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孝玩弄著手中的打火機,看著那一簇小小的藍色火焰明明滅滅,忽道:“我調查過,這幾年你花在購買名畫和這方面投資上的錢,已經近億。下人也說你痴迷作畫常常熬夜,既然如此,說你准備專心學畫有什麼不合理呢?”
忍的唇邊勾起一絲譏嘲的笑:“你調查得很詳細,我的確很喜歡畫畫,也知道我畫得不好,可是我絕不會為了任何人、任何事,拋棄我的小奴隸。我答應過他,一生一世不離不棄。所以,就算你把整個羅浮宮都送給我,也是枉然。”
清孝沒想到他會這樣回答,怔了一怔,冷冷地道:“可是你待他並不好,從來沒有超出過主人給奴隸的界限。你讓他陷入自我貶低自我厭棄的怪圈,你施舍給他的點滴溫情都讓他受寵若驚。被你這種人承諾不離不棄,他還真是中大獎了。”
忍的面色變了變,隨即笑道:“如果我也象小男生一樣干些無聊事,他又怎會全心全意地依附於我?隨你怎麼說,反正我要他,就是不給你。”
清孝目光閃動,緩緩道:“也就是說,他並不知道你的真實想法,這理由對於他來說是成立的。如果他跟了我,你知道我會好好照顧他的,那麼……”
忍縱聲笑道:“那又怎麼樣?你以為這樣他就會聽你的話?經過這麼多年,他可以說是天下最順從最忠心的奴隸,除非我開口告訴他,他一定不會接受任何人,包括你!”
清孝垂下眼皮,看著自己的手,喃喃道:“的確是這樣,我可以用生命來擔保,不讓他受任何傷害,可是他不相信我……”
忍狐疑地看著他,道:“你說的這些簡直是廢話,無聊之極。你考慮半天,難道就只跟我說這些?”
清孝漫不經心地把打火機塞進褲兜里,衝他一笑,道:“那麼你期待我對你說什麼呢?”
忍銳利的目光直直地盯著清孝,面上陰晴不定,隔了一會兒,他吸了口咽,再緩緩吐出,輕蔑地道:“那麼,我得說,你真沒用。”
清孝不怒反笑道:“說得對。到現在也不過就是廢了你一只眼睛兩條腿而已,應該再接再厲。”
忍彈了一下煙灰,漠然道:“好吧,你玩刀子的技術不錯,但也就是擅長把活人變死人,大肉塊切成小肉塊,比較適合做屠宰工作。”
清孝冷冷地道:“那當然,比不上你,會玩大變活人。牽一條神龍進去,捧一只壁虎出來,還是壁虎標本。”
忍一窒,冷笑道:“那也只能說明我是腦力勞動者,你是體力勞動者。就你這兩把刷子,就算考廚師證,也做不了掌勺,只能給人打下手,切點生魚片什麼的。”
清孝倏然一笑,道:“那你可就錯了。我至少還會削皮,會做烤肉熏肉,開膛破肚這些也湊合。”
他上上下下打量著忍,嘆了口氣,道:“不過我做事的確很馬虎,就知道一刀下去把魚頭割掉,這樣怎麼會美味呢?正確的做法應該先刮鱗,再去腮,摳掉苦膽,前後各劃三刀,抹上醬,醃入味,再下油鍋慢慢炸。最重要的是這過程里不可以把魚弄死,一定要是活的,這才是真正的烹飪藝術。”
他說一句,忍的面色就變了一分,到最後臉色鐵青地看著他,煙頭快燒到手也沒發覺。清孝微笑道:“不過現在來學著做,應該也不晚。”
他打開隨身帶來的小包,里面赫然是一次性注射器和一包白色藥粉,略帶歉意地一笑:“老本行,我這種粗人只會這個,你別見笑。”
忍盯著他,半晌,長長地吐出一口氣,掐滅了煙頭,道:“我再看看合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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合同當然還是同樣的合同,一直放在桌上沒動過。
忍卻很認真地拿起來,一行一行地看到最後,苦笑道:“你知道麼,兩年前,龍介告訴我你已經死於家族內訌,那個蠢貨,哼!我就知道你不會那麼容易死的,遲早都會象今天這樣找上門。曾經想過是否該找人殺了你,但最後還是放棄,畢竟那不是我的長處。與其花時間在那上面,還不如抓緊每一天,好好享受和阿零在一起的日子。”
清孝冷冷地道:“我沒興趣聽你東拉西扯,我這種粗人只關心你什麼時候在上面簽字。”
忍似乎沒有聽見,目光已變得恍惚,道:“那時候我天天都在想,要是你突然出現,我該怎麼辦?阿零是否就會頭也不回地跟你走,完全忘記我這個主人。有一段時間,我經常會夢到這一幕,然後就會突然驚醒,再也無法入睡。”
清孝不耐煩地道:“我覺得油已經熱了,魚該下鍋了,你覺得呢?”
忍不理不睬,面上卻顯出一絲微笑,淡淡地道:“好在我做的一切沒有白費,阿零果然還是離不開我的,這真讓我高興,太高興了……”
雙手一分,竟將那份合同撕作兩半!
清孝一驚,霍地站起,怒道:“你……”
忍蒼白的面上已然顯出淡淡紅暈,慢慢地道:“可惜不能見他最後一面,不過我知道他會來的,他會跟著我來的……”
他摘下手上的白金戒指,手顫抖著就要放入嘴里。清孝怔了怔,立即反應過來,劈手給他一擊。忍痛叫一聲,戒指從手中滑落,白金戒面一裂為二,從中滾出一顆白色的藥丸。
清孝盯著藥丸和撕碎的合同,面色難看到極點,忽笑道:“想自殺?嘿嘿,好,好,好!”
他連說三個好字,將忍當胸拎起,冷笑一聲道:“你以為這樣就能威脅我?你只能逼我把你剝光而已。”
忍喘著氣,黑發凌亂地披散在前額上,厲聲道:“住手!你以為我只有這一顆麼?你要是再逼我,就等著給我的小奴隸收屍吧!”
他勉強笑了一笑,道:“當然,你可以不把我這話當回事,不過動手之前,你最好想清楚!”
清孝眯著眼,眼里閃過一抹危險的光焰,怒笑道:“那你不妨一試,看看你快還是我快!”
忍冷笑道:“好,只要你不會後悔!”
兩人就這麼面對面地盯著對方,彼此都能看清對方眼中洶涌的情緒。慘白的日光燈照著近在咫尺的兩個人,雙方都在心中衡量,那里面有多少真實,多少偽裝,多少決心,多少猶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