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錦圖說他晚上會來,林若若是信的,臨近傍晚,便開始梳妝打扮,涵煙芙蓉髻,梅花琉璃釵,湖藍色窄領繡桃花上衣,下著淡青色蝶戲水仙長裙,腰間系著一條長長的月牙白鑲邊絲帶,有風拂來,裙裾與絲帶一起飄動,流風回雪,甚是迷人。
她還特意命薄荷准備了好菜好酒好茶,還抱出了心愛的春聲琴,打算在他飲酒時為他彈奏一曲。
但她坐等右等,從傍晚等到深夜,也不見程錦圖的身影,飯菜已經冷透,酒溫過了又溫,一旁的薄荷已經開始打呵欠了。
看來是不會來了,林若若認識到這點,吩咐薄荷道,“把東西都撤下去吧。”
薄荷打起精神,一邊收拾桌上的飯菜,一邊小心翼翼打量林若若的表情,見她並無失望、或傷心之色,才放了心,“姑娘還沒吃呢,我去廚房給姑娘弄幾樣愛吃的。”
林若若是從來不會跟自己過不去的人,也確實是餓了,但也這麼晚了,薄荷從傍晚也沒閒過,她便道,“不用重做了,揀幾道熱一熱就成了。”
“好的,姑娘。”
她卸了妝容,淨了面,薄荷還沒回來,便拿起上次沒繡完的花樣在燈下繼續,繡了一會兒,燭光慢慢暗下來。
她到妝匣里隨便拿了支金簪過來,用尖端挑了挑燈芯,火焰慢慢從小朵燃到了大朵,房里才明亮許多。
“喲,我們抱月樓的台柱子也會獨守空房?那人一次就膩了你了?”
杏春不知何時倚在窗前,一襲桃紅色對襟小衫子,水綠的迎春花花紋緞布肚兜半裹著酥胸,露出一片白嫩如玉,“沒臉了,連留住男人的本事都沒有嗎?”
林若若對待杏春這樣的人最好的方法,就是視而不見,她不回她的話,走到窗前,“我要關窗了,走開,砸到你臉上或者手上別怪我沒提醒你。”
說完就“啪”地把窗戶關上了。
也沒管外面杏春在罵罵咧咧什麼,又坐下來繼續拿起針线。
不多時,薄荷回了屋,把飯菜一一擺在桌上,“姑娘,可以用膳了。”
直到林若若落座,才發現薄荷神色不安,眉心蹙得皺皺的,她笑道,“怎麼了這是?有什麼事兒這麼憂心?”
薄荷囁嚅道,“不是我,是岳姑娘。”
“清茵姐怎麼了?”知道是岳清茵出了事,她語氣重了些。
“姑娘。”
薄荷是個性子善的,也是個沒主見的,她這一問,眼淚“啪嗒”就往下掉,“姑娘,岳姑娘身邊的彎月來找我,讓我求姑娘救岳姑娘一命。”
林若若沒想到用上了“救她一命”這樣嚴重的字眼兒,此時哪里還有心情吃飯,擱下筷子,“快說,是怎麼回事?”
“岳姑娘昨晚又被叫去南湘院伺候,把里面貴人得罪了,遭了打,傷得很嚴重,一直在吐血,李嬤嬤還不讓人請大夫,也不准人過去探望,彎月說再不醫治,岳姑娘恐怕熬不過今晚了。”
“什麼?”林若若騰身而起,臉上血色全無。
薄荷抹抹眼淚,“姑娘,該怎麼辦?”
“我還在想辦法。”她沒有自己想象中的慌亂,再怎麼說她前世也做過幾十年的女皇,還不至於遇到事時就六神無主。
她走到床邊,到枕頭底下取出個石青色碎花荷包,扯開松緊口看了看又合上,“薄荷,先去請大夫,去寶仁齋請崔大夫,叫他帶最好的傷藥,這些錢,無論他的價錢有多高,也應該是夠了,快去,別磨蹭。”
薄荷接過錢袋就往外走。
不管怎麼說,大夫先請過來,她先去求求李嬤嬤,讓她先見一見岳清茵。
“別去了,沒用的,李嬤嬤不會答應的。”
“秋嬤嬤。”林若若訝異地揚眉。
秋容手里提了盞四面美人宮燈,一手提裙跨過門檻兒,“事關重大,李嬤嬤不可能會被你說服的。”
林若若從秋容的話里察覺到了不尋常之處,事情不只是岳清茵得罪了貴人,貴人暴虐要她賠命這麼簡單,“秋嬤嬤,清茵姐到底做了什麼,弄得這麼嚴重?”
秋容臉色沉重,“你附耳過來。”
林若若依言。
她聽到她輕聲道,“謀害皇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