顏料亂七八糟地堆在一旁,余歡盤腿坐在地上,筆尖小心翼翼在畫布上落下最後一筆。
拿起手機看了一眼,已經是凌晨一點。
盒子里的巧克力還剩最後一塊,她拆開錫紙包裝放進口中,站起身,准備去廚房找點兒吃的。
打開門就看見一個瘦高身影站在外面,她嚇了一跳。
定了心神看去,是背著雙肩包的江尋。
余歡嘴角抽了抽:“都半夜一點了,你這樣是要出去盜墓啊。”
他剛將房門鎖好,聽見身後的動靜,回頭看她,余歡這才發現他的臉蒼白得可怕。
江尋沒理她,自顧自的走了。
雖然剛才兩個人貼得不近,余歡還是聞到了他身上濃重的酒味。皺了皺眉,她返身回房間拿了一件外套穿上,小跑著追上正要出門的江尋。
“你是喝醉了耍酒瘋,還是喝多了身體不舒服呀?”
她一邊系著帆布鞋的鞋帶,一邊問他。
“你別跟來,我沒醉。”
喲,還挺叛逆。她兩三步跟上他,環住他的胳膊,抬眼去看他。離得這麼近才看得出,他的額上都是冷汗,鬢角的碎發已經被沾濕。
“我不,我就要跟。我青春期,叛逆。”
她閃著琥珀色的大眼看他,坦坦蕩蕩,理不直氣也壯。
鑽心的胃疼霸占著神經與思緒,幾乎沒有多余的力氣去思考其他。
但聽見她這樣說,江尋突然懷念她赤裸著在他身下的模樣,又甜又乖。
不像現在,讓他胃痛頭更痛。
江尋輸完液的時候,已經是凌晨兩點多。
見護士拔完針出去了,余歡便掀起被子往他懷里鑽。
“太晚了,我睡到明天早晨再回去。”她溫熱的手掌貼上腹部,“還疼嗎?”
“沒事了。你快睡。”
余歡合了眼,嘴里卻還在不停地碎碎念:“胃不好還要喝那麼多酒,你是不是覺得自己可酷了?青春期的臭屁小男孩就愛玩兒這套,無聊,幼稚,你好歹把酒溫一下,先喝點牛奶也行啊。我給你說……”
江尋哭笑不得,拿食指碰了碰她的唇:“別念了,你明天還要不要早起上課?”
她果然停了下來,安安靜靜地,沒一會兒就睡著了,呼吸平緩溫柔。
她的發色很淺,發絲順滑光澤。
在濃密的長發間,有從窗口跌落的銀白月光,停在她小巧蒼白的耳垂上,讓江尋想起密林里行蹤不定的小鹿,沙礫間精致的珠貝,和手持紅色藥劑的憂郁巫女。
第一節就是數學課,余歡困得直打哈欠。早晨沒來得及洗澡,頭發上好像還帶著醫院的味道。她撇了撇嘴,嫌棄的將散落的長發扎成一個丸子。
好不容易熬到下課,她忍住困意打開手機,想了片刻,在搜索欄鍵入“自殘”。
第一次和江尋做的時候她就發現了。雖然那晚光线昏暗,但湊近了,還是能看清他肩膀和胸口的劃傷和煙疤,有的舊,有的新。
“蓄意直接傷害身體組織,出於強烈的自我否定情緒……”
余歡盯著手機屏上幾行字,發呆。
江尋這小變態比普通的青春期叛逆少年嚴重多了。
畢竟別人抽煙喝酒裝酷,不會隨便就把自己搞到醫院,煙疤也是得燙在顯眼的地方做勛章才行。
但無論是相貌、頭腦還是家境,她實在是想不到他有什麼需要自我否定的地方。
如果是以前,她興許還能認為他是那里不行,但現在已經試過了,明明就很好……
上課鈴響起,驚得余歡回過神來。
嗯,好是很好,但她還是不要總想自己弟弟的那里……比較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