕾姐,也算還了端木夫人在高層會議上支持咱們的人情,即使所有人都看得出重罰她的態度不過是菲菲裝裝樣子、和端木夫人唱唱雙簧,誰又敢嚼舌頭根?再說,還端木夫人人情這事兒,也不完全是裝樣子……她現在是站在咱們這邊的沒錯,可將來呢?誰敢說?別忘了她和月之谷的鄭雨秋是什麼關系,今天咱們欠她一份人情,她沒說要咱們還,但也沒說不用咱們還,保不齊哪天就為鄭雨秋張了這個口呢——謹慎能捕千秋蟬,小心駛得萬年船,不知道該防不該防的人,得防,明知道該防的人,得更防。”
冬小夜對我這話是一臉不屑,好在此刻大家的注意力都在我這邊,沒人發現她內容豐富的表情,墨菲白了我一眼,笑罵道:“虧你好意思說張明傑心眼兒多,我看沒人心眼兒比你多。”
“被人逼的啊……”我苦笑,生怕虎姐湊熱鬧也提一提鄭雨秋,轉移話題問秦嵐道:“陸好和心蕾姐都是你叫去滅火的吧?郝帥是去市場部找麻煩的,你平白無故的怎麼也跑那兒去了?”
“被人逼的啊……”秦嵐學我的表情口吻,目光卻引導著我望向流蘇。
流蘇臉上一紅,道:“你剛說的,謹慎能捕千秋蟬,小心駛得萬年船,不知道該防不該防的人,得防,明知道該防的人,就得更防——你要在張家爺倆身上割肉,可昨天張力痛快的可疑,今天張明傑請你吃飯,又熱情的可疑……也許是我想多了,但我總覺得哪里不太對勁,好像……他們是故意讓你猜不透他們心里是怎麼盤算的,我怕他們整什麼貓膩,所以就讓嵐嵐借工作為由,去市場部幫我盯著他……”
“你說的有道理,張家父子確實不像這麼容易就簡單認輸的人,但是……”我笑道:“你讓楊夫人去市場部盯著他,就算他有什麼貓膩,你又怎麼看得穿識得破啊?倒是張明傑一眼就能看穿你在想什麼吧?”
“對啊,他有貓膩也不可能讓我看穿識破,所以我就是想告訴他,我時時刻刻都在防著他呢。”
我怔了片刻,旋兒忍不住擊掌笑道:“行啊,程姑奶奶,大有進步啊!”
“被人逼的啊……”流蘇也冒出這麼一句,但神情口吻卻不似我和秦嵐,而是十二分的認真,道:“你不是希望我進步嗎?那我就會努力證明給你看——只要你覺得我能做到,我就一定能做到。”
望著她異乎堅定的俏臉,我竟絲毫不覺欣慰、喜悅,我忽的有些茫然了……
墨亦之的期望未必是墨菲的渴望,那麼,我和流蘇呢?
我對她的期望,也是她自己的渴望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