鉑金灣空中花園,名副其實,北天並無江景海景,故而以高為最,一片繁華聳立當中,抬眼一望,鶴立雞群般直入雲霄的屹立,壯觀雄偉,讓我這種過日子都需要精打細算的小人物嘆為觀止之余,又不由得自輕自賤了起來,總覺得自己配不上這里的奢華貴氣,莫名其妙的自卑感讓我甚至很認真的擔心粘在鞋底的泥土會不會弄髒了這里的地面,誠惶誠恐,異常拘謹。
偷瞥一眼身旁的童非非,心里才稍感安慰,她這樣的大明星,竟也掩飾不住臉上的驚羨,看來並非是我太土太窮酸,而是這里確實太華麗。
李星輝下車之後,先是頗有興致的欣賞了一下我與童非非的表情,旋兒左顧右盼,嘟囔道:“小訟這丫頭是怎麼搞的,讓她在前面領路,卻把路領到哪里去了?我還告訴過她,直接將車子停在樓下就好,怎一不留神,就沒影兒了,難道是開進低下停車場啦?可我好像沒看見她們的車子進小區啊……”
說來慚愧,冬小夜的車本來一直穩穩的在前面領路,我是進了小區之後才發現她的車子已經沒了蹤影,方才還以為她們是去地下停車場停車了,而李星輝是因為有意要讓我見識一番這小區的景貌,所以才沒繼續跟著她們,繞個圈子將我們直接載到樓下,可現在聽他這話里的意思,明顯不是這麼回事啊。
許恒想要自首的消息走漏了出來,使我目前的處境即危險又敏感,沙之舟的事情之後,神經更是難免繃得緊緊地,甚至有些疑神疑鬼了,冬小夜與楚緣突然無緣無故的消失在我視线里,讓我又是心慌又是自責——若非在車里,童非非主動與我親近,害得我心猿意馬,我又如何會走神,連什麼時候跟丟了虎姐楚緣都不知道?
即便現在,我也搞不懂李星輝與童非非這兩人,到底想整些什麼把戲,童非非與我從同一側車門下車,我未帶傘,她竟撐著自己的雨傘罩在我頭上,我待要推辭,卻又看到了她那副奇怪的表情,窩囊屈辱,無奈傷感,厭惡怨恨,眼睛依然不是看著我,而是不時的朝李星輝掃去,似是在觀察他的表情,又似赤裸裸的詛咒他……
我話到嘴邊,偏就說不出來——現在如此,在車里也是如此。
我即不貪圖童非非的美色,也不貪戀什麼虛榮,沒有抵觸童非非的親近,是有百般無奈的。
若沒看出童非非是極不情願的來親近我,沒看出她這種行為是授意於李星輝,甚至有可能是被姓李的逼迫要挾,我肯定不會給這女人留半點面子,可既然看出來了,我就不好發作了,原因有二。
其一,我與童非非,她尊我賤,她這般紆尊降貴,我拒絕她輕視她,讓她情何以堪?
好歹她也是個女人吧?
雖說我壓根兒就不是什麼憐香惜玉的君子,並不在乎童非非臉上好不好看,但吳樂峰慕睿夫婦的面子,我還是要給的,慕睿視童非非如同親妹,吳樂峰雖然不齒童非非的為人,卻總是要遷就慕睿的,這是人情,拋開不提,市儈的說,吳樂峰看在與我的交情上,可以不計較利益,答應與風暢簽下代言合同,那麼,慕睿吹一吹枕邊風,又怎能保證老吳不會反悔,不簽這份合同了啊……
其二,也是最重要的一點,我若翻臉,惱怒童非非輕賤自己,以這妞的要強性格和火爆脾氣,保不齊就會拆穿這是李星輝的意圖(即便現在我並未揭穿她,她也一直處在發作的邊緣苦苦忍耐,否則也不至於掛相被我看出來了),屆時我與李星輝之間便難免會尷尬,今天這頓飯,表面上是因為姓李的有求於我沒錯,可實際上,卻是我有求於他,我想知道張明傑與他頻繁接觸的原因,所以在哄他說出來之前,非但不能和他撕破臉皮,還得虛與委蛇的敷衍應酬著……
故而童非非向我靠過來,我即不能說,又不能躲,心里還能不慌亂?
一半是因為她漂亮,是個不折不扣的超級美女,卻有一大半,是因為我猜不透李星輝的意圖了。
李星輝說求我兩件事情,第一件我已經答應,第二件他不肯當著郭享說,可現在看來,這第二件事卻是童非非有求於我,跟他沒有什麼直接關系,既然如此,他當初又有什麼不能說的?
若說童非非身份敏感,故而他李星輝覺得在郭享面前提及有所不妥,倒也不是不能理解,可我還是覺得哪里怪怪的……
若是為了童非非的事情,他有必要以張明傑的秘密做餌,特擺家宴來招待我嗎?
李星輝是個好色之徒,如果做這一切是因為他對童非非有什麼企圖,也還算解釋的通,可他現在非但沒有向童非非取巧賣乖,反而讓童非非來討好於我,把這秀色可餐的美女明星向我懷里推,這未免就有點說不過去了吧?
似乎人們對我的評價,亦是個危險好色之人,與狼無異,那麼,他李星輝此舉,到底是想幫童非非,還是想害童非非?
他又為什麼這樣做呢?
我正胡亂的想著,便看見冬小夜的警車緩緩開了過來,不由長長吐了口氣,惹得童非非不解的望向我,我皮下有點發燙,只裝作沒看到,忙迎著下車的大小丫頭走了過去。
“哥,我剛才……誒?”
楚緣興衝衝的跑過來,好像有什麼話想說,可見到我與童非非共撐一把雨傘,後半截話就吞回了肚子,腳丫忽然被什麼東西釘在了地上似的,整個人愣在了原地。
童非非舉傘跟著我,大概也是個慣性反應,見到楚緣這奇怪的反應,她才突然意識到這舉止曖昧的有些不符自己明星的身份,小臉瞬間羞紅……她若大大方方的倒也沒什麼,這一心虛,反而讓楚緣更不舒服了,惡狠狠的朝我瞪過來。
“你說你剛才怎麼了?”哥們裝作不懂楚緣的眼神,卻在肚里苦笑,常以為兄控這物種,只存在與小說或動漫當中,偏不巧,我家里竟出了這麼一個怪胎,從她身上溢出來的那股酸溜溜的味道,在雨中都別樣清晰,嗆得人鼻子癢癢的。
楚緣好像沒聽見我問話似的,依然瞪著我,但是將自己的小傘舉高了一些,我很識趣,假裝用袖子給她擦汗,其實只為自然一些的鑽到她傘下——就這涼爽的天氣,她怎麼可能出汗啊?
這丫頭是屬橡皮泥的,想看她的笑臉,得自己去捏,你一哄她,她就笑了,常言說得好,識時務者為俊傑嘛,我可不想身上再多兩塊青紫的掐痕或者深能見血的整齊的牙印了……
楚緣果然笑了,讓我都開始懷疑我的爪子是不是有什麼魔法了,為啥一抹她的臉,她就會笑呢?
是她太單純,還是我太狡猾?
臭丫頭尚未回答我的話呢,後面的冬小夜和李頌也過來了,便聽李星輝有些不快的質問李頌道:“你這孩子是怎麼帶的路?為什麼反而落在我們後面去了?”
一聽這問題,不止李頌,冬小夜的表情也變得很是奇怪,兩女不約而同的望向了我身前的楚緣,讓我大是不解——虎姐笑的極不自然,臉蛋微紅,尷尬之極,又忍俊不禁,而李頌,則表情凝重的盯著楚緣的後腦勺,眼睛里面說不清是忌憚還是氣憤,是心疼還是鄙夷,我只看到她嘴角抽搐,似乎是想回答她爸的問話,卻又擔心控制不了自己的情緒,所以不敢開口說話一般。
我正納悶楚緣到底干了什麼的時候,便聽臭丫頭笑嘻嘻的對我道:“我剛才讓小夜姐姐和李姐姐帶我在小區門口轉了一圈,然後才進來的,所以比哥你們慢了一點點到。”
我與李星輝皆是一怔,我奇道:“在小區門口轉了一圈?轉什麼?”
楚緣雀躍的拉著我的手,忘了自己靦腆怕羞的性格一般,恬不知恥的笑道:“哥,小區門口就有公車站和地鐵站,我去公車站看了站牌,如果咱們住在這里的話,早上就可以坐一班車出門了,到你公司只有一站地,到我們學校也不過四站地,交通很便利的。”
我依然保持著給楚緣擦汗的姿勢,雖然她並沒有出汗,因為天氣很涼爽,但是……我腦門卻見汗了!
難怪冬小夜表情尷尬,笑的那麼古怪呢,難怪李頌臉色陰郁,連話都不敢說,生怕帶出情緒來呢。
這臭丫頭,我也不曉得該夸她性格天真純朴,故而不懂得人心叵測,還是罵她貪心市儈,咬著肉就不撒嘴了……
看李頌那表情也該知道,她壓根就不相信,只是幫忙去說兩句話罷了,我們便真能厚著臉皮收下鉑金灣這套昂貴的嚇死人的房子,估計李星輝亦是為此才拿出這樣的兩套房子作為謝禮,以為我們一定會謝絕了,但楚緣偏就老實不客氣的笑納了。
看房子之前先看小區門外的公車站站牌,這臭丫頭,當真是損到家了……的確,她已經把這里當做自己的家了……
莫說李頌了,連我都覺得,楚緣這臭丫頭,忒可怕了……這臉皮,真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