相對於黃金屋感到被耍的苦澀,釋宇星倒是一付看好戲的可惡模樣,賊賊的笑道:“位於武林中央的“不夜城”距此何止千里,而“候風天驚儀”轉入我手中才不過幾天。”
“除非接到消息後,就不分晝夜的趕路,城主此刻才能在此。”
漆黑的瞳孔充滿了解,像是看透一切的智慧神采,緊緊的包裹住黃金屋的心思,仿佛來自深處的聲音道:“如此拼命只是為了買“候風天驚儀”嗎,它只是寶物的偵測器,以城主的資產來說,應該不會那麼著緊吧。”
四目交接的一瞬間,勝過千言萬語的衝擊。
黃金屋不自覺的避開釋宇星的注視,連忙說明道:“我可以那麼快來“清風門”,只是因為、、、因為正好到這附近找朋友,哪有什麼特別意思,既然“候風天驚儀”不在你這,就不打擾你了。”
其實他根本不須跟釋宇星解釋,越解釋越露痕跡,但卻閉不上嘴的說了一大串,這是因為被釋宇星的“惑神照”震攝住了。
本來以“傾世元身”推動的“惑神照”,是用艷絕美貌迷人心神,但釋宇星用不純的“純粹智”為底,壓倒性的洞悉卻似乎更有威力。
但若不是黃金屋自己心里有鬼,他這種高手也不會如此容易中招。
黃金屋想要匆匆告辭,釋宇星卻不能放過大肥羊,長嘆道:“書中自有顏如玉,書中自有黃金屋,城主既不在書中,本名也不叫黃金屋吧。”
他在左念殘的“生死同心洞”中的書庫,曾經於一本古書看過這句子,妄加猜測加上豐富聯想,促使他大膽的賭上一鋪。
一只腳都跨出門口的黃金屋,當場定住不動,接著搖頭道:“想不到你也知道這句子,你說的沒錯,書中自有顏如玉,書中自有黃金屋,因為有了顏如玉後,才有黃金屋這個笨蛋。”
他這樣到處追著寶物跑的行動,持續了幾年呢?
自從“梁上佳人”顏如玉為了偷取“萬華蓮燈”而到“不夜城”來,就在看到她的第一眼,他的心就不再是屬於自己的。
當時他還叫做黃金寶,為了追求她,雄霸一方的黃金屋才會破繭而出,為了保護她,凡是顏如玉可能看上眼的寶物,他都事先評估擁有者的實力,若可能威脅到她的安全,黃金屋就會以高價不擇手段買回去。
然後讓顏如玉可以在無風險的狀態下,從他這里〝偷〞回去。
觀察著黃金屋陷入自作多情的漩渦,釋宇星干咳幾聲,是時候顯示自己的魅力,加強他對我這情聖的信心。
“星郎,你回來了也不快來找夢瑤,我想你想的好苦喔。”
嬌滴滴的悅耳聲音,星眼流波轉,桃腮欲紅暈,君夢瑤美的驚人,也美的異乎尋常,好像刻意散發無窮的魅力。
滿溢的思慕愛戀,就像君夢瑤身上穿的火紅衣服,、、、咦,穿紅衣的不是君妙嬋嗎,怎麼冒充起夢瑤來了,此時她大膽的從後面摟住釋宇星,親匿的吻著他的臉頰,耳鬢廝磨的樣子好不快樂。
受不了君妙嬋的占便宜,釋宇星低聲道:“小ㄚ頭,別太夸張。”
露出甜甜的笑容,君妙嬋暗中卻用力捏了釋宇星一把,耳語道:“你不是叫我要表演的熱情一點嗎?”
釋宇星忍住痛不發作,暗道:“等一下再找你算帳。”
看著目瞪口呆、略微尷尬的黃金屋,得意道:“城主,真是不好意思,我們夫妻倆新婚燕爾,尤其我的親親小夢瑤又最怕寂寞了,不像她那好動妹妹愛到處串門子,稍微分開一下都覺得相思苦。”
聽到兩人已經成親,而眼前的“天子”之女笑的站不穩身子,卻又沒有否認之意,黃金屋吃驚的嘴巴都闔不攏,道:“莫非我的情報網出現漏洞了,南武十美之一的夢瑤小姐嫁人,這麼大的消息我都不知道。”
別說他不知道,連君夢瑤本人都不知道。
原來釋宇星剛剛要讓宋碩勵進去內堂,除了為獨占黃金屋的交易酬勞,還有一件秘密任務,就是暗中交代他,去叫君妙嬋來冒充君夢瑤,還要裝出一付恩愛情濃、戀奸情熱的樣子。
若他直接要求君夢瑤或君妙嬋來演戲,兩人肯定都會拒絕的。
夢瑤是臉皮子薄,不敢在外人面前對他好,而妙嬋雖然不在意跟釋宇星親熱,但刁蠻性子卻愛跟他唱反調,他叫她去,她就偏偏不去。
所以釋宇星以冒充為名,間接叫君妙嬋出來配合為實,這就是捉准了她愛胡鬧的心理,自然是興衝衝的參加這場惡作劇。
釋宇星摸著君妙嬋的臉蛋,笑道:“不是我自夸,夢瑤這樣的美人,還不是被我收伏的服服貼貼,乖乖做我釋家媳婦,同為南武十美的顏如玉又怎樣,只要城主跟我合作,保證能讓你有情人抱得美人歸。”
心中冷哼道:“顏如玉你這女偷兒,連我爹的遺物都敢偷,我就送一個大胖子壓死你,看你以後還如何能高來高去?”
※※※
長街之上,肅殺氣氛揉合著陰森,兩旁的入口像是在今天消失一般,外面雖是熱鬧升平的人潮,卻沒有閒雜人能進入這條街道。
“無間鬼府”的兩位上級弟子,正要舉行魔門特有的“薦決”。
推派代理人為自己進行決戰,不僅可以證明自己識人的眼光,利用他人來賣命的本事,若是失敗還能全身而退,以損人利己為本質的“薦決”,今天則是為了決定“無間鬼府”下任府主而舉行。
一邊是“彩蛇蠍心”連鈺與“罷刀”北野戰霄,純論在武林上的名聲,不管是威名或艷名,確實是比另一邊的決斗者響亮。
對峙已經一個時辰了,眼前的女子年紀不大卻極其冷靜,沒有喜怒哀樂的情感波動,站在原地就像是不起眼的石頭,北野戰霄一開始就用“刀始太虛之初”的不動之勢逼迫她。
有多少高手在他撼天振地的氣勢下自亂陣腳,但如今北野戰霄卻有無從下手之疑,仿佛面對著一具無生命的人偶,難以預測她的行動。
就在他以為這女子所習之術,是偏向於被動的守而後攻的武學,需要等待對方主動出招,真正的幕後對手卻說話了。
身為“無間鬼府”的第一弟子,“葬意研”巧溫形相清雋,看起來只像個平凡少爺,由於根骨不佳,在武功上極難有所突破,但對別的旁門左道倒是頗有天份,此時淡淡道:“巧馨,別跟他玩了,快殺了他。”
聽了巧溫的命令,一直不為所動的巧馨動了,但並不是疾如閃電或奔若流星的快捷,也非奇詭難測的虛幻步法,只是直直的往前進。
一種危險的警訊閃過北野戰霄的刀心之中,以前他面對著師傅“神刀”關璽,也沒如此刻般驚心膽顫,一般而言,敵人隨著前進靠近,映入眼中的影像應該會越來越大,這也是掌握彼此距離的基准。
但巧馨已經接近到離他五步之內的距離,卻還是讓北野戰霄維持住她剛剛在十尺外的距離感,就像巧馨無處不在,融入了天地運轉中,一開始他就身處於叫巧馨的空間,只是他現在才慢慢的發覺她是如此逼近。
管它是什麼魔功,北野戰霄雖疑不豫,意聚霸刀銳鋒之魄,刀緣在空間中緩緩成弧,“相逢不相識”只要一著外物,摧堅破強的真勁立即逆向爆發,逼迫對手比拼內力,任誰也避不過。
不疾不徐的巧馨只是挺劍直入,毫無花巧的一劍,北野戰霄依著千練萬試的反射,刀緣微微觸到劍身,立時貫入刀意發勁。
但是巧馨的劍卻未受影響,就在刀勁躍躍發出而氣力未著的一瞬,劍位不變而刀已失去受力的所在,強勁的力道擊在空處,北野戰霄立刻反砍為拍,只聽一聲巨響,余力盡卸空中,若非如此,手腕已經脫臼。
敏銳的靈覺使北野戰霄知道,這並非一般的收勁不及,巧馨並沒有在他發出急勁時,於將受未受之時,使用高超的技術虛帶過去,而是他自己在劈中劍身之時,就像到了空間的盡處,再也難進分毫。
但實際上人有余力而天地已窮的事怎會發生,感覺玄之又玄。
幾只鳥兒受驚飛起,巧馨忽然轉身背對著北野戰霄,但劍勢並無後刺,反而再向前遞招,就像跟不存在的人決戰。
看著敵人的背後,北野戰霄並沒有趁隙進擊,這不是不從背後攻擊敵人的好聽原則,而是他要出手時,地上的碎石,偶爾飄來的落葉,街道兩旁屋子的格局,竟然散發出沉重的壓力,使他如被蛛網纏身一般。
擊在空處的這一劍,雖不會對人產生殺傷力,但卻是最自然的一劍,巧馨的劍招配合著周遭,小鳥吱喳飛跳,曬衣架上的衣服飄蕩,這條長街本來顯得俗亂不堪,但多了這一劍,再也無挑剔的地方。
就像這劍從這條街建起時就該在此,在外的游子終於歸鄉,北野戰霄若是勉強出招,便會破壞了如詩如畫般的平衡,成為被這一切排除的害蟲,他此時只不過是配合巧馨劍招的附屬品。
順著重力下劈,即使不施力亦有威勢,但逆力上揮,卻會浪費多余,巧馨便是能占住順勢,讓對手困於逆勢,而且不需天時地利人和,是能自己一直主動造成,這便是“真˙純粹智”演變出的“絕對豐姿”。
每一種武技,先不管內功心法的配合,只要有招皆能生出拆解之招,即使晉入無招之境,充其量只是能應招而創新招,其結果還是有招,真能突破招式之限,恐怕只有“天子”君悠悠的“不出招”。
釋宇星的“純粹智”便是可以達到最完美的無招境界,只要對手出招便能分析出破法,但他仍有不純的負擔,所以僅能與“人”對招。
不知用什麼方法達到“真˙純粹智”的巧馨,卻能更進一步的歸納所處之地的人類行為,甚至一草一木的動靜,風聲、山高、河流的變化,這些平常不過的事,都是天道的走向,都是“天地”所出的招。
高手常常會說要以武入道,符合自然之理,偶爾能天人合一便可使出最精妙的一招,但“天地”之招,本身即是道,每招每式都是無懈可擊,但這只是印象上,事實上有招就有破,而這破法就是“絕對豐姿”。
所以巧馨現在便是與“天地”互相拆招,北野戰霄哪能插的上手。
但遇到強者反而激起他的斗志,當下向後躍開,北野戰霄的刀勢自遠而近忽開忽闔,“刀紋”第三級的“霸意”固是無孔不入,“刀卷殘樓”收放無定的千變萬化也教人摸不著虛實。
他是想將巧馨拖入綿密的運算中,然後找機會以力硬搏。
對著繁雜的刀招,巧馨像是沒有感覺,身子微側,指尖抖動,長劍於瞬息之間連刺十下,十點寒星撲向“刀卷殘樓”的范圍之內。
劍走輕靈講究偏鋒側進,巧馨的這十下刺擊卻直進直出,那不是她輕視對手,而是順著包含著“刀卷殘樓”的空間,互動下的天道缺口而行。
北野戰霄不由自主的化狂猛為輕柔,由速轉緩,他的刀本來像是萬川入海的自然,但巧馨的劍,就如同在每個入海口加上水閘,如此切中要害的十劍,竟使他又陷入泥沼之中。
這時北野戰霄已全處下風,巧馨凌厲之極的殺招卻還不饒人,運劍如風似電,落點卻不失厘毫,往他的心口點去。
“我要死了嗎?不,我還不能死!”
挺腰縮身,救命的“第三把刀”即時一撞,把劍鋒向上推開,北野戰霄以肩頭硬受對方一劍,“千刀萬藏”的護體真氣竟被迫回體內,一刺兩洞,血流成柱,雖然撿回一條命,但也失去了繼續戰下去的能力。
突然間孫渺渺闖入“薦決”,渾然不理單挑的規定,驀地加速,兩手舞出漫天棍影,似要與巧馨以硬碰硬。
凌厲無匹的潛勁讓人有不敢硬架之念,“無限棍”如狂龍出海,凶狠威勢驚人,嗚嗚聲響破空,在空中擦出火星四濺,“棒打薄情”的真氣八方亂射,一掃一揮,一吞一吐,無不含蘊勁急之力道。
在實戰中磨練出來的孫渺渺沒有半絲破綻,顯露出她的真實本領,比起爭取南武十美,還不如十新秀的位置適合她。
由於劍身受制,未及搶到“絕對豐姿”的巧馨,頂著孫渺渺有若瘋狂的攻勢,兔起鶻落,穿插糾纏,眨眼間交手了十多招。
此時落入與“人”對招的下乘境界,雖不會應付的左支右絀,但“八會穴八重聚”的後力悠長,孫渺渺的招式來來去去就是那一招,即使被破,她也是努力的再試一遍,漸漸地巧馨的新招亦只能淪落至舊招重使。
這也是日後釋宇星不想與孫渺渺為敵的理由,“純粹智”對付一個不知變通的笨蛋是很累人的。
※※※
占地不大的“清風門”,以前只有掌門一人,所以顯得太冷清,但最近不知交了什麼運道,八竿子都打不到一塊的人全跑來了,房間本來就嫌不夠,現在又多了兩位落難貴客,白素媗和楚仲玄。
釋宇星不禁稱贊自己的先見之明,若不是今晚先讓鐵大個去犧牲奉獻,現在如何能多騰出一個空房來呢?
或許這正是鐵存義今天橫死街頭的主因。
“四間房間,門主一間,對老頭還是沒興趣,夢瑤和妙嬋擠一間,再去跟她們擠就不人道了,白素媗一間,雖然想認識新朋友,但她的娘有點危險,看來只有去和楚仲玄睡一起,聯絡兄弟間的情感。”
“楚兄,我來陪你、、、你們聊天了。”
看著兩張嘴快親在一起的兩人尷尬分開,白素媗的俏臉如火燒般通紅,釋宇星暗道:“看不出這個正人君子的手腳也蠻快的。”
他不是還有一個漂亮的師妹“清秀仕女”章芷晴在等他嗎,難道是落花有意,流水無情,若是楚仲玄優柔寡斷,始亂終棄,這可就是天大的把柄,不利用來敲詐就太對不起自己了。
被釋宇星不懷好意的笑容盯得心里發毛,楚仲玄急忙拉他到一旁,道:“釋兄,事情不是你想的那樣,我是在看素媗的病有無惡化。”
像是涉世未深的樣子,釋宇星無辜道:“我哪有想到什麼,看病很好啊,即使鬼鬼祟祟、偷偷摸摸也不打緊。”
說這種話不是賴定他了嗎,楚仲玄再想解釋道:“釋兄、、、”
釋宇星搖頭打斷,道:“別凶來凶去了,大家那麼熟了又不是外人,你叫我小星,我叫你仲玄不是比較親切,這樣凡事也比較好商量。”
饒是楚仲玄天塌不驚,這時也冷汗直流,道:“小星,有什麼好商量的,又不是做了錯事,我和素媗的相處從未踰矩,不過為了避免不必要的誤會,這件事就別對師妹提起吧。”
“小弟辦事你放心,我又不會加油添醋,只是把現場寫實描述,仲玄和素媗似摟非摟的很親近、幸福的樣子,見到我煞風景的破壞好事,素媗就欲語還羞、紅著臉離開仲玄的懷抱。”
像油醋不用錢似的拼命加,釋宇星閃過楚仲玄,道:“好了,我有正經事想問素媗,清官難斷家務事,仲玄好自為之。”
白素媗指著自己的小嘴,搖了搖頭,楚仲玄道:“素媗不能說話。”
原來是啞巴,難怪到現在都沒聽過她的聲音,釋宇星笑道:“沒關系,看你嘴唇的動作,我就能知道你說的是什麼字。”
想不到這個怪人會讀唇異術,白素媗點了點頭,不禁輕輕一笑,更是嬌美不可方物,看一眼後,怎麼也舍不得移開目光。
這個笑容差點讓釋宇星問不出口,但只是差點,他還是問道:“我要問的可能不太禮貌,你的、、、母親是否有些奇怪的行動或話語。”
白素媗神色一緊,道:“你是指我的繼母嗎?”
“我說嘛,“神樂天”哪生得出這麼柔順乖巧的女兒,她自貶身價的嫁給白立群,是想奪取“仙鶴流”這一股勢力嗎?”
摸摸鼻子沉思,釋宇星暗道:“這可能跟她所冀望的“令沌之端”有關,眼前最有可能的目標是武林大會,“八神獸”只占其一,並無多大作用,看來“南武聯”恐怕有巨變將至。”
顯得有些淒然的白素媗道:“在一年前,繼母因為遭盜匪搶劫而與家人分散了,適逢家父經過救了她,就暫時留她在“仙鶴流”棲身,在與繼母朝夕相處的照顧下,兩人感情日漸深厚,不到一個月就成親了。”
眉頭深鎖道:“但是我在三個月前,偶然發現繼母身懷武功,而且不在父親之下,正想進一步追查,卻突然失去說話能力,只好先離家躲起來。”
釋宇星點頭道:“照我看素媗的啞病,不是藥物就是特殊的手法引起,只要去找筱婷,應該就能恢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