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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7章 威怒爭,魔轉釣命叟

凝星蘊邪 黃易 5025 2024-03-03 00:40

  楚仲玄臉上充滿訝色的道:“你救了我?”

  此時“威鯨號”離他們的小船已有一段不短的距離,在平靜的碧波江上飄湯著,一點也不知暗流的潛伏,而“怒鯨號”則正從左側與威鯨號會合。

  釋宇星得意的道:“沒錯,孔尊義不是你師兄嗎?那你應該聽他說過‘殲魔行動’的事吧。”

  楚仲玄露出一絲苦笑道:“師兄說過,左念殘的‘生死同心洞’只是一場騙局,他們從右邊的洞口進入,走了一天的冤枉路,卻從左邊的洞口出來,實在讓人哭笑不得,這跟你救了我有何關系?”

  釋宇星笑的更是開心,道:“你若知道我曾在那次行動中見到左念殘,就會明白我真的救了你。”

  楚仲玄開始感到興趣,微微向前傾身問道:“你是怎麼見到他的?”

  釋宇星雙眼微合,一字一字的說道:“從生死同心洞中間的鏡子。”

  楚仲玄本身也是反應極快的人,立刻驚道:“二當家翁淵廷!”

  殲魔行動本來有想到鏡子這條路,卻由翁淵廷親自證實推不開鏡子。

  若釋宇星真的從鏡子中的密道進入生死同心洞,那翁淵廷的舉動便只是惑人耳目,他的存心就值得商榷,至少必有不可告人之事,配合現在的局勢,就可得知釋宇星說的“救他”

  跟翁淵廷有關。

  釋宇星淡淡道:“左念殘親口跟我說過,有兩個人受他魔氣灌頂,導致心性大變,我想翁淵廷就是其中之一,他變的自私自利,不想別人也找到左念殘來增強武功造詣,所以才撒個大謊,他在沙大叔沒有迎敵准備的情況前來,雖不能明確肯定他有不軌的企圖,但早點離開總是比較安全。”

  楚仲玄憂心皺眉道:“若真是這樣,我們更應該留下來幫助沙大叔,豈能置身事外?”

  釋宇星苦笑道:“來者不善,翁淵廷既然敢來,必是有足夠實力,憑我們兩個小子,與其螳臂擋車去找死,還不如等沙大叔逃出來,我們做好最重要的接應工作較有實質幫助。”

  心中卻暗嘆道:“不愧是好人,有情有義,輕松活命的路不選,卻要去跟人一起同生共死,若要在以後借助他的力量報仇,現在只好跟他共患難,建立過命的交情,這就叫‘一分耕耘,一分收獲’,不過我的眼光不會錯,將來他絕對會有極大的力量讓我利用。”

  楚仲玄此時搖頭,卻以極自然的口氣道:“大叔的個性看似穩健,其實卻是個感情用事的人,若是被信任的人背叛,肯定不會逃走,反而會激動力戰,致死方休,還是我一個人先回去一趟吧。”

  他說的就像回家似的,一點也不將凶險放在眼里,舍生取義對楚仲玄來說就像是呼吸般自然、必要的反射。

  釋宇星微笑道:“放心吧,有小姑娘在那里,沙大叔必會以救人為重。”

  楚仲玄楞了一下,默想道:“他不會是故意讓師妹留下吧。”

  怒鯨號上的旗幟東倒西歪,外殼破損嚴重,到處插滿箭矢的戰斗痕跡,透露出不久前才經過一場喋血混戰,兩船互相接駁,“絕淵釣叟”翁淵廷帶著渾身傷口的殘破身軀,踉蹌的到威鯨號上。

  翁淵廷一見到沙杉椏就放松下來,跪倒在甲板上,駝背顯得更加吃重,虛弱的道:“大當家,皇帝終於決定南侵了。”

  沙杉椏自然上前扶起翁淵廷,聽到這消息時身體猛然一震,在戰爭中最為重要的就是運輸補給,而支配南武林水運的“威鯨流”,理所當然的成為奪取的首要目標。

  但更為震驚的事接踵而來,一團凝厚堅密的真氣如刺蝟般向外突襲,每道致命的氣針千變萬化,但又精確射往沙杉椏身形的死角,而這暗勁傷人的中心處赫然就是沙杉椏和翁淵廷之間。

  沙杉椏想要挪動身體,雙手卻被翁淵廷反握鎖住,這時根本來不及想為何翁淵廷會做出暗算之事,反射性的力聚雙邊上臂,在刹那間以雙肘為支點翻身向上倒立,險險避過殺身之禍。

  再藉著扭身之力掙脫翁淵廷的禁制,沙杉椏在空中提氣輕身,穩定的落在即時趕來的何薦宜旁,沉聲道:“老翁,你做什麼傻事!”

  沙杉椏的心腹“過山魟”何薦宜在旁冷冷道:“做傻事的是你。”

  事先毫無預兆的森寒劍氣帶著閃光,自後方穿過沙杉椏的身體,麻痹感從傷口擴散,沙杉椏一陣暈眩隨後被強烈劇痛弄醒,順勢前倒將何薦宜的劍滑出體外,大量的血在甲板上形成憷目驚心的艷紅圖案。

  何薦宜乘勢想再刺沙杉椏一劍,及早結束這心頭大患,毫無花巧的一劍卻聚集了他畢生功力,“電璣劍法”的“白色閃電”劍氣內斂成集中氣柱,無聲無息的凌厲殺氣卻撲天蓋地的將沙杉椏的生路斷盡。

  此時溫柔似水的劍勢從旁一帶一卸,竟輕松的將這奪命殺招化解,來者正是“稚聖”的三徒弟,楚仲玄擔心的師妹章芷晴。

  何薦宜只感到本來一氣呵成的劍勁在達到顛峰時,突然內息中一股外勁爆炸,劍氣急速衝出而不受自己控制,彷佛斷了线的風箏消逝在虛空中,但下一刻又充實起來,將他的劍勁原封不動送回來,一縮一漲間使他頓時受了不輕的內傷,才這麼容易被章芷晴牽著鼻子走。

  這時何薦宜才知道已中了沙杉椏的絕學“補罡潮浪”,浪來潮往皆有時,先天盡收補罡網,道盡威鯨流主一生所學。

  在何薦宜的第一劍刺入沙杉椏時,猛烈狂暴的真氣自動投入補罡潮浪的懷中,補罡氣勁順著原來的氣機同源聯系,回到何薦宜體內。

  而在何薦宜下一次催動比這次更強的內力時,補罡勁就會自然在他體內撒出一張大網,一張令人心驚膽顫的網,有彈性的吸收承受何薦宜所有外放的真氣,所以他才會突然感到內力消失了。

  而隨著補罡勁的強度不同,耐力也不同,若不死心的持續運功超過補罡氣網的限度,便可掙脫束縛,但刹那間氣網粉碎的反彈卻足以讓高手露出最要命的破綻。

  補罡潮浪的特色便是在他人體中設下限界,使之無法自由發揮全力,小於氣網的內力會被吸收,而大於氣網的內力可重得自由,諷刺的是,也是死亡來臨的時刻,真的應了生命誠可貴,自由價更高。

  何薦宜早已心存防范,卻想不到沙杉椏的補罡已如此出神入化,連偷襲亦無法躲過他的“捕捉”。

  何薦宜劍尖指地,沉聲道:“章姑娘,這是敝門的私事,我們並不想和稚聖前輩為敵,希望你不要插手。”

  章芷晴仍是那付恬靜樣,淡淡道:“貴門的事我無意打擾,但背後暗算卻不是正道人士的行為,儒林素有不喜小人的壞習慣,更何況沙大叔是我師兄的朋友,我若視而不見,見死不救,會惹師兄討厭的。”

  翁淵廷喝道:“別人怕你儒林,我可不怕,”向著威鯨號對此驚變而嚇呆的船員道:“歸順的可活命,若要跟那愚蠢的大當家共生死的,別怪我無情。”

  抽出其獨門武器“釣命竿”,不見他甩竿的動作,竿身自行彎曲,釣鈎帶著釣线投向章芷晴背後,在空間中攪拌出漣漪,章芷晴感應出變化,自然回身出劍點向釣鈎。

  翁淵廷乾癟的手幻化出美妙又玄奧的姿勢,釣命竿的釣线帶動遠方的釣鈎隨著翩翩起舞,與章芷晴的利劍捉迷藏,時而釣鈎尋隙突擊,時而釣线近身纏黏,但招招皆未使盡便掉頭,讓人難探虛實。

  章芷晴不管對手如何出招,緊守周身三尺,將沙杉椏護在劍圈之中,她所修習的儒林絕學,“半部論語”中的“不憂仁心”,最擅長反擊對手的招式,翁淵廷水銀瀉地的綿密攻擊,大開大闔的拙朴甩劈,皆顯映於她的心中,恰到好處的劍勢自然呈現,就如兩人套好招似的,至今仍沒有兵器交擊聲出現。

  以如此年輕的晚輩,能使成名已久的絕淵釣叟有力難施,足可稍知稚聖的驚天本領。

  釣命竿忽然收回身前,散出數十道氣勁,每一擊都隱含黏勁,使得章芷晴的劍在刹那間由靈動轉緩滯,釣鈎順著釣竿對准劍尖碰撞,翁淵廷終迫得硬拼的機會,近半甲子的內力傾巢而出。

  章芷晴雖仍能信手拈來妙至毫巔的奇招,但被牽制住的劍勢施展不開,如入泥沼,漸漸處於下風,保持在不憂境界的明心,在雙方交接的一點之中,感應到橫強無匹的真氣襲來,皓腕一轉,劍直落下插於甲板,竟然無法盡數卸去敵勁,劍身從中斷裂。

  一股殘忍殺意似有實質的侵入章芷晴的精神中,這是她第一次接觸如此險惡的意念,腦袋被壓縮的疼痛無比,不禁退到沙杉椏身旁。

  威鯨號此時卻正進行著大屠殺,除了何薦宜外,船上原來的船員都被怒鯨號上的叛變者圍剿。

  翁廷淵冷笑道:“儒林不外如此。”

  章芷晴望著手中斷劍,不急不緩的道:“晚輩曾聽聞師尊說道,前輩的釣命竿是釣著‘一絲余地’,如今卻去勢太盡,用勁太過極端,想必前輩在心法上有了非常大的改變。”

  翁廷淵愣了一下,又以近似瘋狂的口氣道:“我現在才知道以前我是那麼愚蠢,對敵人仁慈是對自己最殘忍的事,若不是我以前太執著於道德規范,就不會讓乳臭未乾的小子騎到我頭上。”

  “我從未想過要領導威鯨流,但也不能將眾多兄弟的命運交給喪心病狂的人。”沙杉椏除了臉色因大量失血而顯得蒼白,像若無其事般的站了起來,有神的眼睛與翁淵廷吃驚的眼神交擊在一起。

  楚仲玄看著被丟下威鯨號的瀕死船員在水面上掙扎,不禁急道:“看來被你猜對了,我們快去救他們吧!”

  釋宇星皺眉阻止道:“先不說他們是否能支持到我們過去救援,這小船能載的下我們和沙大叔、小姑娘就很勉強了。”

  楚仲玄深吸口氣,壓下心中衝動,問道:“那什麼時候才要過去?”

  一直以來與世無爭的碧波江,撫慰空虛心靈的美景不再,清淨的江水也蒙羞般的掩起本來面目,此時以兩艘船為中心,分隔成兩個小世界,一邊是安穩平靜的小船,另一邊卻成了喋血的修羅戰場。

  釋宇星沉吟道:“看來船上發生了一些意外,不然以沙大叔的武功,應該可以保護手下一段時間,”接著道:“嗯,我們現在等落水的人都沒有動靜時,再從威鯨號右側接近,以免他們看到我們而大聲呼救,反而會拖累我們。”

  楚仲玄對釋宇星不在乎的語氣感到不滿,皺眉道:“難道我們只能眼睜睜看他們犧牲?

  ”

  釋宇星聽出他心中的不快,暗中苦笑道:“想不到這樣正確有理的意見,也會引起他的反感,”立刻咬著牙,握緊拳頭,憤慨的道:“我也不想這麼做,若是可能,我寧願犧牲的是自己,也不願無可奈何的看別人死去,但這是唯一能救出沙大叔和小姑娘的方法。”

  看著釋宇星快要捶心頓足的激動樣,楚仲玄反而安慰起他來,嘆氣道:“這也是沒辦法的事,只要記住今天無辜遭劫的生命,將來以直抱怨,就能慰其在天之靈了。”

  釋宇星默默想道:“同樣的做法結果,卻要用不同的表達方法,才能提高別人的接受度,人還真是善變的。”

  受傷的沙杉椏看著眼前形勢,除了翁淵廷、何薦宜外,還有十幾個怒鯨號上過來的人,圍住他和章芷晴,而威鯨號上的人死的死、傷的傷,雙方實力明顯差距太大。

  沙杉椏向何薦宜道:“我待你不薄,為何要這樣做?”

  何薦宜臉上露出復雜的神色,道:“你是個很體貼的上位者,無論是一港之主或傳令使者都一視同仁,重視而不分上下,但我為威鯨流拼死拼活,應該有特別的地位,我卻一點也感不到自己的重要性,看似貼身心腹,其實在流主的心中,我跟在下層的嘍羅沒什麼兩樣,我不服氣,我要揚名立萬,讓武林的人都知道我的名字。”

  沙杉椏露出一絲苦笑,想不到做人處世真的很困難。

  章芷晴淡淡道:“現在你真的可以名留武林了,背主忘義、暗箭傷人可不是尋常人有勇氣做的出來。”

  看不出外貌恬靜的章芷晴,說起話來卻極盡諷刺之能事,而何薦宜被她說的如此不堪,並沒有想像中的勃然大怒,不知是還有羞愧之心,還是心機深沉的不表露情緒。

  沙杉椏再對翁淵廷看似不經意的道:“你是我爹的好友,也是創立威鯨流的元老,為何帶著外人來打自己人?”

  翁淵廷怔了一下,眼中閃出凶光,狠聲道:“你爹連問都不問我,就把威鯨流傳給你,以為給我個二當家封號就可以打發,這麼多年來,我都將不滿壓在心理,直至最近我換骨脫胎才大徹大悟,威鯨流這麼有用的工具給你是白白浪費,只有我才能使這水中巨獸統馭陸上的門派。”

  沙杉椏沉聲道:“威鯨流只是為保護與分配水上人家生計,而自然聯系起來的組織,並沒有稱霸的野心。”

  翁淵廷喝道:“廢話少說,唯有強者才是真理,你今天是死定了。”

  就在他說完最後一字,沙杉椏也出招了。

  他向前跨了一大步,越過章芷晴,兩臂以極為夸張的動作向外擺開,再合攏擊掌,一聲轟天巨響劃破長空。

  沙杉椏躍向半空至與眾人等距的圓心,身形緩慢卻靜中帶動,隱含暴風雨前寧靜的凌厲殺氣透發而出,每個人都感到沙杉椏強大的攻擊主力是放在自己身上,在場眾人都是一等一的高手,不禁都退開一步,等其銳氣稍泄後再圖反擊,剛好墮入“絕叫拍岸”的陷阱里。

  以聲響吸引每個人的注意,趁隙以氣勢侵入諸人心靈的破綻,激起反射性防御的本能,以搶得主動先機,這是以寡擊眾的心法。

  翁淵廷首先醒悟過來,大叫道:“不好!”

  但對受傷的沙杉椏而言,爭取這一刻主動權雖不宜作攻擊,卻是選擇遁走的最佳時機。

  在大家後退時,沙杉椏迅速回到章芷晴身旁,帶著她向威鯨號的右邊跳下去,至於要如何在碧波江中和船競爭逃亡速度,只能聽天由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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