之所以認識這個家伙,還是得益於前世。
細川儐是在95年與宮下北成為同事的,最初,這個年輕人表現的謙遜有禮、低調內斂,他甚至主動要求做了宮下北的徒弟,跟著他學習一些工作上的經驗。
那時候的宮下北也很喜歡這個守禮的年輕人,不僅實心實意的帶他,還時不時的請他吃飯,在家里宴請他。
不過,短短三四年之後,學歷硬扎,又很會來事的細川儐便得到了提拔,他成了課長,成了宮下北的上級。
自此,這個家伙就暴露出了他的本性,不僅在對待宮下北的時候頤指氣使,動輒喝罵,甚至還在一次家宴中試圖奸汙宮下北的妻子——盡管那女人也不是好東西。
經此一事,兩人徹底鬧翻,細川儐就開始給宮下北穿各種小鞋,給他各種羞辱。
前世的種種經歷在眼前逐一浮現,宮下北以為那些記憶已經遠離自己了,可如今再次回想起來,才發現它們竟然仍舊是那麼的清晰。
“咔吧!”
想到氣惱處,沒有控制好力道,手中的筷子應聲而斷。
這聲音不大,卻將同桌的一行人都驚住了。
不僅幾個女人停下了吃飯的動作,就連四個隨從都挺直了腰杆,目光匯聚到宮下北的身上。
從思緒中醒轉過來,宮下北丟掉手中折斷的筷子,又看了一眼門口處正給一個中年人敬酒的細川儐,一對小眼睛里盡是陰霾。
四個隨從順著他的視线看了一眼,齊刷刷把手探到腰間,這些家伙不可能有槍,但身上都會帶著肋差,也就是短刀,眼前這情勢,宮下北只要開口,就有人要流血。
不過,宮下北可沒有那麼衝動,他是黑社會不假,可黑社會又不是殺人犯,他沒必要為了這麼個小人物給自己招惹麻煩,要對付現在的細川儐,他有的是辦法。
重新從竹筒里取了一雙筷子,隨手在桌上一磕,宮下北盯著自己面前的酒杯,說道:“吃飯!”
眾人重新開動,只是和剛才比起來,每個人都加了一份小心。
沒多長時間,宮下北再次放下筷子,雙手撐著膝蓋從榻榻米上站起來,邁步朝門口走去,其余人急忙起身,安靜的跟在後面。
“請,這些朋友上10瓶清酒,我來結賬,”走到門口,宮下北對守候在那的服務生說了一句,隨即,又轉過身,雙手合十,朝包廂里喝酒的一干人說道,“給諸位添麻煩了,謝謝。”
聽說他要送酒,又鞠躬行禮道謝,一眾聚餐的人紛紛還禮。
“細川君,”宮下北看向細川儐,笑道,“後會有期。”
“哦,你認識我?”細川儐被他弄的一臉懵逼,下意識的脫口說道。
“細川君,太失禮了,”一個中年人估計是細川儐的領導,見他也不還禮,還那麼傻愣愣的問這種問題,禁不住語氣不快的呵斥道。
“啊,非常抱歉!”細川儐回過神來,急忙躬身行禮。
宮下北並不介意,他又向眾人微微鞠躬,這才轉過身,揚長而去。
“哎,細川君,你的這位朋友可真是闊綽,”等到他們一行人離開,包廂內呵斥細川儐的中年人感慨道。
“是啊,是啊,一看就是有身份的人,”眾人附和,的確,日本人並不怎麼喜歡請客吃飯,能一下贈送十瓶清酒,真是很大方樂。
細川儐仍舊是一腦門的官司,他可以發誓,自己是真的不認識那個丑陋的家伙啊。
從烤肉店里出來,宮下北站在路邊,給自己點上一支煙,深吸一口,這才扭頭看向剛剛走出來的地方。
一名隨從顯然看出他有話要說,趕緊湊過來,小聲說道:“先生。”
“記住剛才那個叫細川儐的家伙了嗎?”宮下北夾著煙的手停在胸前,沉聲說道。
“記住了,先生,”隨從垂頭說道。
“告訴福岡君,不管用什麼辦法,我要讓這個家伙傾家蕩產,”宮下北語氣冰冷的說道。
他口中所說的福岡君名為福岡明昊,是野口會外圍組織福岡組的組長。
福岡組原來也是野口會的核心組織,但是兩年前,被切割出來,組成了一個看似獨立的會組,至於原因,很簡單,這個會組是專門負責“博徒”生意的,太髒了。
自從《暴力團對策法》出台以來,各個指定暴力團為了躲避警方的打擊,都將類似的組織從核心組織中切割掉了。
所謂“博徒”生意,實際上就是賭博的生意,當然,它也涵蓋了各種各樣的偏門生意,比如說組織賣淫、銷售毒品、敲詐勒索什麼的,都屬於這個范疇。
這類生意,即便是在黑幫組織內部,也是很受鄙視的,那些正式成員會將做這類生意的家伙稱為“クズ”,也就是窩囊廢,人渣。
就拿福岡明昊來說,他是福岡組的一代目組長,原本在野口會內部,他的地位與宮下北是差不多的,可是,如果坂卷松男召集會議,宮下北的位置是在坂卷松男右手邊的第一排(左手邊是各級行動隊的負責人),而福岡明昊則只能待在右手邊的第二排。
這是地位上的差距,是很顯眼的。
宮下北要報復細川儐,找福岡明昊是最好的,別看這家伙的地位低下,可手底下的能人卻是多得很,當然,是指那種人渣能人,走歪門邪道的高手。
這些人精於詐騙、設套,就細川儐這種剛剛離開學校不久,才走上社會的年輕人,只要被這些人盯上,分分鍾就能讓他生不如死。
對細川儐這種小人物,宮下北是不會親自在他身上耗費時間和精力的,他相信福岡明昊是個明白人,這件事交到他手上,他一定會盡心盡力去做的。
宮下北的猜測一點錯都沒有,一行人回了住所,中午,宮下北沒有出門,就在住所睡了個午覺,下午整理一下最近幾天的工作記錄,到了黃昏,天色剛暗下來的時候,福岡明昊就來了。
與一般的想像不同,今年剛剛32歲的福岡明昊並不是那種凶神惡煞般的人物,恰恰相反,僅從外貌上看,他應該算是一個美男子了。
瘦高的身材,一身得體的白色西裝,修剪的一絲不苟的短發,白淨的面皮搭配著一副金絲邊的眼鏡,讓他整個人看上去文質彬彬的,像教師多過像黑社會。
最重要的是,這家伙的五官很清秀,像個女孩子一樣,舉手投足間都帶著娘氣。
實際上,更加令人感覺驚訝的還是福岡明昊的個人經歷,他的履歷很奇葩。
福岡明昊曾經是一名關西的警察,而且在警察學校接受過培訓,7年前,也就在他接受完警察學校的培訓之後,按照規定,他因為是單身,必須單位提供的宿舍。
警察們的宿舍一般就是單人間,可福岡明昊的運氣不太好,被分到了一個雙人間,同寢室的另一個人是他的學長。
這樣一來,按照資歷劃分,他的學長就成了寢室的部屋長,而他則是部屋子。
當時的福岡明昊還年輕,小模樣長的那叫一個俊俏,化上妝、穿上裙子,就是個小美女了。
而巧合的是,同屋的學長竟然是個同性戀,各種手段,各種方式的對他進行騷擾。
兩人就這麼相處了幾個月,其間的故事無人得知,反正最後是福岡明昊狠狠給了那位學長一刀,給他弄了個肺穿孔,險些死了。
由此,福岡明昊從警察搖身一變做了階下囚,做了兩年牢,出來之後就做了黑社會。
他最初是在新宿的歌舞伎町做“案內人”,因為人長的漂亮,手底下很是聚攏了一些賣身不賣藝的學生妹、家庭主婦,他跑單幫,賺的倒是也不少。
歌舞伎町是什麼地方?
銷金窟啊,類似這樣的地方,怎麼可能沒有黑幫的存在?
幸平一家、極東會、山口組、千葉聯合,這是控制著歌舞伎町的四方勢力。
福岡明昊當時混飯吃的地方,主要就在極東會控制的一番街,而極東會這個組織,那可是指定暴力團名錄中排在最前面的,不是說它勢力大,而是它足夠狠。
在一次介紹生意的時候,福岡明昊連同他帶著的一個女孩子,被極東會的人一塊擄走,那女孩子被十幾個人輪暴的一整晚,而他則被砍掉了右手。
那次事件之後,福岡明昊算是明白了規則,他選擇加入了幸平一家,以每月繳納所得過半的代價,換取了幸平一家對他的保護,後來,因為能干,又成為了幸平一家的正式成員。
後來,住吉會挺進東京,幸平一家以聯合的形式加入住吉會,隨後開始與違法生意做切割,福岡明昊又轉隸野口會,得到了現在的身份。
別墅一樓客廳的榻榻米上,宮下北跪坐在主座上,對面就是同樣跪坐的福岡明昊,淺草綾給兩人上了茶,悄無聲息的退了下去。
“宮下君,這是我今天搜集到的一些情報,”等到淺草綾退到一邊,福岡明昊才從公文包里取出一個檔案袋,端端正正的擺放在桌面上,輕輕推到宮下北的面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