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年,胡美鳳正和一個下鄉知青談戀愛。
那知青有幾分像我吧,面皮白皙,戴一個深度眼鏡,像個奶油少生,成天看書,手不釋卷的,一身書卷氣。
胡老爹對知青的印象並不壞,胡美鳳給他納了一雙千層底燈芯絨布鞋,還給他織了毛衣,鈎了長圍巾。
知青也帶她進城照了相,還見了他爹媽,他爹媽也給她扯了布,做了花格子衣裳。
要是不出意料,她和知青八字就有了一撇了。
人的姻緣天注定,本來順理成章,知青和她很快要牽手走進洞房花燭,偏偏她上山撿什麼雷公菌(筆者按:一種長在岩石上的孢菌,以前可以大量采食,現在價格一路飆升,采的人多了自然物以稀為貴。)
胡美鳳當時為了救人雖喊出了石破天驚的話,傳到知青耳朵里,那知青最初安慰自己,只不過是救人一命勝造七級浮屠。
可是蔣平人活過來了,還死乞白賴地賴在她家里,幫她家劈柴擔水,幫她家破竹織籮筐。
那知青也常在她家進進出出,有時還同桌子吃飯,還同鋸一塊木料。
兩人就好像胡老爹的親生兒子一般,連胡老爹都犯迷糊了。
這算哪門子事,要是自己有兩個女兒准一人一個。
偏偏他三個兒子一個寶貝女兒。
三個兒子胳膊大腿都向著蔣平,蔣平算個人物啊,他知青一個小白臉,成天捏本書哄妹子開心,他們早看得不順眼了。
三兄弟一合計,得讓知青知難而退。
三兄弟就攛掇父親蓋棟五排三間的紅磚瓦房,當年時興這個。
父親禁不起三兄弟的一味慫恿,動了這個心思。
這可不得了,白手蓋棟房子,有多少活要干。
三兄弟再加兩個候選女婿,五個人每天在毒辣的日頭下干活,和黃泥扎磚胚,累得腰酸背疼,頭昏眼花。
蔣平蔣猛子干活一點不含糊,比三兄弟還強;可苦了小白臉知青,人黑了一圈瘦了一圈不上算,還差點中了暑,休克了過去,送到衛生院,他父母接了回去,再也沒見他回過村子了。
蔣猛子不戰以屈人之兵,硬是撐到紅磚瓦房平地蓋起,他這才對胡美鳳說了一句話:“我明天回家看看。”
第二天早晨,胡美鳳沒啃聲,只是收拾了一番,背了一個挎包,跟著他出門;胡老爹看見了,順手捉了一對雞夾了片紅紙,對女兒說:“提上兩只雞,回去要好生孝順公爹公婆,要出得堂進得廚房。”
胡美鳳嗯了一聲,跟著他來到了蔣家半壁舊瓦房。
蔣老爹看傻了眼,平時風言風語傳到他耳朵里,本來氣不打一處,見兒子果然領了一個如花似玉地寶貝兒媳婦回家,這個高興勁,比他兒子中了狀元還高興。
蔣家於是過得炊煙裊裊起來,再不是冷灶冷火,三個男丁都歸她管,都她支配團團轉,還送妹子蔣玉讀完高中讀大學,直到城里安了家。
兄弟蓋房了,蔣猛子有了兒子了,蔣興娶媳婦了,蔣平當村官了,後來,蔣家蓋樓了,喜事一茬接一茬,直到,蔣興違反計生政策,讓蔣家蒙上了一層陰影。
是張玉華為他家撥雲見日,重現昔日的輝煌。
“你知道,現在那個知青在哪里嗎?”張玉華看我聽得入神,冷不丁問了我一個摸不著頭腦的問題。
蔣村長達觀地說:“也是美鳳享不了城里的福。現在的文聯主席楊克就是當年的小知青。聽說,他筆杆子拿得好,出了很多書。”
“楊克,楊老師!”驚得我舌頭半天都伸不直。
“算了吧。甚好沒有嫁給他,他完全是個性變態。他現在與她老婆離了婚,她老婆跟別的男人到海南做生意去了。他撫養著一對兒女。”張玉華知道他的老底,“老呀,差點被人家告了,聽說是個同性戀。經常把些文藝青年弄到自己家里……總之,很變態吧。有點聲名狼藉。”
這些內幕,我是毫不知情的,我還一直把他當作偶像。
那天喝酒說什麼常來常往,我還以為他對武老師說的,原來,是打我的主意。
我不禁全身起雞皮疙瘩。
我想:又是性壓抑!
可能他精神受了胡美鳳的高度刺激,他幻想著自己是一個蔣猛子一般威武健壯的小伙子,我讀過他的代表作《小香河》,塑造的是一個硬漢船工。
本來在他的作品中可以酣暢淋漓得到發泄,可是他寫的是嚴肅的作品,難以盡情盡意,久而久之,情感轉移不了,形成了怪癖,戀帥哥了。
“喂,你想什麼呢?又不是說你,你垂首不語干什麼?”張玉華頗會察言觀色。
“他與我也有師生關系。”
“怪不得喲,他有沒有約你到他家啊?”張玉華緊逼著問我。
“我還沒去呢。你今天不說,興許,我真有可能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