忍靜靜地瞧著他,幽深的眼里滿是嘲諷之意,緩緩道:“我曾經說過,你的自私怯懦、冷酷殘忍,遠遠超過你的自我評價。你的親生父親淺見平一郎,一生情場商場,害得多少人家破人亡,你不會不知道,你的母親就是受害者之一。而你的身上,也流著他的血,不同的是,你比他更加偽善,更加怯懦。”
他的笑容轉冷,淡然道:“但你從來不肯承認。背叛母親,接受凶手的饋贈,你說那是你難以割斷和生父的血肉之情。為了追逐商業利益,收買高官和商業間諜,踐踏法律,你說這是人人都在做的事。攪得養父一家雞犬不寧,甚至走了還要用錢去羞辱你養父,斬斷一切聯系,你說這是你養父逼你的,是他先對不起你。就連向陌生人出賣自己的身體,在你的口中也是為了求生而不得已為之,說你只出賣了自己,沒有出賣別人,傷害別人。”
他猛然逼近,面對著羽,雙方距離不足10厘米,露齒一笑,道:“而你現在正跨越這最後的底线,出賣感情,出賣靈魂,甚至出賣他人。”
羽給他笑得毛骨悚然,呐呐地道:“主人在說什麼?”
“你不明白?”
“不明白。”
忍倏然一笑,森然道:“不,你明白的。”
“我曾經對你說過,我是拿人錢財,與人消災,不會去動真田清孝,因為他一直是個局外人。我的委托人沒有讓我去調教他。只待時機成熟就會放了他,當然會消除他的這部分記憶,他仍可以過屬於他自己的人生。你也有親眼看到,他現在過得很好,並沒有受到什麼傷害。”
“可是如果他卷進來,那事情可就不同了。為了自己的安全,我不會放過他。”他冷冷的看著羽,目光陰森、銳利,似要看到羽的心里去:
“而你明知如此,依然把他拉進來,為了一己之私把他帶入這個漩渦。你可想到他會有多危險?他的整個人生都可能因此而改變!”
羽只覺一陣暈眩,調教師果然是知道的!
曾經存有萬分之一的希望,希望心底深處的愛戀能躲過調教師的雙眼,現在終於還是破滅。
他抱著雙臂,慢慢地蜷縮起身體,疲倦得無力自持,慢慢的道:“你想說什麼?”
忍湊到他耳旁,低聲道:“我想說,你真虛偽,真自私,為了逃脫自己的命運,不惜用盡一切手段把局外人拉下水,完全不顧對方可能受到的傷害。你有沒有想到,為了保護自己,我可能會殺了他?口口聲聲號稱無辜的你,有什麼理由為自己辯護?”
羽的臉色慘白如紙,顫聲道:“你不會明白的,你永遠也不會明白的!清孝,他是自願的!因為我們相愛!”
“相愛?!哈!”忍大笑著站起身來,居高臨下地看著他,目中充滿輕蔑和嘲諷:“告訴我,什麼是愛?清孝那個傻瓜也許的確愛著你,才會被你的兩滴淚水騙得暈頭轉向。可是你呢?你愛他麼?”
“在你身為淺見家主,手握大權,一呼百諾的時候,你可曾想起過他和你口里偉大的愛情?告訴我,為什麼只有在這里,在你沒有別人可以求助的時候,你才發現你愛他?”
“你愛他?表現在哪里?就表現在那兩滴廉價的淚水里麼?你眼淚鼻涕的樣子我已經看過千百次了!這就叫愛?”
“清孝在你的眼里,究竟是愛人,還是你可以抓住的最後一根救命稻草?”
“你稱之為愛情,並且說服自己相信,只是為自己找個理由求得心安,但這不是愛!”
他看著羽,目光冰冷,一字字地道:“這是赤裸裸的利用!”
羽渾身都在戰栗,他慢慢地閉起眼睛,慘白的臉上現出一絲微笑:“你又想扭曲事實,我不會上當,不會。我知道我在干什麼,像你這種人,永遠也不會明白……”
忍譏嘲地笑了:“扭曲事實?是誰在不停地扭曲事實尋求心理平衡?成立慈善基金捐點錢,就能減輕你為了追逐利益踐踏法律的負罪感?假裝忘記就能抹殺你向陌生人出賣身體的下賤樣?一年又一年,你的人生就全靠謊言和自慰才能支持,居然還有臉說我扭曲事實?”
他俯視著羽,暴烈地一笑:“你曾經在我面前大叫大嚷,說你是自由人,可你知道什麼是自由?你知道自由的代價是什麼?”
他背對著陽光,清俊的面目已經因憤怒而扭曲,厲聲道:“自由,意味著孤獨,在每一個寒冷的深夜,獨自承受著寂寞和絕望。自由,意味著責任。一個真正的自由人,不管現實有多丑惡,人生有多黑暗,也一樣有勇氣去直接面對風雨,不會逃避,不會躲閃。自由,意味著絕對清醒,偶爾也許會騙騙別人,卻絕不會欺騙自己。像你這樣根本沒有勇氣面對現實,動輒躲在自己用幻想構建的烏龜殼里過活,甚至靠粉飾記憶自我欺騙來平衡自我,也配談自由?”
“像你這種東西,根本就是天生的奴隸,只配被強者統治支配,因為這個世界,只能屬於真正的強者!通過他們眼睛看到的世界,甚至比你看到的更真實!”
羽拼命搖著頭,緊閉著眼,不住的道:“我知道你在騙我,我不會上當,不會……”
忍心頭火起,一把揪住羽的頭發,將他整個人拽了起來,冷冷的道:“你不承認沒關系,我會讓你睜開眼睛,看清楚你靈魂深處最黑暗的角落,讓你看清楚,你所謂最明智的決定實際上是最愚蠢的決定!”
說罷用力將他往地上一摔,喝道:“把他拉到展示台上去!”
兩個打手應聲走進來,將羽半拖半拽地拉了出去。
燦爛的陽光一下子撲面而來,刺痛了他的眼睛。
他這才意識到,自己已經很久沒有沐浴在陽光下了。
陰森的奴隸屋,不見天日的調教室,沒有門窗的密室,似乎那些才是他該呆的地方,這久違的陽光照在身上,竟是那麼的陌生。
那兩個打手沒有給他太多感慨的時間,一路橫拖豎拽,將他架上了奴隸屋對面的展示台。
那是一座高約五六米的高台,台上立著高大的刑架,以及用於衝洗現場的水管和水槽。
展示台的四周各豎著四個超大屏幕,可以清晰地看到展示台上的情景。
東南角方向矗立著一座幾十米高的瞭望台,可以俯視整座小島,亦可以眺望遠方的大海。
羽被帶到刑架下跪好,忍隨即登台,四下一望,微微一笑,取了麥克風,道:“真田清孝,我知道你在這里。看好了,如果你耐得住,可以不出來。但記住,台上這個東西,是在因你而受罰!”
“因你而受罰……因你而受罰……”高音喇叭將他的話語傳得老遠,似乎整座小島都回蕩著忍的聲音。
羽微微一凜,深吸一口氣,閉上了眼睛。
忍又重復了兩遍,無人應和,隨即回過身來做了個手勢:“開始吧!”
兩個打手麻利地將羽雙手反剪,用一個精巧的手銬銬住羽左右兩個大拇指,鐵鏈越升越高,羽的身體給拉得筆直,僅足尖勉強著地。
他原本帶著分腿器難以直立,可是眼下全身重量都系在兩個拇指上,頓覺疼痛難忍,不得不強自支撐,只一刻額上已見了汗。
忍冷笑一聲,抄起鞭子便向他抽去,冷喝道:“報數!”
皮鞭帶著尖利的風聲落在羽的手臂上,頓時凸現出一條血紅的鞭痕。
羽悶哼一聲,立刻忍住,然而不住打顫的雙腿卻暴露出他的痛苦,隔了一會兒,才從牙關里擠出一句:“一,謝謝主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