陰雲在夜空不斷翻涌,惡龍咆哮過後,緊接著一道刺眼的閃光,她反射性地閉上雙眼,卻沒有再睜開,依然用力屏息著,面色慘白地等待最後的判決。
“那我的親生母親呢?”
“她死了。”
“什麼?”
“難產……”
“是嗎?”我低聲自語,更像是在問自己。
她依然迫切而擔憂地糾結著,而我也從她的眼里看到,在解決了“我是誰,我從哪里來”這個終極哲學問題之後,擺在我們面前的局面尖銳而復雜。
“我們……”我遲疑著開口,她立刻伸長了脖子想要湊得更近、聽得更清楚,卻不敢向我邁出一步。
“你……還認我吧?”
“什麼?”
“我說,你不會不要我了吧?”她那麼漂亮,那麼年輕,那麼有錢,待人極好,怎麼會沒有人追?
她是不是一直想找個機會告訴我真相,擺脫我,然後過她自己的生活?
如果不是親生的,她養育我這麼多年又是因為什麼?
在我胡思亂想之際,她先是猛烈的搖頭,再是點頭,晶瑩的淚水再如決堤:“不會!不會!”
我小心翼翼試探地喊了一聲:“媽?”
“兒子?”
她剛要邁腳,卻見我緩緩向她走去,連忙止住,緊張期待又不安地看著我一步步靠近。
盯著她近在咫尺的俏麗容顏,雙眼又紅又腫,我微不可查地嘆了一口氣。
她情不自禁擡起右手,想要撫摸從只有她手掌大小的稚嫩,到現在逐漸剛毅的臉龐,手心都已感受到我溫熱的呼吸,卻在我的出神凝視下不再靠近。
我輕輕一笑,主動送到她的手心,左手在她的手背摩挲著,緊緊盯著她的眼神從不敢置信到猶疑再到此刻的樂上眉梢,再次重復了一聲:“媽~”
“唉!”她歡快地應著,可眼淚又不爭氣地自作主張。
我用手指在她眼角抹著,安慰道:“好了好了,至於高興成這樣嗎?以前都不知道喊過多少遍了……”
“那能一樣嗎……”
我展開左臂摟住她的肩膀,玩笑般問道:“媽,你說我倆現在是不是應該掉個個兒,該你抱著我安慰?畢竟我現在還是個孩子啊?”
她瞬間就臉紅了,雙手握拳推起我的胸口,我用了些力不想讓她掙脫,卻沒想到她連銀牙都咬起來,一副不達目的不罷休的樣子,無奈之下,只能松開手臂。
平復了一下呼吸,她擡頭盯著我認真問道:“雷宇,你到底是怎麼想的?”
“什麼怎麼想的?”
“就是現在你知道了你不是我……親生的,以後怎麼辦?”
“還能怎麼辦?敢情剛剛我都白叫了?”停頓一下,我組織一下語言,“是,剛聽到這個消息,換成誰都會震驚得說不出話的吧?更別說我還未成年呢。”
“以後呢,就跟現在一樣,你還是媽,我依然是兒子,但是呢……”
“但是什麼?”她明顯緊張起來。
“但是以後一輩子你都不能丟下我。”
“還想煩我一輩子?”
“就是要煩你一輩子……”
我們並排躺在床上,有一搭沒一搭地聊著。
“媽,你說我……親生母親,叫什麼名字?”
“不知道!”
“為什麼?”我手肘撐著側過身子問她。
“因為她啊,有著很秘密的特殊工作,名字什麼的都沒有記錄,還負過傷,身體不是很好,所以才會難產。”
“那你見過她嗎?”
“你出生的時候見過一眼,眼睛大大的,皮膚白白的,生你肚子痛的時候還跟我們笑著說謝謝,真的是很好的一個人。”
“是嗎……”我重新躺下,出神地望著天花板,腦海里努力拼湊那個人的樣子,可由於线索太少,頂多只能有一個模模糊糊的影子。
按理說她是我的親生母親,還是因為我而死,可是我卻很難生出強烈的親近、感激或者愧疚之情。
“我們去祭拜她一下吧?”
“好,只是碑上沒有名字。”
“是嗎?”我竟然連親生母親的名字都無法知道。
“兒子?”
“嗯?”
“你恨我嗎?”
“為什麼會這麼想?”
“媽媽騙了你16年,難道你就一點別的想法都沒有嗎?”
“老實說,一開始是有的。”我想了想,很誠實地回答。
“對不起……”
看她失望難過小心翼翼的樣子,我連忙補充道:“當時我想啊,媽你條件這麼好,還在我身上浪費了十幾年時間,是不是早就想丟下我這個不是親生的兒子了……”
“不是!”她緊緊抓住我的胳膊辯解。
我輕輕握住她的手背,舒緩她緊張的心情:“後來我想啊,你養了我十幾年,那些照顧總不能是假的吧?既然都這樣了,有沒有血緣關系又有什麼重要的呢?”
我看著她的眼睛說道:“不管怎樣,我都認定這一輩子你就是我媽了。”
“至於她……”提起我原本的“親生母親”,我感慨道,“以後每年我生日的時候就去祭拜她吧,感謝她給了我生命,我也只有好好活著才是對她最大的回饋吧。”
我不知道怎樣的做法才是最正確的,但此刻我選擇遵循自己的內心。
“兒子,謝謝你……”
“那當時你在怕什麼啊?”
“還不時害怕你不認我了嗎……”
“要怕不也是我害怕?離開你我不得餓死啊……”
“你是媽這些年來最重要的人,現在媽也只有你了。”
“真的嗎?”
“要是沒有你,媽不知道活著還有什麼意義。”
“但是你瞞我這麼久,不怕我發現了衝動之下……”
“本來是想等你上大學了再告訴你,到時候……”
“到時候怎麼了?”
“到時候你也成年了,離開媽也能自己過活了。”
我唯有默默無言。
不管什麼時候,她總是為我想得多,我還有什麼理由恨她。
“放心吧,不管是大學也好,工作也好,我都不會離開你的。媽,你又年輕漂亮還能持家,對我又那麼好,我才不傻呢。而且你別忘了,答應過陪我一輩子的,不能反悔。還有最重要的一點!”
“什麼?”
“媽,你也是我最重要的人,不管有什麼事都要跟我說,不要再瞞著我了。相信我,你的兒子雖然還不夠成熟,不夠強大,但是永遠都會記住一點:我愛你,跟你愛我一樣。有什麼我們一起面對,行不行?”
“行!”
實在是今晚的劇情波瀾壯闊、跌宕起伏,太過考驗神經,一旦放松下來,心神的疲憊就如潮水般涌來。
第二天雨過天晴,我和她即刻就選擇動身,去見一見與我生死交替的那個女人。
雨後的陽光明艷而溫柔,墓園里偶有人跡,我們來到了一處墓碑前,上面僅有“雷宇生母之墓”,沒有姓名。
我將祭拜的白色花束放下,恭恭敬敬地磕了三個頭,認真說道:“媽,感謝您給了我生命,我一定會好好體驗這個精彩的世界,您就放心吧。”
她默默佇立在一旁沒有說話,我起身和她並肩而立,許久。
“走吧。”
我跟隨她離開墓園,回家的路上經過黎峰家小區時,發現他們正在門口指揮貨車,看樣子像是在搬家。
“黎峰?”
“老大!晴姨好!”
“是在搬家嗎?”
“嗯。”
“哪里?”
“八中附近那個”錦匯苑“。”
“巧了,我家也要搬過去。”
“是嗎?”他突然興奮起來,“那可太好了,以後隨時來啊!”
“至於嗎?這麼高興?”
“嘿嘿……”她往馨姨那兒看了一眼,一陣擠眉弄眼之後我才反應過來。
“不是,這都這麼久了你們……”
“別提了,還是老樣子,總感覺我媽跟上輩子欠了我的一樣,都不敢大聲跟我說話,我又能怎麼辦?試過給她端茶倒水,差點沒把她嚇死。”
“唉……”說到這個話題,心有余悸的我也不知所思,只能無奈地嘆了口氣。
“你家幾號?”
“四號,在一號正對面。一號因為有個大陽台,本來想把陽台留給她種花,不過我爸說不知道被誰預定了。王八蛋,被我知道一定要他好看……”
他正說得起勁,感覺肩膀被人狠狠拍了幾下,而且一下比一下重。
“老大,你這手勁真大……”
“當不起,剛剛你口中那個王八蛋,不才正是區區在下。”
“哎嘿嘿,這不是大水衝了龍王廟了嘛?不然老大你看這樣,干脆今天我們兩家都搬過去得了,我再叫輛車來,就當賠罪了?”
我想了想,擇日不如撞日,今天搬完再一起吃頓飯,也算是兩家首次聚會了。
她從不在別人家做客,也沒請過人來自己家,那就開個包廂好了。
或許是因為太高興了,她一直嚷嚷著上酒,不過在我的“以死相逼”下最終還是用飲料代替了。
“你也要去?”開學第一天,她起得比我還早,收拾好明顯准備去學校,“不用,我自己沒問題,不用你跟著。”
“誰跟著你了,自作多情。”她給了我一個好看的白眼,率先出了門。
我被她說得啞口無言,本來還以為是她嘴硬,結果進了學校真的分道揚鑣。
新同桌是個女生,也留著齊耳的短發,膽子頗大,坐下後就笑嘻嘻跟我打招呼:“你好,我叫吳巧玉,這學期就互相幫助了!”
看著伸在半空的小手,我捏著她的手指輕握了一下就放下:“我叫雷宇,雷霆萬鈞的雷,宇宙洪荒的宇,請多多指教。”
她一愣,沒想到我看上去人高馬大,動作那麼斯文,愣了兩秒才反應過來,之前一點點本能的戒備也放了下來,笑得更加自然:“你好,雷宇。”
“嗯。”我點了點頭算是回應,就自顧自地整理座位。
班主任說過注意事項後就宣布今天暫時自由活動,明天准時參加開學典禮。
我還在打量周圍,就聽見窗外黎峰在喊:“老大!老大!”
正看見黎峰和周婷婷站在走廊上,把東西隨便塞進包里就准備出去。
“雷宇同學,明天見!”回頭才發現吳巧玉正跟我道別。
“明天見。”應了一聲就出去了。
“嘖嘖嘖,老大你也太冷漠了。”
“有嗎?”
“你看那姑娘跟你打招呼你一點表情都不給,剛在外面看了半天,她偷偷瞧你好幾眼,你頭都不擡,一句話都沒,真是……!”
“新同桌而已,沒什麼。你們倆怎麼來了?”
“我跟晴姨打聽了一下你跟周警官,怎麼也算三巨頭第一次會面,想想怎麼慶祝好?”
如果只有我跟峰子兩個人,隨便找個地方對付一下就行了,可是帶著周警官可選擇的就少了。
“去周圍逛逛怎麼樣?”
我和峰子對視一眼,既然周警官都發話了,也沒什麼好反對的。
說起來我和周警官是從小打到大,也算不打不相識,盡管因為男女有別,但還是對她的堅韌不拔感到佩服,就是有時候實在難纏。
峰子就一直充當跟班的角色,對誰都一副狗腿樣子,甚至對周警官更加言聽計從。
按他的原話:“平時我叫你老大,我要真有事你這老大不就沒法不出手了不是?你這一看就是個狠人,再加上周警官,我豈不是黑白兩道通吃?”
“對對,這主意不錯!”很好,您的馬屁峰已上线。
說著,他竟然拿出一個手機開始打電話。
“媽,中午我不回去了,跟老大一起,對,好,我知道了。”
然後又撥通了周警官的媽媽孟阿姨,把手機給了周警官,掛斷以後又給阮晴打了電話。
“可以啊,峰子,不但有手機,還連我媽號碼都弄到了。”周警官大咧咧地拍著他的肩膀,對於手機和他弄到號碼的本事都是一臉好奇。
“手機是暑假才給我買的,號碼麼,小意思,不值一提,不值一提……”也不知道周警官在生什麼氣,一下比一下用力,“哎呦,周警官,停停,我錯了……”
“走吧。”實在不知道這倆在鬧什麼。
學校周邊本該形成一條巨大的商業鏈,奈何發展還在規劃當中,實在沒什麼好看的,有點意思的就是一個酒吧、酒吧對面的咖啡店、還有網吧,不過咖啡店沒心情進去,其他兩個未成年人不得入內。
“我知道個好地方。”眼看中午了,峰子引著我們進了一家餐廳上了二樓,找了個靠窗的位置坐下,環境安靜優雅,還能看著外面街道,果真是個好地方。
餐廳在街角,窗戶正好能把整條街一網打盡,能看見唯一還算繁華的酒吧門口年輕人、中年人三三兩兩聚在一起。
“還不錯。”
正在此時樓梯處傳來一道清脆的招呼:“巧啊,雷宇同學?”
回過頭來看見新同桌正緩步走來。
“吳……吳同學,你好。”實在沒想來她全名叫什麼,老臉一紅,只好含糊了一下。
她只是笑了笑,轉而向峰子和周警官問候道:“你們好,我叫吳巧玉,是雷宇同學的同桌。”
“黎峰。同學你好。”
“周婷婷。你好。要一起嗎?”
“算了,你們慢用吧。”說完歉意一笑就離開了。
“老大你可真厲害,連新同桌名字都沒記住,那麼一漂亮有禮貌的小姑娘。”
正好上菜了,我趕緊打斷:“少囉嗦了,吃飯!”
結束了鐵三角於新階段首次會晤這一具有劃時代意義的里程碑事件,我們又投入到各自的學習生活中。
黎峰依然沉浸在他的浪漫里,不過從模型變成了機器人,由塑形材料上升到了電器元件,感覺他遲早要搞個大新聞。
周警官逐漸名副其實,成了學生會紀檢部副部長,身材窈窕,做事干練,性格大方,顏值不低,之所以不是部長還是因為沒什麼經驗,不過等這一任高二的部長升上高三後差不多就由她接任了。
我嘛,依然安安分分地德智體美勞全面發展,除了學習也就隨便翻翻書。
“聽說了沒,學校醫務室來了好幾個漂亮的美女醫生護士?”
最初這個消息是由受傷的學生傳出來的,傳聞他當時是被幾個同學擡過去的,結果在治療過程中不僅沒打麻醉藥,哼都沒哼一聲,至於原因,有的猜是看見護士姐姐忘了疼,也有的說是為了在美女面前表現自己的男子氣概。
我嗤之以鼻,正好對練的時候有人受傷,便跟過去看看。
走進去就看見小柔姐和安姐都在,當然眾人的目光都聚集在正從桌子後面緩緩走近的窈窕身影上。
她套著白大褂,卻遮掩不住曼妙的身姿,走動時不經意間就顯現出動人的曲线,額頭的青絲垂落耳旁,使得原本嬌俏的面龐顯得柔和,大大的眼睛下是一對瑤鼻和粉唇,擡手撩起散落青絲後不經意的一瞥,那一顆淡淡的淚痣簡直萬分妖嬈,對比身上的一襲白衣,誘惑到了極點,一眼就把我看呆了。
“怎麼樣,雷子,認不認輸?”
我干巴巴地回道:“認輸……”
能不認輸嗎,前面站著的是我媽,阮晴,這世界上就沒有比她更好看的人。
等她把人安撫好以後,我還呆呆站在原地,一眨不眨地盯著她猛瞧。
“雷子,走了,看傻了啊?”
“你們先走吧。”我頭也不轉地回答。
她說換工作了,怎麼就換到學校來了?
我的心里有太多疑問要問清楚。
“行吧,我先走了,看傻了都。”
“媽?”等人走後我才上前喊她。
“兒子,你來啦?”
我迫不及待地問出口:“你怎麼來學校工作了?”
“這不是就近嘛?之前安小雅就是在八中考察,從醫院調兩個人過來校醫務室,剛好我辭職,就申請過來了。”
“那怎麼不跟我說?”
“這不是怕影響到你嗎?想讓你在學校自由點,不想讓你覺得媽一直都在監視你……”
我哭笑不得,或許別人家有這樣的問題,我可從沒這麼覺得過:“媽,你怎麼會這麼想?我巴不得你一輩子看著我、管著我。”
“媽找學校老師班主任問的,他們說高中學習壓力大,學生自我意識逐漸清晰,逼得太緊可能會反應過激,要給學生充分的個人時間……”
我走到她身旁,摟著她的肩膀搖了一下:“哪有那麼夸張,你要是在我邊上我反而精神更足。”
“真的?”
“真的不能再真了。一想到你為我搬家辭職換工作,簡直比得上三遷的孟母了,我感激還來不及呢,怎麼會煩你呢?”
“哪有那麼夸張!”她輕笑著打了我一下。
“嘿嘿,在我看來,阮晴是天底下最好的媽媽。”
“行了,你先回去吧,媽還有一會。”
我松開手:“我在家等你。”
“喲,小弟弟,好久不見啊?”
“小柔姐好,安姐好!”
“我們才不好呢!”
“就是,很不好!”
“每天都有人來這里看美女,但是跟我們沒什麼關系。”
“好不容易來了個熟人,結果就在那卿卿我我,兩個大活人都視而不見,能好才怪!”
被她倆一唱一和地數落,我只好尷尬又不失禮貌地微笑著。
“說什麼呢,死丫頭!在醫院沒跟你們算賬,都忘了是吧?”
“媽,我先走了。”
“你先回去。看我怎麼收拾你們,不知天高地厚什麼都敢說!”
“阮晴姐,我錯了……”
“再也不敢了……”
離開時還能聽見她們的討饒,我無奈地搖了搖頭,這兩位還真是一點都沒有做姐姐的穩重的樣子。
“比比誰先到?”上午最後一節體育課下課前二十分鍾,周警官離開班級過來找我,每次食堂排隊超長,好不容易提前下課自然要把握機會。
由於我們早已證明過自己恐怖的運動能力,體育課也變得可有可無,一般老師都是讓我們自由活動,我則看心情決定。
“無聊……”我漫不經心地從她身旁走過,趁她不注意拔腿就跑。
“混蛋!”
等她趕到食堂門口時,卻看到我正笑眯眯地瞅著她:“願賭服輸!”
她走過來在我小腿上踢了一腳:“不算,你耍賴!”
“兵不厭詐嘛……”
“臉皮真厚!”
學校的食堂窗口圍成了一個正方形對外,我和周警官邊笑邊拿起餐盤,這時候側邊的窗口走出去一道白色的麗影。
我一眼認了出來:“媽?”
身影一頓,卻加快了腳步。
我心中疑惑,也沒有追上去,或許是工作忙來不及吧。
好不容易挨到放學,看她每天下班那麼晚,本來想帶晚飯過去,順便問問什麼情況,結果又下起了大雨,麻煩事真是一件接著一件。
等衝到家里全身都已經濕透了,順手換個上衣拿把傘和外套又反身趕回學校,從食堂點了兩份面,一份不要辣,一份變態辣。
進去時就看到她正趴在桌子上,呆呆地盯著大雨發呆,門內的寂靜和門外的嘈雜形成了鮮明的對比。
也不知她在想什麼,對於我從正門進來竟然視若無睹,直到我把東西放在她桌上才驚醒過來。
“媽,想什麼呢?”
“啊!你怎麼來了?”
我沒有回答她的問題,環顧了一下四周:“就你一個?小柔姐和安姐呢?”
“我看這麼大雨也沒什麼人,就讓她們先回去了。”
“一個人不怕嗎?”
“怕什麼,學校里面難道還有大灰狼嗎?”
“對的,其實我就是大灰狼,要來吃你了。”說著,我張開雙臂,狼嚎一聲,隔著桌子作勢就要撲上去,“嗷嗚——”
她笑得花枝亂顫,卻沒有絲毫懼意:“咯咯咯……大灰狼沒看到,小色狼倒是看到一個……”
“這是什麼?”鬧了一會她指著我放著的塑料袋。
“差點忘了,這不還沒吃呢嘛,就買點東西過來一起。”我伸手解開袋子,一瞬間香味就飄了出來,雖然嘴里已經分泌津液,但我知道這東西我肯定是無福消受的。
果然,她的眼睛亮了起來,一改剛才無精打采的樣子。
吃到一半,她就把筷子放下了。
“怎麼了?”
“媽想問你,中午的時候,你們在說什麼?”
“我們?跟誰?”
“你初中同學。”
“哦,你說周警官啊,沒什麼。”
“為什麼叫她周警官?”
“從初中認識她開始就立志當警察,到了高中還是這樣,我跟黎峰就給她起了個外號叫周警官,她也挺喜歡我們這麼叫她。”
“你們,關系很好嗎?”
“還不錯吧,就是有時挺煩人的。”
“是嗎?”看我一臉的無所謂,她則是憂心忡忡。
“阮晴,你到底怎麼了?今天一天都不對勁。”
說來也是,自從那晚知道了我不是她親生的,雖然看起來沒什麼變化,但又好像悄悄突破了什麼,也敢學著她直呼姓名,這在以前是打死不可能的。
“吭……”她眉頭皺得更緊了,上齒緊咬著下唇,突然發出一聲痛哼。
“怎麼了?”
“沒事……”
可看著她額角汗濕的鬢發,她的話實在沒有說服力。
“媽,我們去醫院吧!”
她從牙縫里擠出幾個字:“說了沒事就沒事!”
“我……”正要繼續勸下去就被一聲慘叫打斷。
“哎喲——”
心一顫,哆嗦著掏出手機就要撥打120,卻被她阻止。
“別……媽媽就是……生理痛……”
生理痛?大姨媽?
我努力回憶課本上和不知道從哪看過的有關這方面的知識,拿起帶來的外套罩在她的身上,用透過紙筒的滾燙的溫度捂熱了雙手,坐在椅子上把她緊緊擁住,穿過下擺貼在她的小腹上。
她的身子在我懷里抖個不停,疼痛使她發出尖細的呻吟,下唇都快咬破了。
我拿出一只手強行擠進她的牙齒間,自責地說道:“媽,對不起,都怪我,不該買這麼辣的東西。別忍著,咬這個……”
她終於承受不住,重重地“哼”了一聲,一口就咬在了我的手腕。
刺痛令我發出一聲悶哼,但卻緩解了我內心如火燒的愧疚,讓我緊張的神經微微一松。
枕著她的青絲,我學著幼時她對我的那樣,在她耳邊哄著:“阮晴,乖,忍一忍就不疼了,再忍一忍……”
我一遍又一遍地重復,她的身子不再顫抖,緊繃的皮膚也逐漸放松。
我終於安心地嘆了一口氣,卻發現此時的身體狀況著實難受。
一動不動坐了一刻鍾,腿上還壓著一百多斤,已經沒有知覺了,被咬的右手也已經麻了,唯一傳來安慰的就是左手,掌心處傳來一片滑膩和柔軟。
手指下意識按了按,頓時傳來一聲悠揚婉轉的呻吟。
“嗯——”
這才想起懷里還抱著阮晴,想要用力全身都麻了,低頭正好對上她快要哭出來的眼睛,眼眶里的水光瀲灩是已經生出的眼淚,不知是因為痛還是什麼。
“阮晴姐,你在嗎?”
聽到安小雅的聲音她下意識就要起身,可全身的氣力早已用來對抗疼痛,身體一軟又坐回我腿上。
再怎麼苗條也有一百多斤,肺里的空氣被擠出去發出了“哼”的一聲。
“阮晴姐,你……你們……”安小雅循聲望來,看見這無比怪異的一幕,頓時驚訝地說不出話,任她想象力再豐富也想象不出到底發生了什麼。
我們就這樣詭異地對視著,過了一會兒,阮晴慢條斯理若無其事地從我身上起開,扶著桌子站穩,平靜地問道:“小雅,你怎麼來了?”
“剛剛打電話你也沒接,正好你今天身體不舒服,我跟雨柔擔心,就跑過來看看。阮晴姐,你剛剛……”
她的視线停留在阮晴的腰間,明顯看到我的手從她衣里滑出來的一幕,對此,阮晴淡淡一笑:“沒什麼,剛才肚子痛,我兒子幫我揉揉,現在好多了。”
“對對,我媽她剛剛痛得厲害,我就幫她揉揉。”我坐在椅子上連忙附和。
“是嗎?既然沒事,那阮晴姐我先回去了。”在二比一的聲音中,她最後狐疑地看了一眼,有些茫然地出去了。
“呼!”
我們同時松了一口氣,沒想到她回手用力捏住我的耳朵,痛得我猝不及防。
“唉!唉!疼!疼!媽——”
“都怪你!”
“是是是!都怪我,我的錯!”
“那就罰你把剩下的都吃了!”
“啊?”看著那一份變態辣我簡直欲哭無淚,當時還叫師傅使勁放辣椒,現在自食苦果。
悶不吭聲地吃完兩份,眼淚都流了出來,但想著讓她消氣也不算虧。
我嘶啞著嗓子問道:“媽,我們回家吧?”
她端來一杯水,待我平復後收拾了一下就准備離開了,到了門口才發現雨勢不減,雨水在路上橫流。
她皺著眉頭,明顯身體的不適還未完全過去,低頭看著白色的小皮鞋,一腳下去肯定都濕到腳踝。
我把外套給她披上,傘塞進她手里,在她身前蹲下,轉頭笑道:“媽,上來,以前你背我,現在換我背你了。”
她的臉上露出躍躍欲試的表情,“兒子第一次背她”讓她很是意動,撐開傘就俯身在我背上。
反手向後撈起兩條美腿,苗條纖細卻又肉感十足,看起來那麼瘦但入手挺沉的,幸好離家不遠,堅持一下就到了。
她身子一軟就趴在我的肩頭,首先傳來的就是背上彈綿的擠壓感,盡管隔著衣服仍能感受到驚人的柔軟和彈性,香甜的呼吸噴在我的耳後,引起一陣電流。
我下意識回頭望去,卻見她雙目緊閉,睫毛微顫,輕咬下唇,一副難受的樣子。
“媽,還疼嗎?”
“啊?啊!”反應過來後卻莫名發起怒來,由於一手抓著我的肩膀一手撐著傘,她唯有輕啟銀牙在我頸間咬了一口。
“哎呀,你咬我干嘛?”雖然這口不重,但還是讓我全身一個顫栗,手一松差點把她扔下去。
這要讓她跌倒那罪過可就大了,手忙腳亂地奮力一提,把她重新按回背上,反手就是一巴掌,也不知道打在了哪里,回頭責怪道:“能不能老實一點?把傘舉好,我手都濕了。”
“嚶嚀——”她一個低吟就把額頭埋在肩頸,再也不肯擡起來。
聽著耳邊像要哭出來的顫音,我想著剛剛自己是不是急躁了點,於是軟化語氣道:“好了,剛剛是我不對,有什麼事我們回家再說,好不好?”
見她終於安分下來,我鼓足馬力往家趕去。
開門後她二話不說直奔樓上,不久就傳來水聲,我只能在樓下簡單衝洗一下再上樓換衣服。
當我踏上二樓時,樓梯邊的浴室門開了,她裹著白色浴巾,露出精致的鎖骨和一截嫩白的小腿,青絲散發著水霧,俏臉一片潮紅,看見我後大吃一驚,“砰”的一聲就把門關上了。
“媽,你怎麼了?”
我敲了敲門卻換來急促的回應:“沒事!你快回房穿衣服!”
“哦。”我轉身回房,剛背著她走了一路,體內的能量還在燃燒,換上背心和短褲,等待體溫的慢慢回落。
下樓煮了兩碗熱湯端到門口,敲了敲門:“媽?”
“進來。”
推開門看見她穿著碎花衫靠在床頭,薄被蓋在小腹,雙手糾纏在被子上,正呆呆地出神。
“媽,把這個喝了。”
她接過一只碗,對我甜甜一笑:“謝謝兒子。”
喝完湯,她發出一聲滿足的嘆息,慵懶地滑進了被子里,蒙住了腦袋。
我拿起兩只空碗打算送到廚房再過來看看,被子里伸出一只小手扯住我的背心。
“怎麼了?”
“別走,陪媽聊會兒……”
“我下去洗碗,待會再上來。”
離開時沒關門,再進來時就看見她從側邊露出個腦袋正對門口,見我來了又急忙縮回去,從枕頭上伸了出來。
我坐在床沿,看著散落在枕頭上的青絲,無聊地用手一縷縷地順到她的耳邊,而她就這麼靜靜看著我,良久,突然發出一聲傻笑。
“嘿嘿,兒子真好……”
我被嚇了一跳,除了喝酒,還從來沒見過她這種麼奇怪的樣子。
“媽你說什麼?”
她突然驚醒過來,把臉埋進了枕頭里,轉移話題道:“兒子,你冷不冷?”
這招數我都用過無數遍了,屢試不爽,偏偏她對我用也是一樣有效。
我從側面擠進了被窩,意外覺得比我的要舒服很多。
帶著清香的嬌軀就在身邊,可學過生理課程的我已不再懵懂,只是靜靜躺在那里,沒有過分靠近。
說好陪她聊天可一直不發一言,我忍不住問道:“你叫我過來到底要說什麼啊?”
她紅著臉小聲請求道:“兒子,再幫媽揉揉好不好?”
“都怪我……是不是又不舒服了?”被子里的手順著她的腰間向下滑落到腿上,撩起下擺貼在她的小腹,緩慢揉動起來。
“嗯——”她發出一聲悠長的嘆息,眉毛似皺未皺,微眯著雙眼,可愛的鼻翼不斷翕動,輕聳肩頭,雙手蜷縮在胸前,整個人如同一只大貓一般隨著我的動作律動著,還發出若有若無的呼嚕。
“好點了沒?”過了一會兒,感受到她的呼吸漸漸放緩,我輕輕問道。
“嗯……”她迷糊地應了一聲,卻連眼睛都沒睜開。
我頓時哭笑不得,叫我陪她聊天,結果一句話不說睡著了。
我慢慢抽出手下了床,看著她淺笑酣睡的樣子,還是忍不住扶著床頭輕吻了一下秀發……
“晚安,媽媽。”
雲收雨歇,空氣中帶著醉人的清新。
“早啊,兒子。”
剛在陽台做完鍛煉,下樓就看見她哼著小曲兒做早餐,見我靠近,她頭也不回地打著招呼。
我從她肩上伸過頭去,看了一眼鍋里嫩黃的煎蛋,深深吸了一口氣:“好香啊!”
察覺到我的動作和近在咫尺的氣息,她空出一只手縮著腦袋把我往後推去:“離我遠點,臭死了……”
“嘿嘿……”
換好衣服出來就看見她嘴角上揚的弧度,我忍不住問道:“什麼事啊,一大早就這麼開心?”
她把盤子放下,給了我一個風情萬種的白眼,嫣嫣笑道:“沒!事!”
沒事你會早起做飯?
還有那喜上眉梢的表情,傻子都看出來了好吧?
既然她不說我也沒辦法,一路把她送到了醫務室。
“好啦,都說了已經沒事了,趕快去教室吧。”對於我的擔心她表現出了極度的嫌棄。
“那好吧,我中午再來。”
“中午直接過來,我替你打好飯。”
“嗯!”
最後一節課我被叫去了班主任辦公室,在里面還看見了幾個熟人,都是散打隊伍里的,周警官也在,下個月有比賽,高一的學生主要是去見見世面,有這樣的機會當然不會錯過。
通知完,最後一節課也不用上了,便和周警官習慣性地邊走邊聊,到了食堂門口。
“我還有事,周警官你自己去吧。”
阮晴恰在這時候出來。
“媽?”
“哼!”她正眼都不給一個,扭頭就走,我趕忙追過去。
一路上阮晴都沒說話,直到坐下以後她才假裝剛剛看到我:“你來干嘛?”
我看著她手里的兩份飯盒,莫名其妙地說道:“不是你叫我來吃飯的嗎?”
“我沒說過!”
“那你打兩份干嘛,你一個人又吃不掉?”
“當晚飯不行啊?”
看她這睜著眼睛說瞎話的樣子,我不禁被逗樂了:“好啦,別生氣了,我到底哪里錯了?你說出來,我改還不行嗎?”
“你沒錯,我就是看見你心煩!”她臉上已經快繃不住了,但依然在嘴硬。
“媽?阮晴?好媽媽?寶貝媽媽?”
“咦~閉嘴!還吃不吃飯了!”
“不生氣了?”
“吃飯!”
我喜滋滋地打開飯盒,問道:“媽,到底怎麼了嘛?早上不還好好的,怎麼又生起氣來了?”
“不是讓你放學直接過來了嗎?怎麼又……”
又?
一瞬間我就想明白昨天中午和剛才的事情,也不知該怎麼解釋,只好實話實說:“剛才我都打算過來了,正好你從里面出來。”
“真的?”
“真的,剛只是在和周警官討論下個月出去比賽的事情,不然也不會提前下課啊,總不至於兩個人一起逃課吧?”
“哦。”想想也是,她最終還是發現錯怪我了。
“別哦了,媽,我倒要問問我跟周警官吃飯你生什麼氣?昨天中午也是,喊你你都不理我。”
“哪有!”對上我懷疑的目光,她也發覺實在是太明顯,“我……不是……”
“我不是怕你早戀嗎?高中要以學業為重,千萬不能早戀!”
也不知道她問的哪個老師,真想把他捶一頓,淨說這些亂七八糟的。
“怎麼可能早戀?再說那個男人婆還有暴力傾向,要找也不會找她那樣的。”
“真的?”
“要找也要找媽這樣的,跟您一比,學校里的那些簡直就是發育不良的小丫頭片子,差得十萬八千里……”
“胡說八道……”
費了老大的勁終於雨過天晴,我忍不住笑道:“不生氣了?”
“沒生氣!”
“對對對,您大人大量,從來沒生過氣!”話鋒一轉,以亘古不變的真理作為對話的結束語,“媽,你真好看!”
“行了,吃你的吧!”
“嘿嘿……”
吃到一半。
“兒子?”
“嗯?”
“不能浪費糧食。”
我疑惑地望著她:“不會啊,我能吃完。”
她給了我一個大大的笑容,拿起筷子把一大半撥給了我,只剩下一小半三兩口就吃完,對我說道:“兒子,不能浪費啊!”
有了這次教訓,每天晚上我給她都帶的小份,可不管多少,她總是會留出一部分給我,然後笑眯眯地看著我吃完。
面對這種特殊的“關愛”,多次抗議無效後只能聽之任之。
“小弟弟,又來找阮晴姐嗎?”
“小柔姐好!”
“快進去吧。”
“媽?”
“來啦。”
桌上,我跟她說道:“明天我就要去外市參加比賽了。”
“那要帶什麼東西嗎?今晚回去准備兩套衣服,路上小心點,一定要聽老師的話,有事讓老師打電話給我,號碼你知道吧?要不要多帶點錢?別亂吃東西,一定要保護好自己,千萬別受傷……”
她嘮嘮叨叨了一大段我才打斷她:“你放心,全程都有老師安排,也不是一次兩次了,就五天不會出問題的。倒是你,生理期好像要到了,千萬別吃辣了,冷的酸的刺激性的都不能吃,多穿點衣服,最近晝夜溫差大,平時早點下班,一個人走夜路不安全,實在不行就請假,等我回來再說……”
“行了,簡直比我還囉嗦……”
“小弟弟這麼貼心啊?干脆讓阮晴姐請假,你把她帶著不就好了?”不知何時小柔姐和安姐已經回來了,聽見我們絮絮叨叨了一大堆忍不住開口調笑。
“就是啊,自從你天天來,我跟雨柔都不得不出去,不然看著你們都吃不下飯了……”
“胡說八道什麼!”
我落荒而逃,留下阮晴整治那兩位口無遮攔的姐姐。
半夜起來,透過門縫看見對面的燈還亮著,我敲了敲門:“媽,還沒睡嗎?”
“還沒。”她側身對著床頭桌燈,怔怔出神,見我進來,往里蹭了蹭,示意我躺下,“外面涼。”
“幾天?”
“五天。”
“多的媽也不說了,只有一點,一定要好好的,哪怕輸了都不要緊,安全回來就行。”
“媽你怕什麼呢?”我舉起一只拳頭在她眼前晃了晃,隆起的臂膀看起來是那麼虬勁有力,“你兒子是最棒的,放心吧。”
她紅著臉在我臂上拍了一巴掌:“顯擺什麼呢,還不放回去!”
忘了上半身還光著在,我悻悻收回胳膊:“嘿嘿,忘了……快睡吧,我回去了。”
“等下!”被子里的胳膊被一只小手從上到下仔細捏了個遍,最後停在手心,“以前的小胳膊一手就圈住了,現在都……好了,回去吧。”
“早點睡。”輕輕捏了下她的手背,關上台燈回房了。
第二天早上她沒有來送,我們花了一上午的時間來到舉辦地,交接手續、測量體重,我被分到了70公斤級,分好下榻賓館後,老師開會宣布比賽規則和安全注意事項。
比賽采用的是淘汰制,為了避免受傷,我打得並不是十分主動,前幾場盡管贏了,還是被老師叫過去談話。
“為什麼一直在防守,平時訓練的時候可沒這麼畏手畏腳的?”
我想了想,沒有過多解釋:“為了避免受傷。”
“因為第一次參加緊張了?”
我不屑地搖搖頭:“一點都不緊張,說實話,很輕松。”
“那你還猶豫什麼呢?雷宇同學,你很出色,只要放開手腳,沒人會是你的對手。你不想拿個第一回去,出出風頭,讓關心你的人自豪自豪?而且第一名給出的獎勵是五千,相信你自己!”
我咬咬牙:“行!”為了讓阮晴在學校好好風光一回,拼了。
除了第一天的比賽,後面火力全開,三回合重拳出擊,體重相當的情況下,力量與耐力超出一大截,要不是檢測嚴格,都懷疑我是嗑藥了。
我如願以償地拿到金牌,底下的老師都笑得合不攏嘴,這才高一就如此大放異彩,未來三年收獲可期啊。
還有周警官,真乃女中豪傑,怒斬金牌一枚。
回去的路上氣氛相當熱烈,我卻興致缺缺,不過只要想到我一手獎牌一手獎金放到阮晴眼前,她瞬間無限膨脹的小女人樣,就感到好笑得緊。
“喲,想什麼呢,笑成這樣?”
我收斂了下笑容,轉頭說道:“我說周警官,這都拿了第一了,還不許人開心開心?”
“得了吧,我還不知道你?你才不重視這東西呢,看你笑得那麼放蕩,指不定在想什麼呢。”
“哪有?”所以說熟人什麼的最討厭了,幻想還沒展開就被戳破。
“阮晴,我回來了!”忍著腹中的飢餓,我第一時間跑過去想要給她個驚喜。
少了我們這幫受傷頻率最高的生力軍,她一時間有些無所事事,此時正倚在桌子上發呆。
聽到門外的聲音,她下意識轉頭望去,視线交錯,在彼此的瞳孔里倒映出熟悉的影子。
“兒子,你瘦了。”
我低頭看了看自己的一身塊頭,這幾天老師還特意提高了伙食,我也沒一點水土不服,實在看不出來哪里瘦了。
被她這麼一提醒,才發現她倒是消瘦了不少,下巴都變尖了。
我哭笑不得地回道:“媽,我看你這幾天才沒好好吃飯吧?”
“沒……我好的很……”
“不是,你看啊,你這頭發都不油亮了,嘴唇也不紅潤,手指甲也沒修,以前可不這樣的。”
我笑吟吟地看著她把手從我手心里抽出來也不阻攔,反手從口袋里掏出一個東西。
“媽,你看這是什麼?”
“什麼?”雖然有所猜測,但她還是睜大眼睛向我詢問。
“金牌!你兒子我是第一!怎麼樣,高不高興?”
“真的嗎?”她歡天喜地地把獎牌拿在手里反復觀察,好半天才來了一句,“金牌怎麼不是金子做的?”
我耐心跟她解釋:“金牌當然不是純金的,一方面太軟,一方面得不償失,畢竟只有象征意義,獎勵用其他方式發放了。第一名獎勵五千塊,有空去辦公室拿就行了。”
前半句還無精打采,後半句立馬兩眼放光,瞳孔都變成了“¥”符號。
我哭笑不得:“阮晴,你就這麼財迷嗎?咱家的別墅你眼都不眨一下就給買了,還在乎我這區區五千?”
“那怎麼能一樣?這是我兒子孝敬給我的!”
好嘛,我都還沒表態就已經成她的了。
不過我拿著也沒什麼用處,上繳就上繳吧。
“咕嚕嚕……”一陣不合時宜的聲音響起。
“小柔,小雅,這里就拜托你們了,今天我先回去了,有事給我打電話!”
“沒問題,阮晴姐。”
“走,兒子,回家親手給你做一頓!”
飯桌上我眉飛色舞地講述我是怎麼一路勢如破竹砍瓜切菜般殺進決賽,然後三拳兩腳把對手打趴下,簡直無一合之敵。
她嘴角含笑,眉間的得意之色怎麼也掩藏不住。
“怎麼樣,你兒子厲不厲害?”
“厲害厲害,吃你的吧!”
我正要起身添飯,她按住我的手腕,直接把碗推了過來。
又來了!
我也只是微感頭痛,畢竟已經習慣了,哼都沒哼一聲就接了過來。
對於她這做法我並不反感,只是有些奇怪,按理說我們家也算是步入小康階段了,怎麼還生怕我吃不飽一樣。
“兒子,進來。”從浴室出來,就看見她的房門開著,她正坐在床邊借著台燈摩挲我的金牌。
我走過去在她身邊坐下,打趣道:“媽,想什麼呢?都說了不是金子做的。”
她見我來了本是開心,不過聽到我這麼調笑她的財迷屬性,嬌嗔著在我身上錘了一下。
“哎呦!”小貓爪剛好落在我的肋下,痛得我反射性地一縮。
“怎麼了?”她慌忙放下獎牌。
“沒事……”我連忙夾起胳膊,不讓她看到那里的傷,不然又該生氣了。
可知子莫若母,正對燈光她一眼就發現背心沒遮住的皮膚顏色不對。
“松開!”
“媽,真沒事……”
“我叫你松開沒聽到嗎!”她發起怒來是真讓我心里發毛。
我慢慢把胳膊松開,只見一片青紫發瘀從衣外往下延伸。
她伸手就把背心往上卷,我剛要阻止就被喝斷:“不許動!”
我只能乖乖地舉著手任由她仔細檢查我上身的每一個地方。
只見左肋一處,畢竟大多數人都是右撇子,擅使右腿踢人;正面胸口下方一處,這是挨著拳頭了。
不過都是皮外傷,將養個幾天就消退了。
雖然她低著頭看不到表情,但直覺氣氛越來越嚴重,我趕忙打哈哈企圖蒙混過去:“媽,真沒事,再說比賽都贏了,還不許對手偶爾反擊個一兩下嗎……”
“閉嘴!”她擡起頭來,淚水早已蓄滿眼眶,語氣卻是那麼緊張嚴厲,“之前我是怎麼跟你說的,難道你都忘了嗎?”
我撿起放在桌上的獎牌,硬著頭皮解釋道:“我這不是為了拿個第一給你長長臉嘛……”
“你以為我稀罕嗎!”
我被她激烈的反應嚇了一跳,連忙保證:“我錯了,下次……不,我以後就好好學習,不出去比賽了,明天我就跟老師說!”
捏著手里的東西,一發狠:“什麼破勞什子獎牌,不要了!”一把就扔得遠遠的,砸在牆上反彈落地發出清脆的響聲。
“你干什麼!”這時候她反而不樂意了,“扔了干嘛?”
她作勢起身尋找,卻被我一把拉住。
“放開!”
可這回我意已決,打定主意不放手,她玲瓏的身子哪能經受我的蠻力,頓時被帶回壓在我的身上。
我順勢倒在床上,抱住不讓她起來,盯著她發紅的眼睛說道:“不生氣就放開!”
“生氣!”盡管豐唇翹得能掛個醬油瓶,但她依然兀自嘴硬。
我也不回話,只是緊了緊手臂,意思很明顯,除非不生氣了,否則絕不讓她起來。
溫熱的呼吸噴在胸口癢癢的,我就這麼低頭注視著她,拗了好半天,直到俏臉升起兩片紅霞,她才嬌聲開口:“好了,不生氣了……”
我咧嘴一笑:“真的?要不你再生會氣,我抱著還蠻舒服的。”
“小流氓!”她連忙爬起來拾起獎牌。
望著她終於破涕為笑,我保證道:“媽你放心,沒有下次了,明天我就跟老師說去。”
“這……”她一臉為難地看著我,把手里的東西不斷翻面,心里一方面擔心,一方面又怕我不高興。
看出她的心思,當年的原因終於被我說出口:“真當我喜歡?當初練這個就是想著以後誰惹你生氣我就揍他個滿臉桃花開,現在都讓你這麼難過了,不練也罷。”
“真的?”聽了我的解釋她終於釋懷,我說的是真心話還是敷衍,她自然是能分辨出來的。
“真的,以後我就好好學習,考個好大學,讓你少操點心。”
“行吧,不過這個還是要掛起來,而且就掛在我房里。”
“沒問題!”既然她想看,就讓她開心個夠好了。
她還在那低著頭擺弄,我拉著她的雙手坐下,笑問道:“這下沒事了吧?”
“我有什麼事?還不都是你!”
“好好好,都怪我行了吧?保證以後不會了。”
“哼!”
“那我回去了。”
“等等!”她從角落里拿出醫藥箱,“抹點藥,好的快些。”
“哦。”我乖乖坐下任她擺布,不然她心里肯定還會糾結。
相對而坐,我擡頭望著天花板,任由她的小手在我身上抹著,說道:“明天呢,我就去跟老師說,還有,比賽第一名的獎勵你去拿收著,怎麼用你看著辦,我就不管了。”
說著說著卻感覺到她的手指越來越輕,越來越輕,與其說是在抹藥,更像在撫摸,把我癢得不行。
“我說媽你有沒有在聽啊?”低下頭看見她的手指在我身上滑來滑去,雖然看不到表情,但我直覺她在發呆。
“阮晴!”
“啊!”她擡起頭來,也不知道在想什麼,臉燒得厲害。
“好了沒?”
“好了好了!”她慌張地收起東西,捂著臉出了門。
第二天中午過去的時候,她的桌上放著一個嶄新的禮盒。
“這是什麼?”
她沒有動手,反而笑眯眯地對我說:“是媽媽對你這次比賽的獎勵,打開看看?”
拆開後是一款最新的黑色智能手機。
“怎麼樣,喜歡吧?”
“媽,你怎麼想起給我買這個的?”
“我看好多學生都有,就想著給你買一個,而且這次你在外面,想聯系你都不方便,這下好了,有什麼事直接打電話就行了。”
“唔,也對。”我把玩著手機隨口問道,“媽,那五千大洋你取了沒?”
“取……取了……”
“怎麼了?”我看著她緊張的樣子,突有所感,“不會這手機?”
她點了點頭,我接著問道:“這手機沒五千吧?”
“沒有,兩千多。”
“哦,那還好。”
“然後剩下的剛好又買了一台電腦。”
“行吧,你開心就好。”
“我想著你學習可能會用到,而且我工作也要用,錢又剛剛好,就……”
“不用解釋,說了交給你就是你的,怎麼用都行,以後我要是再有獎金什麼的都給你,好不好?”
“真的?”
“我的就是你的,我都心甘情願地給你了,你還糾結什麼。”
“嘿嘿,謝謝兒子。”也不知道哪句話刺激到她,整個人跟喝多了一樣開始發飄。
“真財迷……還敗家……”我的小聲吐槽她也沒聽見。
插上電話卡的第一件事就是把阮晴的號碼記上,然後給峰子撥了過去。
“喂,峰子?”
“老大?”
“這是我號碼,有事打我電話。”
“可以啊老大,你也鳥槍換炮了!正好,放學來我家,最近新收一批貨給你看看。”
“好。”
隨後又給馨姨撥過去。
“馨姨嗎?”
“你是?”慵懶略帶沙啞的嗓音聽得我心里懶懶的、癢癢的,想想有好久沒見面了,下午順道去看看。
“我是小宇。”
“小宇啊,有什麼事嗎?”可能是一個人待在家無聊了,突然有熟識的聲音傳過來,總讓人精神一震。
“沒,就是這個號碼是我的,有事您直接找我就行了。”
“好!”馨姨一口答應下來,接著又猶豫著問道,“那個,小宇你也好久沒來這邊作客了,什麼時候有空過來坐坐啊?”
末了還有些欲蓋彌彰地補充道:“正好問問你有關小峰在學校的表現怎麼樣。”
心里有些好笑,問峰子的情況找他班主任啊,我和他又不在一個班。
不過也沒有戳破,滿口答應下來:“正好今天就要過去打擾一下。”
“真的嗎?”
我仿佛能看到電話那頭她歡呼雀躍從沙發上蹦起來的樣子,強忍著笑回道:“那就麻煩馨姨了。”
“好,不說了,要上課了。”
我微笑著掛斷電話,還在幻想著那頭馨姨下午又要怎麼忙活,余光正好對上一雙幽怨的眼睛。
“嘿嘿……”想想也是有點得意忘形,把阮晴晾在一旁好一會,只能趕忙賠笑,“我這不是剛拿到手太高興了麼,別生氣了好不好?女人經常生氣會長皺紋的,來,笑一個……”
“閉嘴吧你!”她沒好氣地嗔了我一眼,卻也不再幽怨了,轉而問道,“下午放學不來了?”
“嗯,下班你就早點回去吧,不用等我了。”
她默默地端起茶杯,也不知在想些什麼。
“叮咚——”
“馨姨好!”
開門時就看見大桌上擺滿了七八個盤子:“馨姨,就咱們三個人,不用弄這麼多吧?”
“不多不多……”她笑呵呵地從玄關的櫃子拿出一雙拖鞋,“高中學習緊,好不容易來一趟,不算多……”
我被說得不好意思,倒不是因為客氣,而是我目前的高中生活可一點都不緊,隔兩天還給自己放個小差出去遛彎。
被人低估會感到憤懣,被人高估則會感到羞愧。
“不行了,實在吃不下了……”拒絕了馨姨再一次為我添飯後,我慢慢靠在沙發上休息。
“別客氣,小宇……”她猶自在勸著。
我擺擺手,看了峰子一眼,他這麼瘦簡直不科學。
緩了一會兒,峰子把我帶進屋,書桌上竟然配了一台電腦。
他打開一部視頻,看電影嗎?
不知道又是什麼類型的。
“聲音調這麼小干嘛?都聽不清楚。”
“老大,看字幕就行了,反正也聽不懂,而且,嘿嘿……”
很快我就知道他說得什麼意思了,這小子竟然放A片!
嗯,不錯,這臉勉強可以打七十分,身材也還行。
剛到開頭,我鎮定自若地做著評價,不過隨著電影漸入主題,我的鎮定自若就變成了故作鎮定。
眼看衣衫將盡,我急忙出聲:“行了,時間不早了,我回去了。”
“我靠,老大,正戲都沒開始呢你就急著走啊?”
正好手機響了,我叮囑他:“少弄這些亂七八糟的,多干點正事!”便落荒而逃。
果不其然是阮晴,這才放學一個小時不到就來催了:“我已經回家了。”
“是嗎?”她一愣,往常在馨姨家少說也要待兩三個小時,沒想到這回這麼快,“哦,好,好。”
掛斷電話我還在好奇,她那莫名的失落感是怎麼回事?
不一會兒便聽到大門打開的聲音,還有什麼東西被放在門口的落地聲,然後交談聲漸漸遠去。
見我來到樓下,她指著腳邊的紙箱說道:“電腦到了,幫忙擡到樓上去。”
我順手搬起最大的兩個,剩下的由她拿著。
“放到我房里。”
在她的書桌旁把東西放下,她熟練地插好連接线和電源,開機調試,看著十根纖纖細指如穿花蝴蝶般在鍵盤上飛舞,眼睛緊緊盯著屏幕上不斷閃爍的英文選項,我像是第一次見到她的另外一面。
“呼,好了!”她拍拍手站起身來,隨著一陣悅耳的電子音響起,桌面顯示出了清晰的畫面。
“怎麼了,看呆了?”
“是啊,真厲害!”盡管說的不是同一件事情,但不妨我們分享彼此喜悅的心情。
“以後要查資料就來我這邊,但是呢,千萬不要沉迷網絡,你還小,很容易學壞的!”
我已經不小了,該懂的差不多都懂了,而且身邊有峰子這樣的損友,要學壞早學壞了。
盡管心里直撇嘴,不過表面功夫還是要做足:“知道了,再說不還有你監督著在嘛!”
“別事事都要人監督,萬一哪天我不在了……”
我奇怪地問道:“什麼你不在了?你干嘛去?”
“我是說我要是出差去了,你得管好你自己。”
“這不還早呢嘛,再說你出差就不回來了?總不能電話也不能打吧?還有現在都能遠距離視頻見面了,你還擔心什麼!就算你出差了,我也天天跟你聯系,怎麼樣?”
她思考了一下,最終還是答應我:“好!”
我湊到近前不斷摸索新電腦的功能,好一會才回頭求助:“媽,教教我唄?”
卻發現她一直站在我身後對著屏幕發呆,“媽,想什麼呢?”
“沒什麼!”她回過神來,在旁邊俯下身子,教我怎麼操作。
一邊聽著她的教導,一邊看著她認真絕美的容顏,側邊的青絲垂落耳旁,呼吸著熟悉清新的芬芳,只覺得這一段時光是如此的寧靜美好。
周末,漫無目的地四處亂逛,感覺最近狀態十分不對勁,除了學習,總有一種蠢蠢欲動的衝動。
沒有補課,沒有訓練,沒有愛好,是閒得太久了嗎?
看來得給自己找點事情做。
腳步停在玻璃窗前,修長的模特道具脖子上掛著一串銀白的項鏈,底端是不足一厘米的銀色邊框托著一塊剔透無暇的藍色寶石,純淨沒有絲毫雜質,還帶有一對更小的藍色耳墜,精致卻不容忽視。
既然阮晴不能戴戒指,那麼項鏈和耳墜就是最好的選擇,這一套既小巧又能襯托她空靈的氣質,簡直不作二選。
腦海里還在幻想阮晴戴上的樣子,卻又被一聲招呼打斷。
“巧啊,雷宇同學?”
“吳巧玉?”看見新同桌從馬路對面走來,這回我沒再記不住人家名字。
“看什麼呢?”打量了我正對的藍寶石項鏈,她贊嘆道,“可以啊,眼光不錯。”
“不過你買這個干嘛?送給誰?”
由於平時不高調,沒多少人知道我和阮晴的關系,再加上學習氛圍緊張,根本就沒有八卦傳播的土壤。
“沒什麼,就看看……”
“行了,我也不問你了。”見我目光閃爍,明顯心里藏著事兒,既然我不想說她也不刨根問底,反而自來熟地推開了大門,回頭對我笑道:“進去看看怎麼樣?好歹問清楚多少錢吧?”
我默不作聲地跟上去,前台見我們兩個明顯還是學生打扮,說了聲“歡迎光臨”便不再跟隨。
走近了才看見展示的標簽上還寫有關於項鏈的傳說。
這一串鑲嵌海藍寶石的項鏈名為“戀人之心”,相傳天國一位身份卑微的天神愛上了一名美麗的海邊女子,奈何人神殊途,於是他請求海神將自己凝固在海底,只為能在她來臨時看上一眼,並且護佑她在海上的安全。
多次的海上災難讓別的漁民損失慘重,只有她毫發無傷,甚至跌落海底都能安然無恙地流落岸邊。
女子不解何來如此幸運,虔誠地向海神祈禱,有感於他的痴情,海神最終將此事告知了女子,她得知後感動得義無反顧地跳海與天神相會。
海神將兩人的靈魂永久凝固在這一顆寶石中,帶上它,象征著最愛之人痴情的凝視和無聲的守護。
“真動人的故事!”同桌由衷地發出感嘆。
本來就被造型吸引,等看完介紹,更是打定主意一定要買到手,然而往下看到價格嚇了一跳——¥9999
我的天,這麼貴?
我悶不吭聲地往外走,腦海里卻在飛快地思索著怎麼能湊齊這一筆天價。
再去打兩場比賽?
這個念頭一出現就被我否決了,第一是兩場不一定夠,倒不是對自己不自信,而是第一名獎勵不一定每次都是五千,上次算是比較高的了。
最重要的是,想拿第一就沒辦法保證毫發無傷,被阮晴發現就世界末日了,她的眼淚是我最大的克星。
打工?
身份證上還未成年,平時也只有周末有時間,這邊也沒多少店鋪,很難找到願意要人的地方。
一時間想得頭都痛了。
“怎麼,沒錢?”
新同桌的聲音傳了過來,我也沒理她,這不是廢話麼?
哪個高中生能有這麼大一筆巨款?
“那,想不想,賺錢呢?”
我猛然回頭,也不管她如何狡猾的眼神,著急問道:“你有辦法?”
她沒回話,反而對著斜對面的“天神”酒吧揚了揚下巴:“看到沒?”
我不解其意:“怎麼了?”
“我家的!”
“什麼?!”可驚訝過後還是疑惑,“這跟我掙錢有什麼關系?”
“准確地說是我舅舅的,雖然我說的話沒那麼重要,不過推薦個人進去,周末幫幫忙,這個人情還是有的。”她似笑非笑地看著我,“按你這身高體格,只要你不說,誰會以為你未成年?不過一般就是端端盤子送送酒,就看你願不願意了。”
“願意願意!”只要有門路,大不了時間長一點,總有攢夠的一天。
“行,那就跟我來吧!”說完,她就背著手昂著頭,像只驕傲的小孔雀,一步一步往對面走去。
由於是白天,門口沒什麼人,進去後也安靜得很。
櫃台處是個女招待,畫著淡妝,看見我們後喊了一聲:“大小姐來了。”整得跟電影里的黑社會一樣。
她“嗯”了一聲就吩咐道:“麻煩找一下五哥。”
“好的。”聞言櫃台打起了電話。
不一會,一個一米七出頭中等偏瘦的青年從里面走了出來,但最引人注目的是他消失的左手中指。
“大小姐,你來了,老板不在,有什麼事嗎?”
“五哥,這次過來有件事想拜托你。”
“什麼事?”
她撤了一小步,把我讓了出來:“這位是我朋友,麻煩五哥安排個活計,最好安排在周末白天。”
本來看我一米八的個頭和健碩的身材五哥還有些不確定我的身份,不過聽到她這麼說也就猜了個八九不離十,猶豫和懷疑完全消失不見。
“大小姐的朋友啊,小兄弟怎麼稱呼?”
我沉聲回答:“雷宇,打雷的雷,宇宙的宇。”
“行,五哥,人就交給你了,我先走了。”
“沒問題,大小姐慢走。”
等到吳巧玉走了以後,五哥突然換了一副輕松的語氣說道:“雷兄弟是阿玉的同學吧?”
“啊?是。”
見我有些詫異的表情,五哥笑呵呵地解釋道:“阿玉也算是我看著長大的,別看她經常出入這里,其實驕傲到了骨子里,不可能會結交什麼不三不四的人。雖然作為女孩子性格有些跳脫,但本質還是很熱心的。”
聽了他的解釋,雖然接觸得不多,但不可避免地對這位同桌有了一個好印象。
“朋友們尊稱我一聲“五哥”,私底下喊我“小五”或者“小五哥”都行。雷子,這麼叫你可以吧?”
“沒問題,小五哥。”訓練的時候隊里的人也經常這麼喊。
“行,走吧,帶你熟悉熟悉環境。”
“麻煩了。”
一樓進來是大廳,里面還擺著一個小水池,荷花、綠葉、噴泉,植物是假的,不過水里的魚倒是真的。
再往里才是真正的酒吧,此時桌椅都已擺放整齊,靠牆邊還有半封閉的小包廂,放著兩張相對而坐的暗紅皮沙發。
里面最中間是一大塊空著的舞台,右側是長長的吧台,陳列著一排排不知名的酒。
通過左側旋轉的樓梯上了二樓,兩邊是真正的包間,盡頭是洗手間和雜物室,除了包間還有台球桌等其它休閒娛樂,由於現在是白天,透過窗戶還有日光灑落,可等到了晚上,這里就會變成燈紅酒綠、紙醉金迷的銷金窟。
至於三樓,就輪不到我上去了,那里是老板和貴賓的私人休息室,有專門的人負責。
給我安排的事情很簡單,幫忙擺放桌椅,清理包廂,擦拭吧台等等,每天八十,雖然不多,但我也沒什麼挑的。
成績穩定全班第一,周末也是天黑了准點回家,到家後先把衣服換了,免得讓她嗅著酒味煙味,在醫院工作久了,鼻子可靈著呢。
“雷子,還習慣嗎?”
“沒事,小五哥,我好得很。”
“昨天的事情,委屈你了,不過干我們這行的,難免會遇到,面對顧客有理沒理都先弱了三分,當年你小五哥還見過更過分的。下次再碰到直接到前台聯系我就行了,我來處理,我丟面子沒事,你是大小姐的朋友,可不能落了大小姐的臉面。”
“謝謝小五哥,真沒事。”胸中最後一點郁氣也消散無影。
任何地方都是龍蛇混雜,只不過這里“蛇”的比例更大而已。
徹夜不歸醉生夢死者有之,一言不合大打出手者有之,郁郁獨行喝悶酒者有之,欺軟怕硬無理取鬧者更有之。
昨晚就一個喝多了要吐,看著情況不對勸他去洗手間,二百五見只是個服務員就飛揚跋扈起來,要不是顧慮酒吧是同桌家開的,早拎出去教他做人了。
我也不說話,就這麼看著他,直到他開始摔杯子才把保安叫來。
隊長臉上有道疤,從顴骨到嘴角,笑的時候就跟裂開到耳根一樣,實在嚇人,不過正好安排當保安。
私底下小五哥叫他“老疤”,喊久了就成了“老八”。
八哥和小五哥關系很好,都是老板手下的人,據說臉上那道疤就是替老板擋的刀,還有小五哥斷的那根手指,也是替老板代過。
我不禁好奇小五哥口中的老板,也就是吳巧玉的舅舅,到底是怎樣的一個人。
當時八哥就把人揪了出去,詢問過監控室的兄弟以後把他好好教育了一頓,清醒過來不再裝瘋賣傻給我道歉。
雖然事情不是我的錯,還得到了一筆“壓驚費”,可胸中一口氣就是沒出盡,直到今天小五哥特地來找我才好受不少。
世界上傻逼這麼多,犯不著一個個地置氣,自己動手或者找人收拾他們就行了。
年關將近,酒吧的生意越來越好,天還沒黑,就三三兩兩地聚集到了一樓的大廳和包廂,等待黑暗來臨後的徹夜狂歡。
我端著酒杯從旁邊經過,無意間飄過的幾個字眼引起了我的注意,匆匆瞥了一眼,只看見一個年歲不大的青年,一個面色枯黃臉帶諛笑的落魄中年人,還有坐在青年邊上西裝革履戴眼鏡的斯文男人。
不敢多看,把酒杯放好,轉回包廂旁背對他們清理桌子,舞台的音樂尚未開啟,過人的聽力將他們的對話聽得一字不落。
心里暗恨,一只癩蛤蟆,還有兩個人模狗樣的,真是什麼人注意都敢打,簡直太歲頭上動土,活得不耐煩了。
我一米八的身高,換了件工作的白襯衫,他們做夢都沒想到,在這里還能碰到八中的學生,還正好是仇人。
坐一邊的青年和男人很快就走了,他們兩個結伴一起,穿著考究,估計有點來頭不好下手。
剩下那個就好辦多了,等他又喝了兩口終於去了洗手間,我把毛巾撂在肩上,挑了幾瓶桌上沒喝完的剩酒跟了上去。
打定主意,把剛剛那兩個人身份問清楚,還有整個事情的來龍去脈,然後,小爺我不整死你,這一身腱子肉不如拖出去喂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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