坐在客廳里等了兩個小時，姬宮香奈都沒有回來。

　　及川默起身，“姬宮阿姨，我們先回去了，就不多留在這里打擾了。”

　　“不留下來吃晚飯嗎？姬宮…香奈爸爸也挺想見你們的。”

　　“等下次吧，下午還有點事。”

　　“那好吧，路上小心。”

　　沒有再三的挽留，姬宮媽媽答應的還算果斷。

　　及川默走出姬宮家的時候，給香奈發了一條離開的消息。

　　沒有像意料之內那樣立馬收到回復，他沒有過多在意。

　　刪除最新的這條消息後，使得聊天框一直呈現出空白的樣子。

　　他落後於白鬼院雅三米的位置，“樂譜呢，剛剛在姬宮家就可以拿出來討論呀。”

　　“忘了？”

　　“疑惑的口氣，讓人很難不懷疑你是故意這樣做的。”

　　白鬼院雅頭也沒回，潔白的禮服被換了下來，現在穿著一套牛仔常服。

　　緊身的牛仔褲將比例完美的雙腿勾勒出來，到腰的長發束成高馬尾的模樣。

　　一副略顯青春活力的打扮。

　　她說：“那又有什麼關系，話說姬宮女士的手藝，你覺得怎麼樣？”

　　及川默收斂回視线，望著街道兩旁的梧桐。

　　“剛剛已經說過了。”

　　“和我相比呢？”

　　“我說了，是最好之一。”及川默顧左右而言他，“當然，這些里面跟我相比，都差遠了。”

　　“噗嗤。”

　　少女輕笑，風聲輕語，梧桐樹葉嘩嘩相迎。

　　在四丁目91號。

　　姬宮媽媽一直等到及川默和白鬼院雅走過拐角，才反鎖掉門戶，一臉焦急的穿過馬路，走到梧桐對面。

　　那里，是白金台四丁目的標志性建築，占據了一大半的位置。

　　……

　　談論樂譜的地方，在音樂館前面的庭院。

　　這里擁有自然園所有品種的樹木，以供人們欣賞，而自然園呢，只在指定的時間才會開放。

　　他們坐在正中央的小公園里，滑滑梯的上面。

　　及川默整個人蹲著，這個地方的活動空間很小，還不夠他打直腿的。

　　望著能把雙腿從孔洞里伸出去，耷拉在外面的少女，略感羨慕。

　　他指著樂譜上的音符說道：“看了上午你的表演，其實這首曲子也使用了強弱音交替的手法，

　　所以這里，建議讓鋼琴部的聲調都拔高一點。”

　　“可以。”

　　“然後這里，不要用高音收尾，吵鬧的夏夜在結束的時候，會變得格外靜謐，所以用舒緩一點的顫音收住，給人盡可能多的聯想空間。”

　　“好。”

　　“還有這里，加一個三和弦，不加其實問題也不大，上面兩點改了就行。”

　　“…好。”

　　“還有…”

　　“不是說，都是一些小細節的問題？”

　　及川默嗆了一口，其實最需要改動的已經說了，他只是比較喜歡指點自大少女的這種感覺。

　　“那我都說完了。”

　　“感覺你在故意找茬。”

　　白鬼院雅將樂譜收起來，加三和弦的地方她當然之前就考慮過。

　　但是無數次的演奏下來，還是不加會更為流暢一點。

　　“沒有的事。”

　　“那就是在找茬。”白鬼院雅挽了一下發絲，雙腿懸在空中上下搖晃著。

　　她目光灼灼的看著少年，“及川副部長，我可是很了解你。”

　　“口”及川默抬起頭本想冷笑一聲。

　　對上少女的眼神後，莫名的心虛起來，但還是嘴硬的說道：“了解？那你知道我上輩子是干什麼的嗎？”

　　“睡橋洞的？”

　　這是文學部長認真思考後的回答，歪著頭的樣子相當俏皮。

　　及川默：“……”

　　他撇過頭去，轉移話題：“已經說完了，目前沒什麼事了吧，我先回去了。”

　　沒等白鬼院雅回答，他蹲著身子，緩慢的往滑梯的出口移動。

　　從滑梯滑下去，身後傳來清冷的聲音。

　　“好。”

　　及川默沒有回頭。

　　他承認通過觀察人類的面部表情，從而判斷一些事情上面，兩位問題少女都比他要厲害。

　　這是常年在財團下鍛煉的基礎能力，沒什麼好說的。

　　但是，說了解什麼的，是不是有點太自大了。

　　旁邊有帶著小孩過來玩的家長，看著他略微嫌棄。

　　“都多大了，還和小孩子搶這種玩具。”

　　“……”

　　就算你在小聲說話，問題是我也聽見了啊喂。

　　及川默一臉訕訕的離開荒木音樂館。

　　第二天，他還在睡覺的時候，手機再次響起來。

　　看都沒看就睡意朦朧的接通。

　　“你在干什麼？”

　　清冷的聲音，很好分辨，是白鬼院雅。

　　及川默睜開一只眼看了下時間，早上六點，一分不差。

　　你這鬧鍾，比德島老家的公雞打鳴還准時。

　　“白鬼院部長，現在才六點啊，我當然是在睡覺。”

　　他尋思著，要不把號碼拉黑吧，這樣就沒人打擾了。

　　“來音樂館，樂譜改好了。”

　　“拍張照發給我，睡醒了看。”

　　“看來要我去接你。”

　　又來了，及川默撐起身子。

　　“你這家伙，果然這一點上相當不可愛。”

　　“我就當你夸我了。”

　　“你等著！”

　　拉黑號碼什麼的直接果斷放棄，不排除拉黑了以後，白鬼院雅直接殺過來的可能。

　　最終，及川默還是逃不過，來到了白金台。

　　在同樣的地方下車，路過白金台幼稚園，穿過斑馬线，從馬路對面步入庭院。

　　剛進入，就聽見一段合奏聲。

　　樂曲是“remember our summer”

　　順著依稀可見的音符，在昨天討論樂譜的地方，及川默停了下來。

　　可惡少女正站在一個球型建築上面，手里拿著兒童式手風琴，旁邊站著三位小孩，分別拿著豎笛，口琴等不同樂器。

　　他沒有打斷，靜靜欣賞。

　　曲畢。

　　周圍同樣駐足傾聽的白鴿展開翅膀飛了起來。

　　“哇，真的能吸引白鴿誒。”

　　“太棒了，好酷！”

　　“好漂亮！”

　　這是三位小孩一驚一乍的歡呼聲。

　　白鬼院雅今天穿著蔚藍色的連衣裙，她光著小巧的腳丫，高昂著纖細的脖頸，望著白鴿飛行的方向。

　　這樣唯美的畫面，及川默想用手機定格。

　　正巧，五月的夏風，以低空吹拂的方式掠過。

　　少女的發絲略微飄蕩，裙擺有向上鼓動的趨勢。

　　“啊。”白鬼院雅小聲的驚呼。

　　“咔嚓。”相機的快門聲，並且帶著閃光燈。

　　“……”

　　氣氛相對尷尬起來。

　　“哇，有變態！”這是拿口琴的。

　　“我知道他！昨天還跟我搶滑滑梯！”這是拿豎笛的。

　　“看來真的是變態！報警！”

　　“等一下！”及川默大喊出聲，他對著白鬼院雅說道：“我認識她，你說是吧白鬼院部長。”

　　少女俏臉冰寒的看著他：“刪掉。”

　　一頓手腳麻利的操作過後。

　　“好了。”他將手機屏幕遞過去以示清白。

　　“最近刪除。”

　　“……”

　　剛剛的那張照片，其實並沒有拍到什麼，一小截大腿而已。

　　“好了，我可以發誓，手機上絕對沒有剛剛那張照片了。”

　　及川默偷瞄了一眼少女和一臉警惕的三個小孩，接著說道：“白鬼院部長，快點解釋一下。”

　　“解釋什麼？這里的警衛署我依然認識。”

　　“剛剛的事，我不是故意的。”

　　“那就是蓄意，*拍按照法律，將判處六月以下有期徒刑和五十萬的罰金。”

　　白鬼院雅認真的表情，讓及川默看不出來到底是不是在開玩笑。

　　“…我只是覺得剛剛那個畫面很美好，下意識想留住，不是蓄意*拍。”

　　“哦？”

　　少女的嘴角輕微上揚，隨後立馬又收斂住。

　　她沒有回答及川默的話，轉而將兒童式手風琴還給其中一個小孩，並對著他們說道。

　　“好了，都回去吧，那個人我認識，雖然有時候會變態，但總的來說還算說得過去。”

　　等小孩都走了以後，及川默才走過去，站到球型建築的下面。

　　“有時候會變態這一點，根本就是多余的。”

　　“例如喜歡過膝襪？”

　　“…我那是針對你才這樣說的。”

　　他喜歡連**，各種顏色si襪，過膝襪，及膝襪，不穿的等等。

　　只要是美好的事物，喜歡是人的本性，談不上變態。

　　而且，只是單純的……

　　欣賞而已。

　　“那就是喜歡及膝襪。”白鬼院雅語氣肯定的說道。

　　“……”

　　無法否認，那就岔開話題。

　　所以他說：“我記得決賽是在星期五吧，現在才星期二，修改樂譜什麼的，也完全可以在line上聊啊。”

　　“還要練習。”白鬼院雅從上面跳下來，穩穩的落到地上，“你也許不需要，但是這是合奏，我還要跟你多磨合。”

　　“而且，答應過別人的事，就會盡自己所能去完成，可不是我說的。”

　　這是他在社團教室說過的話，討厭麻煩的人，也有自己的原則。

　　“…可以，什麼時候開始？”

　　在離荒木音樂館很近的一家音樂學院內，他們臨時征用了音樂准備室。

　　譜架上的樂譜第三版，再次得到了精修，而這一次，基本上也無限趨近於完美了。

　　唯一的問題就是……

　　及川默雙手停下，從早上七點開始，整個上午，已經練習了無數遍。

　　而讓少女不滿意的地方，就是最早及川默說過的最後部分。

　　那個和弦數量，太多了，小提琴整首拉下來很吃力。

　　如果他故意放慢節奏，倒是能讓小提琴跟上，但是這肯定不是白鬼院雅希望看見的。

　　“所以我說了，這里應該修改的。”

　　“不需要！再來。”

　　“先吃飯吧。”及川默看了看時間，早就過午休了。

　　“…好。”

　　飯菜是在學院食堂買的，不算好吃，但至少能填飽肚子。

　　吃完飯後，又是一遍接一遍的練習，他承認，白鬼院雅每一次都在進步，但是依然達不到理想的高度。

　　就這樣，在音樂學院練習三天，每天都會練到很晚，即使這樣，新宿公寓那邊每晚也是必須得回去的。

　　一直到星期五的早晨。

　　及川默站在荒木音樂館的准備室門前，他對著已經換好衣服的白鬼院雅說道：“現在改還來得及。”

　　“不用。”

　　自信過頭的少女，終有一次會摔得很慘，及川默暗自揣測，就是在關東音樂大賽之上。

　　間桐雪還沒來，但是發了消息會在上場之前趕到。

　　白鬼院雅依然是第七位上場。

　　決賽的人數雖然變少了，但是氛圍卻更加壓抑，准備室的過道上，選手們零零散散的蹲在地上，身體顫抖的厲害。

　　大小姐是在第一位結束後回來的，面容略微憔悴。

　　“那邊還在忙？”

　　“嗯，還沒結束。”

　　“生意上的？還是……”

　　“北海道。”

　　看來是散華家的事，及川默沒有繼續詢問，如果大小姐有意的話，自然會告訴他。

　　大小姐顯然沒有這個意思，她撫摸著准備室的牆壁，指尖在上面摩擦，“這個地方，很久沒有來了。”

　　“之前來過？”

　　“算了，上場吧。”

　　小空調連衣服都沒有換，就穿著淺紫色包臀裙上場，而且名單上的播報，這一場也不是她的演出。

　　但是對於權勢滔天的間桐雪來說，這些都是小問題。

　　坐到鋼琴板凳上，手指撫摸上黑白琴鍵，大小姐的眉頭輕皺。

　　這不是家里的鋼琴，摸上去讓她感到一陣厭惡感。

　　算了，就當陪小男友彈一次。

　　及川默拿著小提琴出場，行禮這件事上，大小姐不做，自己就當代勞了。

　　下面看著他的吉岡先生愣了一下，嘴里喃喃出口：“怎麼回事？及川君為什麼是小提琴演奏？”

　　沒有人說話，回答他的是及川默緩慢的運弓。

　　間桐雪緊隨其後，鋼琴的聲音緩緩飄出。

　　灰色的音符，如光團一般從琴弓上浮現出來，隨後在第二部分的時候，又綻開成彩色的花團。

　　兩色光團交相輝映，這就是“愛的憂傷”中愛一詞所要表達的情感。

　　既是美好，亦是悲傷。

　　秋山遙坐在評委席，眼睛猛地亮了起來，及川的鋼琴還沒聽過，但是小提琴這方面，那種讓人身臨其境的能力，誠如當時在階梯上說的一樣。

　　這個人，要比白鬼院小姐更出色。

　　四分鍾的演奏完畢，吉岡先生流下淚水，他想起十幾年前還在讀書的時候，自己在學校時的初戀。

　　及川默行禮，觀眾給予最隆重的掌聲。

　　他和大小姐退到幕布後面，出於表面男友的關心，他問道：“要不，去休息一下？”

　　“不了，等名次出來，我還要去北海道。”

　　大小姐頓了頓，接著說道：“這次帶你過去。”

　　隨後她又自我否定了這個提議：“算了，那個人有點麻煩，你在這邊老實一點，每天為什麼都那麼晚才回來？”

　　“在練習小提琴，家里面沒有，用的這邊的，為了盡量讓yuki桑不丟臉嘛。”

　　間桐雪沒有說話，只是用平靜的眸子盯著他。

　　如果大小姐不反駁的話，那麼及川默就可以確定一件事，那就是安排在他周圍的人，應該已經撤了，目前只有新宿公寓還有人手。

　　總的來說，這是一個好消息。

　　第六位結束，及川默以落後白鬼院雅三米的位置，步入舞台。

　　這一次不可能牽手，因為大小姐就在幕布後面緊緊盯著他。

　　而對於白鬼院雅略顯嘲諷的眼神，他選擇間接性無視。

　　這個家伙懂什麼？這是從心！

　　他換了一身黑色的訂制西服，裁剪得體，一分不差的展現出他修長的身材。

　　而台上的另一位少女，還是那件潔白沒有任何裝飾的禮服，長長的頭發披散在後面。

　　他們同時對著觀眾席行禮後，及川默坐到鋼琴板凳上，解開西服最下面的紐扣。

　　他深呼吸一口氣，眼神專注。

　　一直到最後，也沒有完美演繹樂譜，這是最後一次機會。

　　雖然很希望白鬼院雅摔跟頭，但不是在少女尤為重視的這場演奏上。

　　翻開譜架上的樂譜，他稍微愣了一下。

　　《繁星》的名字被劃掉，後面加上一條——《無盡繁星在你頭頂閃耀》

　　還是之前更改了很多次的樂譜，上面的筆跡是少女外表娟秀卻內里帶著鋒芒的字體。

　　眼角余光看過去，琴弓向他晃了一下。

　　及川默點了點頭，手指摸上琴鍵。

　　鋼琴節奏悠揚的曲調踩著聚光燈走出來，白鬼院雅深呼吸一口氣，琴弓放在琴弦之上，開始上下拉扯。

　　夏夜，寂寥無聲。

　　及川默的鋼琴，一如往常一樣。

　　精准優雅；

　　猶如機器節拍；

　　不帶絲毫偏差；

　　而這一次，他更加專注，演奏了無數次的樂譜，早已刻在腦海深處。

　　和少女之間的共鳴，一舉一動之間都能體現。

　　孩童穿著涼快的衣裳，腳上套著拖鞋，追逐著螢火蟲跑出來；

　　巷口的大爺手里拿著蒲扇，躺在竹簡編制的搖椅上悠閒乘涼。

　　節奏稍顯變快。

　　一只秋田犬，奔跑在月色下的瓜田之中，偶爾停下來對著你眨一下眼睛。

　　接下來是最後部分的和弦，及川默仍然可以自我主張，選擇放慢節奏。

　　但是為什麼要這麼做呢？

　　白鬼院雅在盡興呀，從小提琴的音色中不難看出。

　　少女額間浮現的汗水，專心致志的目光，沒有絲毫差錯的琴弓拉扯。

　　這是她的表演，也是及川默自己的演奏。

　　所以，

　　他的手指動地更加迅速，帶出一連串幻影，他的身軀上下起伏，音調開始漸漸拔高。

　　和弦到了！

　　白鬼院雅，小提琴少女，這個驕傲過分的人……

　　她閉上了眼睛，身後的人來了，他沒有顧及小提琴而去刻意放緩速度。

　　少年答應過的事，的確和他本人說的一樣，有在盡可能的去完成。

　　能不能傳達？

　　能不能傳達？

　　必須傳達！傳達過去！！！

　　白鬼院雅從不服輸，這是最後一次機會。

　　不是為了冠軍，不是為了賭約條件，只是為了超越自己，回應少年。

　　全場的觀眾屏息凝神，陶醉在這一場音樂之下。

　　繁星出來了！

　　夜色下，瓜田旁，乘涼的大樹蔭蔽之間…

　　一男一女並肩站在一起，抬頭仰望這滿天夏夜繁星。

　　及川默嘴角上揚，他仰起頭，讓凸出來的喉結暴露在聚光燈之下，讓自己全身心沉浸在音樂之中。

　　少女成功了。

　　但——

　　那又怎樣？

　　【恭喜宿主，音樂才能lv5→max】

　　自此。

　　封閉的演奏舞台，空間仿佛變得寬廣起來…

　　天變得更高更深邃，聚光燈的光芒都被壓了下去…

　　在少年頭頂。

　　數不清的繁星，無盡的繁星，在他頭頂閃爍出璀璨的光芒。

　　曲調悠揚和激烈這兩種完全不同的音色交相變化，而這，僅僅是鋼琴獨自所發出的聲音。

　　他再次壓倒了小提琴。

　　那些音樂，猶如能看見的线條一般，一絲一縷掛在天際之間。

　　銀河！

　　高高懸掛於上。

　　他的琴聲主宰了現場，將本來放在下面的視角，強行切到了更高處深藍色的星空。

　　最後，及川默以一個高音的長顫音收尾，一陣劇烈的喘息聲後，他將雙手垂落放了下去。

　　這不僅是身體的疲憊，一場全神貫注的演奏下來，精神上同樣疲乏。

　　繁星漸漸消失，徒留點點螢火蟲的微光還在閃耀。

　　觀眾席的位置，所有人都沒有回過神來，耳旁的音樂還在響徹，眼睛里是讓人差點陷進去的星光倒影。

　　“回響…”

　　吉岡直隆眼里是不可思議的神色，剛剛的演奏依然在心底婉轉不停。

　　這是音色的回響，這是余音繞梁。

　　秋山遙緊緊抿了一下嘴唇，這樣讓人驚嘆的鋼琴，的確不是她能教得了的。

　　如果貿然頂著老師的名號，也許還會被質疑水准，所以她放棄了之前的決定。

　　白鬼院雅轉過身，嘟起嘴不滿的看著鋼琴後的少年。

　　這個笨蛋，傳達錯誤了啊！

　　及川默不明白這是什麼眼神，明明已經成功了，這不是夏夜繁星是什麼？

　　他跟著少女退到幕布後面。

　　又過了許久，播報里才傳出來下一位選手上場的聲音。

　　現場的觀眾被打斷，耳旁依然留有余音，然而他們還有更重要的事。

　　像是要掀開頂棚的掌聲猛然響徹在荒木音樂館，他們對著沒有人的舞台，奉上最隆重的敬意。

　　這一場演出，那位少年，這個夏季繁星，將畢生難忘。

　　在靠近出口的位置，及川默之前坐過的地方。

　　一對打扮的很是嚴實的母女坐在那里。

　　“怎麼樣？”

　　“不可思議，難以想象，很難用言語形容。”

　　“我說那個少年。”

　　“母親，如果只是閉眼傾聽的話，我對他的好感有少許的變化，但是睜開眼還是不行。”

　　“有變化就是好事。”

　　被稱做母親的少婦，帶著墨鏡，她捏著下巴沉思起來。

　　在幕布後面，及川默被揪住了耳朵。

　　“你好像很開心。”

　　“那是因為剛剛我的能力又進了一步呀，靠自己不斷的練習。”

　　雖然有白鬼院雅在里面催化，但是這個時候可不能說出來。

　　“那為什麼剛剛和我演奏的時候，你的音樂又在埋怨？”

　　埋怨？

　　按照白鬼院雅的節奏彈奏，怎麼可能是埋怨？

　　應該是大小姐獨斷的理解，音樂就是這麼神奇的東西。

　　他解釋道：“肯定是yuki桑理解錯了。”

　　為了增加真實性，他接著補充：“這首譜子我也參與了創作，就跟對待自己的孩子一樣，能夠完美演繹，心情才會稍微開心一點，絕對跟和誰彈奏沒有關系。”

　　“哦？”間桐雪目光平靜的看著他：“你喜歡小孩？”

　　“哈？”

　　“沒什麼。”

　　及川默適時閉口，總感覺如果追問下去，會引發一些很恐怖的後果。

　　一直等到中午，決賽和初賽不一樣，決賽不是把名次公布到外面的布告欄，而是在舞台的地方直接宣布，並且大屏幕會實時播放。

　　結果沒有什麼懸念，他和白鬼院雅的合奏，以第一名位居榜首。

　　第二名是他和間桐雪，同樣是金賞，只是分數稍微差一點。

　　所以，這一場賭約，是白鬼院雅的勝利。

　　但是，這里面還有他最後音樂才能升級的原因，其實也可以算作不公平了。

　　這樣想的時候，手機震動起來。

　　及川默打開，上面是村上桑的九千円轉賬。

　　看來，村上叔叔的臨時檢查已經結束了。

　　他在上面回復。

　　“還有九千”

　　如果都是AA制的話，村上桑這一次應該沒付多少錢，這就不能達成以這個來約束村上桑學習的目的。

　　“為什麼？”

　　“跑路費”

　　“阿默，我現在還沒有，等下次月測結束成績有所提高了，我再給你。”

　　“好”

　　兩個九千也只是一萬八而已，而且，他也並不是要村上桑還，到時候讓他請吃頓飯就行了。

　　手機再次震動，依然是村上一彌。

　　“對了，阿默”

　　“還有什麼事？”

　　“及川叔叔讓我轉告你，讓你有時間去白鬼院家里道個歉。”

　　“為什麼？”

　　這一次是他疑惑起來了。

　　“你現在不是在和間桐同學交往嗎？”

　　“對，那和白鬼院有什麼關系？”

　　“你和及川雅。”

　　村上一彌撤回一條消息，因為有錯別字。

　　“你和白鬼院雅從小有婚約呀，現在更改了自然要去道歉嘛。”

　　這條消息橫隔在蒼白的顯示屏上，及川默僵直在原地。

　　良久，他才手指略微顫抖的回復，期間還打錯了很多字。

　　“你在開什麼玩笑？”

　　“沒有開玩笑啊！阿默你忘了麼？小時候還見過啊，小雅呀，雖然發型變了，但是仔細看的話還是能認出來的。”

　　小雅？

　　如果他見過的話，不可能這麼長的相處，沒有認出來白鬼院雅。

　　但是村上一彌不可能騙自己，或者說老龍那家伙，不可能騙自己。

　　那就是哪里出了問題。

　　他抬起頭，白鬼院雅正朝這邊走過來，臉上是不滿的神情。

　　少女認識自己的話，為什麼她不說出來呢？而且還有婚約這件事？

　　腦子里亂的可怕，旁邊間桐雪在喊他，他也無暇搭理。

　　系統的聲音，打斷了他四處發散的思緒。

　　【恭喜宿主，完成白鬼院雅好感度特殊活動：說謊的少女】

　　【活動獎勵：未彌補的空白（一次性特殊道具，一經發放即時生效）……】

　　【你有兩封新郵件】

　　活動獎勵有很多項，及川默還沒來得及看，眼皮卻越來越重。

　　“及川同學，你可真是個笨蛋啊，很難想象，你的音樂才能到底是怎麼練出來的。”

　　“白鬼院雅，滾遠一點。”

　　“呵，間桐雪，這次比賽可是我贏了。”

　　她們怎麼還在吵呀，及川默說不出話來，嘴巴像是被什麼東西縫上了一樣。

　　實在太困了，好想睡覺呀。

　　連咬舌頭刺激自己都做不到，像是有一股莫名的力量，在強迫他睡過去一般。

　　意識漸漸渙散，身體軟下去，迎接他的是冰涼刺骨的地板。

　　砰！

　　“及川！”

　　“默——”

　　他像是沉進深深的海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