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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卷 第7章 印記(4)

走過地獄之重生 淵默 4788 2024-03-02 20:53

  羽不安地掙扎著,眼神躲閃,這更坐實了清孝的猜測。好似大熱天一股冰水直澆頭頂,他閉上眼睛,深深地吸了口氣,然後慢慢地掰開羽緊握的雙手。

  ——那掌心已被指甲刺出鮮血。

  心在這一刻驟然凍結,清孝安靜地道:“這就是你說的很好?”

  羽嘴唇動了動,終究什麼話也沒說出來。

  清孝無言地轉過身,良久,猛地一拳擂在牆壁上,啞聲道:“剛才我是不是在強奸你?”

  羽震驚:“清孝!”

  “難道不是麼?”清孝的神色,看來竟是異樣的平和,“你還能找到一個更合適的詞來形容這種事情麼?”

  羽的面色霎時間變得更為蒼白,眼眸因此顯得更為幽深,像兩個深不見底的黑洞。他沉默了很久,慢慢地道:“不,不是你想的那樣。你很溫柔,從未有過的溫柔,我沒有流血,沒有受傷,這些你都是知道的。之所以會這樣,我懷疑,懷疑……”

  他長長地吐出一口氣,面上浮起一絲扭曲的微笑:“……我懷疑是我的身體已經變了。大概真要人抽上幾鞭子,才硬得起來。”

  清孝靜靜地看著他,闔上了眼皮,淡淡地道:“我或者很粗心,但不是傻瓜。如果只有你說的這個原因,你手心里的傷痕又是怎麼來的?”

  他霍地睜開了眼睛,眼里有極深刻的痛楚:“到了這個時候,你還想騙我?”

  他的眼神冰冷銳利,但比那眼神更讓羽無法忍受膽寒的是他眼中的疼痛。在那雙眼睛的注視下,羽全身都發起抖來,好半天才囁嚅著道:“對,對不起……”

  清孝忍不住提高了聲音,道:“你不是對不起我,是對不起你自己!”

  意識到自己的失態,他別過臉去,穩住了心神,低聲道:“你,你是不是一直只是在逗我高興?從浴室里的玩笑到……”

  他只覺喉嚨一陣刺痛,無法繼續說下去。

  羽沉默著,慢慢伸出手去碰碰他的手,見他沒有縮回,便一把抓住,握得緊緊的,勉強笑道:“別這樣。你以前不是這麼多愁善感的……”

  清孝沒有說話,無法排遣的悲哀在心頭越積越深,他靜靜地看著羽,眼里漸漸涌出淚水。

  羽百感交集,蒼白的面上浮現出一縷微笑,向他依偎過去,低聲道:“別為我難過。只要有你在我身邊,不知道多少人羨慕我呢。”

  清孝木然不動,第一次沒有伸手摟住他作為回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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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很久很久,他一直保持著同一個姿勢,怔怔地凝視著天花板,夜間微涼的空氣包圍著他。在不可見不可觸的虛空之中,似乎有什麼東西仍然存在,超越一切而又廣漠無涯,讓人心就這樣涼下去,涼下去。

  羽安靜地蜷縮在他身邊,似乎已經睡著了,或許只是偽裝,他已經不想去分辨。那是他最愛的人,他正與之肌膚相觸,他可以聞到那味道,感覺到那體溫,卻象碰到床柱或者牆壁一般,毫無存在感。

  他在黑暗中傾聽著愛人的呼吸,只覺前所未有的孤獨。時間象黏稠的血一般從身邊慢慢流過,黑夜如此漫長。他以為自己會這樣睜著眼睛直到天亮,但最後還是迷迷糊糊地睡著了。

  睜開眼時已經天亮,窗外靜靜地下著小雨,身邊的人已經不見了蹤影。清孝一驚起身,但上身才欠起一半,便覺頭暈眼花。他呻吟一聲,撲通一聲臉又埋進枕頭里,好半天才慢騰騰地爬起來,睡了一覺竟比沒睡還辛苦。他簡單洗浴了一番,冷水的刺激讓他精神稍許振作了一些,跨出浴室時感覺已經好多了。

  細雨驅走了夏日的炎熱,早晨的空氣濕潤而清新,隨風飄送過來陣陣香草和蜂蜜的氣息。他無聲地嘆了口氣,走進廚房,果然見到羽忙忙碌碌的身影。聽到他的腳步聲,羽回頭燦然一笑,道:“你起來了?休息一會兒吧。我在做你喜歡吃的曲奇餅,再過十五分鍾就好。”

  清孝苦笑一聲,一屁股坐到餐桌旁,揉了揉太陽穴,咕噥道:“一大早弄什麼曲奇餅?烤兩片面包不就行了。”

  羽停頓了片刻,裝做沒聽見,給他倒了一杯果汁,道:“餓了麼?先喝點果汁好麼?或者你更喜歡牛奶?”

  一股無法言明的憤怒在心頭升起,他用手指插進頭發,使勁摩挲著頭皮,終究還是不能再忍受下去,霍地站起身道:“你別忙了!我們需要談一談。”

  羽微微一震,掩飾似地笑了笑,走過去看烤箱,輕松地道:“這幾天你累壞了吧?別擔心,一切都會好的。但你需要多休息……”

  清孝並不理睬,大步走過去抓住他的手臂,將他硬拖過來,按到椅子上坐著,沉聲道:“我叫你別管那些,我們需要好好談一談!這很重要!”

  羽嚇了一跳,張大眼睛手足無措地看著他。

  清孝吸了口氣,假裝沒有注意到,現在不能心軟。他拉過一張椅子,坐到羽對面,把果汁一飲而盡,自覺心氣平和。他清了清嗓子,直視著羽,誠懇地道:“也許我們早就該談談了。小羽,我一直想知道,在你的心目中,把我當什麼人?”

  羽呆呆地看著他,不知如何回答。

  清孝等了半天沒有回應,只得自己說話:“你知道這一輩子我印象最深刻的一句話是什麼嗎?就是在那個島上,在那間掛著沒有指針的鍾的密室里,我見到了你。”

  他頓了頓,期待地看著羽。

  但羽只是低著頭,默默無言地看著自己的手。

  清孝覺得有些尷尬,硬著頭皮繼續說下去,道:“你當時說,你愛我。”

  “你還說,那也許是你失去自我意識前所能說出的最後的話:你愛我,不管事情會怎麼發展……”

  沒有回應。難堪的沉默持續地籠罩著兩個人。清孝只能看見羽深埋著的頭,背後是半扇開著的窗子,菌絲般的細雨在天地間飄飛。

  清孝咽了口唾沫,干巴巴地道:“所以我覺得,我們倆應該算是戀人來的。”

  他看見羽的頭埋得更深,臉幾乎要貼到膝蓋上,雙肩在微微顫抖。是在哭嗎?但並沒有發出任何聲音。

  有那麼一刻清孝有種衝動,想過去一把拽住他,強迫他抬起頭來看著自己的眼睛,但最終還是廢然長嘆,低聲道:“也許很傻,但這句話就是我這三年堅持下來的動力。”

  他頓了頓,面上浮現出一絲奇怪的近乎自嘲的微笑,淡淡地道:“唯一的動力。”

  “清孝……”羽低低地呼喚了一聲,怯怯地抬起頭來,似乎想挨過來表示一下友好,但又不敢。

  清孝恍若未聞,繼續道:“那三年來,我唯一的想法就是找到你,不管付出什麼代價都可以。總算找到了,你又不記得我了……”

  “現在總算記得了,我以為一切總可以慢慢好起來了,但……”

  他吐出一口長氣,有些激動地道:“難道我做這麼多就是為了貪圖你的身體?”

  羽不自覺地畏縮了一下,很是明顯。

  清孝有些說不下去了。他停頓了片刻,做了個含意不明的手勢,習慣性地將手指插進頭發,苦惱地道:“我不是責怪你,你要明白,我說這些不是想抱怨什麼。我是成年人,做什麼都是我自己願意,自己選的路我會負責。我只是想讓你知道……”

  他抬起頭,盯著羽,幽深的眼里有光焰躍動,低聲道:“我只是想讓你知道,一個願意為你做那麼多的人,絕不可能只是為了貪圖你的身體。”

  羽怔怔地看著他,眼里起了一層霧蒙蒙的水汽,喃喃地道:“我只是想讓你高興一點,這錯了麼?除了身體,我還有什麼可以報答你的呢?”

  清孝又氣又急,霍地站了起來,道:“誰要你報答?我說了那麼多,難道你一點也不明白嗎?”

  羽慌了手腳,連忙道:“你別生氣!我做錯了什麼,你告訴我,我改就是了。一定改!”

  清孝平復了一下心情,單膝跪下,用力握住他的手,沉聲道:“你根本不用為我做什麼,做回你自己就好!”

  羽神情有些恍惚,低聲道:“做我自己?我自己又是什麼東西……”

  清孝一怔,再次感到言語的無力。他頹然坐到椅子上,揮了揮手,道:“我不跟你討論那些形而上的東西。總之……好吧,我告訴你應該怎麼做!”

  他挺直了身體,很干脆地道:“你要做的就是有什麼說什麼,高興就笑,不高興就直截了當地說出來。比如昨天,如果你不想做,就直接說你他媽給我滾蛋,沒看見我現在不舒服?”

  “對了,你是不說髒話的。那麼你也可以很優雅地跟我說:真田清孝,你整天腦子里在想些什麼呀?為什麼你就不考慮跟我下盤國際象棋?”

  “你以前不就是這麼耍我的麼?我有沒有告訴過你我其實喜歡的?”

  羽目瞪口呆地看著他,半天回不過神來。

  清孝雙手扶住他的肩,熱切地道:“你想我快樂,可是看到你那幅樣子,我怎麼可能快樂!你還口口聲聲說想報答我……”

  他停頓了一下,好像被什麼堵住了,過了一會兒,才繼續道:“你老是這樣說,我都不知道你究竟愛不愛我,還是只有感激……”

  羽微微一震,吐出一口長氣,道:“我不明白……是我錯了麼?我以為,全心全意地待一個人好,事事以他為重,願意為他生,為他死,那就是愛了。如果那不是愛……”

  他的聲音越來越低,充滿了懷疑和不確定:“……如果那不是愛,那又是什麼呢?”

  “那當然不是!”清孝決然道,“如果你不自愛,哪有能力去愛人?”

  他直直地盯著羽,目光灼灼:“別以為我不知道你在想些什麼,說來說去你就是被那混蛋洗腦了,滿腦子的自輕自賤,我告訴你,他說的全是狗屁!你一個字也別信!沒錯我看到你給那些男人口交了……”

  看見羽驟然發白的臉,他嘆了口氣,聲音柔和了些:“別怕,那些日子已經過去了。我是看到了那些不堪入目的畫面,那又怎麼樣?我都不在乎,你還在乎什麼?那段經歷很可怕,這我知道,可是生活總是要繼續的,整天坐在原地數傷口,有意思嗎?你這個樣子,愛你的人會很辛苦。”

  羽喃喃地道:“我明白……”

  清孝露出一副你總算想通了的釋然微笑,深深地吸了口氣,向椅背上一靠,攤開手,道:“那就好。你看,我現在把我所有的想法都告訴你了,對你完完全全透明到底。我希望你也能這樣對我,信任我,對我毫不隱瞞。”

  羽閉上眼睛,低聲道:“對不起,如果不是因為我,你的生活不會像現在這樣一團糟……”

  他沉思了一會兒,抬起頭來,慢慢地道:“我知道我很對不起你,清孝。我讓你失望。我不知道你要的感情是什麼,現在的我就像一具空殼,也給不了你什麼。”

  他頓了頓,微微苦笑道:“這一輩子,從來沒有人像你這樣待我。看到你那麼累,為我做那麼多,我真的很希望能為你做點什麼,哪怕一點點都好……”

  他一口氣說到這里,似乎有些力不能支,很長時間沒有說過這麼多話了,太陽穴上的那根淡藍色血管在輕輕跳動。他喘了口氣,繼續道:“所以你真的不需要太顧忌我的感受,我不是小孩子了,我的忍耐力比你想象的強得多。比如昨天,我真的可以的,你完全不需要……”

  他的話音戛然而止,只因清孝的面色已經變得鐵青。他不敢再說,眼睜睜地看著清孝霍地站起身來,拍桌道:“我掏心掏肺地說了這麼多,難道是白說了?忍耐,誰要你忍耐!我真田清孝什麼男人女人找不到,稀罕去強奸一具屍體!”

  他越說越氣,一腳踢開椅子,道:“不知道怎麼回事,別人戀愛甜甜蜜蜜,我戀愛就像扒了層皮!他媽的為啥偏偏就我遇上這種倒霉事!”

  被清孝的怒火嚇怕,羽下意識地蜷縮起身體,是保護自己的姿態,看得清孝更是火冒三丈,只想把他拽起來,問問自己到底做了什麼讓他一副見了活鬼的樣子,這時聽得烤箱叮的一聲,總算及時控制住自己。

  然而心頭那股無名怒火無可發泄,他抬腳朝廚房里的垃圾桶踢去,早餐也懶得吃,便氣衝衝地走了。

  垃圾桶被踢得轉了幾個圈,搖搖晃晃地轉了幾個圈,撲通一聲還是沒站穩,倒下了。還好是封閉式的,垃圾沒倒出來。

  羽呆呆地看著清孝遠走的身影,不由自主地發起抖來。他拼命想控制住自己,但越是這樣想,顫抖得越是厲害。他慢慢地坐到地上,雙手抱住膝蓋,臉貼到手背上,這樣就沒有人可以看到他慘白的臉色。

  他不知這樣坐了好久,鼻端飄來熟悉的甜香。他慢慢起身,把烤箱打開,把一個個烤好的黃澄澄的曲奇餅收撿到玻璃器皿中。肚子有些餓了,他拿了一個來吃,味道很好,維持了他的一向水准。但他只吃了一口,便吃不下去了。喉嚨一陣刺痛,眼睛有些干澀,但沒有淚水,一滴也沒有。

  他嘆了口氣,看著手中的餅干,和自己光裸的身體。其實真的不是什麼值錢的東西,但這已經是他能提供的所有。

  可惜清孝不稀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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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ps.放心了,不虐的。基本上我不太相信天大的事情一吐衷腸就能解決的啦,所以……就這樣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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