已經臨近中午時分,悉悉索索的小雨還在下個不停。
森田宇哲經營的別墅會館,在小雨的洗刷下能夠給人一種煥然一新的感覺,這個沉寂已久的地方,在龜井派與竹下派正式展開合作之後,又重新煥發了生機,消失了經年之久的觥籌交錯上面,也又一次出現了。
宮下北的車出現在會館停車場的時候,負責開車的保鏢遠遠就看到停車場內有一個空著的車位,這個車位就在停車場的入口處,位置非常好。
車子開過去的時候,才發現停車位的邊緣豎著牌子,上面有提示:專用車位,後面還綴著車牌號,正是宮下北座駕的車牌號。
森田宇哲是個很會做人的家伙,只要是他上了心的事情,總能給人辦的妥妥帖帖的。
比如說專用停車位的設立,再比如說,當宮下北從車上下來的時候,他已經親自迎到了停車場入口處。
“赤本君,歡迎光臨,”看到宮下北從車上下來,穿著一身淺藍色西裝的森田宇哲鞠躬行禮,滿臉笑容的說道。
“謝謝,”宮下北躲在梁家訓撐著的雨傘下,鞠躬回禮,笑道,“打擾您了。”
話說完,他又看向那個替森田宇哲撐著傘的年輕女人,微笑著鞠躬道:“西奈子小姐啊,真是越來越漂亮了。”
替森田撐著傘的這個年輕女人,名叫森田西奈子,沒錯,她是森田宇哲的親生女兒,也是獨女。
森田宇哲膝下無子,只有這麼一個女兒,他的夫人早喪,據說那時的森田西奈子只有兩歲,不過,森田宇哲在喪妻之後並沒有再娶,就一個人拉扯著女兒長大。
森田西奈子從小就跟著父親長大,大學畢業後,她就跟在父親身邊工作,一直到現在。
從這方面說,宮下北跟人家森田宇哲比起來就是個渣男,他在男女關系上的混亂程度,簡直就沒法看。
“赤本叔叔過獎了,”森田西奈子淺淺地笑著,行了個九十度的鞠躬禮,嘴里說道。
這女人長的不是特別出眾,容貌上與她父親非常貼近,發際线也很高,破壞了整個臉的美感,令她整個人看上去稍顯刻薄。
宮下北扭過頭,看了一眼跟在身側的梁家訓。後者上前一步,將手中拎著的一個禮品袋交給森田西奈子。
“之前去了趟美國,”宮下北微笑道,“這是從那邊帶過來的,不是什麼昂貴的東西,只是比較稀罕而已,估計女孩子們會喜歡的。”
“謝謝赤本叔叔,”森田西奈子也不客氣,她將禮品袋接過去,當著宮下北的面打開看了看,隨即用驚訝的語氣說道,“這是LV月前發行的美洲杯限量版嗎?真是太好了,我之前托人去買過,可惜沒有買到。”
“西奈子喜歡就好,”宮下北笑道。
“我非常喜歡,謝謝赤本叔叔,”森田西奈子第二次道謝,顯得非常有禮貌。
不過,這份禮貌只是在特定的人面前才會體現出來,就宮下北所知,這個還不到三十歲的女人可不是個善茬,她上初中的時候就是小太妹一枚,成年之後,更是囂張的過分。
在早稻田大學的時候,她就曾經因為被一個女孩搶了男朋友,而將那個女孩打了個半死,還把人家給毀了容。
直到最近幾年,隨著她老子勢微,這女人才收斂了許多,不敢再像當初那般的囂張了。
當然,這些事情都與宮下北無關,他也關心不著,送西奈子禮物,只是看了她父親的面子,又不是為了討好她。
在停車場入口簡單的客套了幾句,宮下北在森田父女兩人的陪同下進了會所,被請到三樓的一個房間內。
當宮下北走進房間的時候,才發現房間內已經有人了,一共四個人:小淵惠三、龜井靜香、加藤弘一以及山崎拓。
這四個人可以說是如今日本自民黨中的四座大山了,小淵惠三不用說了,這是竹下派的領袖,自民黨內主流保守派的代表人物;龜井靜香則是龜井派的領袖,他應該算是自民黨內頑固保守派的代表人物;加藤弘一則是宏池會的會長,目前擔任著自民黨總務會長一職,他從1972年第一次當選眾議院議員以來,就一直穩穩的坐在這個位子上,如果談政治立場的話,他其實偏於改革的革新派;山崎拓,別看這個家伙現在成了龜井靜香的狗腿,可他本身也是個自民黨內的老資格了,他與加藤弘一一樣,也是從1972年第一次當選眾議院議員之後,就一直坐在這個位子上的人。
在宮下北前世的時候,山崎拓在自民黨內自成一派,就是所謂的山崎派,他組織的“近未來政治研究會”,在自民黨內影響力不俗。
有意思的是,在宮下北前世的時候,加藤弘一和山崎拓在立場上,都是傾向於小泉純一郎的,這三個人組成的政治聯盟被稱為“YKK”,取自三個人名字的首字母。
只不過,到了兩千年左右的時候,加藤弘一與小泉純一郎所在的“森派”產生矛盾,加藤搞了一場“倒森運動”,結果最終失敗,在自民黨內聲名大減。
到了小泉純一郎當政時期,小泉又揪住加藤的秘書偷稅漏稅一事,對他展開窮追猛打,最終迫使加藤退出政壇,放棄了所有權力以求自保。
同樣是在前世的時候,山崎拓也曾經造過小泉純一郎的反,只不過他自己身上問題太多,造反的大業進行到一半,自己的桃色新聞就被媒體曝光出來,以至於連眾議院議員的席位都丟了。
不過,這個獨眼龍足夠臉皮厚,繳械投降之後,又被小泉純一郎既往不咎的重新啟用,這才得以延續政治生命。
前世之事,今生之師。
宮下北掌握著前世的記憶,所以他很清楚小泉純一郎的手腕不俗,在某些關鍵的時刻,這家伙為了對付對手,真是什麼手段都用的出來,哪怕是一些在政壇上犯忌諱的事情,他都能下手去做。
要想對付這種對手,就只能比他更加的卑鄙,更加的百無禁忌,任何的顧忌、搖擺,都會給他提供攻擊自己的機會。
“小淵先生,”看到這四個人盤腿坐在榻榻米上,宮下北站在門口鞠躬行禮,嘴里恭敬的說道,“加藤先生。”
他沒有跟龜井靜香和山崎拓打招呼,因為沒有必要,他們之間太熟了,專門打招呼反倒顯得疏遠。
小淵惠三和加藤弘一沒有開口,兩人只是微笑著朝他微微躬身,算是回了禮了。
白手套就是白手套,有很多時候都是上不了台面的,甚至會被那些大人物看不起,認為是狗,比如說當初的老赤本,在普通人眼里是個權勢熏天的人物,可在真正的大人物眼里,卻什麼都不是。
不過,如今的宮下北已經不再是局限於赤本原介那個程度的白手套了,盡管他的作風沒有老赤本那麼的狠辣,但在自民黨政治派系之間的勾連拉攏,使得他正在向金丸信的層次邁進。
但是歸根結底他還是成不了第二個金丸信,因為金丸信的底子干淨,可以自己站到前台,而他的底子卻是黑的,想要站到台前並不是那麼容易的事情。
對於如今的宮下北來說,他短期內的目的,實際上就是在自民黨內構建一個以龜井派為主的局面,將龜井靜香推上首相寶座,只有龜井靜香在政壇登頂,有些事情才好展開了去做,比如說他組織起來的那個弘毅會,才能得到最大限度的發展。
從長遠上來說,宮下北的目標不在於政壇,而在於官僚階層,他要成為日本龐大官僚團體的代言人,只有到了那個位置,他的地位才能穩固,才能不用整天提心吊膽。
小淵惠三與加藤弘一不開口,倒是山崎拓笑容滿面的招呼道:“赤本啊,你可是來晚啦,快點坐吧,還有森田,你也坐。今天這里可不是什麼正式場合,大家都是朋友,都隨意一些,隨意一些。”
山崎拓這個人出了比較好色,喜歡玩玩虐待、母女什麼的之外,別的方面還是很不錯的,別看那張臉孔很嚴肅,其實性格確實非常寬宏的。
在宮下北前世的時候,日本的媒體就經常拿他開玩笑,比如說他擔任自民黨政務調查會長的時候,正趕上“山一證券”和“北海道拓殖銀行”倒閉,浴室媒體就拿他的昵稱“山拓”開玩笑,說他應該叫“山拓破產”或是“山拓不景氣”。
還有,別看山崎拓在電視中的發型是個大背頭,實際上他謝頂很嚴重,頭頂與前額早就禿了,為了遮丑,他把腦後的頭發留長了,然後往前梳,弄出一個大背頭的樣子。
日本媒體就拿這件事開他的玩笑,稱他是“ハゲ隱し”的開派宗師,也就是“隱禿學”的開派宗師。
如果換做別的政治家,早就把媒體告上法庭了,可山崎拓卻對此一笑了之,甚至時不時拿出來自嘲一番。
或許也正是因為他的好脾氣,在他的丑聞被曝光之後,媒體才沒有揪住他窮追猛打,給了他東山再起的機會。