檔案袋里,是有關細川儐的一些資料,這都是一個下午的時間里,福岡明昊安排人搜集到手的。
宮下北將袋子里的東西都倒出來,就那麼攤在桌子上。
一大堆零碎的東西,里面有十幾張照片,還有一些手寫的東西以及一些文件。
宮下北先將那些照片拿起來,一張一張的擺放在桌子上。
這些照片全都是偷拍的,里面出現頻率最高的,自然就是細川儐本人,而除了他之外,還有一個穿著碎花連衣裙的女人。
女人很年輕,二十出頭的樣子,容貌清秀,留著一條馬尾辮,與細川儐站在一起,倒是頗有幾分郎才女貌的般配。
伸手在女人的身上指了指,宮下北問道:“這個人是誰?”
“宮下君,這是細川儐的未婚妻,”福岡明昊說道,“她叫今丼花衣,與細川儐是早稻田大學的同學。”
“哦?有什麼背景嗎?”見他表情嚴肅,宮下北問道。
“那倒是沒有,”福岡明昊搖頭說道,“不過,她是個實習記者,隸屬於朝日新聞報社。”
“怎麼,你怕她惹來麻煩?”聽說對方不過是個實習記著,宮下北冷冷一笑,說道。
“啊,不,您誤會了,宮下君,我並沒有這個意思,”福岡明昊急忙解釋道,“我已經制定了一個針對細川儐的計劃,今天前來拜訪,就是想請宮下君品鑒一下這個計劃,看看是否還有什麼需要補充的地方。”
“什麼樣的計劃,說來聽聽,”宮下北點點頭,說道。
“就在這里,我已經詳細的寫下來了,”福岡明昊伸出雙手,從宮下北面前的那些文件中抽出一份,雙手捧著遞到他面前。
宮下北看了他一眼,笑了笑,這才伸手將文件拿過來,又做了個請的手勢,說道:“福岡君請喝茶。”
“謝謝,”福岡明昊弓腰道謝,小心翼翼的將面前的茶杯端了起來。
福岡明昊對這件事的上心是看得出來的,不僅利用一個下午的時間搜集到了這麼東西,甚至專門做了一個計劃撰寫下來,當然,這也說明了一點,那就是這個美男子在野口會內地位的確很低,對宮下北他都得可勁的巴結。
將福岡明昊丟在對面喝茶,宮下北仔細看了看他寫的這份計劃。
不得不說,作為野口會“博徒系”外圍組織的首腦,福岡明昊在設置詐騙套路這種事上,確實有著豐富的經驗。
這個計劃說起來很簡單,其實就是一個借貸陷阱,本著參與者越少,越容易得逞且不容易被警方查出破綻的原則,福岡明昊按在進這個計劃中的人只有兩個。
這兩個人,將會在未來幾周時間內,將高達7億日元的債務扣在細川儐的頭上,不光要讓他傾家蕩產,還得讓他鋃鐺入獄。
“下個月1號是細川儐新婚的日子?”宮下北放下計劃書,看向對面的福岡明昊,問道。
“是的,宮下君,就是兩周後,”福岡明昊趕緊放下茶杯,回答道。
“計劃執行的速度要加快一些,”宮下北說道,“我和這個細川儐有大仇,既然下個月1號就是他新婚的日子,那我總要為他准備一份新婚大禮,我想,這筆債務就是一份很好的禮物。”
“嗨!我會努力的,”福岡明昊歪頭想了想,最終還是躬身回答道。
“那就這麼說定了,福岡君,這件事拜托你了,”微微躬下身子,宮下北說道。
“嗨!”福岡明昊急忙應道。
送走了福岡明昊,宮下北換了身嶄新的西裝出門,今天他有很重要的事情去做。
充當司機的仍舊是真田佳漵,開的車則是赤本送的那輛奔馳,車後仍舊是跟著四名隨從,那是宮下北的保鏢。
車子從隅田川江邊的別墅出發,直奔和光市,宮下北要去赤本所說的那家中村電子株式會社看看,順便將“自動契約機”的代工事宜談妥。
赤本對這件事很重視,之前已經安排人來催過他一次了,讓他盡快把樣品拿出來。
中村電子株式會社規模並不大,只是一家擁有四五十號員工的小型企業,會社總裁名為中村康二,今年不過四十五六歲,在搞電子元器件這方面是一把好手,前幾年,他的這家會社也曾經輝煌過。
不過,搞電子元器件的好手,卻不已經精於經營,這家伙在搞實業發了一筆財,前兩年卻學人家去投資不動產,在小賺了一筆之後,竟然借貸去投資了港區的青木大廈項目,結果,一下虧了幾個億,算是徹底破產了。
幸運的是,中村康二除了這家企業之外,還有一個很漂亮的妻子,還有一個很漂亮女兒,面對家破人亡的威脅,中村康二將他的妻子和女兒都送到了最大債權人赤本原介的床上,任由赤本那個可以做他父親的死肥豬當著他的面拿他妻女淫樂,這才保住了這家會社。
原本,中村康二還想著將會社經營好,將來還上那筆巨額的借貸,將自己的妻女救出火坑的,可誰承想,這兩年日本的經濟持續不景氣,他的會社經營困難,還款的事已經變的遙遙無期了。
簇新的奔馳車停在一棟破破爛爛的二層小樓前面,宮下北皺著眉頭,隔窗看了一眼樓上懸掛的那個牌子:“中村電子株式會社”,再往兩側看看,樓後應該是有一個很寬敞的廠區,只是廠區外的圍牆已經破敗不堪。
說實話,看到這個破廠的樣子,宮下北腦子里轉的第一個念頭,就是里面調頭走人,他連跟中村康二見面的興趣都欠奉,不過話說回來,這畢竟是赤本推薦的會社,他現在還真沒膽子就那麼扭頭不顧。
推門下車,宮下北深吸一口氣,別說,這里已經是山區的外圍了,空氣倒是挺清新的。
小樓入口處,一個謝頂的老頭穿著一身半新不舊的灰色西裝,面色拘謹的站在那兒,看到宮下北下車,似乎還猶豫了一下,這才邁步迎上來。
“請問,是宮下先生嗎?”走到近處,這個滿臉皺紋、眼泡浮腫的老頭小心翼翼的問道。
“是的,我就是宮下北,”宮下北微微欠身,說道。
“啊,宮下先生,我是中村康二,初次見面,請多多關照!”老頭顫顫巍巍的鞠了個九十度的躬,用沙啞的聲音說道。
宮下北愣了一下,他感覺有些不可思議,按照之前得到的消息,中村康二不過才四十多歲,可眼前這個家伙,怎麼看都得有六十多了吧?
他是中村康二?
他的心里犯著狐疑,不吭聲,中村康二就那麼九十度的弓著,沒一會兒額頭就冒了汗,整個身子都開始打擺子。
“啊,初次見明,請多多關照,”宮下北回過神來,見老頭還弓著腰,趕緊還禮說道。
他看得出這老頭也是可憐人,和那些混黑社會亦或是前世與他有恩怨糾葛的人不同。
就像宮下北經常掛在口頭上的那句話一樣,他是個講道理的人,這老頭與他沒有恩怨糾纏,也沒有利益糾葛,身上也沒有什麼他想要謀取的東西,他沒必要為難人家。
“宮下先生,”終於直起了腰,中村康二劇烈的咳嗽一番,面色有些慘白的說道,“咳咳……之前,葉山先生已經交代過了,說您會過來看看,我已經做了准備,您有什麼吩咐,直接交代給我就好了。”
他口中所說的葉山先生,名為葉山智京,是赤本的秘書。
“談不上吩咐,”宮下北笑了笑,說道,“只是我有一筆生意想跟中村先生談一談。”
“咳咳……宮下先生盡管吩咐,”中村康二又是鞠躬,嘴里堅持道。
“中村社長,你看,咱們能不能找個地方坐下來好好談?”宮下北看著對方鬢角處雪白的頭發,嘆口氣說道。
“啊,非常抱歉,是我失禮了,”中村康二急忙鞠躬道歉,同時說道,“請,宮下先生請跟我來。”
跟在老頭的身後,宮下北與真田佳漵進了那棟破敗的辦公樓。
樓里相對來說還整潔一些,只是走廊內光线昏暗,連個燈都沒亮,走廊兩側,有些房間的房門上,竟然還貼著封條,仔細看看,封條上的字跡竟然是“東京地方法院”,不用問,這是資產封存的封條。
中村康二將兩人引進一家寬敞的會客室,請兩人入座,又開始忙活著給兩人沏茶。
宮下北四處看了看,屁股下面坐著的沙發盡管很老舊了,但絕對是高檔貨,皮質很好,地上的地毯也是好東西,只不過髒汙了,由此可見,當年這個會社的確曾經輝煌過,只是如今已然風光不再。
正對著沙發的牆壁上,懸掛著一張巨幅的照片,照片中的男子年輕帥氣,意氣風發,眉宇間依稀能看到那老頭的影子。
看著須發皆白、謝頂嚴重的中村康二佝僂著身子,用一把半新不舊的水壺給兩個茶杯里蓄水,宮下北心中難免有些感慨——這就是現實,這就是生活,這就是一個人失敗後的下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