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大早又被馬彪拍醒了,這真是個討厭的家伙,總不讓人安安穩穩地睡覺。
“才九點啦,干嘛呀?”我很是郁悶,周圍的人都在整理床鋪,把疊好的被子放到儲物間去。
“快點啦,統一起床!”馬彪無可奈何地說,真他媽扯淡!好多年都沒有“統一”過了,現在還玩這幼稚的游戲。
說歸說,我還是不情願地起來了,大廳的其他床鋪早已被瞬間拿走,就像突然起了一場大風,把所有的鋪蓋都卷走了似的。
我睡意猶酣,磨磨蹭蹭地疊被子,馬彪在旁邊焦急的等待著,一邊催促我快點。
我聽見有人陸陸續續地出門了,這是要去干嘛?
推銷產品麼?
我抱著卷起的被褥往儲物間走的時候,迎面碰上了正抱著疊得整整齊齊的小花被的小杏兒——她正從房間里出來也要到儲物間去,目光剛一對上,她像是被我嚇了一跳,紅著臉驚慌地退了回去把們掩上,就像看見一種不知名的面目猙獰的野獸似的。
到了儲物間里,金蓮正在往堆得像小山似的鋪蓋上放她的被子。
“哇,這麼多被子啊!”
我被眼前的景象怔住了。
金蓮正凹著腰杆把被子往上面推,纖細的腰身露在外面,里面薄薄的潔白的棉質打底衫露出了好大一截。
“有這麼多人嘛!”她放好了被子拍打著雙手說,在一邊看著我把自己的被子放到那座“小山”上去。
“今天是去干什麼?”我一邊放一邊問她。
“不干什麼啊,就是出去走走。”金蓮說。
“彪哥不是說的要去看倉庫的啊?”我有點不明白,出去走走有必要起這麼早嗎?
“改天再去吧,今天還要上課呢!”金蓮和我一邊往外走一邊對我說。
“彪哥來上課?”我說,我昨天聽彪哥說他是講師的。
“不是,是小杏兒!”金蓮說。
“她?什麼時候?”我真不敢相信小杏兒也是講師,在我的心里講師已經很有級別了。
“試講,別問了,趕快去洗漱吧!馬上就要出發了!”金蓮說完就去房間里了。
這里的生活就像一場龍卷風,夾裹著我不由自主地前進,在洗臉的時候我這樣想。
從昨天到現在,什麼時間干什麼事情都是有規律的,被規定好了的。
金蓮在走道里等著我,彪哥早已不見了蹤影。
“今天就你跟我?”我一邊往外走一邊問金蓮。
“我是你的導師嘛!哈哈!”金蓮笑起來,她笑起來的時候露出潔白的牙齒和鮮紅的牙齦。
“其他人呢?”我出了小區沒有看見我們的人。
“早就出發了,哪像你這個懶蟲哩!”金蓮抱怨地說,“你是問小杏兒吧?”她歪著頭問我。
“不是,不是……”我支支吾吾地說,“我們現在去哪里?”我想金蓮一定是知道了什麼才這樣問的。
“你不餓呀?當然是去吃早餐啦!”金蓮說,一邊往巷道口走去,我只得像個跟屁蟲似的屁顛屁顛地跟在後面。
我們在一條高低不平、坑坑窪窪的肮髒的街道上吃的早餐,是兩個厚厚的肉夾饃,里面各放了一個雞蛋,味道還不錯。
不過我看見這邊有種叫做“毛雞蛋”的東西,看著就想吐,就是把孵化得差不多了正准備出殼的雞蛋鹵熟,里面的小雞已經成形,都有了毛茸茸的翅膀,真不知道他們怎麼想的?
又怎麼連毛帶肉吃得下去?
“你喜歡去哪里逛?”吃完早餐的時候金蓮一邊用紙巾優雅地擦著嘴一邊問我。
“有書店嗎?”我說,我喜歡書,不過不是喜歡讀書。
“有啊,走吧!”金蓮說走就走,我喜歡這麼爽快的的女孩子。
結果我們來的卻是一家超市,是啊,超市里面也有書,都是盜版的書籍,什麼家庭保健、美食烹調、術數命理之類的,我很是失望,但是來都來了,我只好隨便翻翻,我想給蓉蓉打個電話,就在貨物架中胡亂穿行,試圖擺脫金蓮。
可是金蓮是我走到哪里跟到哪里,根本就不會離開我。
我認清了這個現實之後,氣哼哼地在超市里的長凳上坐下來,金蓮也坐下來。
我們就看來來往往的人,那麼枯坐著,各懷心事。
我不知道她的任務是什麼,也許是在看好我的同時給我洗腦?
到現在為止,除了看好我之外,她還沒有做出具體的行動來。
我知道我要得到自由——比如打電話或者最終神不知鬼不覺地消失,只有討好金蓮或者把她拿下才能做到。
“小杏兒去哪里了?”我終於忍不住問她了。
“怎麼?偏不告訴你!”金蓮仿佛知曉了我們昨晚的秘密。
“我就是問問嘛!她來了多久了!”我聽說她要試講的,“可能來了很久吧?”
“也不是很久,比我多來一個月而已。”金蓮淡淡地說。
“要不我們回去吧,在這里太無聊了!”
我不想就這麼坐著,電話也不能打,書也不堪看,我想起我的挎包里還有那本沒看完的《伊甸園》,想回去接著看完。
“上課還早呢?下午兩點才開始……”金蓮一點也不知曉我的心事,我連這小小的要求竟然都得不到滿足。
“彪哥女朋友是誰?”我想起昨晚的洗手間里的那場香艷的“默片”,就問她。
“我也不知道啊,我剛來的,不過我們中間有個女生經常把他掛在嘴邊。”她說。
“誰呢?不會是你吧?”我知道那個人是誰,只是不知道叫什麼名字。
“怎麼可能,我一點也不喜歡他,他又不帥!”金蓮搖著頭說。
“那你覺得誰帥呢?”我根本就不想知道那個胖子姓甚名誰,我只想知道這一點。
“你真想知道嗎?”她咬著下嘴唇認真起來。
“嗯!我太想知道了!”我以為她要說了。
“那你把耳朵湊近來我告訴你!”金蓮鬼靈精怪地說。我只好把耳朵湊過去。
“我——爸——爸!”
她提高音量尖叫起來,震得我的耳膜嗡嗡作響。
我氣得氣不打一處來,追著她滿商場跑,她就像一只兔子,蹦蹦跳跳的在貨物架之間靈巧地穿行,常常在我剛剛要抓到她的時候便在我手中逃脫。
她咯咯地笑著,一邊跑——長發飄飛象放風箏一樣,一邊扭頭朝後看,咯咯笑著……
追著追著,我都覺得自己暈暈乎乎的都快醉了。
就在我一個躍步撲過去抱著她的腰的時候,一個該死的穿著藍色制服的超市保安老頭出現了,相當禮貌而又義正辭嚴地斥責了我們荒唐幼稚的行為,我不得不放開我的小兔子,放開她那柔軟如綿的小蠻腰。
我一松手她又跑起來,跑出了商場,跑到了人行道上,跑在清晨明媚的陽光里,她難道就不怕我故意跑錯了方向?
剛才我還試圖甩脫這個可怕監視人呢?
她是那麼肯定地朝前跑著,那美麗的大眼睛里閃爍著歡樂的光彩,眸子明亮得就像秋天的湖水,里面蕩漾著迷人的幸福的光波。
我在後面追著,看著她抖動著的臂膀、苗條健美的大腿、甩動著的堅實的臀部……
我就像一個飢渴的獵人,追著前方漂亮的獵物,隨時准備開槍射擊。
金蓮好象一個活潑的小女孩,熱情洋溢地跑著,穿過人行道,跑進了公園——這是我們昨天下午來的那個公園。
她跑到我們坐過的長椅子那里邊跑不動了,那里陽光正好,金蓮氣喘吁吁地轉過頭來,彎著腰向獵人告饒,那張嬌嫩光潤的臉紅酣酣的,再凶惡無情的獵手又怎麼下得了手呢?
我們在長椅上坐下來,遠處的灌木的葉子上還有露珠,被早晨的太陽的光照得亮晶晶的,就像一簇簇亮閃閃的珍珠。
這是一個多麼奇怪的組合啊——一個監視的人和一個被監視的人,或者不如直接說一個漂亮的女獄卒和一個狡猾的犯人。
他們之間隔著一層說不清道不明的空氣,用通俗的話來說,就是我們不是“一條道上”的人。
可是就在剛才,我們像所有青梅竹馬的孩子那樣追逐,她臉上開心的笑容像鮮花一樣綻放。
“聽彪哥經常提起你來,你和彪哥關系很好……”金蓮說,又是馬彪,在這美妙的時光里提到現實是多麼地讓人失落啊!
現在的馬彪嘴里基本上都不會說真話了,他已經發生了徹頭徹尾的質變。
“是啊,我和彪哥是有衣同穿,有床同睡的好兄弟,那時……”我說,我常常想起那段一起奮斗的難忘的歲月。
“哇喔,這麼好啊!快給我說說!”金蓮迫切地說。
“也不是一直好啦,我們也鬧過矛盾……”我不由自主地陷入了深深的回憶里,金蓮把那就快要蓋上的回憶的輕紗輕輕一揭,過往的歲月就袒露了出來。
那時為了更好地准備高考,我和馬彪在學校門後不遠的地方租了一間清淨的平房,就像我說的,我們的關系雖然很好,但是在臨近高考的前兩個月的時候,我們出現了矛盾,這個矛盾來至於他的鼻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