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媽!真的是你嗎?”
“有病,你叫誰媽啊!”
站在陳秋實面前的是一位穿著印花白襯衫,湖藍色百褶中裙的女孩,柔情似水的杏花眉眼,如瀑般的長發順著耳後,腳踩漆皮半高跟鞋。
看年紀也不過才20左右,一個黃花大姑娘,冒然在路上突然被人叫媽的確有些過份,但她的確是陳秋實的親媽!
只因為他穿越了,穿越回到屬於母親最青春美好的時代,日歷上清晰地顯示著1994年。
“流氓,快放手!!再不放手我就喊人了。”
女孩一雙柔弱無骨的小手還被陳秋實抓著呢,滿臉羞紅著使勁掙脫開,像是受驚了的鵪鶉一樣跳著跑遠。
這是陳秋實回來之後和周若雲的初次相遇,沒想到竟是這麼個結局收場。
“行啊,你小子!連廠長家的姑娘都敢調戲,你就作死吧!”
大老劉是江南第一毛紡廠宣傳科科長,為了接近周若雲。
陳秋實應聘進來母親的原單位,並且在宣傳科工作,沒想到這一幕恰好被他給撞見了。
“我哪有那膽兒啊,就是一時激動。”陳秋實辯白道。
“那誰知道呢,不過是福不是禍,是禍躲不過。這里有份文件,你拿過去給廠長簽字,沒准一高興就把閨女許給你了呢!”
大老劉也是個不著調的,把文件夾塞給他手中之後便徑直走開。
這麼短的時間內,應該不會直接狀告到廠里去吧?
而且這事兒說起來也挺丟人的,一個姑娘家未必就能張得開口。
想到這,陳秋實便放下心來,直接前往廠長辦公室。
毛紡廠陰盛陽衰,數千名女工,男工卻只有百十來人,一路上遇到不少拋媚眼發騷的小姑娘和老娘們,果然是春天到了,人人都有一顆騷動的心。
“廠長,這里有份文件需要您簽字!”
敲門而入,陳秋實大大方方地將手里的文件交到辦公桌上,並且打量著這位在廠內擁有生殺大權的中年女人。
一張鵝蛋臉顯得端莊秀麗,兩道柳葉彎眉美眸傳神,雖然已經年近40,但久居官場又衣食無憂,再加上保養得當,竟是一位絕美的熟婦。
合身的灰色小洋裝下是淺藍色的抹胸,隱隱呼之欲出的山谷總會惹人遐想。
她是陳秋實的姥姥,也是這毛紡廠的廠長,雖然叫做柳思慧,但在他的印象中和賢惠是搭不上邊的。
陳秋實是單親家庭,因為未婚先育有了他,母親沒有供出到底誰才是他真正的父親,姥姥遂將她逐出家門,斷絕關系。
從那之後獨自撫養陳秋實長大成人,他也只見過一兩次這位姥姥,但每次都是劍拔弩張的關系。
“哎……”柳思慧翻開文件看了看,卻是皺著眉頭嘆了口氣。
陳秋實湊過去瞧了一眼,只是“五一文藝匯演”的活動籌備預算,這在國營單位每年五一、十一還有元旦是必搞的節目,畢竟平時文娛匱乏,電視機都還沒有普及到家家都有的地步。
“廠長,這有什麼難處嗎?”陳秋實只得問道,畢竟大老劉交給他的任務要是玩砸了,可不太好。
柳思慧抬起頭來,看了看面前的年輕人,然後和顏悅色地問道“小陳啊,你來廠里多久了?”
“滿打滿算,也就兩個月吧。”
“哪個學校畢業的來著?”
“嶺南財經學院,國際金融專業。”
“可惜了啊,可惜啊!”柳思慧流露出一副極為惋惜的表情。
這番話讓陳秋實的心頭一緊,難不成我媽來告狀了?
她要報警把我送進牢里?
那我豈不是虧大發了麼!
不過理智讓他再看一看事態發展,可不能輕易認慫。
“您是什麼意思?”
“你看看這個吧。”柳思慧抽出一份紅頭文件放到陳秋實的面前。
這是由市政府簽發下來的關於深化國企改革問題的各種方案,針對全市的國營企業與財政預算脫鈎,各負盈虧的前提下仍舊虧損的企業實行裁員、縮編,促進企業轉型,這就意味著浩浩蕩蕩的下崗潮即將來臨了。
對於體制龐雜,總是虧空吃財政的國企來說的確能減輕負擔,但對於那些為工廠奮斗一生的老員工來說,這無疑與敲響了喪鍾,多麼的殘酷和無情。
這是社會主義經濟的陣痛,是必然要經歷的一個過程,陳秋實本身就是經濟學院出身,這點淺顯道理還是懂得。
“你還年輕,趁著工廠還沒倒抓緊去找份新工作,在這也是屈才了。”
柳思慧語重心長道,“咱們廠年年虧損,財政不再撥款的情況下,發工資都是個大難題,所以這個『五一文藝匯演』的活動能省就省吧!不如給員工們發點福利實惠。”
她的這番話讓陳秋實的心頭有一股暖流淌過,可以他這個素不相識的新員工考慮,又能為更多普通員工著想。
可能她不是一個好母親,但現在卻是一位好廠長,讓他不得不感動。
陳秋實本就是入職時間不長的合同工,就算待在這里也是混日子,如她所說,早謀出路的確是個好主意。
“不行,『五一文藝匯演』必須要搞!”陳秋實脫口而出道,這個機會對他而言是取悅周若雲的好時機,可不能說不搞就不搞了。
“你這個小同志,怎麼那麼不懂事呢!不是我不想搞,是廠里沒錢呀!”柳思慧皺著眉頭急道。
“廠長,我不是這個意思。”
陳秋實趕忙解釋道,“您看啊,五一是勞動節,本來大家歡天喜地的沒等來期待的娛樂節目和福利,反而是下崗的通知。這就是雙重打擊。那廠內還有生氣嗎?誰還有心情去搞改革,促生產呢?”
“嗯,你說的也有道理,但也得考慮當前的難處!”
“那是,那是。辦法都是人想出來的不是,我覺得下崗未必就是解決問題的根本辦法。人員裁了產能就一定會上去?利潤就一定會高?那可未必,您是毛紡廠的大家長,就該知道一旦人心散了,隊伍就不好帶了!”
“沒看出來,你還有些想法啊!”柳思慧眼神一亮,又道“有什麼好點子直接說,就別藏著掖著了。”
“我對廠內情況了解不多,也沒法立刻拿出具體方案啊。”
陳秋實故作無奈,為接近她留下伏筆,因為接近她就意味著接近周若雲,這是曲线救國。
“企業改革可以分這麼幾步走,一、剝離不良資產,尤其離退休老員工的薪資福利交給市財政來分擔,廠內既然要改,就不能全由我們來擔著,否則早晚得拖垮。二、企業改制,現階段都是死工資,鐵飯碗的心態,能出一分力氣絕對不出兩分,完全沒有積極性,要建立符合現代化的企業制。三、產品升級,增加營收。現在就是以棉紡、毛巾、毛巾被這些單一產品,市場同質化嚴重,沒有什麼優勢,必須找到新方向才能衝出困境!”
“厲害啊,沒想到人才就在我眼皮子底下,差點就錯過了你這匹千里馬!”
柳思慧毫不吝嗇自己的溢美之詞道,“把你放在宣傳科真是屈才!這樣吧,我下個通知把你調過來做我的助理怎麼樣?”
“那這個活動?”陳秋實指著那文件道。
“你都要做廠長助理的人了,還管這些做什麼?”
“那可不行,我還是宣傳科的人,就得辦宣傳科的事兒。”
“好,果然沒看錯你,是個有原則,有態度的人!這文件我批了。”
柳思慧也不含糊,立刻簽上了龍飛鳳舞的大字,交到他的手中,末了不忘囑咐道“晚上到我家來,我跟你好好談談。”
“額,這方便嗎?”陳秋實這時望著柳思慧此起彼伏的事業线,悄悄咽了咽口水道,女上司請男下屬到家里來可是很曖昧的事情。
柳思慧仿佛看透了他的小心思,不過也沒有在意,只是給了個風情萬種的白眼,道“想哪去了,我女兒還在家呢,就是約你到家里來吃個飯,順便討論下以後的工作問題,這改革的事情迫在眉睫,發改委催著要具體實施方案呢!”
“好嘞,絕對不辱使命!”陳秋實拿著那份文件,趕緊落荒而逃,臨走時又瞟了幾眼抹胸下的雪白波濤。
身後的柳思慧在他走後反而小女兒似的低頭往下看去,才發現有半截乳溝都露了出來,整理好衣衫之後又從抽屜中拿出一面鏡子照了照,才發現臉上稍有些紅暈。
心道,這都馬上40的女人了,還有年輕人用那種眼神看我,這起碼說明老娘還是有些魅力的,放下鏡子之後又拿起了桌上的電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